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聂音之露出一抹松快的笑,她转头打量四周,揪了一朵灌木上的小花,已经猜到这片绿洲定然都是顾绛身上蒸发出的灵气喂养出来的。
她从芥子里取出一张小几,两个蒲团放到草面上,示意他坐下,摆出两国谈判的架势,一本正经道:“哥哥,你说过我想做什么,你都会同意,还说要我对你多提点要求,还说过我说什么都是对的,还说过……”
顾绛打断她,无奈道:“直接说吧,你又想做什么?”
“共生咒下的衍生术之一,锁七情,我要暂时封掉你七情之一的爱念。”聂音之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道,“你应该知道的吧,都是同样的血量,为何之前我的血在你体内就没有什么作用,但现在却无时无刻不在消耗你。”
“你闭关就是在研究这个。”顾绛皱起眉,有些烦躁,“封掉之后会怎么样?”
聂音之面不改色地回道:“会让你感受不到别人的爱,也无法爱人,只是爱念而已,其他情念欲望都是正常的。”
“只是不喜欢你了?”顾绛问道。
聂音之抿抿唇,“你也没说过你喜欢我。”
“那你有没有想过,神女降世,以身饲魔,你我的立场是天道注定。”顾绛说着嗤笑了一声,“你的血对我永远有效,那么,你要永远锁住我的爱念,让我无法爱你?”
其实不需要永远的。
冰中火燃不了多久,顾绛这点刚刚萌芽的爱念和豆大的烛火也差不离,被封住爱念之后,没有养分供给,很快就会灭的。
或许连百年都要不了。
但是她才不管这么多,如果他们之间这个问题永远也没办法解决,那就这样让他陪在身边,直到她死那一刻。然后她会解开共生咒,锁住他爱念的咒术也会失效,他会恢复爱人的能力。
聂音之隐在茶几底下的手指绞紧了裙摆,面上没有丝毫波澜,她既然说出口,自然已经在心里做好决定,“别这么绝对,我们总会找到其他解决的办法啊,但是首先,你要好好活着。”
顾绛气笑了,捏住她的下颌,“你还真以为你的血能烧死本座么?”
聂音之眼角泛红,两手握住他的手,歪下头贴进他的掌心里轻轻蹭了下,“我希望你吻我的时候,感受到的是欢愉,而不是灼烧的痛苦。”
顾绛手背上青筋突出,整个手臂都绷得极紧,对她有点没奈何道:“你以后还想我吻你?”
聂音之放开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绢帛展开,“关于这个,我拟了一份契约,希望你能跟我签一下。”
顾绛垂下眼眸,一目十行扫完上面的娟秀小字。
关于顾绛必须履行的事:
每日晨起按照聂音之的要求,搭配其服饰和妆容,描绘花钿,包括普通花钿和魔气花钿;
每日要主动亲吻聂音之至少一次;
每日要夸奖聂音之至少一次;
每日早上起床后,晚上就寝前,都要在心里想聂音之半个时辰;
……
要宠着聂音之,保护她,不能恐吓聂音之,不能凶她,不能骗她,不能拒绝她,不能让别人欺负她……
“一份不含丝毫灵力的契约,连凡人都约束不了,你想约束我?”顾绛抖开袖摆,露出手腕的咒印,“你何不直接将这些规定写进共生咒里?咒术里应该有违逆的惩罚。”
聂音之委屈地看着他,急急地喘了两口气,带着忍不住的颤音,“顾绛,你再这样说话,我要生气了。”
顾绛:“……”
聂音之抽噎了下,取出笔,又在契约末尾填上一句:不能惹聂音之生气,生气了必须要负责哄好。
顾绛沉默片刻,挪开隔在他们中间的小桌子,对她张开手臂,“过来。”


第46章
聂音之把桌子挪回原地, 隔在他们中间,说道:“现在,我是不会碰你的, 你也不准碰我。”她转眸看向四周葱郁的绿色, “虽然这么做可能也没什么效果, 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让我看着你难受要好。如非必要,我们不要见面, 不要有肢体接触,总会慢慢淡掉……”
顾绛打断她, “你又要像你之前那样,想尽办法避开我?”
