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她的统治千秋万代。”博士并没有使用男性的人称代词,这让玛丽安娜有些错愕。
“您祖母玛丽洛林结束了洛林王朝对于奥布斯达的统治。”博士至今都记得那个拒绝宣判自己死刑,而是将他投入监狱的女人——玛丽安娜的祖母,奥布斯达历史上最伟大的统治者之一,同时也开启了杜纳瓦家族对于坎特罗王位的争议:“也许你有天会用上人们对于玛丽女王的赞美。”
“您是在开玩笑吗?”玛丽安娜失笑道:“我前面可是有着一,二,三……一共六位继承人。即便奥布斯达并不反对女王登基,他们也不会乐于见到我成为奥布斯达的统治者。”
“是因为你母亲吗?”博士明白阿基奎女大公在玛丽女王和杜纳瓦亲王相继去世后,成了奥布斯达宫廷里最不受欢迎的客人。
然而为了阿基奎大公国的资金与庞大人脉,奥布斯达国王还是得捏着鼻子对前任未婚妻兼弟媳妇发出邀请,以免阿基奎女大公倒向坎特罗。
“我不懂政治,但是对民间的迷信很感兴趣。”博士和白雪依次上车,在雕有阿基奎大公国徽章的车门合上后,想起一件快要被人遗忘的往事:“您的祖父杜纳瓦亲王弥留时说出这么一句话。”
博士的紫罗兰色瞳孔突然流露出和机械眼一般无二的光泽:“王位随着一个女人而来,也将随着一个女人而去。”
因为杜纳瓦王朝通过玛丽女王继承到洛林王朝的权杖,所以奥布斯达国王很担心自己的江山会便宜了女婿……或是妻子。
“在你和茵内斯出生前,很多人都认为阿基奎女大公就是那个夺走王位的女人。”王室的绯闻永远是难以想象的劲爆。尤其是像博士这样因为活得太久,而对迷信产生莫名信任的人类:“有些人会在死前做出有关于后代的预言。虽然杜纳瓦亲王的遗言只有一句,但是看奥布斯达国王的骚操作,估计杜纳瓦王朝传不过四代。”
说到这儿,博士还丢给玛丽安娜一个“我很相信你”的眼神。
“包括奥布斯达国王在内的大多数人都认为那个预言中的女人是茵内斯,不过我觉得你比茵内斯更有可能继承奥布斯达。”博士翘起二郎腿,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毕竟你比茵内斯更像玛丽女王,而喜欢揣测预言的人,最容易成为输家。”
“就算我是你的雇主,也不要对我盲目自信啊!”玛丽安娜的终极目标就是当个有钱的咸鱼。况且接手一个布列塔尼亚就已经称得上是她的极限了,要是再加个奥布斯达……
玛丽安娜用扶额的姿势挡住写满不情愿的脸。
为什么要给一个咸鱼定下如此远大的目标?
