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说:“您想多了。”
“坦白来说,一开始是我提出的‘辅助治疗’设想,但我并没有想到克劳斯先生真的会选择这么做。在意识到犯下错误后,我试图更正,但失败了。我想我需要为我的不成熟想法

负起责任——”马克西姆顿了顿,“另一方面,出于健康的考虑,我认为您需要接受一个详细的心理评估,我想确认您目前的心理健康状况。”
他很诚挚地邀请景玉做心理测评。
“不需要,”景玉拒绝,“谢谢。”
马克西姆看出来她的冷淡,但并没有放弃:“Jemma小姐,我是第一个察觉到克劳斯先生具备异常心理状况的医生,我想没有人比我更能了解他。他的成长经历和心理状况比您想

象中要复杂很多,也并非您眼中所看到的’白骑士’。”
景玉头疼地想,该怎么才能让这个心理医生闭嘴。
“鉴于克劳斯先生的特殊性,我真的很担心您会深深迷恋上他,”马克西姆说,“您应该明白,迷恋患有白骑士综合征的人会很危险,您有可能会因此遭受到严重的伤害。”
景玉实在听不下去对方的形容。
这个已离职的心理医生,将克劳斯先生形容成了一个恶魔。
她简短地反问:“我迷恋克劳斯先生怎么了?我迷恋他迷恋到想给他生八个孩子有问题吗?”
一句话果然成功让马克西姆沉默了。
果然还是要以毒攻毒。
只要她自己表现得够疯,心理医生就不会找上她。
景玉终于得到片刻的宁静。
她换了个坐姿,还没来得及放松,就听见克劳斯先生熟悉的声音:“Jemma小姐,请问您旁边的位置有人吗?”
景玉:“Fuck.”
克劳斯:“嗯?”
景玉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听到刚才她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头也不抬,紧绷着脸,严肃回答他:“应该没有。”
克劳斯说:“谢谢。”
他从容地坐下,景玉低头,看到他洁净的、闪闪发亮的黑皮鞋。
还有黑色长袜包裹下的脚踝,骨骼感很重,很性、感。
不过景玉不敢再说话了,她老老实实地坐着,听克劳斯微笑着和马克西姆打招呼。
很客气、礼貌的那种,简单的客套话。
在打过招呼之后,克劳斯若无其事地询问景玉:“抱歉,我忘记带瓷器了,请问你有多余的吗?”
按照德国的习俗,他们要在新郎新娘走出教堂的时候摔掉一些瓷器。
和中国不同,德国认为在婚礼上打破东西是好的征兆,这寓意着除去往日的烦恼,迎来甜蜜的开端。
在刚才分发米粒的时候,宾客也都领到了一些可以摔的,拇指大小的小瓷瓶。
景玉镇定地分给他三个。
她想,克劳斯应该没有听懂她刚刚那句愤怒之下的德语。
毕竟考虑到是在公共场合,她用的声音并不高。
这口气还没有彻底放松下来,景玉听到克劳斯文质彬彬地低声用中文说:“Jemma,很高兴你愿意和我孕育后代。但生育对于女性的健康影响很大,我认为八个孩子有点太多了。


第61章 六十一颗
景玉冷静了两秒。
景玉冷静失败了。
她说:“我也觉着。”
这干巴巴的四个字出来之后,景玉听见克劳斯笑了一下。
他没有更换坐姿,只是身体稍稍向她倾斜,略微低头,语气轻和,好让她能够听清自己的声音:“我尊重你的意见,你想要几个都可以。”
景玉深深吸一口气。
“上帝啊,”她紧绷着脸,“请您保持安静,谢谢。”
克劳斯先生不再说话,他专注地看着这对新人。
新娘穿着圣洁的白色婚纱,她的发色很浅,是浅浅的棕色,按照习俗,佩戴着一条借来的项链,戴着家族传承下来的耳坠,鞋子是蓝色的。
景玉听到旁边的马克西姆轻轻咳了一声。
景玉猜他一定是话说多了嗓子不舒服,真同情他的声带,生长在一个话多的主人身上。
