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景玉疯狂吐槽,但她却还不得不压着性子。
毕竟为了节省运输费用,现在景玉大部分都需要铁路来运送一些货物。
景玉重新招到了两名兼职人员,不过APP商城还没有上线,负责开发的公司还在进行最后的调试,顺利的话,能够在慕尼黑十月节之前交货。
在等待入学之前,景玉有着大把大把的自由时间,啤酒和葡萄酒的售卖一切正常,讨人厌的那对姐弟,听说姐姐惹了不小的麻烦,灰溜溜离开慕尼黑,去了其他城市躲避;弟弟仝

臻继续延毕,前途未卜。
真好,景玉想。
一个去小城市躲避,另一个延毕,她顺利深造。
大家都有着光明的未来。
国内的生意也不好做,景玉上一次听到自己那生物学上父亲的消息,还是他的品牌连续两年亏损,以及被消费者大量投诉,因质量不合格上了一次热搜。
这种好消息让景玉开心的多吃掉一份山莓果馅饼。
在离开克劳斯先生的这段时间里,景玉一个人仍旧过的很快乐。
托他的福,狐假虎威这一套,景玉已经掌握的很熟练了。
在和某个经销商签订销售合同的时候,对方注意到景玉佩戴的家徽。
对方迟疑两秒,仔细看清楚后,夸赞:“您的项链很漂亮。”
景玉摸了摸,她不动声色,笑着回答:“是的,克劳斯先生眼光一直很好。”
这句话让景玉成功地多卖出一部分酒。
对方还主动提出帮忙,牵线搭桥,帮景玉顺利地加入了法兰克福的华人商会。
这个商会主要是为了华人谋福利,偶尔也会举办一些大大小小的活动,用来加深联系,以及帮助其他在法兰克福及附近城市的华人。
只是加入之后,景玉过去参加活动的次数不太多,虽然她很想拓展人脉,只是商会的活动时间点都很不凑巧。好几次邀请,偏偏都是景玉忙碌的时候。
她也结交了一些朋友,不过算不上真心相待。
商人之间很难建立起真正的情谊,大部分都是各取所需。
学会保持理智,冷血,权衡利弊,利益要高于个人喜好,不能够感情用事。
这些都是克劳斯先生教给她的,她做的很出色。
唯一不太令人快乐的,就是附近住了一个“Yellow fever”,指的是疯狂迷恋亚洲人的人。他(她)们因为一些对亚洲女性的刻板印象——诸如温柔、居家、勤劳、顺从等等,从

而渴望能够寻找亚洲人作为伴侣。
对于他们来说,什么性格外貌都是其次,只要是亚洲女性,他们都会为之迷恋,搭讪、追求。
和景玉住在同一社区的这个Yellow fever有个并不太时髦的名字——托马斯,就是托马斯小火车的托马斯。
托马斯从第一眼看到景玉起就疯狂示爱,甚至堵门要联系方式。不过房东太太严肃地挥舞着花铲将对方成功赶出去,并骂了他一顿。
景玉为此头痛了很久,尤其是最近。
对方即将去其他州读大学,这几天更是疯狂上门想要见她。
真的没救了,狂热到令人害怕。
刚好,法兰克福那边的华人商会发来新的邀请函,邀请景玉参加一个募捐的慈善活动。
房东太太近期出差,受够了骚扰的景玉欣然应邀。
慈善活动在一个宽敞明亮、华人开的酒店中举行,听说今晚上还邀请了一些法兰克福本地和华人交好的商人。这些宾客都有详细的名单统计,公布,只不过这份发来的名单上很长

