小吏点头,一副理解的表情:“方司马与大人情同父子,必定心急如焚。要不,这就去刺史府看看吧,公务回来再处理不迟。”
方翼点点头:“那我就去了,这里帮我看着点。”
小吏应声是:“方司马放心去吧。”
……
到了刺史府,来来往往的下仆都是一脸笑颜,让方翼的心更沉。
所以,大人是真的醒了?那他来刺史府,岂不是自投罗网?
方翼压住转身逃走的念头,理智地告诉自己。没有,还没到那个地步,一则,大人只是睁了睁眼,还没完全醒来。二则,就算大人真的醒了,也不一定知道是他做的。
给自己鼓完劲,方翼进去了。
一路顺顺当当,没有人拦他。
方翼越来越安心,就这么进了正院,踏入正房。
“方司马。”季经笑吟吟,“你也是来看大人的?”
方翼露出笑容:“是啊!听说大人醒来,无心办公,索性就来看看了。”
他探头向床边望去。
徐思正和黄大夫说话,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点了点,当做招呼。
徐吟坐在床边,身子低着,正好挡住他的视线。
到底怎么样了?方翼想要看清楚。
徐吟也转过头来了,看到他,灿然一笑,复又低头,对床上的人道:“父亲,方司马来了呢!”
大人醒着!
方翼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连笑都笑不出来,脑子里嗡嗡作响。
怎么办?大人会当众拿下他吗?虽然下毒这件事,他没有露出行迹,但这之前……
方翼只觉得手脚千斤重,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现在逃来得及吗?
然后,他听到了徐思的声音:“阿吟,你别作弄方司马,他真以为父亲醒着呢!”
什么?方翼冰冷的手脚渐渐回温。
听了这话,徐吟笑着站起身来:“姐姐,我这不是想让方司马高兴高兴吗?”
她的目光投过来:“方司马,你高不高兴?”
方翼还能说什么?趁着冷汗还没流下来,绽开笑容,像往日一般说笑:“三小姐可吓我一跳,真以为大人醒来了,想要行礼呢!”
他又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该不会三小姐就想打这个主意,叫我出丑吧?”
徐吟站到一边,和往日一般露出俏皮的笑容:“是呀,真可惜,方司马竟然没有中计。”
方翼呵呵笑着,探身过去看床上的情况。
徐焕还是那样躺着,但肉眼可见,脸色好看不少。
“大人什么时候会真正醒来?”他问。
季经飞快地看了徐吟一眼,才回道:“黄大夫说,大人气血损失太多,要花些时间才能补回来。现在只能说明,大人的身体没有问题。”
方翼点点头,先松了口气,又很快提起了心。
既然睁眼了,那早晚都会醒过来,迟那么几天,又有什么作用?他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想到这里,方翼一颗心直往下坠去,没有发现,徐吟看着他的眼神,冷峭如寒风。
第15章 这是何必
方翼来了,金禄万嵩两人怎么能不来?
金禄一进屋就开始哭。
“大人,您总算醒来了,这些日子可为难死我了。那么多公务,那么多人事,呜呜呜……”
好半天没停下来。
徐吟从来不知道,这位金长史这么爱哭。前世父亲过世,他都没怎么掉眼泪,而是捋起袖子,撑起了南源的政务,后来更是为了她们姐妹,与方翼翻了脸。
这回大概是父亲没事,他终于敢哭了吧?
这小老头,可真是……
万嵩被他哭得一个头两个大,嚷道:“大人没事你哭什么哭?再哭我揍你啊!”
金禄瞪他:“就知道动手动脚,等大人醒了,叫他来评评理!”
“评理就评理,我老万怕你啊?”
万嵩说完,又勾肩搭背:“这是大喜事,走走走,我们喝一杯去!”
金禄骂道:“就知道惦记这口黄汤,哪天贻误了军机,叫大人斩了你!”
万嵩不高兴了:“我说老金,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你看我哪一回耽误正事了?大人躺了这么久,我可一口都没喝过,今天心情好,才想着跟你乐乐,你还不领情!”
眼见他们斗起嘴来,方翼笑着插话:“万将军说的有理,这些天大家提心吊胆,一直绷着那根弦,这会儿是应该松快松快。今日我做东,请你们喝一杯?”
万嵩开心起来:“好好好!还是方司马懂我!”
三人说定,方翼转头跟他们交待一声,便和金禄万嵩两人出去了。
过不多时,下仆来报,他们没走远,就在路口那家酒楼。
季经回过头,看到徐吟正在给父亲拭汗,神情平淡。
“三小姐?”
