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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楼梯间一片混乱,班主任姚老师在人群中随手揪了个学生,询问底下发生什么事,她还兼任年级组长,才开口问话,前头的学生主动让出一条逢,几个嘴快的竹筒倒豆子般七嘴八舌拼凑出事发经过。
“老师,主要是那个粉底液弄在地板上根本拖不干净,拖把肯定也废了,洗都洗不掉。”
“好倒霉,我裤脚也被溅到了,刚洗过的校裤。”
……
在听清下面摔碎的贵重物品是谭雅匀的粉底时,姚老师眉头一皱。
陪在老师身边下楼的余月如闻言,忙解释:“姚老师实在抱歉,今天出门忘记带手包,就把粉底随手塞孩子的包里了,没想到还搞出这种事故。雅匀这孩子就是太老实,实话实说不就行了,她连面霜和防晒都分不清呢,哪里就会化妆了…这事儿怪我,我来给孩子们出干洗费。”
四下喧嚷嘈杂,恰巧这是一句不偏不倚涌进余葵的耳朵。
她在攒动的校裤缝隙间,见到了一双熟悉的香奈儿拼色高跟鞋。
视线上移,余月如温声笑语立在姚老师身侧,正不惜撒谎替自己乖巧的女儿描补形象。
楼梯间即将被打扫干净,余月如招手叫谭雅匀到她身边去,视线扫过楼下时,只在余葵身上短暂地停了一瞬,然后便仓促错开眼,亲热揽着女儿肩膀,与班主任说话道别。
余葵上一秒都还在想,要找妈妈来主持公道。
也许她在知道真相后会觉得亏欠,毕竟亲生女儿被冤枉得那么惨。
四目相接的瞬间,幻想破灭了。
那眼神里没有歉疚,没有悔意,只有闪避。她看得分明。和许多庸俗的大人一样,也许余月如并不认为父母需要为自己的错误道歉,女儿跟父亲离开是对她的背叛,她在用冷漠的姿态等待余葵再次低头服软。
“谭雅匀跟她妈妈长得好像,她俩都好自律好精致啊。”
不知谁在轻声嘀咕。
她早该习惯的,没有期待就不会有伤害。
余葵面无表情转身,疾步融入四散的蓝白色人海。
周五下午,是这座城市最拥堵的时段。
等红绿灯时,司机和后座的孩子搭话,“今天要不是你眼疾手快,那小姑娘怕是要摔惨了。小景,是不是你们喜欢打篮球的孩子都这么身手矫健……”
夸半晌没回音,踩油门前最后一秒,他抽空往后视镜瞥了一眼。
六点半的晚霞秾丽,余晖滚烫。
窗外街景飞驰,风灌进车窗,吹得少年额前黑发微扬。
“小景?”
时景总算回神抬眸看过来,“会有影响,打球锻炼四肢协调能力。”
“叔叔的话是不是有点多?”周成问完,自己哈哈一笑,“我家姑娘就整天嫌我话痨,不过,小景啊,下次再遇这种情况,帮忙前还得保障自己安全,刚才楼梯间人太多,你伸手一拦,把我都吓傻了。要是那姑娘不小心把你胳膊抻折,或者踩踏伤到哪儿,我跟领导都交不了差……”
时景应下,想了想又解释,“那女生是被人绊倒的,所以我才搭手。”
周成讶然:“有人故意绊她?”
