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石—戒—指。
景玉淑女地回应:“我很乐意接受,英俊的克劳斯先生。”
一场因为金钱而险些导致的感情危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克劳斯化解。
克劳斯悠闲地品尝着景玉点的廉价沙拉套餐,而景玉一边开开心心地喝着昂贵的葡萄酒,一边努力思考这次的宝石戒指要什么样子的。
除非克劳斯先生看到什么特别想送给她的东西,在一般情况下,景玉拥有着对礼物的选择权。
经过老师的培养和指点,景玉现在能够轻而易举地从很多种宝石中挑出最昂贵、价值最高的一个。
她选择宝石也从来不考虑好不好看、配不配。
景玉的目标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在这一场皆大欢喜的旅游中,其实也有那么一点点不太愉快的后遗症。
长时间保持/乀-o让景玉吃不消,而使用o-へ、为了配合身高而低头弯腰的克劳斯先生,在开了许久的车后,却仍旧精神奕奕。
景玉只能将这点归结于克劳斯先生饮食偏好肉类、热衷户外运动这点。
毕竟她只是个弱小无助但能骂能吃的淑女。
景玉他们这次的葡萄酒节之旅并没有白费心血,经过多方面的探查,最终锁定了其中一款。
价格自然是比啤酒高,但是它很甜,用了熟透的、有些皱褶的葡萄酿造出来的,香味浓郁,克劳斯告诉她这种酒有种专业分类名称,单词很长,比克劳斯先生的全名还要长,叫做

“Trockenbeerenauslese”,简称TBA。
这款葡萄酒的引进并没有耗费太多的波折,很顺利地和对方谈好价格、签订相应的协议,现在一切都按照流程慢慢地走。
景玉也在按照克劳斯为她规划的学习流程,逃大课,重点上练习课和实践课,选择性去一些选修小课。
德国的本科学制是六个学期,但想从公立大学顺利、按时毕业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很多人都会花费7-10个学期才可以毕业。
当然,在大部分德国人眼中,延期毕业并不是一件恐怖的事情,他们很多人也会选择在就读过程中申请主动休学一年,调整好后继续攻读。
还有的,哪怕读了10个学期也没办法顺利毕业,仍旧继续延毕。
也正因此,在一开始制定计划的时候,克劳斯根据景玉的情况,商量之后,两人制定的目标就是七个学期毕业。
而现在,景玉又面临着另一个问题。
她要不要选择读研。
德国的研究生只需要四个学期,很多国内的学生都会在国内攻读完本科后,再申请德国的研究生,这是很多人经常选择的一条路。
景玉一开始没有这个打算,她只想着毕业后回国,找一份合适的工作。
但现在——
毕业之后,回到自己熟悉的故乡,还是留在异国继续漂泊?
景玉原本不考虑继续攻读的原因,大部分因为没钱;而现在,她的钱足以让她顺利地读完研究生。
可是……
公立大学的商科更注重理论,而私立商学院重视实践,景玉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继续读公立大学的研。
她并不适合搞学术研究。
这个问题困扰了景玉很久很久。
一直到本学期结束,景玉也没有寻找到答案。另一件事情摆在了她的面前,需要找实习了。
在这方面,德国的公立大学能提供的资源远远不如昂贵的私立商学院,大概因为免学费,德国公立大学对学生都是一种自由放养的状态。
景玉并没有麻烦克劳斯先生,她浏览着一些公司的官方网站,投递了一些简历。
最终,她通过了法兰克福一家公司的面试。
克劳斯对她寻找实习工作这件事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因为他最近的确也很忙。
周末的时候,景玉会从法兰克福坐车回到慕尼黑,在这边度过一个快乐的休息日。
受到克劳斯先生以及埃森先生的关照,景玉的小金库中攒的钱越来越多,在埃森银行,她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私人理财顾问,对方会为她的存款提供贴心的理财建议。
新年时候,景玉还收到了私人理财顾问送来的礼品,还有亲笔书写的感谢信。
景玉对感谢信兴致不高,但她很喜欢里面送的特色小点心,和有着浓浓香味的奶酪球,她大方地分给了克劳斯先生一半。
眨眼间,就到了五月。
2017年5月30日,农历五月五,端午节。
端午节这天是周二,景玉还在法兰克福工作,不过她花了好大力气买材料,包了粽子、煮熟后,请人带给了克劳斯先生。
等到下班之后,景玉开开心心地给克劳斯先生打去电话,询问他的吃后感。
“是的,味道不错,”克劳斯先生说,“吃法也很新奇,只是不太方便咀嚼,对牙齿有些考验。”
景玉:“嗯?”
她仔细想了想,恍然大悟。
先生应该是说里面的红枣吧,景玉做的时候的确有些疏忽,她好像忘记把里面的枣核取出来丢掉了。
克劳斯不喜欢批评别人,他教育景玉时候的用词也很委婉。
譬如现在说的“对牙齿有些考验”,应该是指他不小心咬到枣核?
一想到自己的疏忽给克劳斯先生牙齿带来一点不大不小的麻烦,景玉顿时感到有些抱歉。
“对不起,”景玉认真地向克劳斯道歉,“下次我会注意的。”
克劳斯先生笑着告诉她不必在意。
通话结束之后,克劳斯盯着面前、盛在洁白瓷盘中的粽子很久。
这个用绿色植物叶子裹成多边立体的食物。
沉吟两秒,克劳斯用银柄的餐刀和餐叉,将绿色的粽子切下一小块。
然后,连带着被切下来的粽叶,和里面包裹着红枣、花生、小甜豆的糯米块一起用餐叉穿起来,慢慢地放在口中咀嚼。
粽叶嚼起来的感觉并不太好。
不过这是景玉精心准备的特色节日食物。
克劳斯先生优雅地将整颗粽子吃掉。
包括粽叶。