新人已经在神父的指引下完成了交换戒指,当神父宣布新郎可以亲吻新娘的时候,大家都在鼓掌。景玉也跟着鼓起来。
虽然景玉本身对婚姻并无太大信任,但这并不妨碍她为见证旁人的爱情而感觉到开心。
相对而言,德国现在的法律更加倾向保护女性的权益,如果离婚的话,假设女性没有工作,或者没有再婚,男性就必须负担女性的生活费用,包括子女的费用;一直到男性退休,他的

养老金和退休金中,也有一部分属于未再婚或无工作的前妻。
或许因为这点,德国人对待婚姻比较谨慎,很多年轻人都选择只同居,住在一起养育儿女,也不会登记结婚。
在国内属于事实婚姻,但德国并没有这个规定。
走出教堂,之后,新娘开心地抛掷自己的手花——一般来说,手花会送给单身的女性,据说谁能拿得到捧花,谁就是下一个结婚的人。
景玉饶有兴致地看,哪里想到捧花直直地冲她过来。
众目睽睽,虽然目前没有考虑过结婚计划,但在这个时候躲避显然会破坏掉这场婚礼的幸福基调,景玉犹豫再三,还是伸手接住捧花。
周围一群人欢呼,新娘也过来,亲热地与她进行了贴面礼,用甜蜜的声音祝贺她:“希望能够分享您的好消息,甜心。”
景玉说:“祝福您新婚愉快。”
她拿着那捧花,感觉有一点烫手。
虽然景玉没有什么信仰,但这个捧花的意义毕竟不同,握在手中还有点不对劲。
就像拿到它之后,真的会很快结婚。
好在克劳斯先生绅士地问:“需要我帮你暂时拿一下吗?”
景玉松了口气,准备将花递给他。
克劳斯先生衣冠楚楚,他今天打了温莎结,搭配温莎领白衬衫,还佩戴了一朵小小的、精致的花朵。
就别在西装上的插花眼中。
旁边有人经过,看着他们两个人,有个人笑着问景玉:“要将手花送给喜欢的人吗?”
景玉立刻缩手,重新将手花牢牢地握在手中。
她不确定德国是不是有什么她不明白的风俗,但现在,在克劳斯先生的注视下,景玉并没有将花递给他。
她对克劳斯说:“我想我应该能拿得动。”
“是的,”克劳斯遗憾地说,“抱歉,我不应该质疑一个敢于成为八个孩子母亲的勇敢女性。”
景玉:“……”
等到了空旷地方,众人都开始摔瓷器、一些碗等等东西,噼里啪啦地响起来,声音越响,欢呼声越高,大家都在为这对新人庆祝,祝福他们新婚愉快。
只不过,在景玉兴高彩烈地摔碎瓷器的时候,克劳斯忽然不动声色地轻轻扯了她的衣服。
景玉回头:“呃?”
她的破坏欲还没有结束,鼻尖上有一点点因为热而沁出的汗水。
克劳斯低声说:“往后一些。”
景玉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但眼前人不会伤害她。
她接纳这个建议,往后稍微站了站。
克劳斯自然而然地站到景玉前面,替她挡住那些因为激烈撞击而飞溅出来的碎瓷片。
有些残渣落在他的裤脚上,鞋子上,又悄无声息滚落在地。
这个为了庆祝婚礼而举办的晚宴安排在野外,新娘喜欢自然的婚礼,包括教堂在内的一切都是她亲自挑选的。
不远处是刷着鲜艳橙色和奶油色的房子,这边绿树如荫,装饰的花朵多以白色和橙色为主,头顶苍穹,有着干净的云朵。
景玉看到了自己的位置,和克劳斯果然在一起,她没有惊讶。
这里估计是赵先生安排的位置,景玉随遇而安。
婚宴上提供的食物很丰盛,也有很多种类的酒可以挑选,不过景玉只喝了一杯苹果酒,剩下的时间大部分都在吃一份烤猪排。
只是她的牙齿有点不太好——有一颗智齿发育很迟缓,现在才开始萌芽,顶的肉有点痛。
大概是昨天没有睡好,牙龈有点肿,连带着这颗牙也痛,咬了一口肉,疼。
景玉停下刀叉,伸手捂住脸颊,皱了皱眉。
和其他人聊天的间隙中,克劳斯不动声色地侧身,低头,轻声问她:“牙齿不舒服吗?还是之前那颗智齿?”