很长,景玉只看了一眼就眼昏。
她没有仔细读完。
这次活动募捐、准备帮助的对象,是一些在德国生活困难的华裔儿童。
除了在房东太太家,景玉在外面能不喝就不喝。
尤其是这种场合,不熟悉的人很多,景玉更加慎重,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等会进场后拿一杯酒,做一做样子。
景玉在门口出示了自己的邀请函,登记姓名后进去。
在场的果然都是华人,这让端着酒景玉重重地松了口气。
都说留学生容易抱团,其实倒也不是因为什么,只是和自己同种族的人在一起,会令人感觉到更加放松。
景玉和认识的几个人打了招呼,不过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表现得都十分暧昧。
语焉不详,还笑着打趣景玉:“你怎么没有和对方一起来啊?”
景玉:“啊?”
她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冷静下来想,难道是克劳斯也要过来?
——自从生日当晚、景玉和克劳斯激烈地do完之后,她再也没有和对方见过面。
也没有互相发过消息。
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和华人交好的法兰克福商人。
景玉冷汗涔涔,重新去翻了一遍邀请的宾客名单,看了英文那一栏,从上往下扫,没有看到Klaus的名字。
景玉利用克劳斯的名头走了不少捷径,只不过现在哪怕好奇,也不能直接问对方。
她只能用那种“你懂得”的微笑,成功地敷衍过去。
对方也是一副“了解了解”的笑容。
坦白而言,景玉完全不知道克劳斯如今在做什么,在哪里,是不是又找到了新的救助者。
她想自己应该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
这个困扰景玉近一个小时的疑惑,一直等到了商会会长发表重要感言,才终于得到解答。
等约定的时间到了之后,一群人聚在一起,听台上的会长隆重发表冗长而无用的开场白。
在景玉听的有些昏昏欲睡时,会长清了清嗓子,微笑着说:“今天,我们还特意请来了一位身份尊贵的客人,他的外祖母是曾经无私帮助过很多华商的陆叶真陆女士。”
不妙。
景玉心中骤然一震。
她看到了三个月未见的克劳斯先生,金子般的头发,绿宝石一样的眼睛。
衣冠楚楚,身材挺拔,和第一次见时同样的英俊动人。
他站到了会长旁边。
会长还在热切地介绍他的身份。
“陆叶真女士的外孙代替她出席今晚的活动,也就是站在我身边的这位—克劳斯·约格·埃森先生,今晚,我们可以称呼他的中文名字——”
说到这里,会长卡住了,他看向克劳斯,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见。
景玉却陷入思考。
等等,克劳斯什么时候有中文名字了?不是说没有吗?
还是说,他一直都有,只是没有告诉过她?
在寂静中,克劳斯视线从台下人群中扫过,这么多华人,锦衣华服,衣香鬓影。
灯光将克劳斯头发镀上一层愈发金灿灿的光亮,他沉静开口:
“我的中文名字是陆莱斯。”
景玉:“艹。”


