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有些阴沉。
程寂是被楼下厨房里发出的动静吵醒的。
最初以为公寓进了贼,而后才反应过来,昨晚公寓里多了个人。
他皱眉,揉了揉太阳穴,昨晚在酒吧喝的酒并不多,头少见的不痛,只是有些晕涨。
洗漱后,程寂随意抓了抓头发,下楼。
却在看见厨房里的身影时顿住。
姜斐正站在灶台前,锅里熬着南瓜粥,发出“咕噜”的细小冒泡声,清香扑鼻,热气蒸腾而上。
她站在晨光与雾气里。
程寂眼神有些慌乱地垂下,却看见她正穿着宽大的男士拖鞋,雪白的脚趾藏在深蓝的拖鞋里,偶尔轻轻地瑟缩一下。
“你醒了?”姜斐听见门口的动静,扭头笑道。
程寂目光凝滞,只觉心脏一乱,头越发的晕涨了。
他忙转头,打开冰箱轻哼:“一大早吵死了。”
说完,倒了杯冰水,就要一饮而尽。
却没等他喝到嘴边,冰水被人拿过去了。
“早上喝冰水对胃不好,”姜斐顺手将冰水倒进水池,而后重新将杯子塞到他手中,对他笑了笑,“饮水机有温水。”
程寂站在原地,皱眉,紧盯着她。
手中的水杯壁还残留着冰水的冷,却又带着莫名的灼热。
姜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凑到他跟前,就像靠在他怀里一样,中间只隔着一掌的距离:“你怎么了?”
程寂飞快后退一步,耳根一点点变得通红,鼻间的馨香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滞了滞,转身走出厨房。
姜斐轻笑,还真是罪恶感十足。
调戏小朋友的下场就是,整个早餐期间,程寂再没说一句话,默默喝完南瓜粥就出门了。
姜斐一人待在公寓里闲来无事,索性研究起食谱来。
别人的厨艺再高,也都靠不住,一个不小心被喂了杯弑神酒,小命都难保。
没想到研究起来,她对美食真的来了几分兴致,一直研究到天黑,兴致勃勃准备实践一番。
可打开冰箱,兴致减少了几分。
她收回昨天说的“厨房一应俱全”这番话,她想要的,都没有。
想了想,姜斐挑了挑眉,回到客厅,拿起公寓的电话,给程寂拨了过去。
……
程寂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酒吧。
没有喝酒,嘴里咬着一根烟,懒懒地坐在角落,看着舞池里随着音乐扭动的人群,眼神有些放空。
“阿寂,心情不好?”徐川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寂回神,一眼看见周围几人都朝他看过来的目光,轻嗤一声:“可能吗?”
几人笑出声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嘈杂的音乐声盖住了铃声,但他还是看清了屏幕上显示着公寓座机的号码。
他的公寓常年没人,如今只有姜斐。
程寂顿了顿,拿起手机刚要接起,看了眼周围,起身走了出去。
直到音乐声关在门后,才接听:“有事?”
姜斐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你在哪儿?”
程寂抓着手机的手一紧,话不由自主就冒了出来:“干嘛?还查岗?”
“……”姜斐沉默。
程寂皱了皱眉,反应过来,转头看了眼身后:“‘酒点’酒吧。”
姜斐低低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又轻声问:“那你今晚还回来吃饭吗?”
程寂呼吸一滞,脑子里像是有什么在膨胀,挤压的他无法思考。
“程寂?”姜斐疑惑。
程寂勉强回神,从嗓子里挤出一个不情愿的“嗯”字,而后又飞快补充:“那里是我家,我当然要回去。”
姜斐的笑声透过听筒传到他耳边,伴随笑声一起的,还有一句轻快的话:“那你记得买豆腐和鱼。”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程寂抓着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良久嗤笑一声。
说什么要他买豆腐和鱼?
他?可能吗?
