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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即便那晚喝了酒,你真不该这么快就忘了。”
余葵好不容易生出点儿力气,闻言又一次滑坐到他怀里,被他的味道绑缚。
慌乱间,她手脚并用逃窜,好不容才从欲望陷井里爬出来,爬到沙发另一端,大声指控,“你犯规,说就行了,干嘛还亲呢!”
时景冷白性感的喉结滚了滚。
“我提醒过了,让你别那么看着我。”
余葵喘匀呼吸,后知后觉,她刚刚的问题,并没有设定前置条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吻不吻的问题,叫人家听起来,可不就像调情、挑逗般的邀请么?
她想问的明明是:除她之外,还有没有吻过别人!
门口传来吴茜的敲门声。
机会稍纵即逝,又没法问下去了,她恨恨擦了一下唇角,趿着拖鞋去给人开门。
“哇,你这东西都收一大半了,速度这么快!”
吴茜绕过满地箱子进门,显然有点儿诧异,“小葵,你明天就搬过去么?”
还不是时景催的!
他半个小时的工作量,抵她一整晚。
余葵含糊答:“应该就是明后天吧。”
室友到家,便不好打扰人休息了,满地的收纳箱堆到墙角归类,余葵把时景送出门,走进电梯间,才想起,从钥匙扣上取了一支钥匙给他。
“我上班时候,卧室你就不用管了,我今晚先把卧室的东西装箱……”余葵絮叨说着,视线落在他颈间,想起什么,“你等一下。”
她匆匆折返,回到屋里,埋头翻半晌,把衣柜压箱底的平安牌找出来。
2015年,高考结束那个暑假,她坚信会在清华园和时景重逢,于是,收拾离家的行李时,她把玉牌挂到了脖子上,一戴大半年。
重要的人赋予了它重要的意义,每每心情烦躁低落,她想象着心口这枚平安牌,也曾感受过时景的体温,陪伴他走过漫长的岁月,心里便又有了勇气。
直到从长沙回北京。
当夜,她趴在寝室的帘子里哭到凌晨一点,想起脖子上还挂着他送的信物,猛然起身,想使劲把它拽下来,然而细黑绳太牢固了,差点没把她脖子勒断。脱下来后,她起先把它扔在枕边,而后又丢到床尾,最后扔进垃圾桶,然而没躺两分钟,她终究还是心情复杂地下床,弯腰从垃圾桶里刨出它洗干净,塞进衣柜最底处保存。
她想着有一天再见面,一定要姿态高傲地扔还给时景,谁要他的破东西。她无论如何没想到,时间一晃,再见面已经过了那么多年。而她想物归原主的理由,也彻底变了。
“你哥哥留给你的东西,还是你留着吧,它对你那么重要,高中时候,我看你一直戴着它。”
时景猝不及防接过。
目光触及掌心的平安牌时,他的眼眸渐渐深沉恍惚,借着灯光,似是怀念地看了半晌,将它攥紧又松开,而后亲手戴回她颈间。
“送给你了,它就是你的。”
余葵想让他起码有个念想,还要再劝,时景却道,“在学校,佩戴任何饰品都违反军容风纪,会被纠察责令整改,而且——”
电梯门迟迟合不上,滴滴催促起来。
他抬手,指尖替她顺了顺脑后的短发,那双眸蓬勃明亮,爱意浓稠,开口时却都悉数收敛,化作最朴素平常的言语。
“这是我的祝福,我希望你一生都顺遂平安。”
第79章 第四个愿望
周三,余葵开会中途,转着笔,时不时就摁亮手机瞥两眼,总不见消息进来。
她有点魂不守舍。
昨晚还问东问西,怎么今天他一个人收拾,反倒不问了?他会不会把她和吴茜的东西弄混?会不会把她的藏品当废品扔掉?