第59章 五十九颗
陆莱斯?
他怎么不干脆叫陆游器呢?
旁边的人体贴地问景玉:“嗓子不舒服吗?你怎么咳起来了?”
景玉摇头,她捂住嘴巴,忍不住又咳了一声:“抱歉,不好意思。”
她庆幸自己刚才只喝了一点点伪装成酒的饮料,不至于将东西喷出来。
克劳斯先生的这个中文名字虽然很“草率”,但台下的人并没有反应过来。
毕竟,今天克劳斯先生能够代替自己外祖母出席已经足够令人震惊,至于“lai si”是什么发音,具体哪两个字,他们不在乎。
大部分人仍旧选择称呼他为“陆先生”。
景玉将酒杯放到侍应生的托盘上,低头,从手袋中拿出手机,抓紧时间翻了翻手机上的名单,果不其然,在特邀嘉宾一栏中,赫然看到【陆莱斯】三个大字。
景玉:“……”
这家伙。
居然还真用了这个名字。
这算不算另类的“以你之姓,冠我(取的)之名”?
克劳斯的致辞并不长,也很官方,只是在末尾加了句幽默的话,表示他愿意承担今晚的全部开销。
旁边有个人半是嘀咕半是酸地说了句:“有钱真的了不起啊。”
景玉想,有钱没什么了不起。
但克劳斯先生敢用“陆莱斯”这个中文名字,是真的很了不起。
景玉的位置和克劳斯先生并不连在一起,这样其实也挺好,免得还要寒暄。
坦白来说,景玉还有点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打招呼。
她承认自己的确有那么一点点的在意,曾经和他睡过四年、接受四年教导这件事情。
还拿了他和他爹四年的钱。
景玉没有办法真的把他当陌生人看待,她很坦然,这样也很正常;换成其他人的话,大概也会有这种想法。
原本的活动基本上也是开开会,讲讲话,大家一起吃饭,今天的募捐会原本也不例外,只不过因为有了克劳斯先生到访,将募捐这个仪式又弄的隆重起来。
克劳斯先生以外祖母的名义捐了一大笔钱——令景玉吸了口冷气的那种大笔。
之后还有些其他的应酬,不过景玉仗着自己个子小,行动灵活,熟稔地找到自己的目标客户,兴致勃勃地上前攀谈。
克劳斯先生却被其他的事情牵绊住了。
景玉没有忘记自己参加活动的目的,她热情洋溢地与面前与自己老乡的赵先生聊天。
对方自幼随父母移民,已经不怎么会说家乡话了。
但当景玉说的时候,赵先生能够听懂,露出点怀念的表情来:“说起来,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回去了。”
他顿了顿,问景玉:“你一个人在这儿多久了?自己一个人做的?”
景玉挨个儿回答他问题:“也得四五年了吧。怎么能呢?我和我朋友一起做的。赵先生——”
对方笑起来,摆摆手:“都是老乡,叫赵先生多生分,叫我一声赵叔吧。”
景玉知道自己刚刚那话题找对了,笑眯眯地叫了声赵叔。
这个“赵叔”就是现在这酒店的老板,景玉和他打招呼,也是试图将自己的啤酒和葡萄酒销售给他。
看得出赵先生对故乡的一些变化很感兴趣,为了能够打动对方,景玉铆足了劲儿,把从小到大的趣事都拿出来说了一遍,什么挖沙坑、洗海澡、“晒人鱼”,去泉心河玩水儿,在