景玉没想到他还记得:“是。”
在景玉合约到期的前两天,她做例行的身体检查,
在看牙医时,牙医发现了她那颗准备萌生的牙齿,建议她将这颗牙齿取出来。
景玉当时想着等离开后再去拔,只不过后来牙齿不痛,就将它抛在脑后。
克劳斯自然地邀请问:“下午我刚好要去看牙医,你要一起吗?”
景玉觉着他这话说的可真漂亮。
克劳斯一直有自己的牙医,会固定在每周天上门做检查。
什么时候轮到尊贵的克劳斯先生去看牙医了?
景玉婉拒:“抱歉,我已经约好牙医了,谢谢。”
克劳斯点头:“好的。”
克劳斯先生并没有坚持,不过他叫侍应生过来,给景玉多加了一份柔软、方便咀嚼的熏鲑鱼和搭配着法兰克福绿酱的土豆泥。
晚宴结束的时候已经近十一点了,很多人在婚宴上喝醉,有些索性席地而坐,或者躺在草地上。
德国人对酒的热爱真是刻在骨子中,只要沾到酒就完全停不下来。
景玉晚上也喝了一些酒,不能开车。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她给酒店打了电话,让那边的侍应生过来帮她把车开走。
她付了昂贵的房费,这些服务也包含在其中。
克劳斯先生今晚上仍旧很忙。
晚上的风有点凉,景玉裹了一件丝质的披巾,今天穿的是丁香色的旗袍,很传统的款式,迈步不能太大。
头顶之上,是晴朗的夜晚苍穹,满天星辰灿烂,森林悄然无声,身后灯火通明,好像星辉细细碎碎地坠落下来。
有人上前,询问景玉需不需要帮助,她微笑着拒绝。
景玉独自一人,穿着旗袍,裹紧柔软温暖的披巾,慢慢悠悠,拎着自己的小手包和寄托着新人祝福的捧花,一步一步离开身后的灯火喧哗、衣香鬓影。
-
从婚礼上带走的手捧花,被景玉插在了花瓶中。
去掉固定用的小花泥,45度斜切花枝,只是现在醒花没什么用处,景玉把它们放进瓶子中,顺便抛进去一个维生素片,希望它们能够多坚持一些时间。
不清楚是不是晚上吹了凉风,第二天景玉的头就开始痛起来。
景玉在地图上找到最近的、正在开业的私人诊所,先打电话过去,确认不需要预约后,景玉立刻过去接受治疗了。
没有太大的问题,医生为她开了一些口服的药物。
因身体不适,景玉在酒店中睡了一上午,期间吃了酒店方送来的早餐,只是她的胃有点受够这些德国食物。
景玉忍不住,心一横,恶向胆边生,从最近的华人超市中购买些螺蛳粉和小小的、一人用的电煮锅。
这些东西的价格都比国内要高出很多,景玉短暂地心疼了一下,又拨打一个熟悉的中餐厅老板电话,希望他能送来一份酸笋猪蹄汤、炸豆腐和饼。
中间还接到克劳斯的短信,对方说昨天不小心将东西落在了景玉的手包中,想要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他会过来取回东西。
景玉的手包是半开放的,她将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仔仔细细一找,还真的翻出来昨天克劳斯佩戴的领花。
多半是克劳斯帮她拿手包时不小心放进去的。
虽然不确定他要这东西有什么用,但景玉还是把自己的地址告诉了他。
克劳斯回了道谢的短信,表示一小时后之后,会过来取。
当景玉在酒店房间中用电煮锅将水煮开的时候,承载着中餐厅老板满满爱意的套餐也送了过来,对方还贴心地送了点自己特制的酱汁——就是闻上去不怎么美妙。
不过还好,对于喜欢吃螺蛳粉的人来说,酸笋的气味完全在可以忍受范围中。
更何况,今天的景玉还有些不舒服,鼻子闻不到太多气息。
当她开开心心地坐在桌子前准备开吃的时候,酒店房间的门铃被人按响。
景玉以为是自己打电话要侍应生送的水果到了,兴高采烈地去开门。
刚刚拉开门,她看到西装革履、头发金灿灿的克劳斯先生。
他还带了一份绸缎包装的礼物,绸缎有着月光一样的质感,是很干净纯净的绿色。
对方礼貌地说:“Jemma,我想取回昨天——”
话说到这里。
从景玉打开的门中,克劳斯闻到一丝微妙的气味。
他不自觉往后退一步,露出震惊的神色。
景玉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个表情。
克劳斯先生担忧地问:“龙宝宝,你房间内的马桶坏掉了吗?”