没等余葵抽空发个消息问问情况,高中微信群先热闹起来,起因是一班当年一块考了北大的两位同学,爱情长跑多年修成正果,给大家发来请柬,婚礼定在下月。新娘还在读研,婚礼从简,年前在老家招待过一场,这次就邀请同学一块聚聚。
徐方正:大家就当同学聚会,过来吃顿饭聊聊天。
恭喜道贺刷了好几页,新郎把还没看到的同学挨个点名。
徐方正:@向阳,刚下夜班也得来,记得刮胡子,我给你介绍年轻小师妹。
徐方正:@余葵,不准拿份子钱!
……
向阳当年报考北大医学部,八年制,如今还在北医三院实习,每天都勇夺朋友圈微信步数第一,忙得脚不沾地,还时不时轮值大夜班。
见余葵在群里应声,他私聊发来消息:小葵,到那天我接你,咱俩一起去呗?
余葵:还是算了,徐方正不说给你介绍小师妹吗,咱俩一块儿进门算怎么回事,挡你姻缘。
向阳:规培研究生谈恋爱那不是坑人嘛,结亲不成先结仇了。
余葵一时没应。
翻了翻下月日历,心不在焉想着,也不知道那时候,时景能不能回北京。
聊到找对象这事儿,群里当即刷屏,单身狗们纷纷吵着徐方正不准厚此薄彼,重压之下,他总算答应文艺委员,替她介绍个德语专业的帅弟弟。
朝雅:有多帅?和时景比怎么样?
徐方正:……
徐方正:姑奶奶,一般帅得了,我去哪儿给你找个时景这样的。
朝雅:你请时景了没?
徐方正:我倒是想请,根本联系不上。
潘雪央:人在部队,干的又是保密工程,估计也是身不由己。
范瑜:前段时间他帅上热搜,好多校友来问我要他账号,不过时景那Q.Q几百年没见登过了。唉,咱班现在还有人跟他有联系吗?
张逸洋:高中毕业以后就没消息了。
陈钦怡:同楼上。
……
朝雅唉声叹气发了条语音。
“果然,我就知道,咱们这些老同学,在他心里一点分量也没有,能和他谈恋爱结婚的女孩,上辈子肯定是拯救了银河系吧。”
余葵抄送一封工作邮件再回来,大家的天就聊到这儿了,此时再回复她跟时景有联系,好像多少有点儿臭显摆。
心虚犹豫了一瞬,她决定假装没看见,只私聊陈钦怡,约她吃乔迁火锅。
陈钦怡毕业后在五百强外企工作,虽然都在北京城,但俩人离得太远,上回一块儿吃饭还是年前了。
陈钦怡:你搬家了呀?
余葵:之前的房子不租了,临时找的。
陈钦怡:房租多少?环境还行吗?
余葵:地铁站旁边,绿化挺好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时景的房子。
陈钦怡:!
陈钦怡:!!!!!!!
大约觉得感叹号不足以抒发她狂乱的情绪,对面直接一个电话摁过来,才接通,余葵就被她的吼声惊得手一颤,险险捧稳手机。
“余葵,你怎么回事!你住进了时景的房子里竟然不通知我!”
“还没搬!”
余葵赶紧澄清,“这不是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了嘛,我现在的房东突然要收房子,不肯租了,他看我没地方住,收留一下可怜的北漂青年。”
“呸,你哪里可怜,咱班除掉那批深造的,你现在年薪起码能排前五!”
吐槽完,她又火急火燎:“你俩怎么联系上的?现在什么情况,你倒是快跟我讲啊!我心痒毛抓等着听呢,他大学交女朋友没?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没交。”
余葵顿了顿,“他说他们学校女生非常少,而且他有喜欢的人了,所以——”
陈钦怡炮语连珠:“谁?北京人吗?长得漂亮不?”
“呃……”
余葵正组织着措辞,陈钦怡突然没声儿了,“……他喜欢的该不会是你吧?”
“你也觉得不像话吧!”
余葵终于找到认同,感慨:“那么多年不联系,他突然说喜欢我,弄得我这几天晚上都没睡好觉,翻来覆去想,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我高中社恐又内向,整天穿校服……”
“不像话,你尤其不像话!”
陈钦怡怒答:“小葵,你现在的发言,是附中女生听完,人人都想点踩一下的地步,你答应他在一起没?”