第43章 四十三颗
在没有克劳斯先生的情况下,景玉见到了另外一个不同的法兰克福。
她承认,法兰克福的确是莱茵河—美茵河地区最具有魅力以及文化吸引力的一座城市。
景玉在这边仍旧住着克劳斯那套公寓,可以看到主塔楼。不过现在她一部分时间分给工作,另一部分时间专注于推出葡萄酒的新饮品,要么就在法兰克福自由行走,很少会悠闲在家

中欣赏风景。
没有啤酒节奠定的良好基础,葡萄酒的推出并不是那么容易。
景玉决定用最古老、陈旧的推广方法——她们订做了一部分小瓶装,当作试赠饮品,装在漂亮的盒子里,送给一些经常采购或者大批量购买啤酒的客人。
这些葡萄酒第一批刚刚送出去,目前还没有收到明显回馈。
算一算,距离景玉第一次来德国,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
只是时不时做梦,她还是容易梦到自己刚来德国时居住的那个老旧公寓,阴沉沉的,其他人在疯狂开派对,隔壁是各种夸张的叫声。梦里面的公寓像是蒙了一层扑扑簌簌的灰尘,阴

沉沉,空气飘着密密麻麻的潮湿水珠儿,好像生活在满是黑色的迷雾中。
她还在选择继续研读还是就业这两个问题中感到困扰。
法兰克福有如此多的音乐会、俱乐部和夜店,而周四,是上班族最为喜欢的一天,在这个夜晚,他们会齐齐地狂欢、在夜店或者酒吧中快乐放松。
周五,景玉总能遇到很多困到睁不开眼睛的工薪族,看到因为过度跳舞而磨损的鞋子,以及他们昏昏沉沉、宿醉后的味道。
如果她选择工作,会和他们一样吗?
景玉没办法确定。
但她的的确确享受了一段时间独身工作、居住的快乐。
早晨喝着咖啡,吃用小麦粉和黑麦粉做的面包,还有简单的蔬菜水果沙拉;黑森和威斯特伐利亚有着味道绝佳的腌火腿和用杜松子熏的火腿,景玉在午饭时常常吃它们;晚餐会在