程寂转身回到酒吧的位子上,拿起车钥匙就要离开。
身后有人起哄:“阿寂以前都是熬的最晚的,今天这么早回家,是不是家里有人了?”
立刻有人应:“连听电话都要出去,哪是家里有人,怕是心里有人吧!”
程寂脚步一僵。
一旁与他关系不错的徐川也笑望着他:“真的有了?哪天带出来大家认识认识?”
程寂皱眉,什么认真?对谁认真?
他只是……想对付洛时而已。
他不由伸手,碰了碰胸口的伤,下秒脸色一沉,“啪”的一声将钥匙扔在桌上:“胡说什么呢,哪有什么人。”
周围人面面相觑,满眼困惑。
程寂却拿出一支烟点上,似乎还不解气,沉沉吸了一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程寂的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神情越发的心不在焉,偶尔看一眼手机,偶尔按了按胸膛的伤口,不发一言。
周围人聊天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前方有些异样的骚动。
程寂不耐烦地朝那边扫了一眼,而后目光又飞快移了回去,眯着眼睛在人群里朝这边走来的女人。
依旧是那件白裙,眉眼很亮,肌肤胜雪,微卷的黑发搭在肩两侧,外面穿着外套,正被偶尔经过的人挤的满眼无措。
而另一边。
“程寂在哪儿?”姜斐皱眉,在心中问着系统。
在公寓时,系统说程寂的好感度在波动,再加上从酒吧到公寓不过半小时距离,程寂却一个小时都没有回去,想必他这会儿正为自己竟会答应她回家吃饭的事郁闷呢。
所以,他不回,她只好来了。
【系统:根据目标人物地图显示,就在你右手边五米处。】
姜斐顺势转头,一眼便透过酒吧离昏暗的灯光,看见角落里的程寂。
程寂也在看着她。
而后,下意识的将嘴里的烟拿下来。
等到他反应过来,烟已经熄灭在烟灰缸里了。
姜斐看着他,眼睛一亮,朝这边走了两步。
程寂却突然站起身,烦躁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姜斐眼中的光亮凝滞,站在原地,许久抱歉地笑了笑:“我以为你路上出了什么事呢。”
说完,转身离开。
周围人诧异地看着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了。
程寂紧盯着女人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人群里,心中越发烦躁。
许久,他抓了抓头发,低咒一声,拿起钥匙走了出去。
身后,徐川皱眉看着那二人相继离开的背影。
总觉得那个女人很熟悉。
下秒,他猛地想起来,那个女人,好像是前段时间和洛时订婚、却被弃在订婚现场的那个。
……
姜斐沿着路边缓步走着,心中默默数着数。
数到18的时候,身后一阵机动车的嗡鸣声,而后稳稳地停在她身边。
姜斐转身,手里被扔了个头盔。
程寂骑着一台尼曼摩托车,盯着她:“戴上,上车。”
姜斐抿了抿唇,看了眼头盔,没有动。
程寂皱眉:“怎么?”
姜斐摇摇头,将头盔还给了他。
程寂看了眼头盔,没有接:“干嘛?”
姜斐依旧不说话。
程寂气笑了,扭了扭油门:“不想理我了?”
“行,”他点点头,“那就干等着。”说完就要熄火。
姜斐瞪了他一眼,朝前走了两步。
程寂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轻哼:“把头盔戴上。”
姜斐最终坐在车后座,倾斜的角度让她只能揽着程寂的腰。
想了想,她伸手,准确无误地按在了程寂胸膛的伤口上。
言而无信的代价。
程寂疼得轻吸一口气,腰身轻颤了下。
姜斐忙将手移开,满眼无辜地问:“怎么了?你胸口也有伤?”
程寂顿了顿:“也?”
