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斐看着他,只在心中扬了扬眉,她倒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等了一整夜。
面上却仍旧怔忡着。
洛时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而后扶着轮椅朝她行来,动作却在看见她锁骨上的吻痕时停了停,然而不过一秒钟,已经恢复如常,继续前行,最终停在她身前。
“接你回去。”他哑声道。
姜斐垂眼,许久讽笑一声:“洛时,昨晚你都看见了吧?”
洛时手指剧烈颤抖了下。
昨晚,在二楼的窗子后,他亲眼看着程寂拥抱着她,亲吻着她,看着她安静靠在他的怀中。
痛不欲生。
可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不敢看,却也不敢离开,只敢蜷缩在这个角落里,等着黎明来临。
这是报应。
他当初所作所为的报应。
姜斐看着洛时,微微俯身,锁骨的吻痕越发的显眼:“即便这样,你还要接我回去?”
洛时抬头,眼眶越发的红,就像没看见她锁骨的吻痕一样,徐徐展开紧攥的手指,掌心仍旧躺着昨晚的那两枚婚戒:“斐斐,回家。”
姜斐低头看了眼那两枚戒指,许久后笑了出来,笑得眼圈都红了,她伸手,拿起一枚戒指仔细地端详,轻轻呢喃:“洛时,我那时候真的很想嫁给你的……”
洛时喉咙一紧。
下秒,姜斐却将戒指重新放回他的掌心。
洛时手指一颤,而后便听见姜斐说:“我可以和你回去。”
他猛地抬头,死气沉沉的双眼隐约有了亮光。
姜斐继续道:“我有两个条件。”
“好。”洛时哑声应。
“我还没说条件是什么呢。”姜斐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中指上是程寂为她戴上的求婚戒指,拇指上是程寂的那一枚。
洛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唇抖了下。
姜斐缓缓将拇指上的戒指拿了下来:“我不要你的婚戒,你让别人替代你进入我的房间,不如就让别人替代到底吧。”
她将戒指递给洛时:“我要你戴这枚戒指。”
洛时瞳孔颤抖着,没有说话,只是紧盯着她手中的戒指。
——别的男人给她的戒指。
姜斐等了几秒钟,没等到回应,起身就要离开。
“我答应你。”洛时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死死攥着,因为用力而细密地轻颤。
姜斐转过身看着洛时。
几秒种后,洛时紧攥的拳颓然松开,低头看了眼掌心的婚戒,这对他用尽心思讨来的戒指,而后翻手,亲自将戒指扔在污秽的泥土里。
他珍视的那对戒指躺在地上,像低贱的垃圾。
姜斐看了眼那两枚戒指,又看向洛时:“第二个条件……”
她说着,徐徐后退两步。
洛时也在看着她。
姜斐的目光落在他的腿上,红唇轻启,一字一顿刻意道:“站起来,走向我。”
洛时唇色骤白,怔怔盯着她。
姜斐始终站在原处,迎视着他的目光。
长久的静默。
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动。
不知多久,姜斐自嘲一笑,轻轻后退了一小步,而后淡淡转身。
“姜斐。”洛时声音仓皇地唤着她的名字。
姜斐脚步顿住,没有转头。
洛时的手死死攥着左腿,凝望着她的背影。
这一转身,他知道,她不会再回头了。
这条腿,除了医生外,只有她看过。
只有她。
良久,洛时伸手,死死抓着轮椅侧,指骨泛白,手背上青筋凸起,手臂轻颤着,借着轮椅的力,吃力地站了起来。
“姜斐。”他再次道,经历昨晚的雨夜,此刻微微用力,一阵剧痛惹得他浑身颤抖着,如被一缕风就能吹散一样,额头上顷刻升起一层冷汗。
轮椅猛地后退,而后“啪”的一声巨响,彻底倒在一旁,只有车轮在一圈圈转着。
姜斐转过身来。
洛时只有一条脚踝受创的右腿勉强撑着他的身躯,整个人不受控地轻颤着。