方翼不安好心,让他知道大人醒了,岂不是……
徐吟放下帕子,看着屋子说:“父亲躺了这些天,屋里总有一股闷气,不大舒爽。”
季经马上点头:“小的马上叫人来收拾。”
……
这顿酒吃到了半夜。
万嵩醉醺醺地扛着个人,过来敲门。
“万将军?”门房惊讶地看着他。
万嵩指了指旁边的方翼:“这小子喝醉了,偏偏家又远,不耐烦送他回去,让他在这睡一晚吧。”
以前公务繁忙的时候,方翼也是经常留宿刺史府的,门房见怪不怪,顺便还问万嵩:“万将军,瞧您也喝了不少,不如也歇一晚?”
万嵩摆摆手,指着外头:“没事,我夫人派车来接了。”
门房便没再说,与他道了别,送方翼进去。
方翼在刺史府有住惯的屋子,就在正院旁边,早年徐焕读书的地方。
天色太晚,管事没惊动旁人,叫来一个小厮守夜,就走了。
方翼睡了一会儿,忽然动了一下,小厮迅速惊醒,问道:“方司马,有何吩咐?”
他眼睛半睁,低声唤:“水……”
小厮揉了揉眼睛,赶紧去倒水了。
方翼只喝了一口,便将杯子一推。
小厮服侍他再次睡下,再次坐下来,很快闻到了一股甜香,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他睡死过去,床上的方翼坐起来,眼神清醒,哪还有半点醉态?
他将散发着异香的帕子,小心翼翼塞进一个小瓷瓶内,从床上下来。
然后动作飞快地将两人衣裳换掉,伸手在脸上涂涂抹抹,末了扶着小厮躺回床上。接着将桌上的茶点飞快地打个包,连同盘子塞进怀里。
做完这些,他悄悄摸出书斋,走到正院旁,却又停着不动了。
因为他知道,正院周围有许多护卫,再靠近就要被发现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时间。三更敲响,又过了一会儿,正院里果然有人出来传话。
不多时,几个小厮从他藏身处走过,进入正院。
方翼掐着时间,待那些小厮都进去了,才装作很急的样子,也向正院走去。
门口的护卫看到他,还没问,他就压着嗓子低头道歉:“对不起,刚才拐了一脚。这位大哥行行好,让我进去吧,不然管事要骂……”
那护卫皱了皱眉,到底还是让到了一旁,说道:“下不为例。”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
方翼急步入内,经过廊庑的时候,借着夜色的遮掩,取出怀里的糕点。
到正房门口时,他已经是个捧着糕点的小厮了,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踏了进去。
徐焕病倒以后,晚上经常盗汗,如今天气又热,一直闷着要起疹子。季经照料得细心,要求小厮半夜擦拭一次,务必让大人全身干爽。
这会儿,屋子里的小厮们,倒水的倒水,翻身的翻身,擦拭的擦拭。
有人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低着头摆放糕点,又收回了视线。
大概是哪个肚子饿了,特意叫了糕点吧?守一整晚,确实挺饿的。
方翼摆好了糕点,那边也擦拭得差不多了,当值的管事吩咐:“大人该用药了。”
“是。”马上有人到厢房取药去。
方翼目光一闪,摆好糕点的同时,顺手擦了擦杯子,将其中一个略微挪出去一些,便低着头,退出了正房。
汤药喂完,管事又让倒水来。
小厮应声,走到桌边,很自然地拿起那个不合群的杯子,倒了水。
方翼紧紧地盯着,看着管事将那杯水接过去。
可惜床前围满了人,他看不到喝水的情形。
不多时,管事递出来一个空杯,方翼长出一口气,转身往外走去。
这几天,他一直想重新下药,可黄大夫守得跟什么似的,连接近都不行。
那边倒是说会帮忙,可他等不及了。这要真的事发,最后还不是他倒霉?
只能冒一冒险了,这么做可能会引来季经的怀疑,但只要他抓不到证据,那就不会有事……
守门的护卫纹丝不动,方翼不得不停下脚步,压低嗓子:“这位大哥,小的已经做完了。”
可那护卫还是没动,方翼心里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听到一声叹息,紧接着,季经的声音响起:“方司马,你这又是何必?”
方翼霍然抬头,看到季经站在门口,他的身后是——徐思和徐吟!
