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夜的婆子去应门了,然后慌乱的脚步声往这边而来,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
夏至连门都敲,冲进屋子,只是这回,她脸上都是喜悦:“小姐,三小姐!大人醒了!”
第41章 最美的梦
站在正房门口,徐吟呼吸急促。
都说人死不能复生,她从来没想过还能再见到父亲,就算再美的梦里也不敢想。
可是现在,这个从来不敢做过的美梦,竟然放在了她的面前。
越是真实,越是不敢去触碰,她只觉得脚有千斤重,迟迟抬不起来。
直到一双柔软的手握住了她,徐吟转过头,看到姐姐对她轻轻一笑:“来。”
徐吟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跟着徐思踏了进去。
屋里站了很多人,床前更是围得严严实实。看到她们,所有人都自觉地站起来,如流水一般分开。
徐吟就那样看到了靠在床前的父亲。
病了这些日子,他身形消瘦,眼眶都凹陷下去了,但是神情依然温和,目光始终坚定。看到她们姐妹,他的眼睛里绽出温柔的光,微微一笑。
这一瞬间,徐吟只觉得心里有什么容器碎掉了,眼泪夺眶而出,脑子都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他,喊道:“父亲!”
她激烈的反应吓了众人一跳,随即会心一笑。
这些天来,三小姐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一下子成熟稳重起来,还担起了大人的责任。现在想想,她也只是个小姑娘,甚至还没及笄,哪能不害怕?
徐焕也被惊到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拍了拍女儿的背,柔声道:“阿吟别怕,为父好好的,这不是没事了吗?”
徐吟眼泪汹涌,跟下雨似的,止都止不住。
前世父亲死后,她和姐姐颠沛流离,只能把悲伤怀念这些情绪全都收起来,逼自己冷静地去面对未来。
这些眼泪,在她心里藏了十年,终于敢流出来了。
徐思原本也很激动,可没等她做出反应,徐吟就扑上去了,弄得她哭笑不得,只得先去安慰。
“别哭了,父亲不是醒了吗?这是喜事,来,擦擦眼泪。”
在父亲和姐姐的轮番安慰下,徐吟终于止住了。
她擦了眼泪,仍然紧紧握着父亲的手,说道:“父亲,我以后不任性了,只要你好好的,我一定听话。”
“好。”徐焕摸了摸她的头,很是欣慰,“我们阿吟长大了。”
徐思道:“父亲,你昏迷这段时间,阿吟真的懂事了。她不但没闯祸,还解决了好大的问题。”
其实徐焕已经听季经他们说过了,但还是含笑听徐思又说了一遍。
他看着紧紧依着自己的小女儿,还有虽然没有那么激动但是满脸依恋的大女儿,心里满是庆幸与感动。
昏迷这段时间,这两个孩子遭了多大的罪啊!还好他醒来了,没叫她们再受苦。
这边父女三人说了些话,徐吟激动的心思稍抑,徐老夫人和二老爷便到了。
那边母子三人又是一番痛哭,好说歹说才劝住了老夫人。
季经站在屋外,听着里头传来的说话声,眼睛也有点湿了。
卫均递过去一双帕子:“给,擦擦吧!”
季经没察觉,接过来擦了一下,又扔回去:“都是汗臭,你也好意思给别人用!”
卫均还挺不高兴,说道:“我这还不是关心你?还嫌弃。”
季经懒得搭理他。
卫均看着屋里和乐融融的景象,感叹道:“大人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不然我们南源,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季经不悦:“什么叫不知道能撑多久?我们各司其职,难道还能出事?”
卫均说:“老季,你就别嘴硬了。就算我们干得好好的,没有大人坐镇,总有人生出异心。方翼是第一个,久了就会有第二个。三小姐毕竟年幼,又是个女孩子,总有人心里不服。”
季经默不作声。其实他知道这是事实,所以每天心急如焚。幸好大人醒了,所有的事迎刃而解,南源总算保住了。
“胡说八道!”安静片刻,他吐出一句话。
卫均不乐意了:“我哪说错了?”
季经白了他一眼:“老季是你叫的吗?才跟了三小姐两天,就没大没小了。”
“呃……”卫均缩了缩脑袋。
他年纪轻,亡父也是徐焕的旧部,小时候见了季经,那都是喊季伯父的。
两人在屋外守了一会儿,屋里亲人相见的戏码总算结束了。
徐吟姐妹先送祖母出去,回来听父亲说:“你们俩也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徐吟连忙摇头:“我睡到日落才起的,一点也不困。”
徐思也道:“父亲,就让我们再陪陪您吧!”