附近转一转,她最喜欢吃的一道菜,是用香料、酸豆、柠檬汁和啤酒炖成的肉菜。
在下班过后,景玉会去法兰克福顶级的歌舞表演场所看一场歌舞,有时候还可以看到杂耍、或者魔术表演。她喜欢上一个只有80个座位的艺术型电影院,它有着漂亮的葡萄酒酒吧

,还可以一边喝,一边看一些非传统的原版电影。
克劳斯并不会陪她去感受这些东西,在他的影子之外,景玉快乐地去观察、尝试普通的德国生活。
景玉还尝试了苹果酒和法兰克福绿酱,这些东西比想象中其实更容易接受。
在克劳斯并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景玉去剪掉长发。
原本能一直到后背的头发被她剪到刚刚盖住耳朵,她还接受发型师的建议,将头发的边缘烫出了一个个小卷。
剪完头发之后,景玉才给克劳斯打去电话。
果不其然,克劳斯极为震惊。
在得知头发已经剪掉之后,他要求景玉将她那些头发带回来。
景玉不知道他拿自己头发做什么,不过这些东西对她而言毫无用处,于是痛快地送给了克劳斯。
反正他也不可能拿这些头发来下蛊或者什么的。
等到六月末,景玉回到慕尼黑的时候,克劳斯和她好好地谈了谈。
克劳斯称赞了景玉的新发型。
景玉知道他更喜欢她长发,但克劳斯仍旧使用了赞美的词汇和语气,微笑着告诉她:“新发型让你看上去就像美丽的小玫瑰。”
赞美过后,克劳斯话锋一转,问她:“你考虑过继续读书吗?”
景玉看着他。
“继续申读研究生,”克劳斯说,“德国学制只有两年,比你在中国读研会少一年,”
他看着景玉的眼睛,观察着她的神色。
景玉想了想,告诉他:“先生,但是这样的话,我需要继续在德国——”
“我可以继续为你支付生活费用,”克劳斯说,“金钱不应当成为阻碍你继续学习的原因。”
景玉并没有立刻回答他。
她说:“可以让我想想吗?”
这一想,就到了晚上。
再度进行这个话题的时候,他们刚刚看完一场电影。具体的剧情是什么,景玉忘的一干二净,她坐在舒适的躺椅上,穿着玫瑰红睡衣,没有戴任何装饰品。
克劳斯先生坐在她旁边,景玉能感觉到,他并没有看她。
景玉说:“先生,我不想继续申读研究生了。”
克劳斯手指搭在椅子上。
“我和您不一样,”景玉躺在躺椅上,“先生,我知道富人的时间是很珍贵的,你们的每一分钟都在创造着需要我花一年甚至好几年才能赚到的财富。这样比起来,普通人的时间

看上去的确不值得一提。”
她慢慢地说:“毕竟只要一欧元,就可以让一个难民在工厂流水线上工作一小时。一无所有的人,时间也很廉价,对吗?”
克劳斯摇头:“我不赞成你的观点。”
“是的,”景玉点头,“我想说的是,普通人的时间也很珍贵,或者说,或许比您的时间更珍贵。”
克劳斯并没有打断她,他在听。
电影放映已经结束,前面的光亮起来。
他们前面是朦胧的光雾,身后是浓暗。
“您有很多可以用来试错的时间成本,比如继续读研,如果在攻读过程中发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您还有其他的选择,用来’修正’这个错误,”景玉认真地说,“可是我