第16章 追逃
方翼木然站着,脑子里转过千千万万的念头。
他从来不是束手待毙的人。
譬如幼时,孤儿寡母被族人欺凌,他展露过目不忘的本事,让书院的先生产生爱才之心,为他与族人理论。
譬如少年时,他穷困潦倒,靠着一篇文章得了刺史赏识,从此平步青云。
他抓住了那么多机会,改变了自己的人生,成了今天的方司马,未来还有可能执堂南源,甚至更进一步。
可现在,万千种念头闪过,却没有一种可以解救自己脱出困境。
季经踏进门来,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方司马,大人对你恩重如山,你为何要……”
话没说完,方翼突然动了。
但他并不是冲出门,而是返身奔向正房!
屋里的管事反应倒快,喊了声:“关门!”
可方翼动作更快,一脚踹过去,踢开想要关门的小厮,转身抽出桌布,甩向迎面而来的护卫,最后拔出案上观赏用的佩剑,逼退最后守在病床边的管事,拖起床上的病人,将剑身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可不是四体不勤的弱书生,为了建功立业,骑射功夫从不懈怠。且他的应对出人意料,以至于那些护卫都没反应过来。
“别动!”方翼声音阴沉,“不然大人马上就会死。”
屋外一阵纷乱,季经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怒声传来:“方翼!你竟敢对大人动手!你有今天,全赖大人栽培提拔,做出这样的事,还有没有良知?”
方翼看着大步而来的季经,面无表情。
连徐思徐吟都在,可见是设好的局。他都已经掉进了陷阱,那么再怎么抵赖都没有用。
既然如此,他还费什么劲?自然是趁着对方不备,抢占一线生机。
良知?这东西岂有性命重要?
方翼甚至都不想搭理,径自吩咐:“我要一辆马车,两匹快马,一个车夫,还有钱和食物。马上准备,否则,大人立刻血溅此处!”
季经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这个方翼,竟连句话都懒得说,可见在他心里,大人的恩情无足轻重到了这个地步,真是天性凉薄!
“快点!”方翼低喝,手中佩剑又压了压,脖子上立时出现一条血痕。
季经将那些无用的情绪丢在脑后,回道:“好,你要的东西马上就来,不要伤害大人。”
他转身的时候,方翼的声音传来:“你若是在车上做手脚,发现一个我就剁大人一根手指。”
“……”季经恨恨一甩袖,走了。
季经气不过,徐思更气不过,她扬声问:“方翼,我父亲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恩将仇报?”
屋里的方翼许久没说话。
他或许天性凉薄,可徐思一个深闺娇女,既没有负过他,又无关权势纷争,甚至他们还曾经把对方当成未婚夫妻对待过,如今这般,叫他说什么好?
他这样不说话,徐思反而更生气,眼泪直流。
“姐姐。”徐吟担忧地看着她。
徐思摇头:“没事。”
徐吟见她哭虽哭,但眼里只有愤怒,没有痛苦,放下心来。
她见过姐姐绝望的样子,这会儿虽然难过,但只是一时的。早早断了情思,方翼以后再也伤不到姐姐了。
“方翼,”徐吟扬声,“你这样一走了之,就不担心你母亲吗?”
屋里传出一声轻笑:“三小姐,我相信你们的人品。大人宅心仁厚,定会善待我的母亲。”
徐吟道:“这你可就说错了,我父亲宅心仁厚,我可不是。你想杀我父亲,那我杀你母亲,不过礼尚往来。”
过了会儿,方翼的声音才传出来:“那就分一杯羹吧!”
这是在说楚汉相争的典故。项羽威胁刘邦,要杀了他父亲炖肉羹,刘邦却说,我们本是结义兄弟,我父即是你父,炖了便分一杯羹。
方翼这么说,也就是根本不受她的威胁。
徐吟不禁笑了起来,末了轻蔑道:“汉高祖娶吕公之女发迹,称帝立为皇后,虽不恩爱,倒也图报。你也配与他相提并论?”
方翼静默不语。
马车很快备好,季经过来传话。
方翼道:“停到院子门口。”
季经照做。
方翼拖着人出来,很快上了马车。
“走!”车里传出声音。
车夫战战兢兢,看了季经一眼,见他点了头,驾着马车出了刺史府。
……
马车从南门出去,一路疾行。
方翼知道后面定有追兵,半分不敢放松。
眼见天渐渐亮了,他才让车夫停下。
这里已经是荒郊,远离了大路,车不好走了。
“你,往那边走,不许回头!”他喝令车夫。
车夫如蒙大赦,从车上跳下,飞快地跑不见了。
方翼查看一番,确定周围并无埋伏,便将两匹快马从车上解下来,再把食物搬到其中一匹上。
正当他去搬人的时候,一直人事不知的“徐焕”突然睁开眼,扬手发出袖箭。
这变化太仓促,方翼只来得及躲开袖箭,手中佩剑已经被打落在地。
假的!
