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翩翩想看，又不敢看，她如同被架在了绞刑架上，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总是要面对的。
逃避只是自欺欺人。
季翩翩闭了闭眼，又做个深呼吸，这才点开了手机。
是短消息。
发送人：沈度。
季翩翩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直把淡色的唇瓣咬得泛白，留下了深深的齿印。
短信内容和她的所有想象都不一样。
看到那三个字的一瞬间，她怔住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绕，乱七八糟地缠在一起，没办法捕捉和分辨。
唯有一点季翩翩是确定的。
她能呼吸了，像跳回水里的鱼儿，周遭一切都缓和了。
“叮铃。”
手机铃声响起，季翩翩被吓了一跳。
看清楚来电人后，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接通：“喂……”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熟悉的低悦嗓音，沈度重复了短信的内容：“小骗子。”
第46章 还是度我 [VIP]
季翩翩半晌没出声。
她拿不准, 弄不清，也怕自己想得太乐观。
沈度没生气吗。
在此之前，季翩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其实挺了解沈度的, 一个月的时间不长也不算短, 两人每天一起玩, 反倒因为隔着网线而卸下心防有了更深层的了解。
她知道沈度看起来不正经，其实原则感极强。
他看起来吊儿郎当没正行, 其实守诺重义，说到一定做到。
他对网上的朋友这样, 对现实中的李星桥这样，对偏偏是你也是这样。
——如果不是是非分明, 原则性强，他一开始根本没必要带她升级。
尤其季翩翩还认识现实中的沈度，知道他不接受未成年早恋。
好巧不巧的，她在他雷点上踩了个遍。
季翩翩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听到他的声音了，她以为她会给她一条充满愤怒与质问的短信，然后拉黑删除再也不见。
但是……
他只发了三个字——
小骗子。
陌生又熟悉的称谓, 沈度从未这样叫过她, 可又的确像极了他会说的话。
好听的嗓音里几分玩笑几分纵容，似乎还有一丝丝无奈。
他难道真的……
季翩翩不敢多想。
小姑娘没出声, 沈度也不意外，他弯唇，又说道：“二十七岁的漂亮姐姐？”
季翩翩心一紧。
沈度继续道：“九个字就俩个半是真的，你还知道说谎要三分真七分假。”
他语调缓和, 和往常无异, 打趣人的腔调依旧这么慢条斯理, 内容顺便拐了十八个弯。
季翩翩一大堆的复杂心情, 因为他这句话不得不思索。
九个字，三分真七分假。
什么意思？
而后她反应过来了。
二十七岁的漂亮姐姐——九个字。
二十七岁、姐姐——是假话。
剩下的真话是——漂亮。
季翩翩脸微热，忍不住开口：“哪有两个半。”
她因为哭过，本来脆生生的声音涩涩的，像加多了柠檬汁的糖水，让人心里也跟着微涩。
沈度声音难免更柔和了些：“七。”
季翩翩：“七是一个字。”
沈度：“十七的一半。”
季翩翩：“…………”
这都行！
这歪歪扭扭，一般人都看不懂的一段对话，反而舒缓了季翩翩的情绪。
他没有疏冷她。
他还是度我。
季翩翩彻底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好歹在除夕夜里她心情转多云，不再阴雨连连了。
沈度在翻旧账这件事上，向来是不遗余力。
他又问：“你和羽上相亲，你喜欢羽上？”
羽上是季鹤羽，季翩翩的同胞哥哥，这话假得不能更假。
季翩翩头顶天雷阵阵，忙道：“他是我哥，亲哥！”
沈度沉吟了片刻，又道：“季学长的确是一位又高又帅身材无敌，情商高智商高性格温柔体贴细致周道，哦对了，声音还巨好听，让人无法相信这世上竟然有这么优秀的男人。”
又是一字不落的重复，还是说在她耳边，季翩翩脸烫得能给手机导电了！
她：“行、行了！”