他想要朝她移动,下秒人却不由己地朝前摔去,狼狈地倒在地上,急促的呼吸着,左腿疼得轻轻蜷缩着。
姜斐望着他:“洛时,你走不过来。”
洛时吃力地抬头,看着她微红的眼睛,突然笑了出来:“我走不过去,姜斐。”他低声道。
姜斐猛地转过身去,拿出手机:“我给你助理去个电话,让他来接你。”
身后,洛时没有出声。
姜斐等了等,才拨通了助理的号码。
“姜小姐?”助理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诧异。
“嗯,”姜斐低应一声,“洛时在程寂的公寓门口,你……”
声音戛然而止。
她的裙摆被人轻轻拉了拉。
姜斐顿了几秒钟,才缓缓低头。
一只苍白的手正吃力地抓着她的裙摆,洛时狼狈地倒在地上,再也不是之前无害纯洁的表象,姿态卑微地倒在了尘埃中,一下一下挣扎着爬到她的面前,满身的污浊。
姜斐安静地挂了电话,蹲下身看着洛时,睁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洛时吃力地喘息着,望着她眼角的泪怔了怔,手爬向她的手背,死死攥住,许久唇角徐徐弯起一抹笑:
“姜斐,回家。”
洛时好感度:95.
司机是在半小时后赶到的。
洛时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只有手还紧紧抓着姜斐的手不放。
即便回到别墅,他的手也没有放松分毫。
私人医生为他检查了身体,叹了口气说他再这么折腾下去,恐怕都熬不过四十岁。
助理在一旁仔细地听着,姜斐一手被洛时攥着,一手托着下颌看着阴沉沉的窗外。
就像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样。
直到脸上缓缓爬上一只冰凉的手,姜斐回过神来,才发现其他人都离开的,洛时正盯着她看。
想了想,她挣了挣手。
洛时却越发用力地抓着她,另一手蹭着她的脸颊,低声呢喃:“斐斐,回来了,就别再离开了。”
“就算是用爬的,我也会找到你的。”
姜斐看了他好一会儿,低下头来,没有说话。
洛时抓着她的手凑到唇边,近乎虔诚地印上一吻。
接下去的几天,洛时再没有离开别墅。
姜斐仍旧住在原来的客房中。
就像回到以前。
不同的是,以前的洛时话不多,如今的他却几乎每天都在找着话题,或者坐在姜斐身边,绝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姜斐对洛时说的最多的,就是夜晚来临时逐客的话。
只有一天夜晚阴沉,洛时拿着枕头来到姜斐的客房,安静地躺在她的身边。
姜斐的身子立刻轻颤了下,急促问道:“谁?”
洛时看着她的反应,心中一涩,良久才低声唤她:“斐斐。”
姜斐的背影一僵,没有转身,没有轻轻抚着他的腿,只是背对着他,轻轻地蜷成一团。
这天。
姜斐醒来时,洛时照旧待在她的床边。
她像是习惯了,没有看他,起身就要离开。
“斐斐。”洛时唤住了她。
姜斐脚步顿了顿。
洛时沉默了几秒钟艰涩道:“家里没菜了。”姜斐转过身看着他,睫毛轻颤了下,下秒又恢复了冷淡:“你让人送来就好了。”
洛时望着她仍有些动容的神色,驱着轮椅走到她面前:“我们去买菜吧。”
姜斐动了动唇,没有说拒绝的话。
洛时笑:“我让人安排。”
洛时的人动作很快,不过半小时已经将他们送到了商超门口,而后便识趣的留在车里,不打扰二人。
依旧是上次的商超。
姜斐没有推轮椅,一直沉默着,甚至专挑着人多的地方走。
洛时的脸色微白,却仍安静地跟在她身边,亦步亦趋。
直到来到南瓜的橱柜面前,洛时目光恍惚,突然想到那天从商超回去,她在厨房熬着南瓜粥,因为他的吃醋一下下吻他的样子,浅尝辄止的吻,如今似乎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不觉停下轮椅,看着仍往前走的姜斐:“斐斐。”
姜斐停了脚步,转头顺着他的眼神看去,看见南瓜的瞬间飞快收回目光,朝一旁走去。
洛时笑微僵,良久缓缓跟了上去。
不知多久,一旁突然有人笑着打趣道:“你们不是上次那对小情侣?又一起来买菜了?”