方翼面色一变,抬手洒出药粉,头也不回跃上一匹马,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可是,已经迟了。
四周传来马蹄声,刺史府的精锐护卫重重围过来,带队的万嵩,此刻哪还有半分醉态?
“方翼,你逃不掉了,还不束手就擒!”
方翼当然不会束手就擒,被抓住,他必死无疑,闯一闯,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可他刚刚握紧缰绳,蓄势待发,风里传来声音:“阿翼!阿翼!”
方翼的目光凝住了。
一辆马车向这边驶来,方母攀着车窗,眼泪涟涟。
到了近前,车还没停稳,她便扑下来,向他大喊:“阿翼!你不能这样!大人对咱们恩重如山,你不能恩将仇报!”
尽管先前放了狠话,可亲眼看到母亲在面前,方翼脸颊抽了抽,到底没说出那些绝情的话。
他轻声说:“母亲,你就当没生过我吧!”
方母大哭:“你怎么能这样?我们母子俩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有了今天,你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方翼露出苦笑。
他也不想这样啊!大人倾力栽培,视他为子,大小姐貌美如花,温柔贤惠,他只要顺势而为,如花美眷、权势富贵就都有了。
可是,谁叫他一步踏错,以至于万劫不复。
第17章 射杀
徐吟伴着方母同来,此时催马上前。
“方翼!”她扬声喝道,“你手中的人质是假的,方才我们根本没必要放你出府,这么做不过是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现在当着你母亲的面,你还要逃吗?”
还要逃吗?扔下母亲逃吗?
方翼答不上来。
他自幼丧父,家中田产皆被族亲所夺,是母亲含辛茹苦将他养大。
先前放话分一杯羹,不过拿准了刺史府不会对母亲怎样。
现在母亲就在他面前,即便刺史府不会伤害母亲,母亲也会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无颜面对世人。
“阿翼!知错能改,回头是岸哪!只要你认错,大人一定会原谅你的。”方母苦苦劝道,“为娘知道,这不是你自己的主意,你也是被别人骗了,对不对?你回头吧,不然为娘哪有脸面去见大人?”
方翼面露痛苦之色:“母亲,有的事做了,就不能回头了。您回去吧,大人仁厚,必不会伤害于你。日后再过继一个孙儿,便什么都好了。孩儿不孝,就此拜别。”
“阿翼!阿翼!”眼见他要闯阵,方母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喊道,“算母亲求你了,你要走了,母亲也不活了!”
“可我留下来也活不了!”方翼转身喝道,双目赤红,“便是大人愿意放过我,别人也不会愿意!”
比如季经,比如万嵩,他做出这样的事,如果还能安然无恙,别人会怎么想?以后还怎么服众?他就是太清楚了,所以才必须要逃。
“那你母亲呢?”徐吟冷冷问,“你逃了以后,叫她怎么办?孟母三迁,陶母责子,你母亲养你,不比这两位费心少。她教你礼义廉耻,教你知恩图报,结果你一走了之,你母亲还有颜面活在世上吗?”
方翼沉默。
徐吟又道:“死固然可怕,但有时候活着,会比死更绝望。你母亲养你长大,你要让她落到这样的结局吗?”
万嵩也喝道:“方翼!只要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你插翅难逃!如今和你好好说话,不过可怜你母亲罢了,你想让她亲眼看着你被射杀于此吗?”
便是死,也有不同的死法。
可以一杯毒酒,体体面面葬入祖坟,也可以万箭穿心,悬尸示众,人人唾骂。
方翼不怕死,知道自己被人利用的时候,他已经预想过很多遍事败而亡。
但是母亲,如果可以让她不那么绝望……
“阿翼!为娘知道你这么做是被人骗了,你快告诉三小姐,骗你的人是谁,将功折罪好不好?”
方翼不由看向徐吟。这是母亲第二次这么说了,听起来好像知道内情似的。
徐吟便道:“方翼,我知道你背后另有主使,只要你老实招供,等父亲醒来,或许可以从轻发落。”
方翼神情一震:“你……”脱口而出,“大人告诉你的?”
嗯?这话的意思是,父亲知道?
