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王感叹道:“这个徐焕,真是不声不响。雍城入了他手,又挟着灭了吴氏之势,恐怕楚地要姓徐了。”
长史称是,神情凝重:“以往南源虽然重要,到底只是一州之地,从今往后,不能小视了。”
东江和南源辖地是相连的,彼此又没有天险,西边突然出现这么个大势力,他们不能不紧张。
东江王越想越是头疼。
他们李氏,世代镇守东江,犹如国中国。东江富庶繁荣,他们原本连朝廷都不放在眼里,这些年却是越来越势微。
说来说去,还是他身体太差的缘故,许多事力不从心,只能听之任之。
前些年,北边出了蒋奕,几乎一统江北。为着这个,东江近年格外看重水师,就怕那蒋奕野心勃勃,想来啃上一口。
现在西边又多了个徐氏,凭东江的地形,还真是难以守御。
东江王揉了揉疼痛的额头,说道:“一北一西,我们必得联合其一。”
长史赞同:“王爷的意思是,向徐焕示好?”
东江王心里是这么想的,对长史说道:“蒋奕野心勃勃,比那吴子敬好不了多少,相较起来,倒是徐焕那边好打交道。”
徐焕当了十几年南源刺史,先前与他们也算交好,年节时常送来问候节礼。
长史迟疑了一下:“徐焕是好说话,但仅仅这样,不够吧?楚地往北,可就是关中了,要是让昭国公拉拢了去……”
东江王一想也是,昭国公那么厉害的人,知道这个消息,怎么可能放过呢?
两人说着,一旁的录事忽然想起一事,从文书里抽出一本,翻看了一下,禀道:“王爷,昭国公世子前些天离开潼阳,似乎就往南源去了。”
“什么?”这消息让两人吃了一惊,长史急道,“你怎么不早说?”
录事呐呐:“先前并不知道昭国公世子的去向,这消息是今天一起送来的。”
长史顾不上数落他,拿了文书翻看了一下,向东江王点了点头:“昭国公世子就在南源,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的消息。”
东江王眉头紧急:“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坏啊……”
如果徐焕让昭国公拉拢了去,那么东江要面临的形势更糟。
屋内正沉默着,外头传来禀报:“世子来了。”
东江王打起精神:“叫他进来。”
过不多时,一个眉目俊朗的少年公子进来,向东江王施礼:“父王。”
东江王神情和蔼:“闻儿。”
世子李闻,也是他的独子。东江王生来体弱,妾室纳了不少,然而只生了这么个儿子。幸好儿子身体很好,平平安安长大,让他老怀安慰。
“父王今日可好些了?”李闻上前扶着父亲坐起,关切地问候。
东江王笑道:“今日精神不错,你呢,怎么有空来?”
李闻回道:“是母妃叫孩儿来问父王,下个月的秋宴……”
东江王想起来了。他今年一直生病,就想把儿子的婚事给办了,东江王妃挑了许多闺秀,准备在秋宴上相看一番。
孩子长大了,该娶媳妇了啊!
看着儿子的面容,东江王忽然灵光一闪,问长史:“徐焕是不是只有两个女儿?”
长史称是:“徐氏双姝,出了名的美貌,他的夫人还是东江人。”
东江王心里转过一个念头,就道:“给徐家发帖,请徐大小姐来东江参加秋宴。”
第92章 别离
“下官只有这么两个女儿,眼看她姐姐年岁渐长,婚事就在眼前,想叫阿吟多留在身边几年。”
徐焕委婉地拒了提亲,老王妃很是遗憾,但并不生气。
一则,没有南源出手,吴子敬现下还作威作福,算起来对自家有恩无仇。二则,大凉刚经过一场内乱,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是他们需要南源,而不是南源需要他们。
至于是不是瞧不上自家孙儿,这些念头就没在老王妃的脑子里出现过。
她是异族王妃,又不是那些豪族贵妇,想法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提亲是为了跟南源更加亲近,反过来结仇不是傻了吗?