聂音之咬咬唇, “是。”
顾绛抬手按住眉心,对她用一张小木几就想隔开他的做法感到好笑,“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威胁很无力?我不答应的话你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别想避开本座。”
身体里的血几乎沸腾,他没有心思再去控制调节自己的体温,身旁地面上新发出的嫩叶被烫得叶子卷曲, 袖摆中开始往外逸散丝丝缕缕的魔气。
他知道聂音之为什么会这么做, 他看过她累到神识耗尽的样子,那么瞎讲究的人, 躺在地上就睡着了。
顾绛对她说不出来重话。
聂音之眼眶忍得通红,软绵绵地说道:“才不是威胁,我只是让你选嘛,我知道你不会强迫我的。”
她把那张绢帛推到顾绛面前。
【呜呜呜呜这他大爷的是虐文的走向】
【特么的, 前面明明辣么甜!一搜wb遍地是糖, 这是把我们骗进来杀?】
【集美们, 快来答题了, 没有爱但可以亲亲抱抱和有爱但见不着摸不到,二选一,泥萌怎么选?】
【我不管,我选doi】
【我也觉得!聂音之这路走窄了啊,没有什么是do一次i解决不了,若是不行,那就再do一次】
【咕咕只是一个老实巴交的魔头,为什么要让他做这种残忍的选择,聂音之你没有心,心疼子】
【顾绛不爱就不会伤心,但阿音却要时时刻刻对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这虐的明明是阿音】
【正因为聂音之有心才会让他选吧,不然她自己开心就好,管魔头会不会被烧死呢,没准魔头烫烫的时候,do起来还更爽】
【????弹幕为什么随时随地都在开车???这让眼泪流到一半的我真的很尴尬。】
【宝子,你可以不必为聂音之掉眼泪,我觉得她怎么着都不会让自己过得很悲惨,瞧瞧她写的不平等条约】
顾绛黑沉的眼眸深深盯看了她片刻,伸手捏起桌上的笔,在那份契约书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聂音之弯起眼睛笑了,一直含在眼里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去,她很高兴的样子,“以后我亲你,你都会很舒服的哦。”
顾绛动作顿了顿,绢帛被扔到一边,那张木几顷刻间就在他手里化作尘埃,聂音之被他一把捞过去,炙热的掌心托在她的后脑上,不容拒绝地被压进怀里。
聂音之耳垂被发烫的指尖轻揉,顾绛低垂着眼。
“你之前不是还想烧化我的么?”他含着她的唇呢喃,“我也觉得被你烧化挺好的。”
“我……”她一张嘴就被人侵入口里,根本吐不出后面的话。
顾绛身上太热了,以往那种若有似无的幽香便越发浓郁,让她脑子里晕晕乎乎,他笨拙地尝试着去取悦她,而不是像之前那般,只知道吸啜。
聂音之抓紧他的肩膀,忍不住想要蜷缩起来,但他整个人卡在那里,聂音之只能无力地用膝盖蹭他的腰侧。
嗯,坐在他怀里就是有一点烫屁股,还有硌……
聂音之一下清醒了,睫毛颤得像风中的落叶,惊慌地眨着眼。
顾绛终于退开,低眸看一眼,啾掉挂在她唇边的痕迹,把她扔回秘境里。聂音之一脸懵逼地坐在水边的石头上,她及笄之后,有女先生教过她通晓人事,所以她知道顾绛现在是怎么回事。
聂音之呆滞了片刻,抱着膝盖把自己通红的脸埋进手臂间。
被独自留在秘境里的小狐狸正慌里慌张地四处找她,看到她的人影,高兴地跳过来,用脑袋拱她的手臂,嘤嘤叫着往她怀里钻。
聂音之神思不属地揉着它的毛发。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怎么一眨眼两人就分开了?】
【魔头在秘境外做什么呢,怎么还专门把音音扔开,多见外呢】
【为什么要切镜头!撸狐狸有什么看头,尊贵的VIP要看撸铁!】
【点击就看烧红的铁棍是如何炼成的】
【聂音之别愣着啊,开共情一起爽呗!】
【别瞎说,现在开共情会被烧】
【啊?啊?原来是这个意思吗?魔头在自我安慰吗?】
【谢谢大师指点,我悟了】
聂音之用只能自己和小狐狸听见的声音嘀咕道:“我就开一下下。”
赤狐抖抖耳朵,懵懂无知地抬起脑袋。在它那清澈的眼眸里映出聂音之紧蹙的眉,脸上似痛苦又似欢愉,从顾绛涌来的心念里,满满都是她。
她抱着肩上发颤,深吸了好几口气,切断共情。所以,在坞城的那天,他把她赶出房间,就是在做这种事。
聂音之盯着水面发愣,实在没什么事干,提起赤狐蹲到水岸边给它洗澡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对于无辜遭受池鱼之殃的赤狐来说,玩水可以,洗澡不行!