时景:“是。”
他只是觉得前面人说话的声音很耳熟,抬头又正好看见高个儿女生伸腿。
周成:“我的天,现在的年轻孩子心眼真复杂,多大点儿岁数就给别人使绊子。叔叔今天回去得给你爸说,以后可不能讲你做人冷漠,没烟火气了,咱们小景只是长了一张不爱管闲事的脸,实际挺热心肠的,刚转学就见义勇为。”
时景低头看表,漫不经心。
“他从不关心这些小事。”
“关心啊,怎么不关心?你对你爸的误解有点儿深呐,你从北京坐飞机过来那天,因为天气迫降双流机场,他开会中途问了我好几回航班信息,后来改签到2号,从成都飞过来,他看天气预报说要下暴雨,下乡都搭别人的车,让我留在昆明接机……”
时景适时岔开话题:“这些天辛苦你了周叔叔。”
“嗨,这有什么,为领导分忧,让他专心工作,这就是我的职务范围嘛。”
车子顺利驶过岗哨,稳稳停入小楼车库。
周成率先下车,打开后备箱替少年拿包。
时景婉拒,“我自己来。”
周成笑,“你一个人拿重,两个人省力,我看你刚好像扭到手腕了。”
时景摇头,“没事,我爸看见又要说我娇生惯养。”
周成这才不再坚持,跟在后面送他上楼,又想起什么,开口叮咛。
“小景,附中的住校生不多的,你坚持要住宿舍,条件上可能要吃点苦头。周日晚上我来送你去学校,这两天好好跟你爸相处,别闹别扭,亲父子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水电建设家属院三楼,雨后爬山虎长得飞快,红褐的根须和嫩叶小心地探到卧室窗棂上。
书桌上,余葵正和眼前摊开的物理3-1面面相觑。
新班级的物理老师通知课代表,给学生们布置了预习题。
当然,预习是好听的说法,题册上不乏超纲内容,有条件的同学,暑假或找家教,或小班补课,选修内容早都学得差不多了,人家做题不叫预习,只能叫巩固。像余葵这种懒散又老实的学渣,歇了一个暑假回来只能对着题册发呆。
也不知道她爸会做几题,余葵咬着笔头想。
程建国这几天不知忙什么,每天做完饭就匆匆出门,都没时间多说几句话。
向阳肯定会,但余葵想起这根墙头草就来气。
小时候,向阳看《火力少年王》入戏太深,在院子里耍溜溜球,技艺不精给她后脑勺开了瓢。当时血汩汩往下淌,被大人团团包围的余葵愣是经住拷问,缝了两针到最后都没供出罪魁祸首。
那天,向阳哭惨了,说要跟余葵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如今,她后脑勺的针痕尤在,这家伙已经忘了自己的海誓山盟,在谭雅匀的迷惑和她的友谊之间摇摆不定。
当然,余葵也不想把原因全部归结到向阳身上。
阔别多年,两人之间的成绩差距那么大,共同话题那么少,当然是相似的人才能做朋友,道理她明白,但她仍然感觉很失落,就算两人的关系依然还算亲厚,但儿时的美好记忆终究不再是原来的滋味了。
磕磕绊绊对照着课本做了一半,余葵脑仁突突疼。
刚分的新班级,同学们互不认识,作业都没地方参考,她把笔头都快被咬烂了,最后索性撂笔,跑到客厅,扯着电脑桌上的摄像头,对着最难的几道拓展大题,咔嚓咔嚓拍照,上传说说,寻找场外援助。
小葵花生油:【物理真的太虐了太虐了!一点儿也不简单,朋友们救命流泪!】
遗憾的是,学渣的场外朋友,还是学渣。
好闺蜜四饼点赞秒回:【葵,冯绍峰演那个新剧《兰陵王》你看了没,好好看哦!对了,这是物理还是数学题,是我理解能力不行吗,字都认识怎么连一块儿就读不懂了呢,它的问啥呀?】
余葵用一指禅和厌世脸批阅。
小葵花生油:【没看呢饼,我最近连《飒漫画》都没时间看了,又考倒数。】
在县一中上学的初中学委也感慨:【厉害了小葵,你们附中的题都那么超纲吗?我们班这周也开始学必修三的电荷守恒和库仑定律了,但老师说麦克斯韦方程组是大学课程,想学懂麦克斯韦方程需要有微积分的知识储备,所以只教了课本上的内容,让我们打牢基础就行。纯附真的不一样,咱们的差距越拉越大了啊。】
小葵花生油:【我的基础打得歪七八扭,四舍五入相当于没有,比你差远了,我以为你了解我的,伤心了学委流泪】
她没有纠正,附中开学第一周忙着摸底考分班,压根没开始学,上来就把超纲题甩学生脸上。
……
一暑假没发动态,小伙伴们兴致勃勃逮着到省城读书的老同学问东问西。
余葵打字回到眼眶都发涩,疲懒地打了个哈欠,逐渐在和困意的斗争中落入下风。题目边上张牙舞爪的铅笔拦路虎还没涂完,便一头栽倒在桌面。
半个小时后,余葵是被蚊子吵醒的。
窗外天都黑了,肚子有点饿,短裤下面的大腿还被咬出两个包,挠了两下还是痒,她干脆踩着拖鞋去冰箱找东西吃,擦了点皮炎平药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橘子汽水。
再回到电脑跟前,空间刷新出一堆未读提示,其中一句尤为显眼。
返景入深林:很简单的推导题,你认真理解一下公式。
很简单?