姜斐转头看去,正是上次问她与洛时关系的那个阿姨,对上阿姨的目光,姜斐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洛时手微紧,等了好一会儿没有等到身边人开口,抬头道:“不是情侣。”
阿姨不解。
洛时看着姜斐,温柔地笑了出来:“我们就要结婚了。”
所以,是夫妻。
从商超出来,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是洛时买的,姜斐只沉默着跟在一旁。
直到上了车,她口袋中的手机响了一下。
姜斐顿了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她倒没想到会是温意舒的信息,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斐斐,我在商超后的转角,我想见你。
温意舒的攻略任务已经完成,姜斐倒没有多少心思再去和他见面,不过……她扫了眼洛时头上的好感度,回复了一个“好”字。
回复完一抬头,正对上洛时的目光。
姜斐轻怔,低下头轻声道:“我要去洗手间。”
洛时看着她,没有说话。
姜斐皱眉:“洛时?”
洛时突然笑了笑,温柔地点点头:“好啊。”
姜斐抿唇,起身就要下车。
“斐斐。”洛时突然叫住了她。
姜斐转头看向他。
洛时眯着双眼,对她歪了歪头乖巧地笑了出来:“我等你回来。”
姜斐只迟疑了下,最终还是转身快步离去。
转角处有一条坡路,刚好挡住外面的视线。
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静静站在那里,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后忙转过身来。
姜斐没想到温意舒如今会变成这幅模样:脸颊惨白,瘦削了一大圈,眼眶微微凹陷,本清润的面庞添了凌厉,虽然仍是英俊的,却带着几分病态的颓靡。
那双原本漆黑幽沉的眸,只有在看见姜斐的时候,才勉强有了些光亮,朝她大步走了两步:“斐斐。”
声音嘶哑难听。
姜斐睫毛微颤,垂眼轻声道:“温哥哥,有事吗?”
温意舒满眼心疼地看着她:“斐斐,之前的一切,我都知道了。”
姜斐困惑:“温哥哥?”
“不过是几笔生意而已,”温意舒走到她面前,“斐斐,洛时搅黄了温家的生意这件事,和你无关,他待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的,他那样的人,根本不懂怎样去爱一个人……”
说到这里,温意舒像是下定了决心,对她伸出手:“斐斐,跟我离开吧。”
姜斐看着温意舒骨节分明的手,沉默了几秒钟,轻轻抬手……
“姜斐!”惊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因为慌乱尾音变了调。
姜斐转头。
洛时正坐在不远处的坡路上方,直直地看着二人。
身后是车来车往的马路。
刚刚在车上,他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如今跟过来,不过是证实了他的猜测而已。
温意舒,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想到这里,洛时的神色倏地阴狠下来。
他不会让姜斐离开。
死也不会。
洛时的手缓缓放在轮椅的制动器上,看着姜斐。
姜斐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定定看着他。
洛时突然笑了出来,他喜欢她担心他的模样。
下秒,他徐徐将制动器松开。
轮椅在坡路上开始朝着马路移动,速度越来越快。
姜斐震惊地睁大双眼,小脸苍白,而后不顾一切地飞快朝他跑了过来,直到跑到马路上,她死死抱住了洛时,将他护在身前。
“不要……”
低低的呢喃声里满是颤抖。
一旁“吱”的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轿车堪堪在二人跟前停了下来。
洛时唇角的笑早已消失,反被惊恐取代。
他没想到她会冲上来,他只是想让她选择他而已。
可是,她护住了他。
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护住了他。