就不能让她当个有钱又空虚的富婆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
“杜纳瓦亲王的预言只有你和奥布斯达的王室成员知道吗?”玛丽安娜的敏锐总能体现在她最不想面对的地方。
原本想看看玛丽安娜会不会露出错愕表情的博士反倒被将了一军:“你想说什么。”
“奥丁的皇室是否知道杜纳瓦亲王的预言。”玛丽安娜想起那个盛产毒蛇的家族,觉得这一猜测至少有八成的可能性:“没准奥丁的前任皇帝和你一样,是在我身上下注,而小皇帝和奥布斯达的其他人一样,觉得赌茵内斯才是最后的获胜者。”
“不愧是我,居然能跟奥丁的老毒蛇英雄所见略同。”博士在玛丽安娜无语的目光下自夸了一句,然后看向窗外:“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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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基奎大公国紧靠着一片被教皇国,大海,以及北方联盟团团围住黑暗森林。当然,在地图上,它的全称是最东边的黑暗内森林,其规模完全比不上跟坎特罗和奥丁接壤的黑暗大森林,不过对于普通人或是中小型冒险者而言,它的危险程度一点儿也不小。
因为玛丽安娜要去阿基奎大公国与黑暗森林交接的地方,所以守城的卫兵们不得不起了个大早,动用一切可动用的资源去保证玛丽安娜的安全。
毕竟这可是阿基奎女大公的女儿。
要是玛丽安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些吃皇粮的连同附近的长官都别想活了。
“你真不该坐着阿基奎大公国的马车来这儿。”把自己挡的严严实实的博士很不习惯众人的视线,这让他回忆起被当街凌辱的往事,忍不住拉紧了身上的衣服,防止肌肤裸露在外。
玛丽安娜也很无奈道:“这是母亲大人的要求。她说我要是想去阿基奎大公国与黑暗森林的边境,就必须乘坐阿基奎大公国的马车。”
“那你母亲可真是爱你哟!”博士不只是讽刺还是感叹地丢下这么一句话,然后看向那些被晨露冻得瑟瑟发抖的士兵:“为了某个大小姐的奇思妙想,一群人都得跟着被折腾。”
“然而这种折腾又不是让你白干活。”玛丽安娜反驳道:“三十塔兰特的赏钱足以让一家三口生活半个月。”
“你的意思是,你即将放走三千七百五十户三口之家的一年收入。”博士看着一直跟在玛丽安娜身边的白雪,很想知道他待会儿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你确定不后悔?”博士在解下白雪的项圈前,重问道:“奴隶跑了可是很难回来的。”
“是啊!所以我在下定决心前,也犹豫了不止一次。”玛丽安娜最后一次给白雪挠了挠下巴,看着后者眯起漂亮的玫瑰色眼睛,像是被顺毛的宠物:“只是万事都不如我的性命重要。”
毕竟有钱却没命享受,无疑是这世上最可悲的事情。
“他是我准备贴身使用的一把刀子。”玛丽安娜在阿比盖尔的保护下远离了白雪,以便博士替他解开项圈。
“前提是他能在没有印记和项圈的束缚下,还愿呆在我身边,否则我不会放心让他来保护我。”
“可这也太荒谬了。”阿比盖尔被玛丽安娜的形容弄得不寒而栗:“你是在强化白雪的奴性。”
“或许吧!”玛丽安娜也觉得自己在这几年里变了很多,逐渐被同化为令她不齿的那群人:“所以我给了他选择。”
在一声清脆的机械音后,博士打开了白雪的项圈,然后慢慢退到玛丽安娜身边。
“白雪,做出你的选择。”玛丽安娜指着被打开的城门,对着白雪命令道:“你可以选择回来,也可以选择就此离开。”
不明白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白雪,只能呆呆地看着玛丽安娜。因为他从未遇见如此复杂的情况,所以在绞尽脑汁地思考后,尝试性地朝城门的方向踏出一步,然后回头看了眼玛丽安娜,像是一个面对选择题的孩子在求助于家长。
“你可以离开。”玛丽安娜叹了口气,同博士和阿比盖尔说道:“走吧!我赌输了。”
“现在后悔还来的及。”博士看了眼犹豫不决的白雪,难得体贴道:“在这个距离内,我还能把他抓回来,不过出了城门就不好说了。”
但是玛丽安娜并没有听从博士的提议,而是在登上马车后,看着白雪快步踏出了城门,消失在黑暗森林里。
“你真是折腾。”阿比盖尔在回去的路上嘲笑了一句,结果玛丽安娜直接剥夺了她这几天的宵夜。
“这人呐!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对自己盲目自信。”博士的嘲讽技术远胜于阿比盖尔。
结果一周后,阿基奎大公国与黑暗森林交接的城门处传来消息,说是白雪又回来了。


第35章
“居然真的回来了。”阿比盖尔在陪玛丽安娜去接白雪时,能从对方脸上看出雇主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所以想趁机聊点她之前一直不敢说的事。
“那个……玛丽安娜。”哪怕是在雇主心情不错时,阿比盖尔都不敢说出她私底下干过的“好事”:“你不是让我自己找帮手嘛!所以我把那三个女精灵安排进保姆房后,又从你账上支了笔钱……”
“我知道。”玛丽安娜在阿比盖尔的声音消失前,轻描淡写道:“你以招保姆的名义私吞了一笔收入,对吗?”