徐焕心领神会,又叫季经过来,跟老王妃谈起了结盟的事。大凉虽然土地贫瘠,种不得粮食,但是山林中颇有一些药材、特产,且他们人口多,劳力足,这恰恰是重建雍城最需要的。
老王妃见他态度诚恳,并没有因为亲事不成而有些怠慢,心里那点忧虑也就去了,笑眯眯地叫了阿鹿王子来,与之细谈。
徐焕面上不显,心中惊异。大凉如今做主的竟是阿鹿王子,真是少年可畏。
大凉使团没在南源留太久,几日后,结盟的事谈妥,便启程回去了。
阿鹿王子临走前,送来一根柘木,说是给徐吟制弓用。
徐吟谢了他,回头就让燕凌看见了,总想拿个什么东西替了它。
燕承扯着弟弟:“阿鹿王子才多高?你跟个小孩吃醋,也不脸红。”
阿鹿王子到底年纪还小,还不到拔高的时候,相比起来,燕凌已经是大人模样了。
燕凌不服:“都提亲了,还小孩呢!”
燕承无奈:“徐大人都拒绝了,你还提它做什么?”眼看扯不住,只得松口,“好了好了,你回去跟父亲说,咱们也提亲,行不行?”
被兄长打击了这些时日的燕凌这才满意了。
大凉使团一走,燕承也要带着弟弟告辞了。
“叨扰徐大人这些日子,我们也该回去了。”
徐焕笑眯眯:“现在走是不是太急了?反正中秋已过,燕世子不如多留两日?”
燕承笑道:“阿凌离家出走多日,家中父母忧心得很,早些带他回去,也好叫母亲安心。”
徐焕便不再挽留,叫人送上程仪。
燕承谢了他,定好启程的时间。
临走前,燕凌瞅着机会偷偷来见徐吟:“给你!”
徐吟拿着他塞来的图纸,不解:“什么?”
“弓,”燕凌说,“我回去就找工匠,做好了给你送来。”
所以,你不用做了,别用那根柘木。
徐吟明白过来,有点想笑,又有点感动。
她不是没被人追求过,却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追求。明明很幼稚,又一片赤诚。
“那要多久?”她体会着异样的心情波动,慢慢问他,“太久的话或许就不需要了。”
“很快的。”燕凌忙道,“我们潼阳有最好的制弓师傅,就是要花点时间寻找弓弦的材料,你等等我。”
被他这样眼巴巴地看着,徐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点了头:“好。”
两人没说几句,燕承找来了。他不客气地揪走弟弟,对徐吟道:“山高水远,路程艰难,我们就不耽搁了,徐三小姐再会。”
徐吟看着拼命对她做口型的燕凌,不由笑了:“再会。”
燕氏兄弟的车队逐渐远去,变成了一串黑点,最终消失不见。
徐焕过来叫女儿:“人都看不见了,咱们回吧!”
徐吟应了声,安静地跟着父亲回府。
徐焕觑了两眼,试探她:“你现在还没想吗?”
徐吟怔了下,恍然想起去雍城前父女俩的对话。
当时父亲跟她说,如果她要留在家里,那么跟昭国公府就很难谈婚事了。
徐吟扭开头:“父亲不是说不合适吗?”
徐焕呵呵笑道:“既然知道不合适,那你还不拒绝燕二公子?”
这事怎么叫父亲知道了?徐吟竟有些慌起来,张口道:“他太固执,我怕他闹……”
“那阿鹿王子呢?”老父亲看穿了一切,笑眯眯地瞅着她,“你怎么就不怕他闹?”
徐吟无言以对,只得扭开头,不高兴地道:“父亲!你一个男人,怎么跟三姑六婆似的,总打听些有的没的。”
眼见她要恼羞成怒,徐焕哈哈笑起来,宽容地道:“行!你不想谈不谈。”
徐吟松了口气,随后发怔。
她不是那样扭捏的人,却始终给他留了余地,说穿了还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经历过那样的前世,她对感情之事始终抱有戒心,但又被他打动,便听之任之。如果他真的做到了,欣然接受也无妨。
徐吟勾了勾嘴角,嘲笑自己。
表面上嘴硬,还不是心口不一?