姜斐笑开:“洛时的胸口也有伤,和你伤的位子一模一样,可惜,他不让我给他上药。”
说到这里,她眼神微暗,再不多言。
程寂轻怔,攥着把手的手忍不住收紧。
难怪,洛时没找过他。
难怪姜斐根本没怀疑过那晚。
洛时不让她上药,是因为他根本没有伤!
程寂轻吐出一口气,心中依旧很烦乱。他猛地加大油门,车飞快消失在夜色里。
回到公寓时,已经十点了。
姜斐直接安静地回了客房,半点再没提做饭的事。
程寂看着客房紧闭的房门,眉头紧锁,心中一阵懊恼。
晚上她轻笑着要他买东西回来的声音还响在耳边,就像……在等着他回家一样。
“啪嗒”一声,客房房门再次从里面打开。
程寂猛地抬头。
姜斐走到他面前,手中拿着一张银行卡:“给你钱。”
程寂怔:“什么?”
姜斐笑了笑:“这里是你家,这是住宿钱。”
程寂死死盯着银行卡。
话的确是他说得,要她照着五星级酒店的标准给。
可是当她真的把钱拿出来的时候,心中却又像窝了一层火,满心的混乱。
“程寂?”
“我饿了。”程寂冷不丁道。
姜斐不解:“什么?”
“我饿了,”程寂抿了抿唇,固执道,“晚餐抵钱。”
十分钟后。
姜斐翻了翻冰箱,拿出两枚番茄,递给一旁的程寂:“洗一洗。”
程寂瞪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姜斐接着道:“去皮。”
程寂深呼吸一口气,手脚笨拙地按照姜斐说的,划了道十字花,浇上热水,将皮去掉。
姜斐:“切成丁。”
程寂扭头:“那你做什么?”
姜斐眨了眨眼:“你准备好食材,我做晚餐啊。”
程寂:“……”最终他默默拿过菜刀,艰难地按着番茄,却切得七零八落。
姜斐揉了揉眉心,最终看不过去,走到他身边,按住他的手背,将刀接了过去:“这样切。”
说着,一手拿着番茄,一手轻切成小块。
程寂一顿,看着她认真的侧颜,还有白皙的手指捏着鲜红的番茄,殷红的汁水沿着她的指间滑到手背上,绮丽与艳色并存。
“你为洛时也是这样……”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说了一半他猛地反应过来。
“嗯?”姜斐顿了顿,而后笑了出来,“我和他,很少这样。”
说着,她蹙了蹙眉:“他明明离我很近,可我总觉得他离我很远。”
很少这样。
程寂紧皱的眉微舒。
订婚夜,让别的男人进她的房间,怎么会不远?洛时的心里,只有他那个“姐姐”。
可他想问,那他呢?
可反应过来,心中却又自嘲一笑,他把她接到这里,不过就是想看洛时的笑话。
他其实也欺骗了她。
安静了一会儿,程寂复又开口:“我不是洛时的朋友。”
姜斐神情没有丝毫诧异,点点头:“我知道。”
程寂愣愣看着她:“那你还跟我回来……”
姜斐转头,对他轻轻笑了下:“我说了,我觉得你很亲切,很熟悉,”说到这里,她皱眉认真地打量他,“我们是不是见过?”
程寂喉咙一紧,心中阵阵慌乱,几乎立刻说:“没有。”
“哦,”姜斐不在意地应了声,将茄汁面盛了出来,笑望着他,“开饭啦。”
程寂看着她的背影,餐厅的光很亮,她正朝光走去。
他抿了抿唇,默默跟了上去。
“对了,”姜斐突然转过头,对他眨了眨眼,“拿碗筷。”
程寂盯着她的眼睛,良久轻哼:“麻烦。”
转身拿了碗筷。
……
别墅。
书房的空调温度调得很高。
洛时看着文件,不知第几次看向右手边的手机。
一天一夜,他的私人号码,一通电话都没有。
最终烦躁地将文件扔在一旁,他拿过手机,扶着轮椅行到窗前。
今晚的天气有些阴,腿隐隐作痛。
夜空没有半颗星星,更不会有那颗可笑的启明星。
手中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洛时猛地低头,却在看见屏幕上的名字时目光一暗。
他安静接起:“姐姐。”
“小时,你睡了吗?”洛菀的声音沉闷闷的。
洛时垂眼:“没有。”
“那天的事情,我不该那么说,对不起,小时……”洛菀仍在说着什么,无非是些释放歉意的话。
洛时却再听不进去了,目光直直盯着窗子上倒映出来的他的影子。
——一手拿着手机,死白的脸上面无表情。
什么时候对洛菀都这么平静了呢?