阿比盖尔在玛丽安娜看过来后,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完全不像个“作恶多端”的女巫。
直到沉默的空气在二者间弥漫开后,阿比盖尔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生气了吗?”
那副忐忑不安到肢体僵硬的姿态令玛丽安娜不知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我要是生气的话,你会把钱原原本本地退回去吗?”
玛丽安娜在阿比盖尔点头后,话音一转道:“留着吧!毕竟你也该涨工资了。”
明明是侥幸脱身的结果,但是阿比盖尔却感受不到一丝丝的庆幸。
“以后别瞒着我去做这种事。”玛丽安娜的心软也没持续多久,便毫不客气地警告了阿比盖尔:“你要是对收入有所不满,可以直接告诉我,而不是对我有所隐瞒。”
像玛丽安娜这样的疑心病患者,最恨有人骗她,尤其是借着她的信任欺骗她。
其实在阿比盖尔坦诚前,玛丽安娜就想过要如何惩罚阿比盖尔的“隐瞒”,以及自己要不要给阿比盖尔一次机会。
好在阿比盖尔没有辜负玛丽安娜的信任,所以二者将此事说开后,便翻过这章令人不悦的小插曲。
不过这并不代表玛丽安娜会让阿比盖尔逃离惩罚。
“我也不追讨你已吞掉的资金,不过从下个月起,你的拿出自己百分之二十的收入作为那三个女精灵的薪水。”
“为什么?”阿比盖尔十分不解道:“她们不是你的奴隶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会给奴隶发工资。”
“奇怪吗?不过这也是你一手造成的。”玛丽安娜被阿比盖尔的表情取悦到了,所以狠狠拉了下阿比盖尔的脸颊,然后在对方的吃痛声中,慢悠悠地解释道:“毕竟在我的详细开支上,你是借她们的名义拿了笔钱。”
“况且我也想让菲戈希尔老老实实地替我卖命。”玛丽安娜说到这儿,还竖起根手指,向阿比盖尔提问道:“你说拿到钱的露西安会去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肯定是拿钱给她哥哥买东西。”
相较于桀骜不驯的菲戈希尔,露西安的性格无疑平静温和许多,相当符合人们对森精灵的传统印象。或许是兄妹二人在被赶出森精灵的部落后,一直都是哥哥在外逞凶斗狠,妹妹在家打理琐事的生活方式,所以露西安的情商和自理能力都高于菲戈希尔,甚至在被阿比盖尔提出地牢后,同另两个女性森精灵结下深厚友谊。
阿比盖尔盯着玛丽安娜那丝若有似无的笑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想让菲戈希尔亲手递上弱点?”
毕竟身世坎坷又相依为命的兄妹二人,无疑会将安稳生活视作必胜追求。尤其是在他们无法回到森精灵部落,又被冒险者工会打下烙印的前提下,菲戈希尔很难找到让露西安平安生活的方法。
而现在,玛丽安娜通过另一种方式,给了菲戈希尔一条通向牢笼的明路。
露西安在玛丽安娜这儿虽然过不了受人尊重的生活,但是跟他们以前的日子相比,至少能保证衣食无忧,在一定范围内获得旁人的善意。
毕竟菲戈希尔也找不到比阿基奎大公国的宫廷更理想的住处,而类人种也和人类一样歧视混血种,否则菲戈希尔兄妹也不会在父母去世后,被赶出森精灵部落。
“与其像个傻瓜一样劝说菲戈希尔相信我,还不如用露西安身上发生的事实教会菲戈希尔低头。”玛丽安娜轻易描绘出令菲戈希尔无比纠结的场景:“露西安是个很温柔的精灵,她在菲戈希尔面前肯定会再三强调自己在阿基奎宫廷里过得很好,而菲戈希尔也不会轻易相信妹妹的话,所以在与露西安见面后,肯定会仔细观察妹妹的状态,然后发现一件令他纠结的事实。”
“那就是露西安在我身边,远比在菲戈希尔身边过得更好。”玛丽安娜看向窗外,预估还有多久才能抵达城门:“等他想明白了这些,便会老老实实替我办事。”
而菲戈希尔也会反向成为玛丽安娜用以牵制露西安的工具。
这一来,兄妹二人就会在互相牵挂与信息不对称中,对玛丽安娜心悦诚服。
一想到这儿,玛丽安娜便看向同车的欧斯特,意有所指道:“强者只要有弱点便没那么可怕,所以欧斯特……你的弱点是什么?”