西海岸的无人沙滩露营,晚上还会有小螃蟹偷偷地出来,抓起来装进瓶子里……
景玉越说越起劲儿,赵先生也笑着听。
忽然,赵先生抬起头,看了眼景玉的背后,站起来:“克劳斯先生。”
景玉顿了一下,回头看。
衣冠楚楚的克劳斯先生就站在她背后,礼貌地和赵先生打招呼。
景玉不吭声了。
克劳斯自然地坐在景玉位置旁边,他微笑着和赵先生寒暄,用的也是中文。
景玉在旁边听了一阵,大概听明白了。
两个人早就认识,今天晚上也是赵先生邀请克劳斯过来的。
景玉喝了杯水,嗓子有点点干,刚才说话说的太多了,不太舒服。
在外人面前,景玉和克劳斯一句话也没有说。
克劳斯先生很注重仪表,今天也是。
他使用了景玉熟悉的香水,穿着景玉熟悉的黑色正装,不过今日并没有穿马甲。
克劳斯先生身材高大,腿长,为了能够坐的更舒服一些,在落座前,椅子被他手动往后调了调,才能够自由放开。
景玉一低头就能看到他熨烫到笔直的西装裤,裤缝锐利。
赵先生与他寒暄完毕,笑着指景玉说:“景玉小姐很健谈啊,刚才和我聊了很多,哎,口才也很好,说的我都想休假回去看看。”
克劳斯听他说完,笑起来:“她的确能说会道。”
景玉想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下来。
哦豁!克劳斯先生又能够熟练运用一个四字词语。
中文水平再度迈上一个台阶。
只是这种庆祝的欣喜,一直持续到赵先生说了声“失陪”,站起来离开。
克劳斯这才侧身,看景玉。
他还是如此绅士。
或许因为合约结束,今日的克劳斯看上去更加礼貌。
景玉说:“好久不见,克劳斯先生。”
克劳斯微微笑开了,他的绿宝石眼睛好像可以漾起波纹的水:“三个月也不算太久,Jemma,你最近生活还好吗?”
开场白有那么多,景玉想,他们两个人偏偏选择了最俗气的这种。
景玉笑眯眯:“很好,我体重又增加了一磅耶。”
克劳斯赞成:“的确很不错——刚刚你表现的也很出色。”
景玉有点小骄傲,甚至还有点得意:“是吧?”
就像学生向自己的老师展示自己的学习成果。
“四年了,”克劳斯若无其事地合拢双手,身体微微后仰,平静地注视着她,“我都没有听你称呼我一声’叔叔’。”
景玉沉默两秒钟。
她很想问他一句——“先生,’Daddy’这个称呼已经不能满足您那奇特的性、癖了吗?”
但不行。
她得把握好这个尺度。
景玉清清嗓子,认真地告诉克劳斯先生:“因为之前你没有要求。”
克劳斯想说些什么,但赵先生回来了,重新落座。
在有其他人的情况下,克劳斯并没有和景玉讨论以往那四年的想法。
他和赵先生聊了很多,关于比赛,关于赛马,足球俱乐部,等等。
只是在最后,赵先生才咨询了有关埃森银行的一些事情和流程,克劳斯只选择性地回答了一部分。
景玉喝掉了两杯甜甜的、加了蜂蜜的果汁,但是并没有吃太多东西,她今天食欲不太好。
等到景玉喝第三杯的时候,克劳斯说:“你捐款的数额令我意外。”
景玉捐的不是一笔小数额,她放下杯子。
赵先生也说:“的确,我原本想,既然克劳斯先生捐款了,景玉小姐就不必再捐。”
景玉说:“不一样。”
他的钱是他的,她赚的是自己的。
想了想,景玉看着克劳斯,说:“我们中国有句话,叫做’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呃,虽然放在这个语境上不太合适,但道理差不多——我们只积累有道义的财富。”
克劳斯朝她举杯,笑起来:“原来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抱歉,我刚刚只想到了’劫富济贫’。”
景玉:“……”
你怎么不说是’盗亦有道’呢?
腹诽归腹诽,景玉仍旧礼貌地将酒杯再度举起来,把甜甜的橙汁喝了下去。
今天晚上,她与三个月零一周未见的克劳斯先生的谈话到此为止。
克劳斯先生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景玉继续和赵先生聊了些,不过再没有之前那么挖空心思找话题了。
她心里清楚,就算她现在指着赵先生鼻子骂,对方仍旧会笑容可掬地签下合同。
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陆续有人离场,景玉也困了,她和几个熟悉的人打招呼告别,离开了酒店。
她今天开了自己那辆粉红色的劳斯莱斯,很惹眼。
酒店的侍应生将车子从车库中开出来需要时间,景玉站在门口稍微等了一下,在心里默默计算一下到酒店需要的时间,
正好看到刚出来的克劳斯。
克劳斯先和她打招呼,对方态度看上去如此自然:“Jemma.”
景玉礼貌回应:“晚上好,克劳斯先生。”
他问:“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不用,”景玉笑,“我车子马上就到了。”
话说到这里,她已经看到自己的粉红色劳斯莱斯缓缓过来。
和克劳斯-陆莱斯名字很配的一辆车。
克劳斯没有坚持,他点了点头:“晚安。”
景玉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对方皱眉,大拇指轻轻按了一下太阳穴位置。
景玉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还好,”克劳斯说,“最近工作量有些大。”
眼看着自己的粉红色劳斯莱斯被侍应生开过来,稳稳当当地停在面前,景玉着急回家。
但现在这种情况下,话题都进行到这一步,不关心一下对方身体又会显得过于冷漠,说多了又太耽误时间。
景玉只好拿出能治百病、百试不爽的杀手锏,一个能够适用于各种场合的金句。
她敷衍而不失礼貌地说:“多喝热水,晚安。”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景玉担心会影响后面的车辆,没有过多停留,匆匆拉开车门,上车离开。
动作太匆忙,手包撞到车门上,还响了一下。
克劳斯仍旧站在台阶上,看着景玉坐上了他送的粉红色车子,可可爱爱地开着离开。
多喝热水。
中国人都喜欢喝烧开的水。在生病后,很多人会选择多喝水;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也会多喝热水。
克劳斯认为自己能够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尽管它只有短短的四个字。
这是中国人最贴心、淳朴的问候,一般只会对自己的好朋友或者家人使用。
克劳斯先生缓慢地做了一次呼吸。
他很愉悦。