第62章 六十二颗
景玉认真思考了一下。
究竟要不要克劳斯先生进来。
她不确定对方能不能喜欢上这种味道,毕竟螺蛳粉和榴莲、香菜一样。
爱的人会疯狂迷恋、迷恋到恨不得咣叽咣叽撞大墙;不爱的人打死都不会尝一口,闻到味道就会呕出三百米。
以景玉对克劳斯先生的了解,对方显然不是第一种。
别的且不说,仅仅是景玉所了解到的,克劳斯并不喜爱气味浓重的食物。
这就有点难搞了。
克劳斯还在等她的回答,他刚才显然被这股神秘的气味给震惊到了,以至于现在看景玉的目光也充满着深深的担忧。
怎么说呢?
就像是魔王放走了他精心照顾的小龙出去历练。
魔王本身担心不谙世事的小龙在外会饱受欺负,忍不住偷偷跟上去,发现小龙生活的一切都还可以——
唯一不太可以的,就是这个傻乎乎的龙自己快乐地正在往垃圾堆中跳。
景玉轻轻地叹口气,她自言自语:“也是时候让你领略一下我们国家丰富多彩的美食文化了。”
克劳斯:“?”
景玉礼貌地邀请克劳斯先生:“我正在煮午饭吃,请问你有兴趣一起吗?”
这是一个很突然的邀约,克劳斯稍微怔了一下,他说:“我的荣幸——”
话音未落。
景玉把门打开,房间内的气息更加浓郁地泄露出来,争先恐后。
克劳斯的脚停在门口。
他感受到一股力量。
克劳斯冷静地向景玉确认:“你确定不需要我叫侍应生来修理卫生间吗?”
“喔,不用的,”景玉痛快地打开门,“这是我刚刚煮好的午餐,还有一些点来的外卖……进来品尝我特制的独特美食吧,克劳斯先生。”
克劳斯已经闻到了。
他没有深呼吸,再度后退一步,友好地询问:“抱歉,我们刚刚在谈论什么?”
景玉骄傲地说:“我特制的独特美食。”
克劳斯:“再往上一个话题。”
景玉想了想:“啊,我邀请你一起吃午饭。”
“没错,”克劳斯礼貌地问,“请问我现在还能拒绝吗?”
景玉:“……”
答案自然是不能。
克劳斯先生最终还是坐在了铺垫着精美蕾丝的圆桌前。
这家拥有安静、现代德式设计的高档酒店,贴心地为宾客准备着有机食物制造的餐食,确保着客人的饮食健康。
克劳斯很欣慰景玉能够选择一家舒适的酒店居住,而不是廉价的旅馆中勉强休息——她应该住在能让她好好休息的温暖房间。
但他对景玉吃的食物保留意见。
尤其是现在摆在她面前的神秘食物。
克劳斯只能辨认出来是面,浸泡在深沉的汤汁中。
“Jemma,”克劳斯问,“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其他能让你留恋的事情了吗?”
景玉:“啊?”
“我是说这个,”克劳斯看向景玉面前的螺蛳粉,里面的酸笋在自由地散发着独特的气味,这让克劳斯连呼吸都很谨慎,“你心情糟糕到连这种东西也吃吗?”