胡说八道!
这是认真理解就能解出来的题吗?
只有努力过的人才知道天赋有多么重要,余葵气鼓鼓叉掉网页。
然而下一秒——
待她点开闪烁的聊天弹框,刚萌芽的挫败和羞恼全被巨大的惊喜和感激所替代。
第8章 第一个愿望
返景入深林直接给她发来了手写答案,简直新时代活雷锋!
对待萍水相逢需要帮助的陌生人,对方也能如此友善尽心教导,高冷的言语下有一颗善良的心,余葵真实被感动到了,
她的人缘严格说不能算差,但在学习上,除了跟易冰报团取暖,也就只有班长愿意抽空给俩人讲题。附中的学霸有学霸的傲气,他们很难心甘情愿为学渣单方面付出时间。无论出于善意也好,恶意也罢,在众人看来,余葵的确不属于这所学校,她基础落后太多,尽早转学离开对所有人都好。
白色A4稿纸上是清隽硬朗的钢笔字体,涉及的知识点都被列在旁侧。
解题过程没有涂改,条理简洁清晰。
余葵合理怀疑照抄很容易被老师识破不是她的水平。
但要她自己进行知识转化、步骤丰富,又实在理解不全,到最后也只能懵懂照搬完,诚惶诚恐编辑感谢信。
小葵花生油:太感谢了!大神受累,浪费您不少时间吧……
一指禅效率太慢,剩下的段落还未发送,对方已经率先回复。
返景入深林:花了十分钟。
余葵哽住,把打到一半的小作文哐哐删掉,想着大神背包里那几本天文物理类读物,绞尽脑汁往对话框输入新的马屁破冰。
小葵花生油:您是物理老师吗?这么难的题都能做出来,速度还那么快,比我们老师还厉害!
估计对方觉得她的赞美无聊且千篇一律,没再回复。
余葵盯着资料框的头像失落发怔,盯久了才发现,那人看上去乌漆嘛黑的头像,竟是一片瑰丽而巨大的盘状结构漩涡星云。她本只打算放大随便看看,谁料退出时不慎手滑,戳进了人Q.Q空间。
心里咯噔一下,余葵连拍自己不听话的右手。
都没钱买黄钻贵族,贸然进人空间留下访问记录多讨厌…不过网页都加载出来了,不看好像又有点不划算,而且——
她发现自己好像多虑了。
返景入深林的空间数据非常奇怪。日志、相册所有动态加起来不到二十几条,留言却多得惊人,访客更是达到了惊人的六位数。
以这个量级的访客数,管谁在背地里窥屏,主人压根不可能在意得过来。
这么荒芜的空间,连块菜地都没开垦,空间装饰还用着默认主题,那么多人每天到底都来看什么?来开荒吗?
好奇心勾上来,余葵也顾不得冒犯不冒犯了,移动鼠标下滑。
空间最后几条动态停在两三年前。
相册po图分别有北京市中学生航模大赛金牌、某全国数学联赛金牌、全国中学生机器人大赛获得的铂金奖杯,再往前……如出一辙高大上的比赛环境,明亮的聚光灯,大同小异的荣誉展示,只是缺少了主人公。
它像是某人的战绩陈列橱柜,没有情绪、冰冷地向人展示着这个孩子全能。
动态戛然而止在某一天,像是已经厌倦一般,他没有再发布过任何内容。能看到的留言里,全是好友在催更动态。
余葵被震住了,照片里的一切离她太远,是她这辈子从未触摸过的世界。
那人获得这些奖牌时候,她在干什么?大概还穿着拖鞋在村外的田埂上疯跑,抓蚱蜢捞泥鳅。镇上赶集时在地摊淘本漫画书,都能炼油渣一般入迷地反复看好几个星期,直到每一页都被翻皱打卷。
对方是同龄人吗?