余葵小声:“还没呢。”
陈钦怡心情激荡:“为什么?!”
余葵:“五六年没见了,我变化也挺大的,我多少不得矜持点儿,给他留个表白冷静期。”
“浪费了五六年,你多少不得抓紧在一起,三年抱俩,生他几个高智商高颜值的孩子!”陈钦怡长吁短叹:“小葵,论拉仇恨,我谁都不服,就服你!”
余葵:“你就说这火锅还来不来吃。”
“来!投毒都得来。”
陈钦怡斩钉截铁:“从现在开始,我是你俩CP粉粉头了,我命令你们原地结婚,带着结婚证一起出席同学聚会,把全班人的下巴惊掉!”
下午一忙,给时景发消息的事儿就拖到了下班。
小葵:收拾得怎么样了,你在哪儿?请你吃饭吧。
A:你家。
余葵准备上出租,刚给司机报了她和吴茜的合租房地址,瞧见他发来的几张图片,惊得差点没把车门砸脚上。
匆忙扒着驾驶座跟司机商量:“师傅,我换个目的地。”
此家非彼家。
就一个白天的功夫,他竟然把东西一件不少全搬过去了,照片里,她所有的绿植,书、手办、咖啡机一件不少地放在厨房和客厅该摆的位置上。
小葵:全搬完了?你一整天都没问我,不怕把我俩东西混错?
他很快发来语音。
“我怕打扰你上班,不确定的昨晚都问过了,剩下的个人特征非常明显,你要是不放心,回家再检查一下,有拿错的,吃完饭我送回去。”
师傅车开得有点快,余葵戴上Air pods pro。
他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音色清冷又温和,有一种玉石掷地的动人,震动拍打着耳廓,酥麻直顶天灵盖,她心跳猛烈,被撩到完全没听清内容,不得不又重复点开听了好几遍。
半晌没收到回复,时景又发来一张图。
这次拍的是卧室。
余葵不肯住主卧,他干脆把最敞亮那间给了她。
箱子堆在衣帽间里没拆,床笠被罩倒是铺好了,她从毕业后再也没叠过的被子,被他折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块儿堆放在床头。
余葵:……我信你,你办事真有效率。
时景的回复又发语音。
这次,她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点开。
成年男性的笑声性感低沉,抵达内耳,传递中枢,一下、一下,拍打着她脆弱的心脏,余葵呼吸急促,脸颊绯红,感觉身体飘飘然,脚也软绵起来。
笑停了,他才道:“我在做饭了,小葵,等你回来。”
余葵鼻腔都酸了,想哭,又想笑。
她大一在宿舍里绝望痛哭的时候,哪里能料到有今天呢,住时景的房子,他给她搬家,给她铺床,还能吃到他做的饭。
小区还很陌生,余葵下车后,沿着导航路线,在门口买了点儿提子芒果。
时景半晌没等来人,估计怕她找不着路,到楼下门口等她。
物业的管家小姐没站工位上,特地跑到大堂门口来跟业主聊天,她穿着物业制服,腰细腿长,仰着头跟时景说话,两手局促绞在背后,眼角眉梢都写着荡漾的春心。
时景穿着深色英伦呢子大衣,更显得背影颀长,他不知回了句什么,女孩扑哧笑起来,面若桃花,
余葵回来一路上,就反复听微信里那两句语音,一会儿像蜜蜂躺在蜂蜜罐子里,甜到窒息,一会儿又想到以后会和时景住一个屋檐底下,晕头晕脑地预先紧张,直到看见这幕——
哗,蜂蜜罐子翻了。
她拎着水果袋儿歪头,胸口发闷,瞅着两人哪儿都不顺眼。
时景若有所感,侧脸回头。
掀起眼皮才见她,便拔腿朝她过来,自然接过余葵手里的袋子和提包,“你买水果了?怎么不告诉我,我出来接你。”
“你不是跟人聊挺开心的么。”
男人很高,肩膀平阔,余葵仰头偷瞥他一眼,放平音调:“这点东西我拿得动。”
话一出口,她后悔得恨不得捂上嘴巴。
余葵!
