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鹤羽瞥她：“怎么，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小秘密？”
季翩翩：“……”
小秘密没有，让大家自闭的大秘密倒是有好几个！
朱沐宁照顾她：“不管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都不许欺负翩翩。”
真核心人物伪边缘人物的季翩翩，根本不在战争范围内。
沈度和季鹤羽同时道：“行。”
没人想欺负小孩子。
扑克洗好，四人围着茶几玩了起来。
座位是这样的，也只能是这样——
季翩翩左边是季鹤羽，右边是朱沐宁，对面是沈度。
摸牌结束，季翩翩看了眼自己的牌。
没有红桃十。
松口气。
虽说不知道自己和谁一组，但没有红桃十就不用犹豫亮不亮身份，轻松许多。
第一局谁先出牌是猜拳得出，季鹤羽先出。
让众人跌落眼镜的是，季鹤羽一出手就是：“红桃十。”
好家伙！
别人藏着掖着的身份，他第一时刻亮出。
朱沐宁危险凝视：“你没有十以下的牌了？”
季鹤羽：“有。”
朱沐宁：“那你不从小的开始出！”
季鹤羽：“我乐意。”
季翩翩：“………………”
不愧是您，孤寡十年的大魔王！
毫无疑问，这一局另一个拿红桃十的是朱沐宁。
也不用藏着瞒着了，谁和谁一组是显而易见的事。
接下来局势，明朗过头了。
季鹤羽盯着沈度打，沈度也不遑多让。
更要命的是两人牌都很不错，而且心算惊人，谁出了什么牌，出了几张，桌面上有什么牌，手里还剩什么牌，算了个七八成。
季翩翩：“……”
朱沐宁眯起的眸子里写满了：幼稚。
四个人的牌局，愣是打成了两个人的绝杀！
眼看着手中的牌越来越少，“战斗”越发焦灼，关键时刻，季鹤羽砸出了一对K，扬眉：“你手里只剩一张2了吧。”
沈度：“没错。”
季鹤羽：“那么……”
他还没说完，熟悉的怯生生脆嫩嫩的小声音从角落响起：“一对A。”
季鹤羽：“……”
季翩翩也不想打大魔王，可她再不打他，他们就输了！
季翩翩委屈：“我不想输。”
季鹤羽：“呵。”
朱沐宁盯他：“让你嘚瑟，等着。”他们一组，她自然会放他。
季鹤羽眉眼和缓，声音还是冷冰冰的：“不用。”
接下来可算迎来了朱沐宁和季翩翩的主场。
两人打得十分谦让，都在放队友跑路。
放着放着，朱沐宁温柔不在，火气上冲：“季鹤羽你到底留了两什么垃圾牌。”她都放到一对四了，他还要不起，难道他……
季鹤羽索性把牌掀开，一对明晃晃的红3，要多绝望有多绝望。
放他走？
不如点个火送他上天。
第一局，沈度和季翩翩赢。
接受惩罚的是朱沐宁和季鹤羽。
真心话和大冒险不是自主选择的，是只有第一局抽签，随后顺延，而且小组内只惩罚一人。
季鹤羽：“我来。”
他抽了签，这手气说不上是好还是坏，抽到了大冒险。
沈度对季翩翩说：“你出题吧。”
季翩翩想了下，弯唇：“季鹤羽，叫姐姐。”
季鹤羽一道冷锋扫过来。
季翩翩躲到朱沐宁背后。
朱沐宁气他胡乱出牌：“愿赌服输。”
季鹤羽顿了顿，他的眼神要是能化为实质，此时季翩翩已经如被秋风横扫的落叶，铺满地了。
然而……
季翩翩躲在朱沐宁背后，一点不怕！
季鹤羽轻吸口气，闷着嗓音吐出两个字：“姐姐。”
朱沐宁：“……”
因为季翩翩躲在她身后，季鹤羽这话好像是在对着她。
朱沐宁满心邪火莫名散了一大半。
季鹤羽垂睫洗牌：“再来。”
季翩翩美滋滋的：“来！”
她兴致勃勃的，忽地感觉到一道打量的视线。
季翩翩一激灵，她不用回头都知道是沈度在看她。
坏了。
得意忘形了。
姐姐，姐姐什么的……
沈小鹿你快住脑，不许联想了！
沈度敛了视线，到底是觉得太荒谬，没有深想下去。
怎么可能。
绝不可能。
第二局，季翩翩摸到了红桃十，她没急着亮身份，当然也不用亮，因为沈度直接五个十锤上了季鹤羽的五个九，红桃十赫然在列。
又是一波头破血流，季鹤羽疯狂针对沈度，沈度也没丁点手软。
打到最后……
霸气宁姐把他们全都摁死在家里。
这一局，季翩翩和沈度输了。
顺延下来的惩罚是真心话，沈度：“我来吧。”
季鹤羽巴不得，开口便是：“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季翩翩：“！”