洛时脸色微变,只觉得腿乍然剧痛了一下,只有那么半秒钟,却疼的他后背生了一层冷汗。
他伸手,死死按着残缺的肢体。
他自己都嫌弃、厌恶的这条腿,那天,姜斐温柔地抚摸着。
只有她。
攥着手机的手一紧。
“小时?”洛菀疑惑地唤他。
洛时猛地将手机挂断,苍白的手指不自觉地摸了摸颈间的那枚戒指,沉默了很久,一字一顿的拨了个号码,心脏紧缩着,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听筒里传来细微的动静。
他动了动唇,下一秒神色凝滞住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的系统音。
洛时平静地挂了电话,盯着镜子里的倒影,许久歪头对“它”笑了笑。
那个前几天还对他说着“我喜欢你”的女人,如今连他的电话都不接了。
想了想,洛时拨通助理的号码。
“洛先生?”助理很快接起。
洛时道:“姜斐在哪儿。”
助理迟疑了一秒钟:“洛先生,我正要和您说呢,我听徐家的人说,在酒吧看见过姜小姐。”
洛时皱眉,酒吧?
助理再次开口:“……和程家的小少爷在一起。”


第16章 恋姐狂魔16
洛时的好感度又在剧烈波动了。
姜斐一早醒来,就听见系统的报备声。
“最高是多少?”她随意问道。
【系统:70好感度.】
“最低呢?”
【系统:0.】
姜斐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
恐怕洛时已经知道她和程寂待在一块了,所以情感才会这么复杂。
所以,他找来,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走出房间,姜斐才发现公寓里安静的诡异,一丁点儿动静都没有。
想到程寂经常神出鬼没,她也没太过在意。
只是到了傍晚时,她给他去了通电话,却无人接听,这才生了疑惑。
门铃声突然响起。
姜斐打开门,穿着职业装的中年女性站在门口,手中提着几个纸袋:“姜小姐,这是程先生让送来的。”
“程寂?”姜斐反问。
“是。”那人笑着点点头。
姜斐将纸袋接了过来:“你知道程寂在哪儿吗?”
那人为难地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姜斐安静道谢,打开纸袋才发现是几套衣服,长裙、休闲服都有。
只是……她看了眼领口,无一例外,都是高领。
“程寂去哪儿了?”姜斐将纸袋放在沙发上,随意问道。
【系统:“未卜先知”技能,需耗费10万灵币。】
姜斐:“……买。”
【系统:程寂去打地下搏击了。】
姜斐一顿,继而想到程寂从小野蛮生长,身上常年带伤的原因,除了赛车,就是打地下搏击。
这也是他释放自己的途经之一。
“什么时候去的?”