徐吟终于明白了。原来父亲察觉了方翼的异心,所以他才急着置父亲于死地。
方翼这么误会,她自然不会揭穿,顺势说道:“不错,父亲先前已经告诉我了。这些日子引而不发,不过是等你自己露出马脚。”
这番话彻底击溃了方翼的自信。
他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原来这些日子一直在别人的掌握中?这么说,那蛊毒……
“不然你以为,父亲中的毒是怎么解掉的?”徐吟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就是父亲临死那一晚,你露出了马脚,后来你做的事,每一步都在我们谋算中。”
这么说,那他见去明德楼……
“说吧,到底是谁指使你的?若是你老老实实招来,虽然未必能保住性命,但你母亲日后仍能堂堂正正做人。”
方翼闭了闭眼,身上的气势消失殆尽。
亏他以为自己每一步都算得很好,原来根本就是被猫盯上的老鼠,不抓他,不过是想逗弄他罢了。
沉默良久,方翼道:“好,我告诉你们,但你要答应……”
话没说完,早丛里忽然一道寒光闪过。
万嵩大叫一声:“小心!”
但还是没来得及,一支弩箭射出,准确地命中方翼的咽喉。
方翼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倒了下去。
方母大受刺激,哭喊出声:“阿翼!”
几乎齐人高的草丛里,有个影子飞窜而过。
万嵩喊道:“抓住他!”
那人已经抢过方翼的马,一夹马腹,狂奔而去。
他骑术甚好,又抢得先机,护卫们一下被甩开了。
徐吟一把抓过身边护卫的长弓,抽出箭支。
万嵩忙道:“三小姐,留活口!”
徐吟看了他一眼,拉弓,瞄准。
“嗖——”羽箭破开空气,直追而去,狠狠扎入目标肩胛。
那人摔下马来。
万嵩松了口气。
没射中要害。
三小姐箭术又见涨啊,射中移中的目标本就不易,何况指哪打哪。只可惜不是男孩子,不然大人哪用得着招婿?
“走!”两人催马过去。
护卫下马过去,把这人一翻过来,愣住了。
“将军,他服毒自尽了。”
万嵩眉头大皱,果然看到那人口吐黑血,气息全无。
“三小姐?”万嵩羞愧,“没抓到活口。”
他们费这么大劲,故意放方翼出来,就是为了引出幕后主使。
人倒是引出来了,可惜对方行事之狠绝,超过了他们的预计。
“死士作派。”徐吟轻声道,“果然如此啊!”
万嵩没听懂:“三小姐?”
徐吟不打算解释,调转马头,回到原处。
方翼已经被抬进马车,方母哭得肝肠寸断。
徐吟看着他的尸身,内心一片平静。
这一世,他终于不能再害姐姐了。
不多时,万嵩过来禀报:“对方身上干干净净,一点可供查找的线索都没有。”
徐吟毫不意外,说道:“既是死士,又怎么会在身上留线索?先带回去吧。”
方翼虽死,但这件事还远远不到结束的时候。
此时的方翼,不过只是别人手中的棋子。不找出幕后主使,无论父亲还是姐姐,都还处于危险之中。
第18章 姐妹交心
方翼的尸身拉了回去。
金禄已经赶过来了,叹息道:“真是没想到,方司马会做出这样的事,他明明有大好前途,唉!”
季经一点也不同情,说:“都是他自找的!虽不知道别人拿了他什么把柄,可他若是问心无愧,何至于被人利用!”
万嵩呸了声:“就算真有把柄,老实向大人认错,大人多半也会原谅他。说来说去,是这小子良心坏了,才会心虚!”
这话徐吟同意。父亲视方翼如子,便是哪里不好,也是先教他,可方翼只是表面敬重,心里根本没有把父亲当成长辈,有这个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三小姐。”季经回身道,“熬了一晚,您快去歇息吧,这里小的来处理。”
徐吟点点头。季经办事,没什么不放心的,交待了几句,便回去了。
她走后,金禄忍不住问:“三小姐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感觉变了个人似的。”金禄说,“发现方翼有问题,竟然忍住不声张,还设下如此陷阱,叫方翼自己露出马脚。你们说,这像三小姐干的事吗?”
万嵩连连点头:“不像。”
以前的三小姐什么样子?有大人宠着,整天就知道招猫逗狗,带着一群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四处玩乐惹事。
这回倒好,行事沉稳得堪比他们这些老油条了。
季经心里向着自家小姐,辩解道:“大人突然病倒,没人遮风挡雨,三小姐一下子长大了而已。论聪明才智,三小姐一向不输人的。”
这话倒是,金禄赞同地点头。聪明孩子招人疼,要不怎么大公子身为徐家唯一男丁,大家对他却很平常呢?委实资质差了些。
“可惜三小姐不是男儿身,不然……”
这话万嵩先前感叹过了,此时道:“照我说,不是男儿身也不要紧,大人反正要招婿的,大小姐性子软,还不如留三小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