景玉狐疑地问:“先生,为什么你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我在吃垃圾?”
克劳斯怜爱地看着她:“需要我为你重新点一份午餐吗?放心,我很乐意为你付费。”
景玉拆开配送的筷子,在克劳斯的注视下,认真地卷了一筷子粉:“克劳斯先生,请你像尊重我一样,尊重一下螺蛳粉。”
粉被煮成有点透明的质地,上面裹杂着厚厚一层酱汁和辣椒,还夹进去一根酸豆角和酸笋尖尖。
克劳斯显然无福消受此等美食,他沉默地注视着景玉将整碗粉吃光光。
景玉还盛情邀请他,企图让克劳斯品尝她点的另一份酸笋猪蹄汤和炸豆腐。
克劳斯只吃了一小块炸豆腐。
虽然房间中的空气过滤系统在尽职尽责地将气味努力地排出去,但螺蛳粉的威力不容小觑。
等到景玉将东西打包丢进封闭的垃圾桶后,克劳斯才站起来,他去阳台旁边透了透气,冷静一阵后,才友好地询问景玉:“这是你家乡的传统美食吗?如果在你的家乡生活,会经

常吃到吗?”
景玉说:“啊,这倒不是,这是广西的。”
克劳斯松了口气:“感谢上帝。”
景玉:“嗯?”
她不懂克劳斯这声祈祷是为了什么,不过这并不重要。
景玉顺利地找到克劳斯先生的那枚有点蔫的领花,递交给他的时候,忍不住好奇问:“您要它还有什么用处吗?”
克劳斯先生言简意骇:“吉利。”
景玉对德国人的习俗了解还是不够深,她深以为然:“的确,这花都蔫成这个样子了,如果不是图吉利,除非你疯了,才会特意跑过来要回去。”
克劳斯拇指摸索着这枚领花,花朵的确已经蔫到不行,花瓣和枝条摸上去软塌塌。
他看着景玉的眼睛:“那你没想过,或许有其他原因吗?”
“其他原因?”景玉苦思冥想,“你比较抠门?不,这应该不可能。”
克劳斯:“……”
他说:“聪明的Jemma小姐,真想打开你的小脑袋,看看里面藏了点什么奇怪的东西。”
景玉友好建议:“开人脑犯法,英俊的克劳斯先生。”
商业互吹之后,景玉的牙齿又开始痛起来了。
大概因为刚才那份螺蛳粉加了太多的辣椒油,刺激到那个智齿。
她和克劳斯说了声抱歉,去洗手间漱口,认真冲洗了牙齿。
这颗恼人的智齿实在太令人头痛,景玉努力地对着镜子照了很久,想要看清楚内里的状况,可惜失败了。
她做不到。
隔着透明的玻璃,克劳斯看到她的对着镜子呲牙咧嘴。
“需要我帮助吗?”他问,“牙齿还在痛?”
景玉刚准备拒绝,但她实在想弄清楚牙齿目前的情况,点点头:“麻烦你了。”
她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在克劳斯的指导下张开嘴巴,露出她口腔中包裹的东西,包括牙齿和舌头。
克劳斯坐在对面,微微俯身,示意景玉不要乱动。
他不是专业人员,没有多余的工具,没有可以佩戴的反射镜子,也没有专用的灯,只有手指。
在景玉张大嘴巴后,克劳斯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口腔内部,很干净、漂亮的的淡淡粉红色,柔软湿润。
为了能够让他看的更清楚,景玉还用力地张大嘴巴。保持这个姿势应该会让她感觉到嘴巴酸疼,但她仍旧未曾察觉似的,努力地配合克劳斯。
这点儿和之前并没有区别。
克劳斯伸了一根手指进去,不小心蹭到内壁,这种触碰令景玉条件反射地往后仰头,又控制住自己身体没有乱动,老老实实地任由他触碰那颗冒出尖尖的智齿。
她闻到克劳斯先生手上的淡淡香气。
他刚刚洗过手,这是酒店提供洗护用品的味道。
克劳斯的指腹已经贴到景玉牙齿的顶端,尖尖的,他在抚摸这个不驯的智齿。
景玉忍住即将出口的声音,她与克劳斯对视,看着他绿色的眼睛。
空气里暂时闻不到螺蛳粉的味道了,自从合约结束后,两人还是第一次离的这样近,几乎要贴在一起。
他的瞳孔在放大。
她的也是。
太糟糕了。
这种气氛……
这颗俏皮的智齿在生长时顶破了牙龈,在与景玉视线相对的时候,克劳斯手不自觉用力,触碰到被智齿伤害到的柔软牙龈。
疼痛传来,景玉忍不住哼一声,克劳斯抽回手,用纸巾擦拭着手指上的液体,道歉:“对不起,很难受吗?”