它四只爪子在水里扑腾,到处躲闪,拍得水花四溅,聂音之挽起袖子踩进水里,誓要将它洗了不可。
顾绛重新将聂音之捞出秘境时,和面前落汤鸡一样的一人一狐大眼瞪小眼,聂音之下意识往下看了一眼,又急忙转开,脱口而出:“这么快?”她狐狸都还没洗完呢。
顾绛:“……”即使是魔头也笑不出来。
小狐狸从聂音之怀里挣脱,跳到地上抖毛,转头打量四周,飞快地钻进了草丛里。
聂音之看一眼天色,尴尬道:“你不快,是我洗狐狸洗得太久了,都怪它到处躲。”
顾绛让聂音之回秘境里换了衣衫,才又重新放她出来,他坐在蒲团上,摆出一副任人宰割要死不活的样子,“你来吧。”
这个衍生术聂音之已经在自己身上试验过很多回,已经练出手感了,她召出共生咒印上的小金芽,掐了一个繁复的手印,默念心诀。
顾绛皱了下眉,能感觉有什么通过手腕上的咒印顺着经脉流淌入他心中,在他心口生成一个拳头大小的法印,那一刻他的情感就像是被这个法印一瞬间抽空,如同被一把拽入冰冷的水中,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从心口透出一股麻木的冷感。连面前的人都不能带给他任何悸动。
然后聂音之一个一个放出他的喜、怒、哀、惧、恶、欲,唯独锁住了爱念。
这一切只不过花了一盏茶的工夫,聂音之仔细打量他的神情,“你看其实还挺简单的,是不是?”
“你之前就是在一遍遍经历这个过程?”顾绛靠向身后的树干,从神情看不出什么端倪,抬手勾住她垂下的长发,将她拉到怀里抱住。
聂音之被他自然而然的举动惊到,疑惑地检查手腕上的金芽:“咒术没有失败啊,你怎么还这么顺手。”
“我又不是失忆了。”顾绛低垂着头,感情在退潮,灼烧的痛苦逐渐消弭,他身体里的热度在一点点退却。已经习惯了的疼痛,现在反而觉得不太适应。
他靠着树干,闭上眼睛。
聂音之又检查了一遍咒印,确认没有出任何纰漏,便安静地靠在他身上,但她睡不着,不自觉地仰起头盯着顾绛看。
顾绛松开手,眼也没睁地说道:“你不用陪着我也可以。”
“那不行,我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陪着你。”聂音之扭头抓住他的手重新环到自己腰上,用力按了按示意他搂好了,重新趴回他肩上。
聂音之捏着他的发梢玩,心血来潮地建议,“哥哥,我们先来预习一下你以后每日的任务,行不行?”她说着便打算掏出签好的契约。
“不用了。”绢帛上那点内容,顾绛都会背了,他偏头睁开一点眼,好脾气地配合着,托起她的下颌。
聂音之抱住他的脖子,顾绛很轻柔地吻着她,就像先前那一次一样,细致地取悦她,有了前一次的经验,还更为熟练一些。聂音之恍惚觉得一切根本就没有改变。
她开启共情,这一次没有浪潮似的灼烧之念从小叶子上袭来,顾绛身上承受的天威也暂时消散,这一刻他的确是舒服的。仅此而已。
聂音之喘不上来气,被他放开,顾绛用指腹擦擦她的唇,“现在天已经黑了,也要换花钿?”