你在干嘛!
这样说话显得人很小肚鸡肠,她平时根本不这样!
好在时景似乎并没有听出她别的深意,唇微掀,“我在的时候,你就尽管使唤我,咱们家有重量的东西都放着我来,你的手留着画画儿。”
咱们家。
余葵心猛然一跳,脸涨得通红,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轰然一声都化作纷纷扬扬的粉尘,她一时觉得时景是口误,一时又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眼瞧一对金童玉女朝自己走来,管家小姐大受打击,唇角的笑意差点挂不稳,眼神难掩失落地注视着两人从面前经过,实在没忍住开口。
“时先生,两位是朋友吗?”
时景脚步一顿,抬起空闲的胳膊,在余葵肩膀上搭了一下:“是我女朋友,以后她住这边儿,你就留她的微信吧,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跟她说。”
女朋友……
再朝前走,余葵跟踩在云里雾里似地,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眼前的情况,好像又回到了高三刚进一班那会儿,近距离接触,成年时景就像男版美杜莎,荷尔蒙爆表,有着天然的引诱力,一举一动都摇摆着她,对心脏负荷太大了。
她一遍遍提醒自己支棱起来,现在她才是甲方!
一进电梯,余葵抱起手发难。
“我还没答应做你女朋友呢。”
时景敛眸,搭在她肩膀手的手也收回去了。
他按下电梯开门键,冷白昳丽的脸多了两分说不上来的黯然,“对不起,那不然,我现在回去跟她解释?”
那更不行!
轿厢开到一半,余葵又随手把关门键按上,“算了吧,这样多刻意。”
看着轿厢镜面反射出她一脸淡然,余葵自己都觉得自己装模作样,她现在可谓把恋爱中女人的喜怒不定展现得淋漓尽致。
电梯上行,时景低声解释。
“她问我要微信号,我不确定她是否公私分明,所以想等你回来加她。我想着,告诉她你是我女朋友,也许能规避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哦。”
她极力按捺唇角,眼尾却还是掩饰不住地翘起来。
第80章 第四个愿望
摊开的菜谱还放在橱柜边上,时景几乎不怎么下厨,首次尝试做她的家乡菜,味道竟然比她做的好,连配菜的土豆丝都宽窄一致,根根分明。
这令人妒忌的该死的天赋!
在痛心中吃完大餐,余葵接到了她爸从老家打来的电话。
“葵啊,单位今天组织去果园玩,给你摘了两箱枇杷樱桃,你发个地址,爸爸寄生鲜冷链过来,快递站的人说,明晚就能吃上。”
“爸,你少寄点儿,樱桃两天就坏了,多了浪费。”
“你不是有室友吗,也给人家尝尝。”
程建国还不知道她换了个男室友。
余葵眼瞅向客厅,多少有点儿心虚。厨房洗碗机发出运作的轻响,时景正拿着工具笔修理她之前用坏的数位板,茶几太矮,他个子太高,只能屈居坐在她的小黑猫三角矮凳上。
田螺美男挽着袖子,敞开长腿,低头垂眸,侧脸专注认真。桌面的零件分门别类,像士兵一般整齐地排列在桌面,等待它组装。
怕他出声,惹得程建国问东问西,余葵躲进卧室接完下半通电话,再出门,数位板已经修好了。
他把两个板子上的完好零件凑到一块儿,给她拼凑出一个新的,余葵不敢置信地插线、开机调试,坏了一年多的板子,竟然真能用了!
她眼眸亮晶晶充满对大佬的崇拜。
“你还修过数位板啊!”
“没有。”
时景云淡风轻收起工具箱,“从前帮室友修过手机,我看了一下网上的原理图,感觉应该不难。”
“谢了哈,我爸请你吃樱桃。”
余葵本来就试试笔,谁料触感太好,一画就沉浸了好几分钟,忽然想起正事,回头,“唉,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咱们班徐方正和梁爽一起去了北大。他俩下月初结婚,上午在班级群里给大家发请柬呢。”
时景点头。
“说过的。”
“今天大家都在群里聊你,说高中毕业以后,就少有你的消息了,Q.Q账号也不怎么登录,徐方正想给你发请柬都联系不上。”
余葵叹气,“你为什么都不理同学们呢?”