马车到了刺史府,她刚下车,就有仆从上来禀报。
“三小姐,有人找您,在这等很久了。”
徐吟转头看去,发现是高思兰的丫鬟。
“阿吟?”徐焕停下来。
徐吟道:“父亲先回吧,我有点事。”
徐焕看了眼丫鬟,倒不担心女儿吃什么亏,点头道:“别耽搁,早些回来。”
“知道了。”
她带着小满,跟着丫鬟拐了几步路,看到高思兰等在角落。
个把月不见,高思兰的样子和先前相比,憔悴多了,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几分幽怨。
“阿吟!”
徐吟神情自若,走过去:“思兰县主,找我什么事?”
高思兰忍了忍,最终还是脱口而出,忿忿道:“你做这样的事,难道不觉得对不起我们?”
徐吟诧异地看着她:“思兰县主说什么?我做什么?”
高思兰眼中悬着泪珠,说道:“圣旨下来了,他们要押解父王进京,我马上就要走了。你别装傻,父王就是你害的!”
即便有几分少年情谊,早在南安郡王下手的那一刻不见了。徐吟冷冷道:“县主休要胡说!是你父亲害我父亲,险些叫我丧父,反过来说我害你父王,可不可笑?事情如何,你回去好好问你的好父王,来找我出气算什么回事?”
第93章 归家
往日的徐吟虽然骄横,但那是小姑娘的刁蛮,且高思兰身份尊贵,并不惧她。
可现在的徐吟,经历过火光血色,即便形貌还稚嫩,一沉脸一低喝,那气势绝非高思兰所能抗衡。
她不由往后退了两步,脸上带出惧意。
可随即想到自家的悲惨遭遇,怒意让她鼓起了勇气。
“我父王不可能害徐大人!”高思兰叫道,“我们南安郡王府无兵无权,哪来的本事害徐大人?你们根本就是污蔑!”
看她义愤填膺的样子,徐吟若有所思,问道:“思兰县主,其实你并不知道事情经过吧?”
“什么经过?”高思月悲愤,“不就是我父王和那位薛姑娘有来往,你们便把罪名栽到他身上吗?那薛姑娘不是我父王的手下!你们就是陷害他!”
她果然不知道。
徐吟不想浪费时间了,淡淡道:“那薛姑娘当然不是你父王的手下,王爷要是有这个本事,也不会只能当个闲散宗室了。不过,这不代表他是无辜的,你不妨回去问问,薛姑娘来南源,是谁帮她打探情报,又是谁帮她搭上方翼的。”
到这里,徐吟不准备说下去了,向她点了点头:“思兰县主,我先祝你一路平安,希望我们不会再有机会见面。”
她转身欲走,高思兰慌了,不由叫了起来:“阿吟!阿吟!”
可徐吟并没有理会,就那样走向刺史府。
高思兰叫道:“你别走!我相信你好不好?就算是我父王错了,但他罪不至死啊!求求你,帮帮他……”
眼见徐吟听而不闻,身影消失在门口,高思兰终于痛哭出声。
来找徐吟,一则她心里憋了口气,想要问个究竟。二是存了希望,如果刺史府肯澄清,也许父王能从轻发落,可现在落空了。
父王已经被夺了爵,回京后能不能保命难说,南安郡王府算是完了。
徐吟站在墙边,听着高思兰的哭声渐渐歇下,最终在丫鬟的劝说下离去,她轻轻叹了口气。
造孽的是南安郡王,高思月姐妹是无辜的。
但这又怎么样呢?享受了县主的尊荣,犯了事自然要受父亲牵连。她这个县主是做不成了,不过有郡王妃的娘家在,日后还能做个平民百姓。相比起上一世,稀里糊涂被方翼推出去做替死鬼,要好得多了。
两日后,南安郡王被押解进京。
徐焕去见钦差,只听他在囚车里连连哀求。
“徐大人,徐大人!本王真的没有害你,你要相信我啊!”