“那这个就推到明天吧。”聂音之兴致勃勃等着他夸自己。
顾绛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你的头发很柔顺亮泽,比狐狸毛好摸。”
聂音之:“……”从未断开的共情里,她已经感受到顾绛的心念,他打算从头到脚把她夸一遍,明天应该就会夸她的眼睛了。
【打卡老魔头第一次交作业】
【草,比狐狸毛好摸,竟然拿我们阿音跟动物比?】
【这到底是咒术生效了还是没生效?怎么感觉没什么变化呢?甚至更腻歪了是怎么回事?】
【你们俩又演我们呢?!我已经桃宝一大箱抽纸做好准备了,结果就这?就这?】
【老魔头说得对,他又不是失忆了,以前两人是怎么相处的,他记得啊,怎么可能突然冷漠下去嘛】
【要抠细节!抠细节!】
【不抠!只要我稀里糊涂囫囵吞枣咽得够快,我就吃不出糖里的刀子!】
【我就想问顾绛这么听话这么温柔真的是魔头吗?我男朋友都比他更像魔头。】


第47章
小秘境里晨起有薄雾, 浮在云杉深处,沁凉的空气像是深山老林里的味道,外面天亮了, 小秘境里看不见太阳, 但也跟着透进晨光。
在这个世间, 不论是多么封闭的秘境,都还是要遵循着一些根深蒂固的规则, 比如日头的东升西落,昼夜更替。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鸟啼让这里显得格外幽静。
聂音之闭着眼睛坐在水岸边的石头上, 感觉到顾绛微凉的指尖落在她眉心。
她挑了一个极为精致的花钿图案,是一个飞凤的图样, 为了和鸿鹄相衬,要在飞扬的翎羽尖上描绘出白绒,存心是要为难他似的。
但顾绛暗红色的魔气精准地在她眉心绘出了图腾,就像绘过千百遍一样熟练,只是聂音之临时提出想要和鸿鹄搭配的要求,才让他多耗费了一些工夫。
翠花剑被她抱在怀里, 剑首上的鸿鹄扬起自己呼呼燃烧的翅膀, 蹲在那里看了不到片刻,便失去兴致, 拍打着翅膀追着赤狐欺负。
为了搭配这个眉心花钿,聂音之今天穿得也格外精致,绛朱色的裙摆在石头上层层叠叠地绽放开,象牙白上衣, 琵琶袖上绣着栩栩如生的百花纹。
头上还簪了一支羽状的朱钗, 微微一动, 垂下的流苏就撞出细碎的响。
顾绛觉得他现在应该要低下头吻她, 虽然身体里并无这样的冲动,但确实如聂音之之前所说,亲吻她的时候真的很舒服。
不会有灼烧的痛,也不会有压迫的天威。
他弯下腰,唇贴上去的时候,聂音之的睫毛颤了下,很乖地没有动,保持着这个承受的姿势,她化好了妆面,却没有染口脂,所以她是准备好的。
顾绛半阖着眼,留意着聂音之细微的神情,听到她时急时弱的呼吸,在心里笑着想,她很喜欢被舔舐舌尖和上颚。
聂音之被他亲得晕晕乎乎,差点从石头上滑下去,被及时捞住抱进怀里,她抬起头,视线撞进顾绛的眼中。
那双眼眸深幽而又冷静,瞳中映出她艳红的眼尾,聂音之拽着顾绛袖摆的手指收紧了一瞬,又松开了,低头靠在他胸前独自平息。
“聂音之,怎么了?”顾绛温和地问道。
封了爱念后,他心中缺失了一块感悟这一类情的能力,不能爱,也感受不到爱,那么以前那些不用他刻意就能感觉到的东西,现在就会被他无意识忽视掉,他自己地感知做不得准,所以顾绛一直很留意聂音之的反应,以她的情绪给自己作参照。
他确信自己方才没有做什么事惹她不开心。
“没事啊。”聂音之抬起头微笑,用食指戳他心口,“我在等你夸我呢。”
顾绛暗自松口气,夸奖她此刻眼睛水汪汪的,像刚舔完骨头的小奶狗。
他以前还说过她像耗子,像偷了鸡的黄鼠狼。聂音之算是发现了,顾绛这个臭魔头学识浅薄得很,离开了各种禽兽作比喻,就不会说话。
“刚舔完魔头。”聂音之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他一眼,蹲到一旁去,对着水面抹口脂。
水面上映出头顶飘过的弹幕,花花绿绿的。