沈度嘴角扬起，声音低了些：“我有这么好吗？”
季翩翩：“………………………………”
所谓相亲，就是他们四人一起在泉月轩吃饭。
这些词一字不落全是给沈度的，沈度把它们背了个滚瓜烂熟倒也不亏。
沈度眼中笑意疏淡了些。
逗弄二十七岁的小法师可以。
逗弄没长大的小骗子不行。
所以他……点到即止。
季翩翩支吾半天，才勉强解释道：“我那时候……那时候以为你是高仿号。”
只能如实交代了。
她当时真不知道那是度我，但凡知道，她也不可能当着本尊的面，说这么一大堆臭不要脸的话！
沈度怔了下，旋即明白了：“你一直以为我是高仿号？”
季翩翩：“二十级以前，一直把你当高仿号来着。”
沈度低笑出声：“笨。”
季翩翩恼羞成怒：“我才不笨，我只是……只是菜了点。”她根本没玩过游戏，只是经验不足。
沈度慢悠悠道：“那倒也不菜。”
季翩翩：“？”
沈度：“阵营战的时候，不也成功击杀了我。”
季翩翩：“你怎么知道那是我……”
还没说完她扶额：季鹤羽好烦，肯定是他说漏了嘴！
沈度不愧是智商“二百八”，脑子转得极快，他又问：“之前有一次，羽上来冰域杀我，也是你？”
季翩翩：“………………嗯。”
是她是她全是她，她这辈子的脸都丢在这个除夕夜了！
沈度微讶：“那时候你还没发现我是真的度我？”
季翩翩：“我又不会玩，而且都满级了，装备也没差太多，我怎么知道……”高仿号和本尊有多大差距。
沈度想了下：“我当时还和你说了句话。”
季翩翩也想起来了：“你说我假酒喝多了。”
说到这季翩翩更来气了：“这像是大神会说的话吗！”
她会一直误会他是高仿号，最大的原因不就是他这张嘴。
沈度笑了下，问她：“那你觉得大神该怎样说话？”
季翩翩被他给问住了。
大神该怎么说话。
她早忘了最初脑补的度神是什么样，她记得的只有现在这个不着套的“大神”。
是他的话，好像也就说这个了……
沈度：“还说自己不笨。”
这低低的嗓音顺着话筒传进耳廓，季翩翩耳尖微颤了下。
她一点都不难过了，完全回到之前的状态，像只斗志昂扬的小公鸡，毫不客气地怼他：
“哪有人一见面就乱讲话。”
“那是系统任务。”
“之后呢！”
“之后我们就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季翩翩气呼呼的：“就你歪理多！”
沈度：“那可能比不过二十七岁的小骗子。”
季翩翩心虚了，转话题：“你自己看看你，满级大号欺负二十级小白，说话天天没个正形，毫无大神样子，和现实中一点都不……”
她戛然而止，不敢再说下去了。
沈度以前不懂，现在哪会不懂。
他现实中故意疏离她，反倒是让她觉得‘温柔体贴细致周道’了。
沈度恰到好处地接了她的话，缓解她的尴尬。
“游戏毕竟是游戏，你看我隔着游戏也不知道二十七岁的小姐姐竟然是个爱哭包。”
嗯，缓解尴尬的最好良方就是——让尴尬来得更猛烈些。
季翩翩想起自己做的那些尬事，简直能连夜给朱家再抠出个三室二厅。
“我没哭。”
“嗯。”
“真没。”
“好了。”沈度温声道，“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
季翩翩：“……嗯。”
沈度没挂电话，等着她先挂，季翩翩犹豫了一下，准备挂断通话，沈度忽然又道：“对了。”
季翩翩：“怎么？”
沈度：“新年快乐。”
季翩翩嘴角忍不住弯了弯：“新年快乐。”
沈度：“明天见。”
季翩翩随口跟了句：“明天见。”而后她怔住了。
明天……见？
她手快，刚电话挂断了。
明天沈度会来？
也对，沈度肯定会来拜年的。
朱家是从外地搬来的，亲戚不多，这位留在N市过年的得意门生已经是半个儿子了。
季翩翩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又滚。
她一点都不想哭了，甚至还有些压不住飞起来的嘴角。
他……他……
他还是那个‘高仿号’！
季翩翩拍了拍自己的脸，慢慢冷静下来。
其实她能感觉到的。
沈度收敛了很多，比游戏里收敛太多了。
虽然还会逗她，但不是那样的……
他还是在意的。
哪怕过了这个新年，她已经虚岁十八。
季翩翩深吸口气，振作起来。
总归他们没有再也不见。
她总会长大的！
况且，她要考F大，在N市的F大。
一夜好梦，季翩翩第二天醒来时，眼睛还是有点红肿。她眼睛本来就大，哭过后眼眶泛红，更显委屈，特别招人。