“我那账号被挂到很多地方,列表常收到陌生人的临时会话,从前我会定期花时间清理账号,把好友的消息挑出来回复,后来——”
时景浇花的动作顿住,声音倏地低下去,“就没再清理过了,没空,也怕。”
余葵没听清,“什么?”
放下喷壶,他从阳台那转回身来,“新生时期能拿到手机的机会本身不多,再者,我怕从认识的人那儿听见你的消息。”
余葵完全怔住了。
她没料原因竟然跟自己还有关系,脑子嗡嗡地,“后来,是指我删了你之后么?你为什么会害怕听见我的消息?”
“无论听见你过得好,还是不好,恋爱还是没有恋爱,那些羁绊和不甘会让我没办法安心呆在学校。”
大脑想要避免痛苦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回避和她们共同认识的人社交。连余葵都不理他了,他就更不想理其他人。他使劲地把想念往下压、再往下压,才能让自己维持在一个心理稍微平衡的状态。
余葵心像被大卡车碾碎了。
她曾大胆猜测过,时景说不定喜欢她,但从来不敢妄想,这份喜欢竟比想象中深沉得多。
她懊悔地喃喃低语。
“…我都不知道,你那会儿要是来找我就好了。”
找过。
还不止一次。
但时景已经克制了那么久,状态最坏的时候都扛过来了,现如今,他更不愿让余葵知晓自己病态的爱意,任何拯救式的爱情都会叫人觉得窒息沉重,他只想尽量让她轻松、快乐点儿。
他敛目,掩下情绪。
只淡平叙述:“我不知道你包丢了,刚被删掉那段时间,心里还怀抱希望,是因为集训拉练失踪太久,你一时生气,后来时间越长,发送过去的好友申请和短信通通石沉大海,我才意识到,你或许讨厌我了。”
“我有时候打开聊天记录,会觉得难受,大一半年,我竟然说了47次要集合来结束对话,你生气是应该的,作为朋友,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只单方面从你那儿汲取情绪。”
“我——”
余葵有一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有一瞬间,她险些拆穿自己的谎言,安慰时景删他不是为这个,只是因为喝了一壶绝望的飞醋。她烦躁挠头,扔开数位笔朝他走去,努力安慰,“我没有讨厌你,从来没有,和你聊天我很开心,哎呀,反正不关你的事,是我的错。”
时景纠正,“不,是我的错。”
余葵据理力争,“怪我,是我先不打招呼把你删了。”
时景分辩:“是我情绪不稳定,瞻前顾后,缺乏勇气。”
余葵仰着头气鼓鼓反驳:“不准再争了,就是我的错!”
四目相接,此时两人鞋尖距离只剩不到五寸。
她颈根儿都仰得有点酸,但还是倔强地不肯率先挪眼让步,男人却忽然伸手——
在余葵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托着腰把她整个人从地面抱起来,唇边溢出一声愉悦的喟叹,无奈地纵容承认,“好吧,你的错。”
余葵眼前一晃,重心失衡,稀里糊涂夹紧他腰,胳膊搂着他脖颈把自己悬挂稳,肌肤隔着薄薄的居家服紧密相贴,成年男性的气息和体温争先恐后触抵她的感官。
她脑袋彻底宕机,无暇思考,呆滞问:“怎么,做错事的人还要接受惩罚吗?”