【好甜好甜好甜,魔头根本没变!】
【封了爱和没封爱的行为都差不多,那魔头到底爱没爱哦?】
【草???还能从这个角度发刀?】
【怎么可能,前面融化的魔气都被你们吞了吗?】
【我猜咕咕就是努力地让自己看上去没变化罢了,他只是一个可怜巴巴的魔头,为什么要受这种委屈呜呜呜呜】
聂音之余光看向顾绛投在水面的倒影,他站在那里,面向着她的方向,一直在看着她。
她涂好口脂抿了下唇,对投影在水面的倒影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他们准备离开这里,去万魔窟。聂音之提醒他,正道已经知道他们要去万魔窟了,肯定会在那里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抓他们。
顾绛无所谓地笑笑,“放心,他们拦不住我。”
聂音之转眸看他,“我们要偷偷进去。”她不想让顾绛动手,他动手的话天威又会加剧,他们也不能大张旗鼓地进万魔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聂音之对魔窟内的情形还一无所知呢,先要进去摸摸底才行。
更何况,要解决她的血的问题,也需要她详细了解血对魔修的作用。
顾绛想了想,他一招手,把草地里打滚的赤狐捉到手里,问她道,“你的化形之术学得如何了?”
聂音之眨眨眼,理解了他的意思,她摸摸小狐狸的毛,当场掐了一个化形咒术落往它眉心。
泛着微光的法印融进小狐狸毛绒绒的脑门上,赤狐的身形一下子化开,在顾绛手里拉长,落地化作了和她一般身量。
小秘境里的灵气都往此处涌来,融进那身影中。
光芒消散后,现出另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聂音之,赤狐变成的“聂音之”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毛全没了,嘤嘤叫着舔舔自己手背,往地上一倒就要按照它以往的习性到草丛里撒泼打滚,被聂音之眼疾手快地一把抱住,阻止它用自己的形象行如此丢脸之事。
聂音之尴尬道:“还、还不是很精通。”
顾绛在旁边笑得直抖,聂音之没好气,“你再笑,我就把它变成你的样子!”
小狐狸在她怀里嘭的一下变回原形,咕噜噜地滚到了草地上,围着他们转一圈,一蹦一跳地去追鸿鹄。
“变活物我还不行,可是纸人可以。”聂音之从芥子里的折丹峰书房取出两枚灵符纸,这是她以前私下里“不务正业”瞎捣鼓剩下来的。
聂音之剪了两枚纸人出来,画上五官,化形咒的法印落到纸人头上,灵符纸从她手里飞出去,落地化作人形。
纸人的面貌和两人几乎不差,只是双眼无神,还是死物。
他们一人投入一缕神识进去,两个纸人才算是“活”了过来。
小狐狸从旁边窜过来,一双狐狸眼瞪得圆圆滚滚,歪着脑袋来回打量,一时间晕头转向,根本分不清他们。
鸿鹄在纸人化成的“聂音之”周围飞一圈,扑腾翅膀落到了真聂音之肩膀上。
顾绛将红叶刀留在了绿洲里,刀光支起的结界屏障依然封锁着绿洲,聂音之在绿洲内布置了几个加湿的阵法,营造出时不时浮出灵雾的假象。
正道不敢靠得太近打探,有这两个纸人每天出秘境晃一圈,将正道的目光都留在此地,糊弄个个把月应该没问题。
在顾绛和聂音之偷偷往万魔窟进发的时候,聚集在无量宗的正道修士也确实在想办法窥探绿洲,好掌握魔头如今的情况。
之前派去绿洲之外潜伏的修士都被魔头打了回来,这还是顾绛第一次对他们主动出手,还放出狠话威胁他们,这恰恰说明了,他现在的情况极其不妙。
那一片因他而生的绿洲越扩越大,足以看出他被消融的魔气有多少,顾绛连自己的魔气都控不住了,那他那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实力也维持不了多久。