不一样,我没有去试错误的机会。您可能觉着我过于谨慎、不敢尝试,是因为我承担不起错误的后果。”
如果给予她同样的资源,同样的教育,同样的支持,景玉想,自己并不会比如今的克劳斯先生差。
她的头脑也很灵活,如今欠缺的,只是一些阅历。
景玉接受克劳斯先生的培养、教育、塑造。
景玉崇拜先生,尊敬他,感激他,亲近他。
但不会头脑发热地迷恋他。
就像阿历山德罗斯创作了《米洛斯的维纳斯》,而《米洛斯的维纳斯》也同时成就了他。
“您知道象棋吗?”景玉说,“只要下错一个棋子,就面临着失败的风险;运气好了,说不定还能花点心血补救回来,运气差的话,只能面对失败。”
说到这里,她转脸看向克劳斯:“先生,我的人生是不能够反悔的一盘棋。”
“我只有一颗并不太甜的酸橙。”
克劳斯问:“除了金钱,还有其他能够给予你安全感的东西吗?”
“没有,”景玉说,“坦白来说,我不需要那些。”
克劳斯坐正身体。
他穿着黑色的睡衣,这个颜色衬着他的手很白。
克劳斯并不喜欢、也不会去做美黑。
他侧脸,金色卷发垂下来:“你是不信任这些。”
景玉沉默了。
她端起旁边的酒杯,喝了杯子中的最后一口。
今天外面卷起骤雨狂风,为保持最佳的视听体验,影音房中做了很好的隔音处理,听不到那些压下来的风雨声。
只有酒瓶从冰桶里取出来的哗哗啦啦声音。
克劳斯亲手给景玉倒了一杯酒,这种声名显赫的高品质葡萄酒,口感强烈,回味甘。
酒液从他的手中缓缓注入景玉的杯子。
景玉从杯中液体看到自己的脸。
看起来有点点陌生。
克劳斯举杯,绿宝石般的眼睛中有着微微笑意。
他重新回到最初的分歧点,把话题又绕到是否继续读研上面。
“不申请读研也可以,我尊重你的选择。”
景玉喝了一口葡萄酒,里面的冰块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克劳斯先生明知道她不是在说这个。
-
在暑假来临的时候,景玉的实习也结束了。
她向克劳斯申请两周的假期,回青岛为母亲和外公扫墓。
住在对面的王及也放暑假回家了,他家里多住进来一个小男孩,说是王及的表弟,姓齐,小名啤酒。
景玉大扫除的时候,王及一家没少主动帮忙。远亲不如近邻,更何况景玉如今孑然一身,无亲无故,面对邻居的帮忙,她也很感激,将自己从德国带来的一些火腿等东西送给他们


齐啤酒特爱吃景玉带来的火腿,几乎天天敲门过来找景玉玩。
景玉对这个嘴巴甜甜脑袋机灵的孩子印象还不错,而且对门王阿姨对她也很照顾,经常送她些饺子之类的食物。
有时候景玉会和德国的伙伴们开视频通话,和他们沟通最近的店铺问题。啤酒积攒了一批稳定的老客户,但是受于种种限制,并没有在其他地区也铺开销量。
葡萄酒倒是渐渐被人接受了,不过因为价格稍微高一些,所以销量算不上很好。
景玉和他们聊天时候用的是德语,这些并没有避讳齐啤酒,有时候也会拉着齐啤酒介绍一下,说是邻居家的小朋友。
周五晚上,景玉接到克劳斯的视频通话请求。
她拖延症晚期,书匆匆忙忙翻了一遍,没有读的很仔细,现在还有点心虚。
但是不得不接通。
克劳斯例行过问她的读书计划,景玉回答的磕磕绊绊。
提问越多,克劳斯眉皱的越厉害。
眼看着事情要往糟糕的方向发展下去,齐啤酒探出个脑袋,好奇地问景玉:“姐姐,你又在视频吗?”
克劳斯也看到了这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小男孩,他暂时中止抽查,询问景玉:“这是谁?”
景玉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看来能试图转移一下克劳斯的注意力了。
于是,景玉热情洋溢地介绍着他:“邻居家的小朋友。”
“邻居?”克劳斯问,“隔壁姓王的邻居?”
景玉一边庆幸他没有使用“隔壁老王”这个词,一边惊叹,他的记忆力是真的强。
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他还记得这么清楚。
景玉没有忘掉转移先生注意力、让他淡忘抽查的目标,对齐啤酒说:“你要过来看看吗?”
齐啤酒抱着小足球啪嗒啪嗒地过来。
为了能让克劳斯高兴,景玉不遗余力地当面夸奖着他,企图让嘴甜的齐啤酒说点恭维话。
齐啤酒被家人教的嘴巴很溜,能夸一个人三十句不带重样的。
景玉抛砖引玉,让齐啤酒看屏幕上的克劳斯先生:“啤酒,你看视频上的叔叔帅不帅啊?”
隔着屏幕,克劳斯优雅地使用中文纠正:“是哥哥。”
齐啤酒看着他。
这个金色头发的男人穿着西装,穿西装的都是叔叔,是大人。
前几天和景玉视频的男人都穿T恤,穿T恤的才是哥哥。
于是,在景玉期盼的视线中,平常嘴巴甜甜的齐啤酒,犹豫两秒,转脸对着景玉说:“但这个老外就是叔叔啊。”
“前几天晚上经常和姐姐你视频的那几个老外才是哥哥。”