徐焕笑道:“你们不困,父亲也要休息啊!躺了这些天,还得洗洗,你们就别在这里碍事了。”
听他这么说,姐妹俩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去吧。”徐焕柔声说,“好好休息,明早再来,父亲在这里,又不会跑。”
姐妹俩走了,徐焕把季经叫回来。
他扶着小厮下床,躺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整个人都虚了,仅仅下床就累得气喘吁吁。
季经想要上前相扶,被他摆摆手阻止了。
徐焕活动手脚,走了几步,慢慢适应过来,说道:“方翼与别人勾结,我先前有所察觉。只不过,他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不忍心就这么毁了他。没想到,这小子比我想象中狠得多,一不做二不休,竟然就想夺走我这条命。”
他嘲弄地笑笑:“我这眼光,可真是太差了。要不是阿吟,只怕就让他得逞了,那样的话,她们姐妹就吃苦了。”
季经称是,感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大人对方翼恩重如山,他恩将仇报,季实叫人不耻。”
徐焕点点头,问他:“阿吟是怎么回事?我中的毒,真是她解的?”
“是。”季经将那日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大人那日突然病危,然后两位小姐过来……”
徐焕越听越是奇怪:“阿吟从来没学过医,怎么会知道驱什么蛊虫?”
季经笑道:“是很奇怪,三小姐说梦中有仙人传授,小的后来看着,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不过,只要三小姐还在,保留点秘密也无妨。”
徐焕也笑:“说的是。”他停顿了一下,轻声说,“两个孩子是上天的恩赐,我可得好好护好了,日后再不能让她们吃这样的苦。”
第42章 劳烦背个锅
燕二本以为,昨晚出了那样的事,自己怕是要被当成奸细监视了。
没想到第二天起床,护卫的态度好得出奇,就连他对早餐挑三捡四,都没有半点不悦,还叫厨房给他换了。
燕吉喜滋滋:“这徐三小姐气度还挺大,公子,要不你就从了吧?”
“从什么?”燕二翻了个白眼,“你别胡八道。”
燕吉说:“你昨晚干的那事,她都没生气,还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肯定是对你有意思。”
燕二先是笑了下,随即又拉下脸,呵斥:“刺史府的小姐,是你能开玩笑的?再瞎说,小心被人听到了打一顿。”
燕吉摸摸鼻子,小声嘀咕:“自己明明在想,还不让我说。”
燕二懒得理他,三两下吃完早餐,出门溜达去了。
这一出门,奇怪的感觉更浓。
不止看过他的护卫,就连路上的下仆小厮,都是人人面带喜意。
发生什么好事了?
正想着,看到卫均从前院走过来,他立刻飞窜过去:“卫队长,早啊!”
卫均笑眯眯,竟然回了一句:“早!”
燕二被他吓了一跳,心道,果然不正常!
昨晚徐三小姐要放他,这位可是恨不得把他就地处决的,这会儿居然这样好声好气。
他凑过去问:“卫队长这是去哪?今天有什么好事吗?大家都这么开心。”
卫均道:“当然是好事,我们大人的病好了!”
“啊!”燕二惊讶地叫了声。
卫均不高兴了:“你啊什么啊?难道不希望我们大人病好?”
燕二忙道:“怎么会呢?我这是开心!我母亲说,我命里带福,到哪都会有喜事,果然如此啊!”
卫均一听,不悦道:“哎,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大人能醒过来,全靠你?”
“不不不,我只是说,我运气好,总遇到好事……”
这还不是一个意思?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卫均现在很后悔,为什么他要提醒三小姐,带个回来美男养养眼?这位燕二公子要不说话,那还像回事,一开口简直了,反正他手特别痒。
眼见他跟着自己到了正院附近,卫均说:“我要去见大人,燕二公子自便吧。”
“哦。”燕二答应一声,又跟着他走了几步。
卫均只得再问:“燕二公子还有什么事?”
燕二道:“没什么事。就是我人住在刺史府里,徐大人醒了,按理我应该去恭喜一下。”
卫均摆摆手:“不用了,我们大人刚醒,这两天很忙。”
“没关系,我不用招待的。”燕二说,“只是去说句话而已。”
“……”卫均额上青筋跳了跳,忍不住说了实话,“燕二公子,你在别人家做客,不知道别给主人家添麻烦吗?我们大人没功夫见你,等两天再说,行吗?”