跟颜异和余摇清这一级别的长老不同,化神之上进阶难之又难,颜异闭关百年苦心修炼,都无法突破中期。他们对灵气的需求并不迫切到需要以命相搏。
到了化神巅峰,便能深刻感受到灵气匮乏对修为的限制了。不是你找个灵气充裕的地方独自修炼只顾自己就行,而是冥冥之中所有化神修士都能感觉到的,对于所有人修为上限的限制。
以洛声为首的化神巅峰修士,受灵气所限无法突破,他们对顾绛的态度要明确得多。若能得此机会杀了他,自然不会手下留情,修真界弱肉强食,正魔两道无法两立,归根结底便在于此。
化神巅峰修士出关后,颜异这一群仙门长老就退居二线,轮不到他们做决定了。
颜异的主要心神都放在云笈宗门内,桑无眠这个掌门当得不算合格,但他留下来的四个秘境碎片却大有用途。
颜异遴选门中高阶修士,通过碎片进入其中,对秘境进行探索。
云笈宗冰冷的思过崖上,这里长久禁灵,地面光秃秃的生不出草木,寒霜爬在深褐色的岩土上,受刑的阵法时刻运转着。
在关闭受罚弟子的山洞中,金黄的法阵中看不见烈焰,却能让其上之人受尽烈火焚身之苦。
那一日,萧灵当着众多云笈宗弟子的面,在受刑台上引来“回春”魔气,又被封魔符打回原形,她不知颜异为什么不杀她,或许是要留着她的命接受这些处罚。
山洞口贴着封魔符,魔气一靠近这里,就会被符光消融。
萧灵麻木地坐在受刑的阵法中,丹田里藏着一缕未被驱逐干净的“回春”。
她抬眸看了一眼落在远处的少年,安淮每日都要在她受刑之时来看她一次,大约这样才能消解心中的恨。
萧灵便坐在那里让他看,这是她应该受的,偿还完这些罪孽,她就要离开这里。
她按了下自己毫无动静的心口。
这也算是重获新生,不是吗?


第48章
她的身体已经死了, 没办法再自愈。
内府里那一缕青绿魔气在萧灵身体里不断壮大,细分成千丝万缕,将她那残破的内府黏合在一起, 就像用胶水黏合的碎瓷碗, 虽不能恢复原状, 但勉强还能继续使用。
被剑气绞碎的经脉也在重新黏合,她的修为在魔气的催生下, 已经恢复到筑基期。
“回春”魔气吞噬尸骸,将已死和将死之人变成魔气下的傀儡, 在正邪大战时,这些傀儡之所以棘手, 是因为“回春”会将傀儡的修为激发到其生前鼎盛之时。
这也是这种青绿魔气会被称为“回春”的原因。
按照常理来说,“回春”魔气应该会连她的神识一起侵蚀,但萧灵至今都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她以前埋怨天道不公,让她过得过分苦楚,如今从头看一遍,似乎在每一次绝境之时, 上天总会给她留有一线生机。
当初与聂音之争夺灵台时, 她差点死在聂音之手里,最后一刻那莫名拉走她的力量, 应该是最为明显的,可她那时候满心惶惶,恨不得稀里糊涂地淌过那段痛苦的时日,从未仔细琢磨过这些细枝末节。
就连思过崖上这个山洞, 其实根本挡不住她。颜异的判词, “至死不出”, 山洞口封闭的法阵已经默认她是个死人了。
【淦!这是女主光环吧?是吧是吧!】
【夺舍的时候, 我还以为是桑无眠回光返照把她拉出聂音之灵台的呢】
【一到女主,内心戏就好多惹……】
【那她还留在思过崖受寒冰烈焰的刑罚,真的是在赎罪?】
萧灵竟然被判去了思过崖,聂音之觉得有点奇怪,她们两人现在的处境好像微妙地对调了。
聂音之手臂环在顾绛的肩头,被他抱着往万魔窟中飞,万魔窟外也是满目的黄土沟壑,被风蚀严重的岩石层里被抠出大大小小的窟窿,每一个窟窿里都端坐着一尊佛像。
她好奇地打量这些佛像,顺便也瞟了几眼冒出来的弹幕。
顾绛闲庭信步一样御风走在万魔窟的上空,没有惊动任何人和法阵,聂音之看到守卫在万魔窟的正道修士,有巡逻的修士与他们擦肩而过,都没有半点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