第44章 四十四颗
景玉想要捂住齐啤酒的嘴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克劳斯问:“换人?”
景玉试图吹彩虹屁:“先生,您抓关键词汇的能力真好。”
可惜,彩虹屁失败。
克劳斯先生并没有因她的恭维而露出笑容。
克劳斯还没有回答,齐啤酒已经惊呆了,他转脸问景玉:“这个老外会说中国话吗?”
克劳斯对叽叽喳喳、闹闹腾腾的孩子并没有什么兴趣,他如今的注意力集中在景玉身上:“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他的声音听起来如此柔和,而景玉却不由得龙臀一痛。
三言两语将齐啤酒送走,景玉重新坐回来,调整一下呼吸,才严肃地告诉克劳斯:“您知道,我一直遵守着规则。”
克劳斯轻轻应一声:“是那种’只要脱离视线、就立刻先玩了再说学习的事’这种遵守吗?”
景玉:“……”
“你知道,我不喜欢强迫人,”克劳斯告诉她,“小龙宝贝,如果你现在坦白的话,或许会稍微舒服一些。”
景玉不再犹豫,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把自己最近几天的视频对象都上报。一口气说完之后,她眼巴巴地看着克劳斯:“您可以随时进行检验。”
她在解释这些的时候,克劳斯的视线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等景玉说完之后,他才稍稍倾身,注视着景玉,问:“你为什么要让刚才那个孩子称呼我为’叔叔’?你不喜欢’哥哥’这个称呼吗?”
“嗯?”景玉犹豫了,“可是平时在床上,您不是最喜欢听Daddy——”
“不一样,”克劳斯说,微微抬起脸,他想了想,“我想我还是有点介意被误认为是你的长辈。”
年龄和外观的确会让人介意,景玉回想到自己还在读高中时候,晚上在广场散步,被一个小孩子叫过“阿姨”。
的确很不舒服。
景玉真情实感地点头:“没错,如果有人叫你’哥哥’、却叫我’阿姨’的话,我会把他打到连他妈妈都认不出来。”
克劳斯被她故作凶狠的话逗笑了。
他并没有纠正景玉的话,只是提醒景玉,家里购买了新的面霜,克劳斯很乐意听她分享面霜的使用感受。
克劳斯也做了些可爱的小玩具和新礼物,只等她回来。
景玉有一个老外男友的事情很快被齐啤酒说了出去,邻居阿姨有些遗憾寒假时没有下手,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她对景玉的怜爱,仍旧笑吟吟地给她送些饺子过来。
至于王及,他当天晚上喝了杯酒,什么都没有说。第二天,仍旧像往前一样,帮景玉将订来的一些桶装水送上楼。
与德国比起来,景玉更喜欢自己充满人情味和烟火气息的故乡,现在是夏天,街上有的小店会售卖一种叫做“甜甜稍”的东西,是一种绿色的、茎秆甜甜的高粱,吃法和甘蔗类似