她忍不住猜想,又或者,是个孩子和她差不多大的物理老师?
思绪纷飞半晌,再返回聊天页,她晕乎乎鼓起勇气和人搭讪。
小葵花生油:大神,我以后再遇到不会的题目还能找您帮忙吗?不是白嫖答案哈,就是…就是放假时候遇到很难的题,能不能问您一下。
解释了好像没解释。
余葵语无伦次,咬着指甲忐忑不安地再打补丁:“麻烦的话就算了。不瞒您说,其实我很笨的,经常考全班倒数第一,上课很少能听懂,同学们学习都很紧张,也没有余力帮助我,于是只能抄了一学年作业。您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能把解题步骤写得那么清晰的人,真羡慕您有颗聪明的脑袋,能把物理学那么厉害……”
吸取前面的教训,这次她打完一句就发一句。
也许是素未谋面又隔着网线的缘故,余葵前所未有地胆大,几乎把人家的聊天框当做她碎碎念的树洞。
聊天框另一端,时景正在刷往年物竞复赛卷子。
手机震个不停,他皱眉放下笔,怕这姑娘后面还有一整篇小作文,干脆打断她。
返景入深林:我很忙,有题直接发。有空我教你,没回就是没空。
这就算答应了?
馅饼来得太突然,余葵蒙了一瞬。反应过来,指尖已经连点出去好几个兴奋道谢、献上膝盖的表情包。
返景入深林:可以了,差不多就行。
笑容僵在脸上。余葵正反思自己的连环信息是不是轰炸到了人家,信息框又一次弹来回复。
返景入深林:用不着羡慕任何人,所有人进入不擅长的领域一开始都很笨拙,想学会不擅长的东西,势必要付出更多的精力,但凡能把基础打牢,高中物理还远远不到比拼天赋的地步,不聪明也能学得好。
这是在开导她刚才那些抱怨吗?
不知道是不是盯着电脑看久了,余葵的眼睛有点酸。
她开智晚,小时候的事大多记不清了,但还记得三年级期末,班主任跟外公谈话。
“余葵这孩子可能不适合读书,她不来学校也就罢,来了坐教室里一堂课能听前五分钟都算认真,剩下的时间不是盯着人家辫子晃,就是在课本上涂小人,你说这怎么教……”
从那时起,她身上“绣花枕头”的标签就没摘下来过,大概都默认了是个笨姑娘,哪回考高分,才要被怀疑是不是偷抄人卷子。连老两口都悄悄嘀咕,会不会是余葵小时候总发高烧,针水输多了,对智商有伤害。
返景入深林是第一个这样告诉她的人。
余葵忽然不再觉得换错包是件糟糕的事了,丢了暑假作业和漫画书又怎样呢?像她这种敏感、自卑、又消极又脆弱的女生,如果不是阴差阳错捡了人家的包,估计一辈子也没办法在任何人面前坦诚自己,哪怕隔着网线。
周日,为赴约交还书包,余葵午觉没睡完就起床洗澡。
出发前,捏着老程给的五十元美发基金在附近修剪童花头。
老街区物美价廉,才要八块,大爷收了钱还意犹未尽:“姑娘,你那头帘真不修吗?眼睛都挡上了,我给你剪掉半寸,再修修眉,保准你跟那个娜塔莉波特曼一样。”
“爷爷您还认识外国人呐,真厉害。”
余葵誓死捍卫自己的安全刘海,脚步悄悄往外挪,只等一找完钱就溜。
等老头拿到趁手的剃刀,再瞧,门口已经没了人影。
他摇头嘟囔,“现在的孩子什么审美,父母把模样生得那么好,非要拨片头发下来遮上。”
隔壁美娟水果店老板娘记忆力惊人,时隔多年,余葵一进门,就把她认出来。
余葵本来只打算用剩下的钱买袋苹果送网友,出来时,怀里又多了几颗免费的葡萄柚和一大把红枣。她抱着超负荷的塑料袋踏上公交车,满头大汗提前抵达西昌路公交车站等待。
这一等,就是三个多小时。
她起先还能淡定地躲在公交站牌的阴影里翻漫画书,然后下午的天越来越闷、越来越热。
先脱书包、又脱校服,直到整个人都像一条烘干的咸鱼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猝不及防落地了。
学校七点晚自习,此时已经接近六点钟。
余葵上学从没磨蹭到这么晚,她有点慌,想先回学校,又怕网友到了白跑一趟,可再不上车,晚自习就要迟到了!