昨晚季翩翩凌晨刚过就给爸妈打过电话，当时季鹤羽还没走，她还能忍住不哭。这会儿早上季妈妈又打来电话，季翩翩只是说了一个字，鼻尖就酸透了。
好处是，朱沐宁半点没怀疑她为什么眼睛哭肿了。
等季翩翩挂了电话，朱沐宁心疼她：“你也是不容易，等熬过今年就好了。”
季翩翩点点头，帮她去准备早饭。
先来拜年的是季鹤羽。
有正当理由的季鹤羽，登门造访得不要更自然。
看到季翩翩，季鹤羽眉头微蹙：“怎么了。”
季翩翩带着鼻音：“没事。”
季鹤羽没想多：“给爸妈打电话了？”
季翩翩：“嗯。”
季鹤羽‘教育’她：“多大了啊，还跟小时候一样爱哭鼻子。”
说到这个，季翩翩支棱起来了：
“你要是不抢我的鱼吃，不拿我饮料喝，不用我的漂亮裙子擦桌子……我会哭吗！”
听到这些，朱沐宁看向季鹤羽的眸子写满嫌弃。
季鹤羽：“……”
一声低笑响起，三人同时转头，这才看到敞着的防盗门外站了个人。
新年穿新衣，这是全国都有的习俗。
沈度换了身新衣服，不再是昨天随便穿着的宽大羽绒服，而是笔挺的藏青色羊毛大衣。他身量高挑，撑得起这到小腿的长度，肩膀挺括，内里的高领黑毛衣遮住了一截脖颈，露出的肌肤冷白如霜。
外头温度很低，屋里暖气开得很足，温差让他薄唇沾了红色，弯唇一笑时恍若雪地上盛开的腊梅，与肤色对比强烈。
“过年好。”
沈度是和大家说的。
朱沐宁：“刚想给你打电话，让你来吃早饭。”
沈度拎了下手中的袋子：“路过超市，居然还开着门，进去买了条活鱼，中午我来添道菜。”
他黑睫微敛，余光瞥了眼季翩翩。
季翩翩心怦的一跳。
他知道她爱吃鱼。
第47章 一语双关 [VIP]
准备午饭的时候, 沈度俨然成了‘主厨’，连朱沐宁都沦为配菜师。
至于季翩翩和季鹤羽兄妹俩——
朱沐宁：“你俩去外面玩，厨房太小了。”
是的,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废柴’兄妹只能等着吃这样子。
季翩翩从没想过一个男人可以把围裙穿得这么帅, 更没想过一个男人可以在如此狭小的厨房里, 展现出如犹如在秀场的惊人魅力。
怪她颜控吗。
不！
但凡是个人都挪不开眼！
朱家的厨房也就四五平米的样子，三面厨台挤占了大部分空间, 留下的地方也就够两个人来回忙活。
朱沐宁别看性格强势，生得却小巧玲珑。在沈度这近一米九的身高面前, 衬得更加娇小。
沈度早就拖了外套，黑毛衣的袖口也挽到了手肘处, 露出线条硬朗的劲瘦小臂，他手腕处的关节微微凸起，完美的衔接了漂亮的手掌。常年摆弄键盘的手指光洁修长，指甲的长度干净清爽，握住刀柄时微微隆起的薄筋，尽显力道又不失优雅。
黑毛衣外是深褐色粗布围裙, 那在后腰上系紧的围带, 不经意勾勒了劲瘦的腰线。围裙挡住了半截大腿，露在外面的小腿依旧笔直瘦长, 哪怕穿着居家拖鞋，也气场夺人。
兄妹俩在厨房的玻璃门外围观。
一人看一个，反倒都没有留意到彼此。
听闻沈度要做一道水煮鱼再做一道酸菜鱼，季翩翩终于忍不住了, 她小声对季鹤羽说：“沈度是不是很厉害。”
上得厅堂, 下得厨房, 完美！
季鹤羽冷笑。
他对沈度倒是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了, 只是本能上不喜欢。
谁会喜欢一个这么招摇的男人，哪怕他……
季鹤羽语重心长地告诉妹妹：“他毕竟是个Gay。”贤惠点也正常。
季翩翩被他噎了个半死，不服道：“不是Gay就不能会做饭了？会做饭的好男人很多好吧，不是谁都像你一样……”
她话说一半，警惕到自己说多了。
她哥是谁，智商逆天到恶补一年就考上名校的大魔王！
季鹤羽眼帘垂下，冷飕飕盯她：“收起你的小心思，别说他是个Gay，他即便不是，也比你大了……五六七八岁！”
季翩翩：“……”才没有六七八，只是五岁而已！
但是她不敢说，她怕说多错多，一翻车成千古恨。
季翩翩不理他了，去餐厅收拾桌子摆碗筷了。
季大少爷无事可干，只能继续盯着厨房。
他总算舍得给沈度一丢丢视线，打量了一会儿后，心里不禁冒出个念头：如果不是Gay，这小子倒也勉强有那么十分之一，哦，百分之一的可能把小骗子娶回家。
然而。
他是个Gay。
-
午餐异常美味。
沈度不仅做了两道刺激味蕾的鱼，更特意清炖了一份鱼肉豆腐，是给孙佳觅准备的。
论贴心周到，在座的都和他没法比。
