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达伯爵是在一个非常普通的早晨里,接到了阿基奎女大公的家书,以及亨利的死讯。虽然他已在七八年前,就与阿基奎女大公协议分居,并且除了必要的节日都不怎么踏入阿基奎宫廷,但是对于他跟阿基奎女大公的两个孩子,卡尔达伯爵还是存了份愧疚之情。
不管他与阿基奎女大公的结合原因是什么,亨利与玛丽安娜都是他们这段不幸婚姻的牺牲品。
卡尔达伯爵知道自己是个懦夫。他既不能给相伴多年的初恋情人一个正式的名分,也无法反抗母亲和哥哥的意愿,所以只能装聋作哑,稀里糊涂地过下去。
直到亨利的死亡犹如一记耳光,将他彻彻底底地打醒。
…………
……
阿涅丝醒来时发现自己身旁的床位只留下几道皱巴巴的印记,于是到城堡的小教堂里去找卡尔达伯爵。
因为伯爵领的主人非常虔诚的缘故,所以城堡里最华丽的地方,便是用来供奉万神的小教堂。
阿涅丝有时也觉得挺讽刺的。
毕竟一个虔诚到每日都要花上四五个小时进行忏悔和祷告的男人,不仅是个游手好闲的轻浮子弟,更是在成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保持着一妻一情人的关系。
对于卡尔达伯爵,阿涅丝在少女时期里,也有过不少幻想。
当时还是少年的卡尔达伯爵曾牵着她的手,走进一座并不华美的教堂,然后在爱神和万神的雕像前,承诺他会在长兄结婚后,就正式迎娶阿涅丝为妻。
哪怕当时的阿涅丝也曾因二者间的身份差距,而对这段感情产生过质疑,并且一度要与卡尔达伯爵分手,但是在他们青梅竹马的情分,以及卡尔达伯爵的坚持下,她还是选择相信情人,相信卡尔达伯爵能给她一个未来。
毕竟卡尔达伯爵只是玛丽女王的第三个孩子。
相较于献身神明的菲利佩,卡尔达伯爵最好娶个家世不强,人口简单的妻子,以免他的长兄继位后,对他产生种种猜忌。
现在想来,他们当时岂是“天真”二字所能描述的。
王权的强制性和当时还是王储的奥布斯达国王的傲慢,毁了卡尔达伯爵和阿涅丝对于美好生活的全部幻想。
为了给奥布斯达国王遮丑。
同时也为了挽回被欺骗的阿基奎女大公。
阿涅丝眼睁睁地看着卡尔达伯爵迎娶了生产不到三个月的阿基奎女大公,甚至还被逼着参加二者的婚礼——因为玛丽女王要确保一切都万无一失,卡尔达伯爵不会在婚礼或是之后的生活中,给阿基奎女大公一个没脸。
那一刻,阿涅丝的绝望之情难以用言语来描述。
她在卡尔达伯爵婚后的第二个月里生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儿子,然后在玛丽女王的安排下,获得了乡绅的头衔与不菲的年金,甚至被承诺能获得一门改变阶级的婚姻,以及儿女们的光明未来。
然而在卡尔达伯爵找上她,并且哀求她再给自己一次机会时,阿涅丝还是没能抵抗卡尔达伯爵的柔情攻势,就这么自欺欺人地与他继续生活下去。
直到他们的孩子一天天的长大,而阿基奎女大公和卡尔达伯爵唯一男性继承人意外死亡。
“我已经让人替你准备好前往阿基奎大公国的行李……并且让塞利姆替你写了封哀悼书。”阿涅丝站在小教堂的门口,看着一身睡衣的卡尔达伯爵跪在万神像前,为他死去的婚生子祈求灵魂的安息
“你还好吗?”在门口站了很久的阿涅丝犹豫再三,还是向卡尔达伯爵问道:“需要塞利姆与你一同前往吗?”