“姜斐……”洛时轻唤着她,后怕来得迟缓却强大,眼眶微湿,手颤抖着拥住了她。
姜斐仍抱着洛时,许久才松开他,死死地睁大眼睛,不让眼中的泪水流下来:“我不是担心你……”
洛时的手仍颤抖着,替她擦去眼泪,附和着呢喃:“我知道,我知道。”
姜斐瘪了瘪嘴,泪还是流了下来,而后微哽道:“我没想和温意舒离开。”
洛时的手一僵,抬头定定地凝望着她。
洛时好感度:99。


第22章 恋姐狂魔22
姜斐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小残废不把自己的命放在眼中是一回事,她的任务完不成又是另外一回事。
因此,说完那通话,一直到回到车上,她都没再说一句话。
甚至回到别墅,她也只安安静静地回了房间。
洛时的脸色仍残留着后怕的惨白,怔怔看着姜斐的背影,良久才独自回了主卧。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变暗,洛时始终坐在窗前,看着不远处的灯光逐渐亮起,锦城的夜逐渐苏醒了。
他一遍遍回忆起刚刚在马路上拥抱着他、将他护在身后的身影,娇弱却又无比强大。
那天医生说他这么折腾熬不过四十岁的话,他都听见了,却也没什么感觉,甚至觉得爽快。
从幼时被打得像条死狗一样,蜷缩在角落爬不起来时,他就没想过活太久,后来成了残废,更是如此,每一天都是煎熬。
可是刚刚那一刻,她用自己的命护着他的时候,突然觉得,活着也挺好的。
为她活着。
洛时垂眼,许久轻轻推着轮椅走出主卧,看着不远处始终紧闭的客房门没有说话。
夜色逐渐深沉。
“洛时,洛时……”隐隐约约的呢喃声带着些哭腔从客房里传来,像是梦呓,一遍遍地唤着他的名字。
洛时一怔,继而慌乱地控着轮椅朝客房行去。
敲了敲房门,里面没有回应,只有一声比一声痛苦的声音,只是呢喃着他的名字。
“洛时。”
洛时推开房门,房间内一片昏暗,只有窗外朦胧的光亮照了进来,床上,姜斐像是做了噩梦,不断挣扎着唤着他的名字,满头冷汗。
“斐斐……”洛时行到床边,抓着她的手,“斐斐,没事了……”他轻声安慰。
姜斐挣扎的动作逐渐弱了下来,紧紧回握着洛时的手,睫毛轻颤了下,睁开双眼,嗓音喑哑着问:“洛时?”
“是我。”
下秒,姜斐却猛地将他的手甩开,飞快坐起身,双手抱着膝盖谨慎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
洛时看着空荡荡的掌心,又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心中一痛:“我是洛时,斐斐。”
“洛时,”姜斐呢喃,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他,眼睛里逐渐泛起水光,“是啊,你是洛时。”
“斐斐……”
“可是那晚,为什么不是你呢……”姜斐的声音哽咽着。
洛时手一颤。
姜斐努力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洛时,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洛时愣愣地看着她的泪水,只觉得那像是硫酸,滴在他的心脏上,疼得他忍不住佝偻起腰身:“斐斐……”
“可是,我更恨我自己,”姜斐自嘲一笑,“为什么要救你,我明明那么恨你,可我控制不住,去救一个根本就不爱我的你……”
“斐斐,”她的话并没有说完,洛时打断了她,而后伸手,温柔地擦拭着她的眼泪:“睡吧,不会再做噩梦了,我守着你。”
姜斐看着洛时。
他头顶的好感度不断地在99与100之间横跳。
沉默了几秒钟,她点点头,顺着洛时的力道躺在床上。
只差最后一点了。
不知多久,洛时听着姜斐的呼吸逐渐均匀,看着她的侧脸,隔着夜色轻轻轻的抚摸着:“姜斐,不是不爱。”
“我的爱卑劣、肮脏,而你不同。”
她是干净的。
他怕把他的爱给她,会将她染浊。
哪怕是他全心全意的爱,配不上她。
床上,本该沉睡的姜斐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洛时身子一僵,迎视着她的目光,满心怔然。
二人对视着不知多久,姜斐道:“你说,你爱我?”