“我的弱点是您,我的主人。”生于黑暗的卓尔依旧是那副不卑不吭的模样。
“你可真会说话。”玛丽安娜似乎对欧斯特的回答感到很满意。
不过这份满意是否表里如一,还值得商榷。
“白雪。”玛丽安娜一下马车便看见等候在城门口的白雪。
时隔一周,白雪比上次见面时清减了不少,衣服也脏脏破破的,但是他本人却没有蓬头垢面,满身污秽,反而像个落魄的贵公子,正等着被他的家人接回城堡。
见到玛丽安娜的白雪掩饰不住开心的表情,但是他一想到自己曾做出的决定,便小心收回了已踏出的左脚。
“怎么,你有勇气离开,却没有勇气在回来后直面我。”玛丽安娜尝试着与白雪对上视线,后者比任何时候都像个小姑娘,不过在短暂的沉默后,他还是鼓起勇气地拉过玛丽安娜的右手,然后将额头贴在对方的手背上。
“你是在祈求我的原谅吗?”玛丽安娜的左手摊平在白雪的脑顶上方,摆出一副宽恕的姿态:“你没有需要我原谅的错误。”
然而白雪并没有因此获得满足,反而发出野猫般的呜咽声。
“看来您已经彻底收服他了。”欧斯特已经明白玛丽安娜为何要带他过来,不过卓尔精灵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好,所以能维持表面上的镇定。
“是啊!从赛冈特带回的奴隶都收服得差不多了,也该进行第二阶段的布局。”玛丽安娜在白雪换洗干净后,才启程回阿基奎宫廷。
明明是平和至极的交流内容,但是欧斯特却紧张得像是喉咙里卡了块石头。
“那我也在您的布局之中吗?”欧斯特很怕从玛丽安娜那儿听到否定词。
因为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是对玛丽安娜最没用的存在。
“你猜呢!”靠着车窗的卡尔达公主才不会轻易满足欧斯特的求知欲,因为她想看看这个卓尔精灵还能撑多久。
“我猜您不会轻易夺走我的性命。”欧斯特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想要颤抖或是握拳的冲动。
而在这股压抑的氛围下,一群骑兵拦住了玛丽安娜的马车。
“怎么了?”玛丽安娜摇了摇车龄,示意阿比盖尔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靠近车门的小女巫还没起身,就被人抢先一步。
“你们都下去。”夹着一身寒霜的卢修斯踩着车门框,毫不客气道:“后面有辆空闲的马车,不要等我亲自把你们扔下去。”
一向惧怕卢修斯的阿比盖尔麻溜地下了马车,而白雪则是朝玛丽安娜的方向看了一眼,在后者点头后,才不情不愿地跟着欧斯特离开。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布列塔尼亚那儿传来并不美妙的消息。”玛丽安娜在卢修斯上车后,又摇了下车龄,示意马车继续前行。
不过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阿基奎大公国的宫廷,而是通向布列塔尼亚的港口。
“索林斯那儿传来消息,说是姨母在昨天去世了。”卢修斯只见过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画像,所以并不为亲人的去世而感到悲伤:“阿基奎女大公委派你去吊唁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至于亨利……”
卢修斯勾起一个幸灾乐祸的冷笑:“阿基奎女大公将他扣在身边,连同他那个来自索林斯的妻子,也被监管起来。”
“你似乎高兴得太早了些。”玛丽安娜直接给卢修斯泼了盆冷水:“布列塔尼亚的继承权争议说白了就是我和亨利的排位之争,至于母亲……她根本不在意是到底是她自己还是我们坐上那个位子。而亨利要是不出席姨母的葬礼,那么有关于公爵之位的辩论该如何进行?难道教皇能避开听证会,直接指定谁才是布列塔尼亚的新公爵吗?”