“不了,伊莎贝拉(阿基奎女大公)刚刚失去亨利,我还不想让她在难过之余……添一分心堵。”
阿涅丝口中的塞利姆是她和卡尔达伯爵的长子,一个已经参加骑士训练,并且将卢修斯视作目标的男孩。
听了卡尔达伯爵的话,阿涅丝讽刺地弯了弯嘴角,不咸不淡道:“自打阿基奎女大公流产后,你总是这么替她着想,甚至都不敢让我的孩子出现在奥布斯达的皇宫里。”
“阿涅丝,你不要这么折磨我。”卡尔达伯爵痛苦地将面容埋进手掌心里,语气卑微得不像个出生王室的伯爵:“我对伊莎贝拉造成过的伤害哪怕永远还不上,也不能继续增加。”
“是的,你伤害过阿基奎女大公,可是我呢!”阿涅丝捶了下教堂的木门,愤怒得像个保护领地的母狮:“因为你那可笑的母亲和更加可笑的哥哥,我所遭受的伤害难道比不上伊莎贝拉吗?”
“我的孩子至今都只能以私生子的身份战战兢兢地活在一片并不开阔地天空下,而阿基奎女大公呢……”
阿涅丝死死盯着卡尔达伯爵的脆弱背影,语气古怪道:“她是高高在上的女大公,就连你的母亲都那么喜欢她,喜欢到连遗嘱里都带了她的名字,所以她的孩子们又怎么可能过得不好。就连卢修斯……”
一想到阿基奎女大公和奥布斯达国王所生的私生子,阿涅丝便气得说不出话来。
“阿涅丝,我对你和我们的孩子不好吗?”卡尔达伯爵声音苦涩道:“我将大部分的时间都奉献给了我们的孩子,从而忽略了亨利与玛丽安娜。”
“身为父亲,我连女儿的婚事都决定不了,甚至都不敢面对他们。”曾几何时,卡尔达伯爵也想在亨利与玛丽安娜面前做个好父亲,然而当他付诸于行动时,却发现自己没法好好去爱他们。
是的,卡尔达伯爵无法对亨利或是玛丽安娜产生父爱。
因为他知道亨利与玛丽安娜并不需要他。
甚至都不怎么想看见他。
“父亲,您打算什么时候去阿基奎大公国?”
就在阿涅丝与卡尔达伯爵僵持之际,一个清亮的声音打破了二者的僵持局面。
阿涅丝回过头,只见他们的长子塞利姆还未换下晨练的衣服,正浑身是汗的站在教堂门口,小麦色的肌肤扑哧扑哧得冒着热气,凌乱的棕红色短发下有双天空一样的眼睛。
因为玛丽女王和杜纳瓦亲王的红发基因,奥布斯达的孩子们除去长相似母的茵内斯,余者大都是红发或者偏红的栗色头发,棕色头发。
虽然塞利姆在长相上更偏向父亲,但是那副朝气蓬勃的样子同卡尔达伯爵截然相反,甚至让卡尔达伯爵产生一种玛丽女王尚在世的错觉。
【如果塞利姆懂事后有机会去一趟奥布斯达皇宫,兴许母亲会很喜欢他吧!】
恍惚间,卡尔达伯爵冒出一个相当荒谬的念头,随即在心里自嘲了一道:【玛丽女王怎么会喜欢他的私生子女。她那么高傲的人,对自己的儿子们都失望透顶,孙辈中唯一能让她露出笑容的,也只有玛丽安娜了。】
“你怎么不换衣服就过来了。”阿涅丝不悦道:“赶紧去冲个澡换身衣服,免得感冒了。”
看着永远都冒冒失失的长子,阿涅丝不悦之余,也开始担忧起塞利姆的未来。
她可不是狠心将长子送进圣殿里的阿基奎女大公。
阿涅丝是个非常传统的母亲,自然希望塞利姆能够娶妻生子,最好在卡尔达伯爵还能管事时加入奥布斯达骑士团,争取靠着军功获得爵位乃至皇室的正式承认。
而考虑到卡尔达伯爵的资源有限,阿涅丝也只能争分夺秒地将长子先培养出来,然后让功成名就的“塞利姆”去带余下的子女。
虽然阿涅丝也曾希望卡尔达伯爵能够向阿基奎女大公提一下他们的孩子,哪怕松口给个骑士身份也行。
然而卡尔达伯爵根本不敢向阿基奎女大公提出这种要求,而阿涅丝在逼了几次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如果她的孩子们能继承卡尔达伯爵的财富与领地,她又何尝像个无耻的贱人一样,向情人的合法妻子讨要东西。】
将长子“轰走”的阿涅丝叹了口气,目光落到自己并不年轻的双手上,只觉得岁月流逝所带来的焦虑感越来越重。
倘若卡尔达伯爵有个什么意外,或是奥布斯达国王提前退位,那么她们一家又该如何?