【系统:下午,现在快要结束了,】默了默,又补充道【程寂的身体情况不怎么乐观。】
姜斐凝眉,认真想了想,拿起一件衣服走进客房换上,顺口道:“地址。”
……
程寂从俱乐部出来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
嘴角淤青,脸颊上也有小伤口,右腿有些痛,走路都有些不自在,胸口更是被打的闷疼。
这副模样走在路上,行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程寂也不在意,直接去了常去的酒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些刺激性地比赛的。
也许是小时候在程家别墅的二楼摔了下来后,父母罕见地都回家看望他,虽然结果还是他们大吵一架离开。
也许是他开车撞了栏杆后住院做一场小手术,需要亲人签字。
总之,在他意识到那对夫妻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对他更没有半点感情之后,他就开始着迷这些事情了。
并不喜欢,却很享受那种濒死的酣畅淋漓。
可是今天,却又好像有些不一样。
心里很沉闷,像是压着什么。
他很少会后悔什么,可是那一晚、为了可笑的报复偷偷潜入姜斐房间、甚至拍了那张照片的那晚,好像真的后悔了。
他就像埋藏在地下见不得光、发不出声的蝉,永远不能告诉她,胸膛有伤的人其实是他,那晚她吻的人也是他。
因为一旦说了,那晚他做的肮脏的一切都会曝光了。
酒吧依旧是那副喧嚣嘈杂的样子。
程寂走到最角落的包厢,习惯地拿出烟咬在嘴边。
“抽烟对身体不好。”女人认真的声音响在耳边。
程寂手一顿,烦躁地把烟拿下来扔到一旁,大口灌了几杯酒。
酒水冰凉,倒让他清醒了不少。
程寂皱了皱眉,他好像忘了和姜斐说,今晚不回去吃饭了。
她要是看到他现在的模样,怕是会被他身上的伤、甚至所做的事吓到。
沉思了下,他拿出手机,给公寓的座机去了个电话,铃声响了很多遍,始终无人接听。
他凝眉,想要再次拨打。
手却突然僵住。
姜斐很少出门,如今不在公寓,也许她已经离开了。
她本来就不属于那个公寓,她是洛时的未婚妻,早晚总要离开。
可洛时根本就是在利用她。
程寂紧攥着手机,抿了抿唇,想要给姜斐去电。
然而此时才发现,他还不知道姜斐的号码。
心中一阵慌乱,他飞快起身,胸口的新伤加旧伤剧烈痛了下,程寂脸色一白,后背疼出了一层冷汗,勉强平静下来,就要朝外走去。
肩侧却被人用力撞了一下,牵扯到伤,他脚步踉跄。
前面的路也被几个人堵住了。
程寂抬眼看去,看清为首的人后皱了皱眉,那人手臂打着石膏,撑着根拐杖,脸颊被打得红肿,双眼周围黑青一片,是今晚俱乐部他的对手,似乎叫……吴青。
没有理会,程寂绕过他就要继续前行。
吴青却又挡住了他的路,抬头嚣张的瞪着他:“刚刚在俱乐部不是挺能打的?这会儿怂了?”
程寂面无表情:“让开。”地下俱乐部,输了比赛后报复的,他经历过不少,也见怪不怪了。
“装什么?”吴青讽笑一声,接过后面的人递过来的一整瓶白兰地,递给程寂,“来,既然赢了,为程先生庆祝庆祝。”
说到这里,他轻哼一声:“要是不喝,那今晚我就要好好招待你了。”
程寂半眯了下眼睛,知道吴青就是想让他倒在这里。
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他不能在这里。
一手死死抵着胸口,程寂冷冷看着吴青,良久伸手就要将酒接过来。
身边却有一只柔腻白皙的手伸出,将黑色的酒瓶接了过去,嘈杂的酒吧里,好闻的馨香传来,女声低婉:“不如我替他喝啊。”
程寂猛地转头,看着突然出现的女人。
她的身后是酒吧台上五彩的光,她逆光站在那里,眼神亮晶晶的,周围像镶嵌了一层光边。
她没离开。
不仅没离开,还来找他了。
可下秒,程寂反应过来,神情惊变:“你来做什么?”