哥你冷静点！
沈度回得十分爽利：“有。”
季鹤羽盯着他：“在这间屋子里吗？”
沈度弯唇：“这是下一个问题了。”
季鹤羽：“好。”很好！
第三局沈度和季翩翩还真输了，但他们这次的惩罚是大冒险。
季翩翩主动请缨：“该我了！”
季鹤羽看向她。
季翩翩小心脏一抖，强调：“宁姐说了，不许欺负我。”
季鹤羽懒得看她，直接对朱沐宁说：“你出题。”
朱沐宁哪会为难季翩翩，只让她给大家剥了个小橘子。
第四局季鹤羽和朱沐宁输了。
第五局季鹤羽和朱沐宁又又输了。
眨眼功夫玩了六局，四人后知后觉地发现。
明明是随机抽组，可就像被定准了一样，他们一直是固定的小组。
沈度和季翩翩。
季鹤羽和朱沐宁。
连续五局都是彼此的队友。
巧成这样，也是夸张。
玩到第六局，季鹤羽和沈度已经彻底“撕破脸”，开局就是互锤，半点情面不留。
打着打着，季翩翩小声提醒：“你俩好像都有红桃十……”
“运势”终于变了，这俩死对头抽到彼此，成了队友。
季鹤羽：“……”
沈度：“……”
他们放过队友了吗，他们打得更凶了！
输赢算什么，必须把对方摁死在牌局上。
内斗成这样，再加上朱沐宁毫不客气地爆锤二人组，季翩翩躺赢。
这一轮的惩罚是真心话，两男人因为在一组，只需要惩罚其中一个。
沈度开口：“罚我吧。”
季鹤羽冷笑，倒是没和他抢。
季翩翩是不敢问什么的，朱沐宁忍了一晚上，终于忍无可忍：“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
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就让他们炸成今晚的绚烂烟火！
这问句一出，季家兄妹皆是一愣。
本以为沈度会随便回答一句游戏相关，谁知他张口便是：“我喜欢的人，喜欢他。”
第44章 偏偏是你 [VIP]
这一记直球, 把人打得懵懵的。
季翩翩满心都是弹幕刷屏一般的：救命！
谁也救不了她。
季鹤羽乍听到这句话，眉峰挑起，杀气十足。
而后他愣住了。
——我喜欢的人, 喜欢他。
这……
季鹤羽缓慢转头, 看向朱沐宁。
朱沐宁面无表情：“沈度喜欢的人不是我。”
季鹤羽堪称逻辑鬼才：“那你喜欢我？”
朱沐宁：“……”
她转头, 也看向季鹤羽，狭长的眸子弯起, 温婉动人：“我当然喜欢你。”
季鹤羽：“……”
朱沐宁：“喜欢你小时候被我打哭的丑样子。”
季鹤羽：“………………”
中学的时候，季鹤羽忽然要去学跆拳道。
季翩翩问他原因, 季鹤羽：“输给女人，毋宁死。”
当年的季小翩不懂, 如今知晓真相的她……
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沈度澄清了：“不是学姐。”
他喜欢的人当然不是朱沐宁，这种没必要的误会，一句话就能说清。
一句话稳住了季鹤羽。
这注定难忘的年夜饭，终于迎来新转机。
季鹤羽打量着沈度：“那是谁。”
仅仅是三个字，已经代表着季总回归，小学鸡终成黑历史。
不喜欢朱沐宁？
那跟他季鹤羽有什么干系。
礼貌性问一下。
毕竟是游戏里的老对家。
能看戏就别错过。
沈度顿了下, 依旧是一记铁血直球：“游戏里的。”
季翩翩：“……”
别人家的直球直击心脏怦然心动, 沈度的直球是直击她脑门让她头破血流。
住口吧度神，会出人命的！
季鹤羽怔了下。
朱沐宁也略感诧异——
她不玩游戏, 对网恋一窍不通。
季鹤羽认真想了下，迟疑道：“你喜欢男人？”
在场其余人：“……”
季鹤羽自有一套成熟逻辑，他余光看了眼朱沐宁，绝不是表忠心道：“我玩游戏, 身边寸女不生。”
季翩翩忍不住吐槽他：“是寸草不生, 不许乱改成语！”
“哦, ”季鹤羽给自家小崽子一个视线, “除了你。”
除了季翩翩，他在游戏里不认识别的女玩家。
沈度要么喜欢男人，要么……
季翩翩鸡皮疙瘩一蹦跶：住口吧哥，真的会出人命！
沈度解释：“她……”现实中认识你这句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季翩翩一激灵，本能拦截：“他喜欢男人！”
这下是全场静默。