“哦。”燕二终于收住脚步,眼巴巴地看着他走远。
卫均被他这样看着,竟然有些不安起来。怪只怪,这燕二公子生得一副好皮相,做出这样一副可怜的样子,莫名就让人怜惜起来。
他摇摇头,把诡异的情绪抛到脑后,进入正院。
徐焕一早就起来了,围着院子走了一圈,恢复了些力气,这会儿刚梳洗完,坐在那里听季经禀报事务。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门外守着。
徐焕看到他了,伸手招了招。
卫均便进去了:“大人。”
徐焕含笑看着他:“那晚你跟着三小姐抓人去了?”
“是。”
“你与那女贼交过手,有什么看法?”
卫均想了想,说道:“那女贼武功平平,应该是专门刺探情报的。她身边的死士,倒是厉害得很。”说到这里,他面露惭愧,“属下正有一事向大人禀报,我们搜寻了两天,仍然没有女贼的行踪,多半是找不到了。”
他们留了一部分人手在那里,这两天搜遍了附近的河道,仍然不见薛如的尸首。这种情况,越拖下去,越不可能找到,这薛如八成被救走了。
徐焕轻轻点头:“此人来历不寻常,连人都没见到,就险些取走了我的性命,可见本事。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她活着我们才能顺着这条线索,找到她背后的主谋。”
“父亲!”外头传来声音,却是徐思徐吟姐妹俩来了。
徐焕露出笑容,看着奔进来的姐妹俩,目光柔和下来了。
“怎么这么早就起了?”他对徐吟说,“这可不像你。”
徐三小姐是典型的皮孩子,晚上闹着不睡,早上睡到日上三竿。
徐吟抱着他的手说:“我已经早起很久啦!不信您问姐姐。”
徐思笑着点头:“是啊,之前您病着,阿吟每天一大早起来,和我一起来陪您,都没偷懒过。”
徐焕笑得开心,说道:“没想到为父病了这一场,还能让阿吟突然变懂事,真是值得。”
他只是随口一说,徐吟心里却泛着酸,说道:“不值得,父亲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事。”
见她眼眶发红,徐焕软了语气,哄道:“是我说错了,以后一定好好保重自己,不再叫你们姐妹担心。”
徐吟不禁笑了,说道:“我以后也会乖乖听话,不让父亲操心了。”
他们父女其乐融融,季经笑眯眯看了一会儿,说道:“大人,南安郡王如今还关在明德楼,这事该怎么办?”
徐焕已经听他说了经过,便转头问:“阿吟,你说呢?”
徐吟毫不犹豫:“父亲送一封密奏进京吧!”
“哦?”徐焕笑着看她,“写什么呢?”
徐吟说:“郡王毕竟是郡王,我们不好动手杀人。但要放他回去,委实叫人恶心。父亲不如把这次的事,一五一十在密奏里写了,再呈到陛下的御案前……”
季经抚掌大笑:“这主意好!他本就是罪人之后,陛下一时怜惜,才叫他又承了爵。若知道他图谋南源,陛下第一个饶不了他。”
徐吟颔首,接着道:“薛如背后还有人,这个事就不写了,我们没查到,说不清楚。就让郡王殿下背个锅,当了主谋吧。”
第43章 回京复命
徐焕从善如流,叫幕僚拟了奏章,自己亲眼看过,很快发了出去。
从南源到京城要不少时日,这事就放在一边了。
余下的事务,季经金禄打理得很好,军营也有万嵩镇着,不用多费心。徐焕便听从黄大夫的意见,当了甩手掌柜,安心休养。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发现自己躺了两个月,一切井井有条。看来往日压榨属下还不够,为了让他们发挥潜力,以后要多多压榨。
这中间,季经跟他说了徐吟的事。
如果换成别人,自然不好对主子的家事多加干涉,但季经跟了徐焕二十多年,亲兄弟都没这么亲近,有话就直说了。
徐焕感叹道:“我对不起阿思啊,为了继承家业,想留她在家,却选了那么个人,以至于她险些被误。”
季经安慰:“大人也是被蒙蔽了,我们谁想得到呢?这小子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大家都走了眼,可见他藏得有多深。”
徐焕点点头,把话题拉回来:“阿思性格柔顺,我以往就怕她嫁出去吃亏。”
季经却道:“大小姐固然温柔,却不是软弱。且她这般性情,很容易讨人喜欢。大人只要精挑细选,定能为大小姐择一佳婿。倒是三小姐,从小被您纵得无法无天,若是去了别人家,才叫难办。”
徐焕想了想,点头:“你说的有理。”
“那,就这么定了?”