姜斐转身,看着他脸上的伤皱了皱眉,而后弯着眉眼笑道:“小朋友不要喝太多酒。”
程寂看着她唇角的笑,怔住。
吴青也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嘲讽地大笑两声,看着程寂;“原来是个躲在女人后面的窝囊废啊,”说着看向姜斐,“行啊,你替他。”
姜斐笑,嗅了嗅瓶口的酒香,味道不错。
她仰头喝得惬意,动作却又带着些懒散,白皙的颈如天鹅,微微扬起,唇被酒染得殷红……
程寂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胸口的伤隐隐灼热,那晚她印上的那一吻,像是一味才起作用的药,惹得他心脏一下一下用力的跳动。
其他人也呆了,没见过有人这样喝白兰地的。
程寂猛地反应过来,上前抓着她的手腕:“别喝了。”
酒洒了出来,姜斐用食指轻轻抹了下唇角的酒滴,看着程寂眨了眨眼:“我酒量很好的。”
程寂抓着她的力气更大了,眼里微微带着红,径自将酒夺了过来,固执道:“不准喝。”
一旁的吴青上前终于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冷哼一声:“装什么英雄救美?”说着朝姜斐走了两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满眼的猥琐,“我陪这位美女喝一杯……”
他的话没有说话,程寂的拳头就砸了下来。
比刚刚在俱乐部打得还狠,疼的他眼前发黑。
周围一片混乱,音乐声与惊呼声夹杂在一起。
姜斐看着双眼赤怒的程寂,又看了眼他脸上的伤和踉跄的动作,只怕他身上的伤更多。
吴青的人已经围了上来。
姜斐上前,伸手覆上程寂死死攥紧的拳。
程寂紧绷的身躯一滞,转头看着她。
姜斐对他笑了笑。
程寂抿了抿唇,大手反握住她的手,攥在掌心:“走。”
说完,拉着她朝酒吧门口疾步跑去。
吴青的人在身后追赶,周围人纷纷避开。
最终在酒吧门口追上了。
程寂将姜斐护在身后,呼吸粗重,额头上冒着冷汗,脸色苍白地看着眼前的几人。
姜斐抬眼看着眼前男孩的背影。
小朋友,还挺高大。
有人已经冲了上来,程寂一拳拦住那人。可他到底身上有伤,很快有其他人朝姜斐围了过来。
程寂目光陡然阴森,无视其他人砸在身上的拳头,挣扎着朝她这边冲来。
却又被缠住。
姜斐对上程寂的目光,轻叹一声。
她上前,拍了拍正对付程寂的人的肩膀。
那人转头,却只看见一道窈窕的身影闪过,下颌被人砸了一圈,明明看起来力气不大,却让他陷入短暂的昏迷中,再难起身。
程寂愣住,看着姜斐一动不动。
姜斐却趁那些人没反应过来,上前拉着他的手道:“跑。”
程寂依旧不说话,只是顺着她的力气,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跑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
刚刚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她利落地一拳撂倒了那个人。
他几乎可以肯定,她是那天在餐厅的那个女人。
前脚利落地解决了数个壮汉,下秒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
那个他感兴趣的女人,是姜斐。
她们是一个人。
原来,这就是被她保护的感觉吗?
程寂不觉弯了弯唇角,想笑,心里一阵阵窃喜。
原来,只有她。
这才是真正的她吧,只有他看见、知道这样的她。
可下秒,笑里掺杂了不安。
那晚……
直到四周没人,姜斐才停下脚步,松开他的手,借着路灯看着程寂脸上的伤,皱眉问道:“你去打地下搏击?”
程寂喉结滚动了下,看了看空落落的手,没有说话。
姜斐抿了抿唇,转身就走。
程寂一惊,眸光微暗,她怕了吧。
看着她的背影,两秒钟后,他走上前,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却又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轻吸一口气。
姜斐脚步顿了顿。
程寂目光隐隐透出一丝光亮,沉默了很久才微有不甘地开口:“你没有想问的?”
姜斐停了下来,转头看着他。
程寂也停了下来。
姜斐安静了一会儿:“赢了输了?”
程寂愣,继而笑了出来,踉跄着走到她身边:“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