沈度就在她对面，原本他很少给她视线，毕竟是个小姑娘，他理应要避嫌。
这会儿……
沈度看向她，黑眸中情绪难辨。
季翩翩说完这话，后背都惊出一层薄汗。
可是她不能不说。
再不拦着沈度，2008这个年，她是真要过不去了！
季鹤羽冷眼看向季翩翩：“你怎么知道？”
回归冷静的大魔王，逐渐变得难对付。
季翩翩脑袋转得飞快，不愧是越紧张越稳得住的女人，她展现了超乎寻常的胆量和精准的判断力。
死透和死一半。
她当然选后者！
季翩翩轻吸口气，说道：“其实我之前就认识沈学长……”
她半句话出口，季鹤羽周身再度冷气凝结，原本放过沈度的视线，重新回归杀气。
认识？
不只是认识吧。
季翩翩思绪转得飞快，权衡与斟酌都在瞬息间，说话的腔调意外沉稳镇定：“我室友认识沈学长的室友，F大离着N大也不远，我们见过……”
季鹤羽听得眼睛微眯，正想问一句：然后呢。
沈度：“没错。”
季翩翩手心全是薄汗。
沈度收回了落在季翩翩身上的视线，淡定道：“我喜欢男人。”
季翩翩：“………………………………”
心情复杂。
沈度救了她。
可是……
季鹤羽的注意力被转移，那点微妙的情绪散去，剩下的全是诧异：“你……”
朱沐宁眉峰微蹙，接了句：“难怪……”
刚回魂的季翩翩又被朱沐宁这俩字给弄得微愣：宁姐您难怪什么！
朱沐宁含蓄道：“听说沈度拒绝了半个N大的女生，原来是因为……咳。”
季翩翩：“……”
沈度：“……”
季翩翩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得到沈度落在她身上的一瞥。
对不住了沈小鹿。
姐姐……啊呸，我回去一定写个千字检讨书QWQ！
四个人里，忽然多了个性取向独特的，大家虽然没有歧视的心思，到底是会有点不自在。
季鹤羽的心彻底落回去了。
季鹤羽神态彻底缓和，看向沈度：“你喜欢光盟的谁？等下……光盟哪个狗东西喜欢我？”
沈度：“……”
季翩翩更是头都抬不起来了。
一个谎需要一万个慌来圆，她发誓她熬过今夜一定做个诚恳的人，再也不要扯淡了！
好在这次季翩翩有帮手。
沈度帮她“缝缝补补”：“你不认识她。”
季鹤羽：“？”
沈度平声静气道：“我和她是现实中认识的，她在游戏里只是随便玩玩，胡乱选了个光盟的角色，十分仰慕光盟领袖羽上。”
这一番话，堪称将语言的艺术发挥到了极致。
季翩翩听在耳里，全是意有所指，她根本不敢看沈度一眼。
季鹤羽和朱沐宁微微颔首，完全能够理解：“原来是这样。”
朱沐宁还怪同情沈度：“你也不容易。”
沈度垂睫：“嗯。”
看了眼某怂成一团的小骗子。
季翩翩：“……”
其实我也挺不容易的。
“乌龙”就这么看似解开。
季鹤羽不再针对沈度，甚至很同情他。
既然喜欢的人性别都不同了，那就彻底没了威胁。
哪怕自家孩子为颜色所惑，动了点小心思，估计现在也人间清醒了。
在场两位女性，都和沈度没有关系。
这让大魔王龙心大悦。
至于许久以后，四人再度相遇……
罢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接下来的扑克牌，玩得正常多了。
针尖不再对麦芒，两个男人恢复原貌。
季总冷静睿智，心算无敌，杀敌无形。
度神疏懒低调，奇招诡术，层出不穷。
这俩人正常后，扑克牌玩得异常有趣，输掉的惩罚规则也换了，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直接改为贴纸条。
最后大家满胳膊都是纸条什么的，还挺可爱。
虽说一直在打牌，电视机也始终没关。
春晚的钟声响起时，2008姗姗而来。
四人放下了扑克牌，起身去阳台看新年焰火。
朱家的在七楼，楼层不算高也不算矮，视角刚刚好。
阳台意外得挺宽敞，而且是敞开式的。冬夜风冷，可看到那漫天绚烂的烟火时，倒也不觉得冷了。
季翩翩在最右边，沈度在最左侧。
他看不到她，季翩翩却莫名的感觉到他在看她。
他知道了吧。
肯定知道了，他那么聪明。
他……
季翩翩裹了裹羽绒服，努力平复着情绪。
没事，怎样都没事。
她已经被拒绝过一次了，再……
没关系的。
过了凌晨。
朱沐宁拿出早就备好的红包给季翩翩：“新年快乐！”
季翩翩想说不用，季鹤羽：“收着，谁让你是唯一的小孩。”
季翩翩：“……”
她一点都不想被当成小孩。