偏偏她还没手机,联系不上对方,不清楚出了什么状况,只能来回踱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手表转到六点二十分,眼见时间彻底来不及,她终于一咬牙,踏上了迎面驶来的公交车。
出门没带伞,害怕打湿了人家的书包,到站前,她干脆把书包抱在怀里护住,左手拎水果,使出吃奶的劲儿和跑八百米的速度,一口气淌过马路,终于在预备铃响起的瞬间飞奔进教学楼。
楼梯间已经没有学生了,刚剪的短发滴答往下落水,袜子也湿透,余葵现在活像只落汤鸡,她上气不接下气,用残存的意志力支撑着身体往楼上爬,心里拼命祈祷新班主任还没进教室。
差生本来就惹人嫌,总是迟到违纪会让老师同学们更瞧不顺眼。
人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路上跑得太急,水果店老板娘给套的塑料袋本就轻薄,承重一下午终于不堪重负,在换手时断开,来不及反应,余葵回头,水果和红枣已经咕噜噜洒落一地。
雨天楼道湿滑脏乱,都是学生踩过的脚印,苹果滚两圈就裹上污水。
闭眼两秒,呼出口气,她把书包背回身上,认命地往回走,蹲身将地上脏了的水果将就拾回破烂的塑料袋里。
水滴顺着眉骨滑进眼眶,不知是雨还是汗,蛰得她生疼,水果从指尖溜出去。
她仓促抬起胳膊肘,用校服胡乱蹭几下,眼前的地砖纹路总算清晰,那颗没抓稳的葡萄柚越滚越慢,最终停驻在对面的白色球鞋跟前。
球鞋的主人退了半步,球鞋移开,留下一粒被踩扁的红枣。
“抱歉。”
从余葵的角度看去,那人左手拎着滴水的校服外套,身上大片水迹,显然也被这座城市阴晴不定的天气害得不轻。她刚想说没关系,目光上移——
少年被大雨冲刷过的黑发和眉眼毫无征兆地撞进了视野。
转学生。
余葵的心脏几乎瞬间被挤到嗓子眼,脑子里只剩一团空白,低头找回自己声音。
“没事,怪我把东西洒得满地都是。”
男生没有直接离开,弯腰捡起鞋畔的葡萄柚递过来。
他的手太漂亮,细腻修长,肌底带着雨水浸洗过的冷白,如玉般润泽。
余葵这才察觉满地狼藉挡了人家的道,忙起身伸手去接,岂料就是这个动作,让怀里打结后勉强能用的袋子又一次破溃。
刚捡上来大半的果子重重砸在地板和脚背。
至此,原本饱满通红的苹果,有的已经彻底被磕到淤青变色。
那是买给返景入深林的礼物,是她精心在水果店里一颗一颗挑选的。
余葵在公交车站等待三个多小时,最后还是被了放鸽子,没有任何交代。她回来一路上忙着焦灼,此时心头终于后知后觉涌入一股无名的失望窝火,潜意识里却又隐约有种‘就应该如此啊’的卑微惯性,把负面情绪往下压。
不是已经习惯了吗?总是被忽视、总是被辜负,这一次又有什么好特别的。
塑料袋彻底不能用了,余葵的衣裳里外也都湿透,怕走光不敢脱外套,只好拉起校服下摆,把捡起来的水果放在衣摆制造的兜里。起码先把路清开,别挡到人上晚自习。
其实乡下人到山地田野里摘果子豆荚有时忘拿袋子,也这么干。
但这回不知哪里出了错,余葵一边装、这些滑溜溜的苹果一边漏,手越急掉得越快……有那么一刻,余葵甚至都想扔下这些该死的坏果子逃离楼梯间,可她移不动脚。
因为这堆东西花了她四十块。
广播里传来晚自习铃声,旋律在校园里回荡,宣判着两人已经迟到。
从衣摆砸下去的苹果裂开,红皮白瓤沾上污水,余葵耳朵嗡嗡作响,她能清晰听到脑子里那根绷到极致的弦“砰”地断了,之前极力抑下的负面情绪在铃声反复的催化下疯狂卷土重来,汹涌淹没一切。
就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利的,全都在脱轨失控。
不要哭,余葵,不准你更丢脸了!