第60章 六十颗
法兰克福的酒店价格波动一直很大。
为了能够吸引旅行者,法兰克福的很多酒店都会选择在周末——周五、周六和周日晚上这三个时间段、以及节假日和八月份降低房间的价格。
不过,在主要交易会的时候,房间价格会骤然上涨到平时的3倍甚至4倍。
现在还好,景玉提前登陆网站查过,确认最近法兰克福没有大型的展览会和交易会。
在下周的话,有一个克里斯托弗节——这是个街头节日,会有色彩缤纷的同性恋大游|行。
景玉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刚洗过澡,就听到手机响了一下。
是克劳斯发来的短信。
克劳斯:「谢谢你的关心」
景玉:“嗯?”
她的记忆实在称不上多么优秀,尤其是今天晚上,她脑子里装满了大量的其他信息,比如说认识了一些新的经销商,又有一些曾经合作过的人想要约吃饭……
人的脑子是有限的,当景玉专注于这些东西的时候,下意识就会忽略掉其他。
想了好久,景玉也不确定自己今晚上有没有对克劳斯表现出“关心”。但以防万一,她仍旧谨慎、客气地回应。
景玉:「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句话可能并不怎么酷。
克劳斯:「明天晚上,你想要喝一杯吗?」
景玉:「不了,我还有其他事情」
景玉:「谢谢你」
婉拒了克劳斯的邀约,景玉重新坐起来,认真地将头发吹干,她太困了,甚至可以站着睡觉。
说不出是什么原因,自从和克劳斯合约结束之后,景玉从来没有梦到过他。
但今晚是个意外,她倒头便睡,就像鸟儿落入水中,她一头陷入有着克劳斯的梦境之中。
梦里还是第一次冬猎的那天晚上,呼吸出的气体将车窗蒙上一层水雾,车窗是凉的,外面是深沉的、浓如墨的夜晚。景玉坐在克劳斯的腿上,她能够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痛苦的脸


克劳斯用温和的声音使她放轻松,景玉记不清楚自己当时有没有掉眼泪,但她意识到这点,克劳斯能够从她的颤栗中感到愉悦——不,或者说,他在享受安慰她的这一过程。
颠倒的梦境延伸到现实中也是如出一辙的剧烈腹痛,景玉深夜中惊醒,才意识到,原来是生理期到了。
她打内线电话给前台,请工作人员上来更换床品。
每晚150欧的房费物有所值,工作人员在十分钟内就解决了景玉遇到的困境,还为她带来了一些生理用品。
景玉还要了一粒止疼片。
她的耐痛度并不高,除了克劳斯能够给予的疼痛外,她对其他的都敬谢不敏。
景玉在法兰克福又住了四天,她其实原本只订了三晚房间,只是赵先生最近没有时间谈论合同,将时间改到了下周。
景玉不得不给房东太太打电话,告诉她自己最近不能回去,没有办法陪伴她去逛街。
房东太太表示理解,并祝她工作顺利。
生理期让景玉并不怎么想出门活动,偶尔乘车去勃肯海姆区品尝一些物美价廉、具备着异国风味的外卖小吃。
虽然很多大学都搬到了韦斯滕德,但直到现在,这里仍旧饱受法兰克福学生的喜爱。
或者乘坐由法兰克福公共交通公司运营的苹果酒专列,只要6欧,就能享受近70分钟的城市风景,这个有轨电车从动物园和Messe之间的美茵河两岸循环穿行,还能够品尝到列车上