伯父尚且能看在他有愧于卡尔达伯爵的份上,对私生的侄子侄女们多几分宽容,可那位奥布斯达王后,以及她所生的王子们就不同了。
一想到那位破坏了她和卡尔达伯爵有可能的婚姻,直接造成三个人悲剧的毒妇,阿涅丝痛恨之余,又有几分等着好看戏的愉悦。
当年华已逝,爱情不再之时。
王储爱上小贵族之女的童话,也只剩下一地的鸡毛。
虽然卡尔达距离奥布斯达的皇宫有着不小的距离,但是阿涅丝可是知道那位奥布斯达王后如今只剩下一个王后的名头,以及三个合法子女来维持她摇摇欲坠的地位。
诚然,奥布斯达国王爱过这个曾让奥布斯达王室支离破碎的女人,可是当他真正与之结婚,并且过了一段还算美满的日子后,王位前接踵而来的诱惑,以及属于统治者的野心让奥布斯达国王开始后悔起自己曾经的莽撞,甚至想通过卢修斯来恢复他与阿基奎女大公的关系。
尤其是在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去世,阿基奎大公国和布列塔尼亚公国有可能合二为一后,奥布斯达国王后悔得几乎夜不能寐,在情妇的床上辗转反侧。
如果他没有抛弃阿基奎女大公。
那么现在,奥布斯达国王最有出息的儿子卢修斯,便是布列塔尼亚公爵兼阿基奎和奥布斯达的王储。
而在奥布斯达国王百年后,杜纳瓦家族将坐拥南方三分之一的领土,甚至有可能统一南方乃至整个大陆。


第46章
当玛丽安娜再次见到布列塔尼亚摄政王时,对方像个胀气到随时都会爆炸的气球,令原本就不宽松的袍子在身上勒出细细浅浅的褶皱。
“您准备好向我忏悔了吗?”玛丽安娜坐到摄政王对面,其娇小的身形同体型庞大的摄政王形成鲜明对比:“我很满意你在宴会上的表现。”
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唇色苍白地看着玛丽安娜,像是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我知道你不想死,所以为你准备了相当不错的条件。”玛丽安娜放轻了语气,摆出一副特别好说话的样子:“只要你把一切都吐得干干净净的,我保证你能在一处环境优美的庄园里安度晚年,甚至每年都有三次外出的机会。”
末了,还补充道:“当然,是在有人陪同的情况下。”
“听上去很不错。”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很清楚自己没法摆脱“涉嫌谋杀阿基奎大公储和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指控,所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交出自己手里的全部黑料,争取在审判会上减轻罪行,以求一个相对舒适的晚年。
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哪怕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已经过了古稀之年,他也不想在断头台上结束自己并不愉快的一生,更不想放弃现有的地位与财富。
“我要求保留现有的社会地位,并且能参与布列塔尼亚宫廷里的重要议会。”摄政王稍作权衡后,向玛丽安娜狮子大开口道:“作为回报,我可以将布列塔尼亚国内的全部秘密都告知于您,并且将您立为我的财产第一继承人。”
玛丽安娜在布列塔尼亚摄政王说完后,脸上的笑容都变浅了不少:“你的要求是不是太多些。”
“同我即将给出的情报相比,这个要求一点儿也不过分。”摄政王梗着脖子坚持道:“我想对于你而言,我活着的价值更大,不是吗?”