要是教皇真有那么大的权力,估计全世界的统治者都会在王冠的重压下瑟瑟发抖。
“那阿基奎女大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在为我拖延时间。”玛丽安娜解释道:“她是要我在亨利抵达前,搞定教皇的使者……或是索林斯的理查德。”


第36章
“那你有把握吗?”就自身利益而言,卢修斯比任何人都希望玛丽安娜成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卢修斯愿意看到玛丽安娜与理查德,或是那个花边新闻被死死拦截在教皇国内的丹希尔见面。
光是想到这一场景,卢修斯便感到难以言喻的堵心。
玛丽安娜下意识地咬了下右手的大拇指指甲盖,并不能给卢修斯一个双方满意的答复:“没有。”
“真的?”卢修斯不相信阿基奎女大公会让玛丽安娜去打无准备的仗,然而现在的玛丽安娜比卢修斯想得还要迷茫:“你觉得我有什么底牌去说服索林斯的理查德,或是教皇的私生子?”
要知道现在的玛丽安娜只有十五岁,而她的前半生是被各国像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在被奥丁的小皇帝退婚前,玛丽安娜很难在一个地方稳定下来,更难在某处培养出自己的政治势力。
可以说除了阿基奎女大公的支持,玛丽安娜找不到任何能用来保护自己的武器。
而现在,阿基奎女大公却要玛丽安娜自己说服索林斯的理查德或是教皇的儿子,根本没给女儿太多的准备时间。
卢修斯轻轻拉下玛丽安娜的右手,防止她在恍惚间,啃掉指腹的一层皮。
“母亲大人没有向你透露更多的消息吗?”玛丽安娜用手背抵着下嘴唇,随着马车在行驶过程中的颠簸,玛丽安娜能清楚感受到牙齿与手背骨骼推挤着下牙龈处的神经。这种微妙的痛感能帮助玛丽安娜保持敏锐的思考,防止她陷入无端的头疼。
“母亲大人只在我临行前多说了一句。”卢修斯努力回忆起阿基奎女大公的话,尽力将每一个细节复述出来:“她想问你需要什么样的条件去说服理查德或是丹希尔。”
玛丽安娜脸色稍缓地揉了揉额头,同卢修斯对上视线:“你觉得我该跟谁合作?”
卢修斯没想到玛丽安娜会向他抛出这样棘手且敏感的话题,所以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回答。
“那两条豺狼正等着我丢出诱饵。”玛丽安娜向卢修斯伸出两根手指。一根代表着理查德,而另一根则代表着丹希尔:“索林斯能伪造姨母的遗愿或是已经跟布列塔尼亚的摄政王达成共识,至于丹希尔……”
“教皇会替他的宝贝儿子买单。”卢修斯接口道:“前提是你能让丹希尔成为名副其实的贵族。”
玛丽安娜注意到卢修斯没有使用“让她嫁给丹希尔”这一提议,所以再次确定道:“你希望我跟丹希尔合作?”