“徐大人,过去有得罪的地方,本王在哪里给你赔不是了,请你帮本王澄清一句,好吗?”
“徐大人!”
眼见哀求无用,徐焕根本不理会他,又变成了痛骂。
“徐焕!你陷害宗室,阴险毒辣,你会遭报应的!”
“看看你,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这就是报应!”
“你女儿也不会有好下场的!小小年纪,心肠恶毒,早晚不得好死!”
先前他怎么喊,徐焕都不理会,听得这句,笑着对押解的钦差道:“郡王这是受刺激太大,脑子不清楚了。贵使路上还得小心点,免得他胡乱攀咬。”
钦差点点头:“陛下有命,下官会好好押解郡王的。”
好好两个字,咬了重音。
徐焕笑起来,命人送上厚厚程仪,说道:“贵使来得仓促,行李过于简陋了,本官命人准备了些物件,方便贵使行路。”
钦差一瞧,竟是足足两大车的物件,顿时笑开来:“徐大人想得周到,多谢了。”
拿人手短,路上他定要好好招待南安郡王。
……
八月一过,秋天很快到来了。
徐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舒心的日子了,眼看着父亲身体康复,南源日渐繁荣,雍城逐步重建,她什么不用管,除了日常去议事堂旁听,便是和姐姐想着法儿玩乐。
玩着玩着,有时候也会想起燕凌。
他也该回到潼阳了吧?
燕凌早就到了。
离开南源,燕氏兄弟便一路快马,短短七天就进了关中地界。
昭国公府,这日一早,昭国公就被夫人拉着到前厅等,连议事都没去。
眼见夫人坐立不安,一遍两遍地命人去探,昭国公忍不住了,说道:“你急什么?他们该到就到了。”
昭国公夫人董氏,瞧着三十来岁,相貌温柔,皮肤白皙,和燕凌像了七八成。
听丈夫这般言语,她嗔怪道:“你倒是一点也不急,阿凌这都走了两个月了,也不知道胖了瘦了,有没有吃苦……”
昭国公不为所动:“他能吃什么苦?去雍城的路上就让徐家小姐捡回去了,再接着就一直和徐家人呆在一起,便是路上吃了苦,也是他自找的!”
昭国公夫人瞪他:“你还敢说,要不是你胡乱罚他,他怎么会离家出走?”
“怎么就怪到我身上了?自己的儿子我还不能罚了?什么话!”昭国公摇头,“真是慈母多败儿!”
这话惹恼了昭国公夫人,怒道:“你为什么罚他?就因为他要当副将?谁叫你那些兵将都打不过?有本事还错了!”
这其中的道理有些复杂,昭国公自知讲不过夫人,只得认输:“好好好,我错了。不过他回来还是要罚的,动不动离家出走,什么脾气!”
第94章 道理
昭国公夫人大喜,起身走到门口,就见燕氏兄弟一前一后过来了。
“母亲!”燕凌喊了一声,立时飞奔过来。
昭国公夫人张开手,一把被儿子抓住手臂,险些给举了起来。
“阿凌……哎呀!”
燕承上前一步,把母亲从他手上救下来,口中责备:“轻些!不知道自己什么力气吗?”
转头关切地问:“母亲,您没事吧?”