季鹤羽要回酒店，沈度也该回宿舍了。
季鹤羽开了车来，刚好捎着沈度，他们四人道别，朱沐宁带季翩翩看了盥洗室和给她准备好的洗漱用品，又带她去看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客房：“早点休息。”
季翩翩：“嗯，麻烦了”
朱沐宁冲她眨眨眼：“客气。”
洗完澡，头发都没吹干的季翩翩趴在床上，只觉得筋疲力尽。
这一晚上……
她心力交瘁，以至于来不及想明天了。
季翩翩脑中闪过沈度离开时的背影，心像被针刺了下。
明天……
明天还是明天再说吧。
黑色的笔记本电脑被放在书桌上，季翩翩丁点儿打开它的心情都没有。
一个多月而已。
她都经历了什么。
喜欢、失落。
再喜欢，再失落。
早知现在，还不如……
季翩翩鼻尖一酸，翻个身改成仰躺着。
“叮。”
手机响了下，季翩翩百无聊赖地拿过手机，这个时间点，估计是群发的贺年短信。
她从不群发，她每年都会给想要拜年的人编辑祝福短信发过去，哪怕只是简单的三个字——过年好。
季翩翩点开手机，看到短信后整个愣住。
是沈度发来的，有且仅有四个字——偏偏是你。
偏偏是你。
偏偏……是你。
第45章 难以平静 [VIP]
沈度知道了。
再怎么无法置信, 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沈度的疑惑是从季翩翩拦住他开始的。
喜欢男人的玩笑话被她强行落实，为得是瞒住更重要的事。
有什么事是季翩翩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瞒住的。
——偏偏是你。
当时的对话, 季翩翩如果不拦着, 放任沈度和季鹤羽聊下去, “偏偏是你”这个ID一定会脱口而出。
沈度喜欢偏偏是你。
偏偏是你喜欢羽上。
在这种情况下聊开，后果如何, 只有全员社死外加季翩翩被大魔王红烧清蒸。
也是猜到了这些，之后沈度开始帮季翩翩圆谎, 同时也用言语试探她。
不怀疑的时候还没发现。
一旦怀疑，猫腻太多。
小姑娘哪里还瞒得住。
也是他之前被‘喜欢’冲昏了头脑。
根本没多想。
更让沈度确定无疑的是离开朱家后。
季鹤羽提出顺路送他回N大, 正常情况下沈度会客气婉拒。
走几步路的事，他抄小道还近一些，何必再搭车去正门，但现在……
沈度坐到了副驾驶，一反之前的锋芒毕露，神态缓和, 礼貌得恰到好处。
季鹤羽也早对他放下成见, 虽说因为游戏里死对头的缘故，注定做不了兄弟, 但也不至于再和他针锋相对。
“毕业答辩准备的怎样了？”
“差不多了。”
“继续深造？”
“准备工作。”
“留在N市？”
“嗯。”
“拿到天泣的offer了？”
“还在考虑。”
两人倒也不算尬聊，说得还挺像回事。
沈度不动声色地提了个话头，无害且自然：“你最近不怎么上号了？”
季鹤羽：“工作忙。”
沈度：“上次阵营战……”
季鹤羽：“小骗子上的号。”
小骗子……
沈度微哂：的确是个小骗子。
沈度：“她玩得不错。”
季鹤羽：“听说杀了你一次。”
沈度：“嗯。”
季鹤羽弯唇，看似嫌弃其实炫耀：“她啊, 聪明劲全用不到学习上, 正经的学不会, 不正经得倒是一点就透。”
沈度眼睫微敛：“她之前没玩过天泣？”
季鹤羽：“玩过, 还是你们冰域的，也就二十级？”
季鹤羽想了下又道：“ID是偏偏是你，你如果遇见了……”
沈度：“……”
季鹤羽不愧是大魔王：“麻烦遇到就杀，杀到她退游最好。”
一天天的，不好好学习，净想着玩游戏。
沈度顿了顿。
季鹤羽：“怎么了？”
沈度笑了下，平静道：“多谢学长，我到了。”
季鹤羽并未想太多，同他道别：“哦，再见。”
沈度：“……嗯，再见。”
-
季翩翩头一次发现自己的ID这么讨人厌。
偏偏是你。
怎么就不能偏偏是她了。
一阵委屈涌上心头，季翩翩鼻尖发酸，眼泪都快出来了。
为什么要经历两次。
为什么一次比一次难过。
对……
是她咎由自取，她不该骗人，是她应得的报应。
她该早些告诉他的，她不该这么贪心。
可是……
她舍不得，舍不得就这样和他再也不见。
季翩翩仰躺着，将手机举高，咬着下唇编辑短信：【对，是我。】
只是三个字，用尽了她浑身的力气。