“你觉得我需要一个摄政王吗?”玛丽安娜嗤笑道:“你还做着掌控布列塔尼亚的美梦呢!我亲爱的舅外祖父。”
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的老脸憋红得像是烂在田里的番茄,在几声急促的呼吸声后,终于挫败道:“我只求临死前保留一个能让我体面下葬的爵位。”
“你觉得你还有体面的可言吗?”玛丽安娜十分嘲讽道:“背负着谋杀的罪名,还要用爵位来自欺欺人。”
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的脸色由红转青,最后凝聚成唇边的一抹冷笑:“自欺欺人又如何?我只想证明自己这辈子没白活过。”
玛丽安娜屈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同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对视许久,才开口道:“你想要什么爵位?”
“安法维尔伯爵。”
“不行,这个爵位已经被预定给了别人。”玛丽安娜摇了摇头,示意布列塔尼亚摄政王换个爵位。
“那就肯特伯爵。”
布列塔尼亚公国里排得上名号的爵位也就那么几个,除了安法维尔伯爵,便只剩下肯特伯爵还有点号召力。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肯特伯爵是威尔逊家族的世袭封号。”玛丽安娜略显玩味道:“威尔逊家族可是你摄政时的最大支持者,不是吗?”
“那又如何?”布列塔尼亚摄政王毫不在意道:“在叛国罪的压力下,他迟早会背叛我的。而我也不过是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罢了。”
在权力的游戏场里,背叛从来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不管是父子还是夫妻,不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不敢说自己对另一方是忠心耿耿的。
哪怕威尔逊家族确实是摄政王最信赖的一股势力,但在他个人的利益下,牺牲他们也不是不可以的。
“估计在你审讯我之前,肯特伯爵就已经把我出卖得一干二净了。”摄政王的声音里透露出从未有过的放松,令玛丽安娜很好奇他的自我安慰能力到底是从哪儿锻炼来的。
“让你保留爵位和参与布列塔尼亚宫廷活动一事……我还要与人商议一番。”玛丽安娜并没有给布列塔尼亚摄政王一个肯定的回答,但还是给了对方一丝可能性:“当然,这得看你给出的东西是否有价值。”
布列塔尼亚摄政王沉吟几秒,最后在玛丽安娜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待亲卫队将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带走后,玛丽安娜拍了拍手,让人带出听完整个过程的肯特伯爵。
“看来您已经被放弃了,我亲爱的阁下。”玛丽安娜看着脸色苍白的肯特伯爵坐到摄政王刚才的位子上,表情并没有她想得那样失魂落魄。
“我只求您能保下威尔逊家族的爵位与前程。”肯特伯爵虽然是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的同党,但却不像孤身一人的布列塔尼亚摄政王那样,只在乎自己的性命与前程,而是将家族利益摆在自己的性命之上。
玛丽安娜很欣赏肯特伯爵的态度,因为她就喜欢所有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内:“既然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准备吐出所有的黑幕,那么之后该怎么做,你应该很清楚。”
“是。”肯特伯爵毫不犹豫道:“我会在审判会结束后找机会杀了他。”
玛丽安娜自始自终都没想过要放过布列塔尼亚摄政王。
对方仅剩的价值就是吐出布列塔尼亚国内的所有黑幕,以便于玛丽安娜能对贵族们进行约束,然后做一个实权的女公爵,而不是像姨母那样,被高高供在一个华而不实的位子上。
不过一个受人爱戴的女公爵是不能出尔反尔的。
所以玛丽安娜才会安排这一出好戏,然后借着肯特伯爵之手,将吐干净黑幕的布列塔尼亚摄政王送入地狱。
不过……
“下手时干净点,别让他受罪,也别留下太多的痕迹。”玛丽安娜揉了揉太阳穴,准备在亲卫队审讯结束前,小小的休息一下:“我记得你有两个儿子……对吧!”