“没事。”看次子活蹦乱跳的,昭国公夫人放下心中大石。
这小子,比之前更有力气了,想也知道没吃苦。
再扭头一看长子,昭国公夫人顿时心疼了:“阿承,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别是生病了吧?你身体不好,不该叫你出门的。都怪你父亲,又不是没别人,偏要叫你亲自去接人……”
燕承摸了摸脸颊,心里暖融融的,笑着回道:“没有的事,只是赶路太急了,母亲别担心。”
昭国公也说:“阿承脸色哪里不好了?他这是没洗脸,看着灰扑扑的,谁赶完路不是这样……”
话说到一半,瞅见在桌上翻点心吃的次子,一张脸白得发光似的,顿时说不下去了。
行吧,这小子不能算。
要说他两个儿子,长相和体质正好颠倒。燕承像他,相貌英武俊朗,偏偏打小身体弱。燕凌像母亲,瞧着俊秀文弱的样子,却是天生怪力。
那边,昭国公夫人打掉燕凌的手,轻斥:“你是饿死鬼投胎吗?进来就翻点心,什么样子!”
燕凌委屈:“我饿嘛!就早上吃了点东西,为了早点进城,都没吃午饭!”
十七岁的少年郎,正是食欲旺盛的年纪,平常没事都能吃掉三碗饭,何况这几天一直赶路。
昭国公夫人心软了,说道:“行啦,饭菜都准备好了。赶紧去洗洗,出来用饭。”
燕凌欢呼一声:“我要吃葫芦鸡!几个月没吃到了。”
“有有有,都给你备好了。”
“还有烤羊腿!”
“也有!想吃什么都有。”
燕凌这才满意了,带着燕吉回去洗漱。
燕承含笑看着他离开,说道:“孩儿也去了。”
昭国公夫人笑着点头,柔声细语:“慢着些,别跟那只猴儿一样。”
“是。”燕承大步离开,心想,母亲对他总是过分小心,大概是他早产的缘故,一点风吹草动就担心他生病。
其实,他的身体早就养好了,自小母亲精心照顾,他现在比普通人还健壮些。
兄弟俩洗漱回来,一起吃了饭。
见他们放下筷子,昭国公道:“都吃饱了吧?跟我去书房。”
燕承应了声是,燕凌却缩了缩,抱住母亲的手臂:“我、我不用去吧?”
昭国公看他。
燕凌支支吾吾:“南源的事大哥都知道,我……我想陪着母亲。”
昭国公夫人闻言,戳了他一下:“什么陪着母亲,你就是怕你父亲骂!”
被戳穿了,燕凌尴尬地笑笑,仍不撒手。
燕承不禁莞尔,就道:“父亲,他不想走就算了吧,我跟您去。”
夫人长子都护着他,昭国公没办法,狠狠瞪了次子一眼,甩袖:“走!”
他们父子俩一走,昭国公夫人立刻揪了次子问:“快说,你那封信怎么回事?为何一直提什么徐三小姐?你小子打什么主意?”
……
燕承跟着父亲去书房,一路将南源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道:“父亲,徐氏此番得了雍城,看来是要雄起了。”
昭国公点了点头,说道:“南源本是楚国旧都,与雍城连在一块,几乎就是旧楚腹地,诸州便是不归顺,以后也会惟他马首是瞻。何况,他们还和大凉结了盟。”
燕承称是:“我们要怎么办呢?”
昭国公道:“自然是交好了。对了,你说大凉王子向徐焕求亲了?”
“是,不过被拒绝了。”
昭国公笑着点了点头,随即看长子的神情有些微妙,便问:“怎么,这事你有想法?”
燕承犹豫了一下,说道:“父亲该不会想,咱们趁机和徐家联姻吧?”
他眉头紧皱,似乎不是很赞同的样子,昭国公就问:“你觉得不妥?”
在父亲面前,没什么好瞒的,燕承就说:“孩儿不是很中意徐三小姐,父亲若要联姻,不如选徐大小姐。”
这话有点意思,昭国公笑道:“你的婚事早就定了,便是要联姻,也是给小二说亲,你中不中意有什么要紧?”
燕承道:“父亲,你是不知道,阿凌在徐三小姐面前,那是言听计从,叫他往东绝不往西,没有半个不字。这要是娶进门来,日后会是什么情形?我们在他面前,说话都不管用了。”
这个事信上倒是没提,昭国公讶异地挑了挑眉,笑了:“居然是这样吗?那小子无法无天的,居然有人制得住?”