她鼻子酸涩,试图控制意念将泪意下咽,但还是有些不听话烦人的泪珠子从泪腺里涌出。
时景想着自己毕竟踩烂人家的东西,反正都迟到了,索性蹲身帮忙一起捡。
直到女生的眼泪没有预兆地砸中他虎口——
若不是还带着温度,他都险些要以为是对方发梢落的水。
她被雨淋透的短发静垂着,细小的下巴埋在胸口,怀里兜着一堆无处安放的苹果,捡东西的动作机械又笨拙。
看不清神情,时景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在哭。
犹豫两秒,他拧干手里滴水的新校服,递过去。
“用这个装吧,第一节 自习课下,拿到四楼理一班还我。”
反正已经脏了。
第9章 第一个愿望
余葵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老师还没到教室。刚认识的同学们交头接耳说话,没有班委维持纪律。
但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教室第一排坐着姜莱。余葵抬头看了一眼班牌,还是高二理(15)班,问题只在于,以姜莱的成绩压根不该出现在这儿。
女生正忙着和新同学聊天,她从前就是九班小圈子的头领,很擅长搞好人际关系。察觉脚步进门才回头,眼睛斜过来短暂地停了一瞬,很快又背过头去。
不知道是不是厕所偷听的后遗症,余葵现在一见她,就怀疑她又跟人说自己坏话。
果然,又走几步,上一秒还在跟姜莱笑盈盈说话的几个陌生同学齐刷刷看过来。
被那些目光审视着,她感觉身上像被X光扒干净了扫描似的,焦躁环视四周寻找空位,后排忽然有人抬手——
“嗨,这儿还有位置!”
是开学考试坐她隔壁的富二代,少年使劲挥胳膊,生怕余葵没看见。
他前桌正涂指甲油的卷发女孩嘲笑:“谢梦行你怎么回事啊,刚才还说自己要独坐一排,新同学一来就变了,双子座都没你变得快吧。”
“陶桃,你管得还挺宽,我就是双子座,怎么着,不服打我?”
男生顺手拉开身边的椅子,笑容洋溢的脸看起来有点欠扁。余葵不想跟太好动的人当同桌,奈何四周实在没空位,只得抱着苹果包裹落座。
谢梦行怼完人,回头好奇打量,“小葵花,你去哪儿把自己淋成这样?”
余葵疑:“小葵花是什么东西?”
他咧嘴一笑:“我给你取的名字呀,可爱不?”
余葵:“……我有名字的,我叫余葵。”
“哦,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叫你葵葵吧。”
“不要,我叫余葵。”
谢梦行觉得她多少有点不知足了:“葵葵多好听啊,还不满意我可取不出来了。不过,你打算穿湿衣服上几个小时晚自习吗?冷不冷,不然我把外套借你?”
他当下就要脱外套,余葵生无可恋摆手,彻底放弃了纠正他花里胡哨的叫法,把书包塞进抽屉。
“谢谢你的好意,我暂时不是很需要。”
扒开怀里男式校服袖摆,她用纸巾把苹果表面的污水擦干净,整齐摞在桌洞剩余的空间。校服翻过来整理时,她才发现胸口处还别着主人的团徽和学生铭牌,透明玻片里的校徽右侧,缀着两个方正的宋体。
“这谁校服啊,男款的…你男朋友?”谢梦行在旁问。
余葵掌心不着痕迹捂住名牌,含糊敷衍,“不认识的校友借我的,下自习就拿去还。”
“真不是男朋友?你眼睛那么红,造型跟依萍去要钱被打一顿赶出来出来似的,不会给人欺负哭了吧?”
余葵解释烦了,“我成绩那么差,还是用乡镇中学指标特招进来的,你觉得在这个学校我能跟谁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