“是。”
“作为对你忠诚的回报,我会让你的次子宣誓加入亲卫队。”玛丽安娜撑着小巴,不忘警告道:“我想你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威尔逊家族要是敢在背后搞小动作,那么玛丽安娜会毫不犹豫地用威尔逊家的次子将整个家族搅得稀巴烂。
肯特伯爵抿了抿嘴唇,最后无力地垂下头颅,整个人都透露出听天由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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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基奎女大公在接到亨利的死亡消息时,表现得出乎意料的平静,令周围人十分担心她的精神状况。
“我知道了。”
距离阿基奎女大公最近的侍女长从主人的声音里听出一丝颤音,于是巧妙地替阿基奎女大公回旋道:“请去准备大公储的葬礼仪式。”
说罢,侍女长还朝阿基奎女大公行礼道:“我去拿您的丧服。”
阿基奎女大公向侍女长点了点头,后者在所有人离开后,十分贴心地为女大公关上门,然后安排一位侍女去拿女大公的丧服,自己则守在女大公的门外。
等房间内安静下来后,阿基奎女大公才卸下伪装,露出虚弱的模样。
她先是用手撑住桌面,然后捂住她孕育子女的腹部,发出一声又一声类似野兽般的哀鸣。
“啊嗯……”
豆大的眼泪滴落在昂贵的木制桌面上,隐隐约约地反射出阿基奎女大公痛苦而扭曲的模样。
“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门口的侍女长闻言,只能一边为亨利的灵魂而祈祷,一面做好阿基奎女大公可能昏厥的准备。
时隔二十多年,侍女长再次听到了阿基奎女大公几近崩溃的哭声。
而这一次,阿基奎女大公哭的不仅是她坎坷的命运,更是大公国如迷雾般难以看清的前程。
亨利一死,卡尔达伯爵和阿基奎女大公唯一的合法继承者便只剩下年仅十五岁的玛丽安娜。
而这位两个月前才被奥丁的小皇帝退婚回家的“遗弃小姐”,如今不仅成了布列塔尼亚公国的实际掌权者,更是坐拥着另一个大公国的继承权。
毫不夸张的说,此时的玛丽安娜更胜三十年前,被她的外祖母交托给玛丽女王的阿基奎女大公。
令侍女长忍不住感叹这一家子的命运真是离奇而又相似。
六十多年前,不到二十的玛丽女王被确立为奥布斯达王位的继承者,差点引发了国内的“列王之争”与坎特罗的入侵。
三十年前,阿基奎女大公的母亲为了保全女儿的利益,不让女儿沦为权臣的玩偶和各国碰撞的牺牲品,于是将阿基奎女大公委托给了玛丽女王,顺带还割让了一部分领土作为奥布斯达维护阿基奎女大公权益的报酬。
而现在,玛丽女王和阿基奎女大公的命运已悄然降临在她们共同的后代——玛丽安娜的身上。
作为这个时代里最具有价值的女继承人,玛丽安娜在那些野心家眼里,堪比是抱着金砖走于闹市中的孩子。
“这可真是最糟糕的情况。”侍女长忍不住叹了口气,知道眼下并没有多少能让阿基奎女大公为亨利哀悼的时间。
因为以奥布斯达为首的求亲团队很快就会将玛丽安娜团团包围住。
那个曾抛弃阿基奎女大公的男人,即便后悔于他的孩子没能成为南方三分之一领土的继承人,也会想方设法的让自己的孙子实现这一目标。
毕竟玛丽安娜是个女孩。
而奥布斯达国王还有两个正值适婚年龄的儿子。
…………
……
“进来吧!”
不知过了多久,侍女长才等到阿基奎女大公的召唤。
痛哭了一场的阿基奎女大公干脆洗掉了妆容,脸庞看起来比平日里老了不止五岁。
“你觉得到底是谁害了亨利。”阿基奎女大公在侍女长进来后,趁着对方为她整理仪容之际,轻轻问道:“是布列塔尼亚摄政王……还是玛丽安娜,亦或是那个来自索林斯的弥戴琳。”
“殿下,亨利殿下的死只是个意外。”侍女长替阿基奎女大公梳头的手略有迟疑,但还是脸色如常道:“如果您硬要找一个凶手,那么只能是布列塔尼亚摄政王。”
“你说的没错。”阿基奎女大公耷拉着眼,整个人有气无力道:“我很清楚凶手是谁。”
说罢,阿基奎女大公话音一转道:“玛丽安娜什么时候回来?”
“那边来信说玛丽安娜殿下正在查明亨利殿下和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死因,所以不能立即动身。”侍女长询问道:“您要派人去接回亨利殿下的遗体吗?”