“父亲!”这是制得住制不住的问题吗?
“好好好,”昭国公把话题转回来,“你是担心徐三小姐与我们合不来?”
见父亲明白他的意思,燕承这才缓下来,点头道:“您不知道,徐焕十分重视这个女儿,便连议事都叫她旁听,明摆着要叫她继承家业的。”
叫女儿继承家业,还是这么大的家业,倒是少见。昭国公想想有些唏嘘:“他没儿子,想来也是没办法。”
“是。”燕承心平气和,“这徐三小姐智勇双全,将家业交到她手里,总比交给外姓人好。只是,这么一来,她要是进了咱们家的门,日后能以燕家的事为先吗?”
未嫁从父,出嫁从夫,这是女子的处事之道。但这位徐三小姐是要继承家业的,她习惯了从徐家的利益去思考问题,如果有一天,她嫁到燕家,会不会也是如此?偏偏燕凌对她没有二话,那样的话,燕家还能拧成一股绳吗?会不会影响他们的大业?
燕承不想要这个弟媳,便是这个原因,风险太大了。
听长子这么说,昭国公若有所思:“你说的有道理,但……”
他露出苦笑,一摊手:“你觉得小二会听吗?”
第95章 请帖
徐家那边,余事料理干净,开始给徐思相看了。
前头的方翼,是徐焕早早看中的,根本没有这一出。现下正经挑女婿,弄得整个刺史府都紧张起来了。
老夫人年纪大了,收罗人选的事就交给了二夫人。
徐二夫人想着,自家女儿也大了,正好趁机寻摸个合适的,因而十分上心。
徐思倒是反应平淡,经了方翼那一出,她对婚姻的期待感早就没剩多少了,祖母和婶娘怎么说她就怎么听。
“魏家怎么样?也是百年世家了,听说家风也很好。”徐二夫人拿着名册问。
老夫人想了一下:“魏家啊,好像没落了吧?似乎只有一位叔父在外头当着小官。”
徐二夫人有些讪讪:“是,这么一想,确实不大匹配……”
过一会儿,她又挑捡出一个:“裴家呢?也是门阀世家了,如今还有族人在京中为官。”
徐老夫人看了两眼,说:“这是裴家旁支吧?”
徐二夫人答道:“裴家嫡支在京城,南源这支是百年前分宗的……”
说到后来,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尴尬地停住了。
徐老夫人收回目光,淡淡道:“阿思是我们家的嫡长女,虽然她父亲说不用太挑门第,可也不能太低了,不然轮到她两个妹妹,岂不是更低?”
徐二夫人红着脸称是。
这几个人选,原是她给自家女儿挑的,想着要是徐思看不上,正好给徐佳。被老夫人这么一说,只得打起精神,重新再选。
外头,徐吟正和姐姐说笑。
“姐姐,你不进去看吗?”
徐思倚在窗边,一边看金鱼,一边回道:“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好好看,要是挑个瘸子结巴怎么办?”
徐思瞥了她一眼:“说的什么浑话,有祖母和二婶把关,哪会出这样的差错。”
“这可说不好。”徐吟笑眯眯道,“我听过两个故事,这亲眼看的还有可能出错呢!”
徐思知道她的底细,不搭腔,一旁的二小姐徐佳没忍住,问道:“什么故事?”
徐吟道:“就说有个媒婆,做媒没有不准的,无论什么样的男女,叫她一说准成。有一回,有个小伙去相亲,瞧见亭子里有个姑娘坐在那,身段窈窕,回过头来对他一笑,漂亮极了。小伙当下就允了,到了成婚当晚,他一揭盖头,原来新娘是个豁嘴!”
徐佳“啊”地叫了一声:“这、这不是骗人吗?”
徐吟撑着下巴,一脸淡定地说:“是啊,可人都进洞房了啊!”
被她这么一说,徐佳也忧心起来,说道:“大姐,要不你还是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