徐焕苦恼地皱起眉:“若是如此,阿思年纪就有些大了。怪我早先没想清楚,耽搁了她。”
季经不以为然:“大小姐才十六,哪里就大了?凭大小姐的人品,多得是青年才俊可选,到时候大人可别挑花眼了。”
“那就从现在开始留心吧。”徐焕说,“跟老夫人说一声,有什么好的人选,叫她相看相看。”
“是。”
……
南源的奏章穿过千山万水,抵达京城的那一刻,薛如也赶回来了。
“薛姑娘,京城到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城门停下,有人掀起门帘说道。
马车朴素,车里的薛如打扮更朴素,一身农妇的粗布衣裳,头上裹着布巾,脸色因为伤势没好而显得有些苍白,半点不见薛姑娘的风采。
当初她受了伤落水,被船夫救上来,身上的银钱丢了个干净,随行的死士也都不见了踪影,薛如只得当掉仅有的玉佩,带着船夫进京。
这船夫并不是主子的人,而是她临时雇来的,为了让他护送自己进京,薛如一路不知道允诺了多少报酬。
看到对方这样随意掀起帘子,丝毫不管她在车里是不是不方便,薛如眼中露出恼怒的神情来,说道:“跟你说了多少次,说话就说话,别动不动掀帘子。”
船夫不以为然,说道:“一时没想起来,姑娘就别计较了。眼下京城到了,你答应的报酬……”
薛如道:“急什么?总得等我收拾收拾,回去再讲吧?”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先找个客栈,让我收拾一下。”
船夫到底没再说什么,按她所言,交了人头税进城,找个成衣店买了衣裳,又找了个不起眼的客栈。
薛如一番收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恨恨地咬牙。
这些天不停歇地赶路,她都没好好养伤,尽管上了脂粉,看起来还是苍白无神。
最可恨的是头发,被那小子一剑削了,头顶几乎全空,她好不容易想了个发型,用假发填充,看着勉强像回事。只是千万不能碰歪,否则就会露出青青的头皮来。
她落到这般狼狈的情形,都怪那两个人。那个剑术高超的小子,她不知道姓名,也就罢了,徐三小姐,等她禀明了主子,定然要她好看。
薛如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继续整装。待天黑了,她才出了客栈,去了一座宅子。
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确定没人跟着自己,才摸黑过去,敲了敲门。
“谁呀?”里头传来声音。
薛如压低声音:“我,薛如。”
门轻轻开了,她赶紧跨进去,返身关上。
开门的是个婆子,看着她神色狐疑:“薛姑娘,您不是出京办事去了吗?这是回来了?”
薛如点点头,一边往里走,一边问:“主子呢?”
婆子道:“主子有正事,不在这里。”
薛如说:“你去传话,跟主子说,薛如回来了。”
婆子犹豫:“就这样?没有旁的话吗?”
薛如不悦:“怎么的?我离京不过三个月,想见主子都不成了?”
“没有。”婆子连忙否认,“只不过,主子最近很忙,已经许久没来了,小的担心耽误了薛姑娘的事。”
薛如这才缓了面色,说道:“你就说,我要面见主子,细禀此次任务。”
婆子这才应了:“是,请薛姑娘到里头等一会儿,小的这就去传话。”
薛如像往日一般,到厢房去了。
一进门,她就闻到了一股甜腻的香气,不由皱了皱眉。
这里是她面见主子专用之处,哪来的香粉味?
薛如不由起身细看,很快找到了几处痕迹。
榻上丢着一面帕子,就带着这股腻香。香炉被人动过了,里头的香丸不是她常用的。
薛如想起刚才婆子的态度,恨恨捶了下桌。
这是哪个小妖精,趁她不在缠上主子了?虽说主子从来就不止她一个女人,但在这间宅子里,没人敢抢她的风头!
薛如深吸一口气,拢了拢发鬓,露出傲慢的笑。
不管是谁,她如今回来了,等见过主子,再收拾她!
薛如没有白等,一个时辰后,宅门开了。
一辆马车无声无息进来,停在院子里,有人踏着马凳下来。
薛如刚走过去,就听房门开了,顿时露出惊喜的神情来。
“主子。”她低身施礼,瞬间便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如儿回来了!”
那人淡淡“嗯”了一声,走到书桌旁坐下,接过婆子递来的茶,眼见房门关上,只剩两个人,才道:“你还敢回来,我还是小看了你的胆色。”
薛如愕然:“主子?”发生什么事了?她还没说呢!
一本奏章扔在她扔上,伴随着淡淡的嘲弄声:“徐焕的奏章比你还早到了!”
第44章 露出来了
徐焕的奏章?