,但并没有那么甜,反而多了丝草木的清香。
景玉在水果店买了一些,后来发现夜市上有更便宜的,于是买了好几根扛回来。
她在德国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售卖。
在国内的这几天,景玉疯狂地“搜刮”各式各样的家乡美食。
下一次回来……大概是毕业后,也可能是两年后。
谁也说不准。
克劳斯先生显然并不认识景玉喜欢的这种甜高粱,当视频的时候,他盯着景玉身后,出声问她:“你后面、倚靠在墙上的绿色植物是做什么用的?”
“什么?”景玉回头看了眼,看到那几根“甜甜稍”,顿时明白了,“啊,这个呀。”
她笑眯眯地告诉克劳斯先生:“是可以吃的喔。”
正巧手边有一截,她本来打算咬一口给克劳斯先生示范一下,但这种东西就像酸菜猪肉炖粉皮子一样,很难吃出来优雅感。
景玉只能停顿下来,简略地用语言向克劳斯先生介绍食用方法:“用牙齿咬开,然后咀嚼,能尝到甜甜的汁水。”
克劳斯看着景玉手中的植物。
绿色的,直筒的,边缘泛白。
她身后白墙上,还倚着几棵,摄像头只能让克劳斯看到植物中间绿油油、一节一节的一段。
克劳斯说:“甜心,我知道中国的熊猫很珍贵、可爱,只是没想到你们的食物也一样可爱。”
景玉:“啊?”
她原本有些疑惑克劳斯为什么在这时候提起熊猫,但略加一想就明白了。
6月24日,有两只来自中国的大熊猫,“梦梦”和“娇庆”刚刚抵达柏林舍内费尔德机场,被安置在柏林动物园中。
德国民众都很喜欢它们,德国之声也为此做了专门的报道。
或许,克劳斯先生也喜爱熊猫。
景玉并不介意被先生用国宝来做形容,这比爱称“小耗子”“小鼠鼠”更加容易被人接受。
“我承认,中国的菜系颇为丰富,饮食文化也很优秀。不过,”克劳斯微微皱着眉:“我不理解,甜心,为什么中国有这么多考验牙齿和消化能力的食物呢?”
景玉:“嗯?”
克劳斯提示:“比如说,你之前送我的粽子。”
那些粽叶很难咀嚼,也很难消化。
景玉恍然大悟:“啊,这个啊,对不起,忘记说了。”
说起来,豆子和糯米的确有些不太好消化。
她想了想,提出建议:“这样吧,等我回去,再给你煮一锅赔罪,好不好?”
“谢谢,不过不用了,”克劳斯礼貌性拒绝,“宝贝,虽然很想答应你,但我需要为身体着想。”
“那好吧,”景玉遗憾地叹口气,她问,“啊,对了,先生,您之前没有吃过粽子吗?”
她记得,克劳斯说过,他的母亲在中国成长。
怎么可能没吃过粽子呢?
“或许吃过,”克劳斯面色如常,“抱歉,我记不清楚了。”
“上次你还将冰糖葫芦认成了橙子炸鸡,”景玉兴致勃勃地提起这个文化而导致的小小误会,“嗯……您小时候不喜欢吃中餐吗?”
克劳斯说:“也会吃,不过是一些味道不太好的面条、饺子。”
——其实并不是味道不太好,是放了太久太久,闷在盒子里面——馊掉了。
——也有一些混杂在一起的炒菜,各种剩掉的菜叶子和奇怪的肉,甜与咸、酸辣,各种不同的味道融合。
不过,衣冠楚楚的克劳斯先生只会微笑着告诉景玉,不过是味道不太好。
景玉不解:“味道不太好?您是认为饺子都不好吃吗?”
“不是,”克劳斯说,“你做的味道很不错。”
景玉很想继续问克劳斯先生口中“味道不好”的饺子是什么馅料,这样她可以记下来。但他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重新移到景玉的学习抽查上。
景玉:“……”
转移注意力这种方式,对克劳斯完全不起作用。
景玉不仅没有成功,还白白地搭上了一个“叔叔”称谓导致的不悦。
一想到回慕尼黑就要面临“惩罚”,景玉有点激动又有些忐忑不安。
这大概是景玉在毕业前最后一次回国。
她去香烛店买了很多纸钱和香烛,烧给外公和母亲,将墓碑周围打扫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