无法形容的疲惫涌上心头，这一个多月的经历像慢放的电影般在她脑海中循环：
鸡飞狗跳的游戏，阴差阳错的现实。
游戏里陪她度过最孤单时刻的度我，现实中对她周道体贴的沈度。
他们在一起有趣、欢乐，嘀笑皆非，她对他生气恼怒却又欣赏恋慕……
所有一切戛然而止在这个冷清的除夕夜。
酸涩再也压不住，强忍着的泪水从脸颊滑落。
季翩翩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哭得无声无息。
她不是因为沈度哭，也不是因为注定石沉大海的消息。
她只是……
只是有些想家。
沈度坐在没有开灯的宿舍里，盯着手机上的消息，长叹了口气。
他平常不抽烟，哪怕是被课业、生活、工作折腾得再狠，也没想过碰那东西。
然而现在。
他竟然会因为指间少了根烟而惋惜。
季翩翩。
十七岁。
被他拒绝过的小孩子。
操！
沈度扔下手机，向后靠在工学椅上，冷白的手臂搭在了眼上。
窗外时不时有鞭炮声传来，手机时不时响起祝福的短信声，唯有月光安静地从天边流下，银子般洒满了半个窗台。
安静的校区，寂静的宿舍楼，沉静的333室。
唯有翻滚的情绪，难以平静。
沈度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这一切如同被码得整整齐齐的多米诺骨牌，也像露出了一截线头的细密织布，只需轻轻一推和微微一扯，随之而来的只有轰轰烈烈倾倒与离散。
季翩翩。
女孩甜美可爱的模样浮现在他脑海，沈度骂了自己一句，随后又是满满的无可奈何。
她是季翩翩。
季翩翩是她。
这让他如何是好。
沈度从小到大，经历了不少坎坷。
幼时远离父母，六岁照顾病重的爷爷，上学后全靠奖学金来维持生活，后来……
他活到这么大，遇到的事不少，可没有哪件让他觉得无可奈何。
生活，金钱，困苦。
总能挺过去。
只有现在，他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想不得，也怨不得。
欺不得，更舍不得。
朱沐宁的声音突兀地浮现在他耳畔：“翩翩要考F大？”
沈度陡然起身，工学椅因他动作太大，撞到了书桌，哐当一声响在了安静的宿舍中。
季翩翩要考F大。
她是最近几天才报名的。
考试日期是……
沈度蹙着眉，一字不落地在脑中回放着今晚他们的对话。
原本他没上心，对于季翩翩他一直是避嫌的状态，能不听就不听，能不参与就不参与。
现在……
她为什么要报考F大。
是因为他……吗。
沈度轻吸口气，挥散挤满胸腔的失落。
他喜欢小法师吗？
喜欢。
他喜欢季翩翩吗？
不能喜欢。
但是，他不能丢下她不管。
无论起因是什么，无论缘由是怎样，他毕竟惹了她，在这样关键的时候给了她可能动摇一生的巨大影响。
就这么扔下她，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沈度按了按太阳穴，敛去所有负面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是成年人。
理性的成年人要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不知为什么，明明不在眼前，但沈度似乎看到了哭得眼睛红通通的小姑娘。
妈的。
骂李星桥畜生的他，才是真畜生。
沈度拿起手机，从一堆祝福短信中找到了小姑娘。
沈度：【偏偏是你。】
季翩翩：【对，是我。】
哭了吧。
本来就是个爱哭鼻子的小孩。
沈度犹豫了一会儿，斟酌着用词，终于发去了三个字。
-
季翩翩哭得无声无息。
她毕竟在别人家，怕吵到人也怕给人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越是压抑的哭越是难过，还会自我厌弃。
厌弃自己的没用，厌弃自己的软弱，厌弃自己的贪心。
手机滴了一声。
季翩翩紧张地从被子里探出头，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细白的手指在灯光下像一节节嫩笋，颤巍巍得仿佛一折就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