“还好,”景玉捂着脸颊,“一点点痛。”
克劳斯若无其事地询问:“我刚刚没有看清楚,能再让我看看吗?”
“不用了不用了,反正现在看也没有用,我得回去才能拔掉它……”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景玉飞快地站起来,“啊,对了,我的电脑好像出了点小问题,你可以帮我看看吗?


这个转移话题的话术实在有点过于拙劣,但克劳斯笑了一声,答应了。
景玉立刻把自己的电脑拿给他看。
因为APP后台程序运行环境的需要,她重新买了一台win系统的电脑。不过不清楚怎么搞的,前天景玉下载了一些软件后,这个程序打开后一直跳出个奇怪的提示框。
假如她关掉提示框的话,整个程序就自动关闭了。
偏偏最近那个开发公司内的技术人员在休假,对方态度很坚决,休假就是休假,况且这属于景玉本身的操作失误。即使提供给他三倍加班工资,他也不会立刻处理问题。
只能等技术人员上班。
景玉知道克劳斯对电脑有点小研究,这是他的一点小爱好,虽然算不上多么深入,但能够熟练地解决一些软件运行上的小bug。
景玉给他示范了那个提示框。
克劳斯抬头看她:“如果我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景玉试探:“100欧?”
克劳斯问:“我的时间难道就值100欧吗?”
他的注意力并不完全集中在屏幕上,而是侧着脸看向景玉,耐心地等她回答。
显然,他能解决这个小麻烦。
景玉忍痛割爱:“200欧?”
克劳斯手指从键盘上移开,他问:“不想请我吃顿晚饭吗?”
景玉说:“250欧,不能再多了。”
她这样的态度太过于明显,克劳斯没有勉强。
他将电脑放在桌子上,开始检查景玉之前下载的那些软件配置。
景玉打电话让侍应生将房间内的垃圾清理干净。
五分钟后,侍应生哼着歌曲上来了。
这个有着红头发的侍应生活泼可爱地和景玉打招呼,但是在打开封闭垃圾桶的时候,猛然站起来,一声响亮的god破口而出。
他犹豫着、小心翼翼地问:“尊贵的客人,请问是马桶坏掉了吗?”
景玉:“……”
等到侍应生一脸怀疑人生地将垃圾清理干净后,克劳斯这边也将电脑弄好了。
景玉开开心心地点了几下。
哇!
丝滑。
她问:“你做了什么?”
“稍微改动一些配置文件,”克劳斯简单解答了一下,看着景玉操纵着鼠标点来点去,“嗯,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些……别,啊,算了。”
景玉回头看他:“嗯?”
克劳斯欲言又止,他轻叹口气,露出个温和的笑容。
“没什么,”克劳斯按了按太阳穴,彬彬有礼地起身告别,“我该回去了,谢谢你今天的款待。”
虽然只款待了几片干豆腐,以及充满着酸笋和螺蛳粉味道的空气。
景玉送他离开后,重新坐到电脑前,才想起来酬劳的问题。
她给克劳斯发了短信:「我可以直接把钱转入你的银行账户吗?」
克劳斯回复的很快:「可以」
景玉:「是250欧对吧?」
克劳斯:「为了方便,我建议你直接付500欧」
嗯?
500欧?
他就修了一次,凭什么要付500欧?
景玉狐疑地盯着这条短信,看了一阵,想不通,摇摇头。
但很快,她就发现克劳斯为什么要500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