季翩翩爱吃鱼，不管什么鱼，不管怎么做都很爱吃。
尤其是这种川蜀味的做法，更是让她欲罢不能。
两大份鱼她一个人吃了一大半，朱沐宁笑道：“翩翩真爱吃鱼。”
季翩翩多想说一句：“是沈度的厨艺太好啦。”然而她不能说，更不敢说，大魔王在侧，她不要命啦！
好在朱沐宁说了句：“也是沈度手艺好，做得好吃。”
季翩翩赶紧应了一句：“嗯。”
真的很好吃！
沈度倒是没说什么，他不仅没说什么，他甚至都没怎么看过她。
一个上午在厨房忙碌，除了做出季翩翩最爱吃的菜，他与她似乎陌生得不能更陌生。
季翩翩反倒觉得窝心。
她想见他，又怕见到他。
这样刚刚好。
季鹤羽瞥了眼季翩翩，给她夹了块凉拌洋葱。
季翩翩：“……”
季鹤羽故意的：“不许挑食。”都在夸沈度，他不要面子吗。
季翩翩嫌弃他：“你除了凉拌洋葱，还会做其他菜吗！”
季鹤羽还真有：“拍黄瓜、糖拌西红柿、水煮方便面……都是我的拿手好菜。”
季翩翩：“………您还挺骄傲啊！”
朱沐宁噗地一声，被这兄妹俩给逗笑。
季鹤羽看向她。
朱沐宁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凉拌得并不匀称的洋葱：“啧。”
季鹤羽眉峰蹙起：“难吃就都别吃，我自己吃。”
朱沐宁：“别的不说，刀工不错。”
季鹤羽：“……”
一声短促冷笑，大魔王终于不逼着旁人吃他的凉拌洋葱了！
用过午饭，收拾完后，四人又坐到一起打牌。
一天的时间眨眼即逝，四个年轻人度过了从未有过的一个新年。
没有走不完的亲戚，没有在家中忙碌的张罗，没有七大姑八大姨的问成绩问事业问婚姻……
悠闲惬意，仿佛凭空偷来的一天。
眨眼到了初二，季鹤羽该回去了。
初三季翩翩开始上课，季鹤羽没必要再待下去，况且他也得回去拜年了。身为老季家长子，这些活儿他躲得过初一初二，躲不过初三初四初五初六。
朱沐宁要在家里照顾母亲，没法送他。
季翩翩：“我送你去机场。”
季鹤羽：“我用得着你送？”
季翩翩不理他：“反正我要去趟机场。”
季鹤羽：“回你的学校去，你送我去机场，我还得再把你送回来，折腾着好玩。”
季翩翩：“我……”
“我和她一起。”沈度忽然开口。
季翩翩心一跳。
季鹤羽看向沈度，眼中全是打量。
朱沐宁也开口了：“要不沈度你帮忙照看一下我妈，我……”季鹤羽远道而来，这就要走了，不送一下的确是……
沈度看向朱沐宁：“学姐……多陪陪师母吧。”
朱沐宁：“……”
季鹤羽看了她一眼，蹙眉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送什么送啊。”
季翩翩：“没人送你，我只是无聊，想去机场看看。”
季鹤羽：“不准去。”
季翩翩：“你管不着。”
季鹤羽：“反了你了。”
季翩翩：“我早就想揭竿而起了！”
朱沐宁被他俩逗笑，敛住情绪道：“行了，让翩翩送你吧，有沈度陪她回来，没事的。”
季鹤羽：“真麻烦。”
虽然冷声冷气丢下这三字，但没再拒绝季翩翩送他。
去机场大约半个小时的路程，沈度跟来最大的好处是，可以帮季鹤羽还车。
一路上兄妹俩你怼我我怼你，倒也不无聊。
等到了机场，季翩翩又心生不舍。
头等舱那儿不用排队，季鹤羽下了车直接过安检去休息室。
季鹤羽：“你们回……”话没说完他瞧见了自家爱哭包的表情。
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季鹤羽道：“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季翩翩愣了下：“？”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好像背过？
没一会儿，季鹤羽拎了一袋子橘子回来。
季翩翩：“……………………”
好家伙，她还真背过，朱自清的《背影》选段！
季翩翩默默看着橘子：“……你搞反了！”
季鹤羽扬眉。
季翩翩把橘子塞给他，凶巴巴道：“回家吧，好大儿！”
说罢，季翩翩也不给季鹤羽机会，转头走人，末了还留下一句：“季鹤羽，你看着爸爸远去的背影别哭啊。”
季鹤羽：“……………………”没大没小！
这么说着的季翩翩，自己倒是鼻尖酸透了。
她走出去很远才悄悄回头，看季鹤羽进了安检，眼眶的红晕是压都压不住的。
沈度看在眼里，低声道：“小孩子。”
季翩翩：“……”