薛如捡起打开,一目十行地扫过去,脸色越来越难看。
看完最后一行字,她“扑通”跪了下去,哭道:“主子,如儿无能……”
此人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说道:“你是无能,任务失败就罢了,就连手法都被摸了个清清楚楚。不但南源没有谋到,还叫他们生了警惕之心。”
他垂下眼皮,看着薛如轻声问:“知道该当何罪吗?”
明明他语气平静,可薛如硬是打了个冷战,低低伏下身去:“奴婢,奴婢坏了主子的大事,求主子饶命!”
“狼队跟着你出门,回来的十不足三。”他长叹一口气,“看来这次是我做错了决策,怪不得你。”
听他这么说,薛如更害怕了。主子的意思是,她其实没有替自己办事的资格,是吗?那样的话,她以前拥有的一切,就要被收回了。
她满心恐惧,急忙膝行上前,抓住他的下摆恳求:“如儿错了,求主子再给一个机会,主子……”
此人垂目看着她,没有怒意,仿佛还有那么点怜惜,薛如便以为他对自己还有留恋,立时露出我见犹怜的姿态,哀切地看着他,凄声道:“主子,都怪如儿野心太大,妄图兵不血刃,将南源完好地交到主子手里。没料到那方翼这么不顶用,中了引蛇出洞之计,以至于我们被牵连……”
“是吗?”他笑了笑,“头狼可不是这么说的。”
薛如眼中掠过一丝慌乱,头狼居然早她一步回京?这么说,她做的那点事,主子已经知道了。
“主子……”她不敢再说了,深深垂下头去。
此人反倒没有大发雷霆,而是拿回那本奏章,问她:“依你所见,这奏章该不该送上去?”
见他没有怪罪,反而问起了意见,薛如心中大喜,忙道:“自然是扣下来,那样徐焕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不想此人却摇了摇头,说:“错了。”
薛如呆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求主子赐教。”
他晃了晃手中奏章,说:“你的行踪既然已经败露,徐焕岂能不知,背后还有主谋?他把事情全都推到南安郡王身上,其实是在求和。”
“求、求和?”
“不错。他没能查到线索,索性把罪名都推给南安郡王,一则叫朝廷替他处置了这个碍眼的家伙,二则也是做给主使之人看,此事暂时揭过,他不打算追究到底。”
薛如不悦道:“主子还怕他追究不成?如果主子不许,他连份奏章都送不上去!”
他却笑了一下:“我当然怕他追究,如果这份奏章不递上去,那么他被暗杀的经过就会传遍天下,到那个时候,你说别处的刺史、都督会不会害怕?”
薛如瑟缩了一下。
他将奏章扔回桌面,目光冷淡:“这招回敬,我是不得不接啊!闹大了没有好处。经了这事,短期内我再不好对南源下手,他继续经营南源,积蓄实力,说不定哪天就堂而皇之报仇来了。现在你说,你犯了多大的错?”
“主子……”
从南源逃出来,薛如心中愤怒居多,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害怕。
所以说,她这次把主子的计划全都破坏了。南源不能再动,甚至还得当一段时间乌龟,难怪主子要生她的病。
此人叹息一声,起身道:“知道错了,就自己去领罚。以后没我的传唤,不用再到这儿来。”
“主子!”薛如一下子慌了,抓着他的袖子连连恳求,“如儿知道错了,如儿情愿受罚,以后再不敢自作主张。求主子再给一个机会,让如儿将功折过……”
不让她过来,不就是收回赐予的一切吗?难道她还要像以前一样,当个谁都可以轻薄的伎子,以色侍人?不,她不想要那样的日子!
薛如悄悄松了衣襟,身子一歪,露出一小截香肩,仰头看着他:“主子……”
她知道自己什么角度最好看,也知道如何展露自身的魅力,主子最喜欢的就是她的锁骨,每次都流连……
果然,他的目光凝住了。
薛如掩住心中得意,就知道主子还是舍不得她的……
“如儿。”
“是。”她楚楚可怜地抬起头。
“你的假发要掉出来了。”
薛如脸上的表情瞬间冻结。
他似乎有些想笑,伸出手,怜惜地摸了摸她露出来的一小截头皮,道:“你果然吃了不少苦,还是回去好好歇着吧,先把头发养回来再说。”
薛如顿时羞愤欲死,伸手捂住脑袋,再不敢多说一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屋里只剩她一人,过了会儿,婆子敲了敲门,说道:“薛姑娘,奴婢来送您回去!”
眼见她要推门,薛如神情顿时变得凶狠,喝道:“不许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