“小葵,你在想什么。”
时景忍俊,强压着话里的笑意,“你的拖鞋踩到营养土堆,我带你去洗手间把鞋底冲洗干净。”
她的脸蛋哗地憋红了。
“洗就洗,你跟我说一声,我又不是没有脚,自己会走嘛。”
时景义正严词。
“下午刚拖的地,抱起来走比较省力。”
余葵执意要自己洗,时景便抱手倚在门框上看她。
花洒里温热的水流涌出,狭小的空气中漫起弥散的水汽,玻璃窗被氤氲的雾气笼罩,他的眼眸也变得悠远温柔,似有水光流动。
无论过程如何,此刻时景只剩庆幸。
庆幸当年,没有在低谷期把最糟糕的一面向她展示,溺水的人假如想把感情当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会导致一段关系失衡;庆幸两人过去积累的情谊,没有被时间和距离磨灭殆尽;庆幸他在一个不算晚的时间回了北京。
所有的幸运连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他不敢奢望却又如此真切的奇迹。
周四,还是时景做饭。
余葵下班耽搁了一会儿,到家时,陈钦怡已经提前到了,时景在厨房备菜,她就跟个小学生似地,规规矩矩把手放在膝盖,机械坐沙发上看科教频道。
一见余葵进门,陈钦怡猛松一口气,小跑上来替余葵挂衣服,压低声嘀咕,“我好紧张,跟大神独处,果然不是凡人能干的事。”
“他又不是妖魔鬼怪,都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你怕他干嘛。”
“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现在都把人从天上拉下来给你做饭了,才来装淡定了,当年你在操场水池上把沙蹬人家眼睛里时候,比我还紧张呢。”
余葵被一提醒,也觉心虚,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往事不必再提,待会儿多吃点儿。”
说罢挽袖子,雄赳赳进了厨房帮忙。
好友在家,陈钦怡总算壮着胆子起身,四处打量,小区环境很棒,从阳台望下去,大片的草坪和绿植、水池。室内装修是简约的现代美式风格,餐厅又宽敞又明亮,隔壁还有间琴房,放着气派的三角钢琴,从南到北没有一件不和谐的家具搭配,不奢华,却极有品味,瞧着就知道是有底蕴的家庭。
做婚房够够的。
掩上门,她的视线落在余葵工作台,这才注意到她电脑背后,平常乱麻麻一片的数据电源线,这会儿每根都被收束带理齐、标号,书架上每本书都按首字母索引排序。
陈钦怡一边啧啧一边点头,偷偷掏出手机拍了两张当到此一游的纪念留存:如此整洁,不愧是时景,一个对自己要求完美到头发丝的男人。
“钦怡!吃饭。”
余葵探头喊,说是帮忙,其实她也就把他切好的菜转个身端上餐台,剩下的时间,跟个花瓶似的跟在他屁股后打转,怕火锅油烟太大,熏坏他的房子,她提议干脆就在厨房的中岛台上用餐。
色泽亮丽的辣油汤底咕噜冒泡。
陈钦怡有点儿不好意思,“景神你能吃辣吗?其实不用特意照顾我俩的,骨汤锅也很好,我们有蘸料碟就行。”
“能吃,没事。”
时景把料碟分到两人手边,“钦怡,招待简单,你别拘束。”
陈钦怡头皮发麻,辣意险些呛进气管。
高中两年没混熟,这会儿直接跟着家属喊钦怡了,学神突如其来的亲切简直叫人难以招架,她匆匆端起饮料猛喝一口压下呛意,慌张解释,“已经很丰盛了,我不拘束!”
时景望向她手边。
陈钦怡这才发现自己拿错了余葵的杯子,悄摸推回去。好在余葵心大,并不介意,嘴巴辣得通红,端起杯子喝见底,时景又顺手给她续上。
一顿饭吃得陈钦怡神魂飘荡、七上八下、恍恍惚惚。
终于结束乔迁宴,两人把她送到电梯口。
陈钦怡一边挥手告诉时景不必再送,一边暗地逮着余葵进电梯。
“大神的家宴无福消受啊,今晚回去估计得消化不良。”
她叹完不忘煽风点火,“小葵,看学神这么高傲的人现在成了家庭煮夫,真心觉得太爽了。不过抢手的饽饽,必须得速战速决、省得夜长梦多。”
余葵哼,“你怎么都不担心我,人家也是抢手的白菜。”
陈钦怡瞅着她,神情勉强地点点头,跳过这一题,“他四月不是回北京吗?徐方正结婚时候,你可记得把他带来,吓唬吓唬大家,不能让我一个人消化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