不能哭，丢死人了！
她不敢看沈度，只听沈度在她身边说道：“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季翩翩惊讶看他：“你管这叫关系好？”
她一抬头，刚好落进他满含笑意的黑眸。
冬日夕阳下，冷风簌簌中，他眼睫低垂，嘴角轻扬，大衣的立领微晃，摇动在冷调的脖颈上，像极了枝头的皑皑初雪。
冷清，却引着人想碰一碰。
季翩翩猛地回神，脸颊滚烫：“好、好不好的，我也就这么一个笨蛋哥哥。”
嘴硬的小孩。
别扭得真可爱。
沈度不自觉地伸手，差点就要落在她柔软的发顶。
“嗯……”沈度收回手，插进大衣兜里，淡声道，“走吧，送你回去。”
季翩翩：“……好。”
她习惯性咬了咬下唇，强压着心底那不知为何升起来的失落。
一路无话，快到还车点时，沈度忽然道：“想不想喝点东西？”
季翩翩微怔，看到了前方的咖啡厅。
沈度已经打了方向盘，拐进了咖啡厅的方向。
车子挺稳，安全带锁扣弹开，沈度看她：“下车。”
季翩翩莫名紧张：“好的。”
她跟着下车，看到这亮在傍晚的咖啡厅，心里直打鼓。
这看起来像个……
约会。
可季翩翩知道，她知道沈度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和她聊聊。
除夕夜、初一、初二。
三天了，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三天。
他们也的确该聊一下了。
聊什么？
季翩翩心里没底。
有时候温柔的人更可怕。
如果是季鹤羽在这种情境下，他只会冷冰冰地离开，不顾及任何情面，也不会管对方以后会如何。
沈度不一样。
哪怕要道别，也会是温和的道别。
他会给对方留足了情面，却不留余地。
季翩翩忐忑不安地进到咖啡厅，沈度问她：“喝什么？”
“焦糖玛奇朵。”
“甜点要吗？”
季翩翩摇了摇头，但眼尾却忍不住看了下陈列台上的抹茶布丁。
沈度对服务员说：“一杯焦糖玛奇朵，一杯热美式，一份抹茶布丁。”
季翩翩：“……”
这么聪明干嘛，惹人难过。
两人坐下后，沈度也没有直入主题，他看着小姑娘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抹茶布丁，问道：“喜欢抹茶？”
季翩翩：“嗯。”
沈度：“还喜欢什么？”
季翩翩以为他是问甜品，嘟囔道：“没了。”
“没了？”
“嗯。”
“那我呢。”
“！”
季翩翩猛地抬头，看向沈度。
沈度反倒是没看她，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搅拌着咖啡杯中的热美式，咖啡豆苦涩的香气慢慢溢出，似乎染上了他的唇角。
他抬睫，看向对面的小姑娘：“喜欢也不行，你还小。”
又是一句。
一语双关。
第48章 如果长大 [VIP]
季翩翩听懂了吗。
她……
听懂了。
红晕爬上耳朵尖, 季翩翩根本不敢抬头，只能拿着不锈钢的小勺子，轻轻挖起一块抹茶布丁, 木呆呆地放到了口中。
抹茶的香气绕在鼻尖, 伴随着微微苦涩的是清爽不腻的甜。
就像这句落在她耳边的话。
——你喜欢我也不行, 因为你还小。
——我喜欢你也不行，因为你还小。
不能说透, 但说给她听了。
沈度端起凉了一些的热美式，喝了一口后放下, 慢慢说道：“我从小记事早。”
季翩翩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沈度的确想和她聊聊，误打误撞到现在, 有些事应该告诉她。
不大不小的年纪。
也是最冲动和最难以捉摸的年纪。
他只能小心翼翼，谨慎对待。
沈度：“我三岁的时候，父母去外地打工，我留在家里和爷爷一起生活。”
按理说三岁的记忆，正常人长大后都记不清了。
但沈度一直记得。
记得病榻上艰难喘着气的爷爷，记得自己扶着他去医院时的艰难, 也记得爷爷用苍老的声音贴在他耳边说：“好孙儿, 爷爷的好孙儿。”
不断地呢喃，不断地唤着他,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撑住这口气，不倒下去。
沈度没有说太多和爷爷的事，他要说的是另外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