卢修斯掩饰性地看向窗外,声音变得比刚才更加沉闷:“理查德背叛过你,不是个值得信赖的男人。”
“那就丹希尔。”玛丽安娜拍板道:“拿下丹希尔,然后想办法弄死布列塔尼亚的摄政王。”
“弄死?”卢修斯知道玛丽安娜容不下那个把持布列塔尼亚朝政近三十年的男人,但是没想到玛丽安娜一开口便是要致人于死地。
“他活着的威胁程度太大了,甚至远超曾经的阿基奎少女。”毕竟前者是积累了一定政治家底的老狐狸,而后者是父母双亡又被两方挟持的柔弱少女。
玛丽安娜知道自己要是留下布列塔尼亚摄政王一命,理查德以后肯定会借题发挥,引起无数麻烦。
卢修斯见状,也不再细问玛丽安娜要如何处理掉布列塔尼亚的摄政王:“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来找我。”
“放心,这次的布列塔尼亚之行总会有你的用武之地。”玛丽安娜话音一转道:“要不你现在就替我给母亲大人传句话,就说我需要两张选票去拉拢丹希尔和教皇。”
“选票?”
“对,就是选票。”玛丽安娜肯定道:“验证教皇父子情的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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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基奎大公国的港口一如既往的狂风大作,令刚下马车的人难以睁开眼睛。
玛丽安娜拉上斗篷的兜帽,在港口边等着船只。
阿比盖尔直到卢修斯离开后,才敢回到玛丽安娜的身边,在她耳边小心问道:“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去世了?”
玛丽安娜点了点头,然后被一阵骚动声吸引而去。
只见在她们抵达后不久,一支举着索林斯旗帜的的车队紧随而到。
为首的马车上走下一位身材高挑,剑眉星目的黑发男子。他看上去跟卢修斯差不多大,但却在体格上比卢修斯消瘦了许多,并且有着十分罕见的异色瞳孔和与博士不相上下的苍白肌肤。
当他那双左黑右红的眼睛看向玛丽安娜时,就连一旁的阿比盖尔都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战栗感。
“他是……”
“索林斯的理查德。”玛丽安娜示意阿比盖尔镇定点:“不过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你怕什么?”
阿比盖尔讪讪地躲到玛丽安娜身后,装出一副奉她为首的恭顺模样。
下了马车的理查德从人群中一眼看见了玛丽安娜,然后拉了下手套,令玛丽安娜有种对方下一秒就会将她捉回索林斯的错觉。
而事实上,理查德在看到玛丽安娜的那一刻,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陛下。”玛丽安娜在理查德走来后行了个屈膝礼。
后者用一种不会冒犯到女士的目光将玛丽安娜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朝玛丽安娜伸出手,在前任未婚妻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多年不见,你已出落成让人惊艳的淑女。”理查德的声音远不如他的目光那般,具有很强的侵略性。
不过这并不能赢得玛丽安娜的好感。
“对于您身上发生的悲剧,我感到很抱歉。”玛丽安娜从理查德的掌心处抽回手,提起一件令后者笑容渐退的事情:“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接连失去被寄予厚望的孩子和‘心爱’的妻子,一定是您迄今为止所遇到的最大难关。”
“您的温柔真是令我倍感荣幸。”理查德瞧了眼阿基奎大公国的车队,并没有发现属于亨利的纹章:“只是布列塔尼亚公国的真正继承人,又在何处?”
言下之意便是他不承认玛丽安娜的继承者身份。
然而玛丽安娜也不是吃素的,况且她已经决定了要与教皇父子联手,所以更不必与理查德做表面功夫:“自然是在教皇陛下,以及听证会众人的心里。”
说到这儿,玛丽安娜还反讽道:“陛下,比起关注布列塔尼亚公国的继承权争议,您更应该亲自护送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遗体,然后在神明面前为她的灵魂而祈祷。”
“祈祷?”理查德细细咀嚼着这个令他作呕的词汇,但是脸上和声音里却没有表现出生理上的不适:“我当然会在神明面前,祈祷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灵魂能得以安息。”
理查德眯起他那双漂亮的异色瞳孔,言语间带了丝挠人心弦的蛊惑:“不知您是否愿意与我一同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灵魂而祈祷。”
“当然。”玛丽安娜回答得相当爽快:“毕竟我们都是她的亲属,理应为她的灵魂而祈祷。”
说罢,玛丽安娜还补充道:“只是被退婚三次的外甥女,和刚成为鳏夫的姨夫可不是应该传绯闻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