“不,让卢修斯护送亨利的遗体回国。”冷静下来的阿基奎女大公决定试探下玛丽安娜的态度:“想必卢修斯一走,玛丽安娜便能一心一意的处理布列塔尼亚公国的事物。”
“另外,别忘了提醒我丈夫参加亨利的葬礼。”阿基奎女大公终于想起卡尔达伯爵:“总不能亨利活着时,他没管过这个儿子。而亨利死了,他连表面功夫都不做吧!”
末了,阿基奎女大公还丢出个让侍女长大惊失色的命令:“如果卡尔达伯爵想带阿涅丝的孩子们一同参加亨利的葬礼,那么你也记得提醒卫兵们别阻止他们入境。”
“殿下……您这是……”侍女长算是少数了解阿基奎女大公感情生活的人,知道因为卡尔达伯爵跟阿涅丝的缘故,阿基奎女大公在生下玛丽安娜后不久,还流产过一个未成形的婴儿,然后便再也没生过孩子。
为此,卡尔达伯爵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阿基奎大公国,甚至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让自己的情人和私生子们踏出自己的伯爵领。
而现在,阿基奎女大公居然邀请情敌的儿子参加亨利的葬礼。
侍女长决不相信阿基奎女大公会因亨利之死精神失常。
那么眼下的情况便只有一种解释。
“我从未想过要让玛丽安娜坐上这个位子,甚至都没让她接受继承人训练。”阿基奎女大公冷静地剥离掉个人感情,试图为玛丽安娜,乃至阿基奎大公国寻求一个最稳妥的未来:“让她的亲兄弟帮她,总比让一群狼子野心之辈在她身边晃悠,要来的稳妥得多。”
至于阿涅丝跟卡尔达伯爵的孩子会不会变成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第二,只能说在权力面前,想求一个万全之策几乎是不可能的。
哪怕阿基奎女大公的父亲知道布列塔尼亚摄政王是个什么德行,也不得不将其安排为长女的辅佐者,然后在其他方面下点小心思。
“我能给阿涅丝的孩子们一个美好的未来。”阿基奎女大公闭上眼睛,强压下心头的那丝不满:“前提是卡尔达伯爵愿意给我一个承诺,并且他跟阿涅丝的孩子能在玛丽安娜面前派的上用场。”
“作为约束,我希望卡尔达伯爵能在亨利的葬礼结束后,给我一记承诺。”
“您是要卡尔达伯爵将玛丽安娜殿下立为继承人吗?”
“不,我是要他直接将领地的所有权转让给玛丽安娜。”阿基奎女大公才不会让卡尔达伯爵和阿涅丝白占便宜。毕竟她又没有亏欠过对方,更不想让卡尔达伯爵以为她是因亨利之死而心软,所以想蹬鼻子上脸。
如果阿涅丝和卡尔达伯爵的孩子派不上用场或是想借机糊弄她,那么阿基奎女大公会让这些人明白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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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父亲大人又要去那个女人的宫廷里吗?”
当塞利姆换好衣服准备去见父亲时,他最小的妹妹塞拉正依靠着门框看着他。
长得更像母亲的塞拉有着和玛丽安娜相似的栗红色长发,一双灵动的深褐色眼睛让人不难想象她的活力四射。
同母亲阿涅丝相比,塞拉身上少了份淑女的沉静之美,多了份天真坦率之气。
因为她是卡尔达伯爵和阿涅丝最小的孩子,所以家里都是十分宠着她……包括身为长子的塞利姆。
“你应该称呼父亲的妻子为阿基奎女大公,或是女大公殿下。”塞利姆纠正妹妹的称呼,在出门前揉了揉妹妹的头发:“还有,你已经是大姑娘了,所以别突然闯进异性的房间里……即便房间的主人是你的哥哥。”
“别动我的头发,我今早花了好长时间才整理好这堆稻草。”塞拉生气地拍开塞利姆的手,不满中又带了相似别扭的情绪:“你要和父亲大人一起去阿基奎大公国吗?我听说我们同父异母的兄弟突然去世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