提供的苹果酒和椒盐脆饼。
偶尔会有人主动搭讪,不过景玉并没有留下联系方式,而是微笑着拒绝。
欧美的审美相较而言比较多元化一些,景玉这种长相在有些人眼中看来并不算得上性、感,但也有一部分人认为非常的“hot”。
景玉不确定自己今后还要不要留在德国。
目前她也并不需要感情上的慰藉,因此也没有开展一段恋情的打算。
再次遇到克劳斯先生,是商会活动结束后的第五天。
景玉一直想拿下酒店订单的赵先生,他的儿子举办婚礼。不知道为什么,赵先生给景玉也送来了一张邀请函。
因为新娘是生长在德国的女孩,这场婚礼基本上也是按照德国的习俗来举办的。
算起来,这也是景玉到达德国之后,所参加的第一场当地人婚礼。
婚礼在位于马尔堡的一家尖顶教堂中举行,有着优雅的石刻雕像。主圣坛后面是令人惊叹的巨大哥特式彩色玻璃,阳光穿透,五彩缤纷的光芒落下,将石质的地板也映照出一片灿

烂光辉。
按照这边的习俗,当新人并肩走入教堂的时候,站在两边的宾客要向新人抛洒米粒,预示着祝福。景玉也拿到了一小兜的米,摸了摸,忍不住轻轻叹一口气:“有点浪费。”
“算不上浪费,”一个男声从耳侧传来,男人用德语说,“在婚礼结束后,这些米会在清理后送去饲料厂。我们明白中国人重视食物,只是也希望能够按照我们的习俗来完整地完

成婚礼。”
景玉抬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棕色头发,眼睛是很浓的绿色。
他自我介绍:“马克西姆,新娘的哥哥。”
景玉了然,她说:“Jemma.”
“我知道您,”马克西姆笑起来,“克劳斯先生的辅助治疗者,等待白骑士拯救的落难公主。”
他说话的语调很慢,遣词造句也很怪。
听他在这时候提起克劳斯,景玉保持了高度警惕,她问:“谁告诉你的?”
“不不不,别这样紧张,”马克西姆笑了,他耸耸肩,终于介绍自己的职业,“我是一名心理医生,曾经为克劳斯先生服务过。我知道您的存在,不过也仅仅是’知道’。”
景玉直直地看着他:“马克西姆先生,作为心理医生,您应该知道,保护病人的隐私是最重要的职业道德。我如果是您,绝不会在这时候提起克劳斯先生。”
她有点说不出道不明的恼怒,并非因为自己,而是马克西姆这样轻易地将克劳斯先生的事情说出来。
即使景玉心里知道,即使她是克劳斯先生的“辅助治疗工具”。
景玉不喜欢他这样“泄露隐私”。
克劳斯先生一定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的心理状况。
谈话到这里结束,载着新娘和新娘的马车停到入口处,这对新人互相搀扶着从红毯末端往前走,当周围人抛洒米粒的时候,景玉也从小包里面抓了一把米粒,和众人一样,用力地

抛撒向新人。
洁白的米粒落在新娘的裙摆上,像漂亮的、细细小小的珍珠碎块。
马克西姆对景玉小声道歉:“很抱歉冒犯到您,请相信我,我并没有恶意。”
景玉没有说话。
她跟随着人群,前往教堂内落座,马克西姆选择坐在她旁边,仍旧试图和她攀谈。
他可真是健谈,一直到坐下后还在聊。
不过对方长记性了,不再提克劳斯先生的事情,而是问景玉的心理状况——
“当初我很不赞成他们实施这个辅助治疗方法,才会选择离职,”马克西姆终于说出来原因,“这种辅助治疗有可能会导致克劳斯先生为了能够继续帮助您而伤害您、从而制造出

一个仍旧需要他帮助的’可怜女孩’——喔,先不说这点,最令我担心的是,您有可能会因此过度依赖克劳斯先生、离不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