洛时双眼慌乱:“斐斐……”
姜斐打断了他接下去的话:“洗干净不就好了。”
洛时直直盯着她,而后双眼亮起细微的星光,光芒越来越亮,到了后来,视线都变得朦胧。
许久,他眼眶微红,轻抚着她的发:“斐斐,结婚吧。”
姜斐低头:“婚纱已经没了……”
“我早就定了更好的,只适合你的。”
姜斐:“好看吗?”
“嗯。”
姜斐抿了抿唇,许久轻轻点了点头:“好。”
洛时愣住,继而双眼狂喜,眼眶却莫名地湿润了。
洛时好感度:100.
【系统: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
姜斐和洛时的婚礼是在一周后举办。
这一周的时间,是姜斐最为悠闲的时间。
洛时却十分忙碌,他过目了这场婚礼的每一件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离着婚礼的日期越近,他心中就越是不安,只有每天傍晚回家,看着姜斐懒懒地窝在沙发上对着他笑时,才终于放松一些。
婚礼前一天,婚纱被送了过来,姜斐除了摸着那仿佛镶嵌了满天星光的婚纱惊艳了一番后,再没有其他动作。
洛时问她:“为什么不试试?”
她也只说:“留着明天穿,给你个惊喜。”
他不知道她的惊喜是什么,她愿意嫁他,已经是他最大的惊喜了。
可是很快,他就知道了。
婚礼这一天,天气晴朗。
姜斐坐在化妆间,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妆容衬着女人精致的眉眼越发惊艳了,身上的婚纱更是美不胜收。
房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洛时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坐在轮椅上,眉眼华丽的如冲泡开的茶花,正抿唇看着她。
姜斐站起身:“好看吗?”
洛时只痴痴看着她,许久点了点头:“斐斐。”
“嗯?”
洛时唇动了动,却只轻轻笑了笑:“没事。”
他转身扶着轮椅出去了。
姜斐目送着他离开,又看了眼镜子里的女人,拿过一把修眉刀,缓缓走回房间,关上门,整理好婚纱裙摆,端正地躺在床上。
而后,拿过一旁的修眉刀,用力割破了手腕。
……
私人公寓。
程寂颓然地躺在客厅的地板上,满地的酒瓶与烟蒂。
姜斐要结婚了。
就在今天。
程家也收到了邀请函,可是他连前去的勇气都没有。
他做不到看着她,嫁给别人。
手轻颤着,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里,程寂仿佛看见姜斐站在他的面前,拧着眉看着他:“吸烟对身体不好。”
他低笑一声,想要将烟熄灭在烟灰缸中,可是,烟雾消散的那一刻,她也消散了。
突然很想她。
洛时邀请的人,有不少和他是一个圈子的,总有她的消息。
再看一眼吧,只看一眼。
就一眼。
程寂缓缓拿过手机,果然有人发了她与洛时婚礼的照片。
照片上的她在笑着。
程寂伸手,隔着冰冷的屏幕,轻抚着她的脸颊。
下秒,他的指尖剧烈一颤,落在了照片上她的手指间。
她的中指,仍旧戴着他曾送给她的那枚戒指。
程寂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眶酸胀干涩。
良久,他踉跄着站起身,跌跌撞撞朝外跑去。
……
洛时下楼后,一直安静地待在楼下,听着宾客祝他和姜斐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他早已忽视了那些人目光里或是鄙夷或是可怜的情绪,只想接受一个个祝福。
对他和姜斐的祝福。
眼前有些恍惚,洛时紧抓着轮椅侧,心中莫名的慌乱。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不过几分钟,助理走到他面前:“洛先生,十点了。”
十点了,可以去迎接他的新娘了。
洛时点点头,上了二楼。
房门紧闭着,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洛时看着房门,没有上前,没有说话,也没有笑。
楼下偶尔传来宾客的应酬笑语。
助理上前敲了敲门,里面无人回应。房门没锁,他直接拧开了门,一股铁锈味扑面而来。
而后,一阵死寂。
良久,助理苍白着脸后退了两步。
洛时安静地朝房间里看去。
姜斐正神色平静地躺在床上,穿着一身雪白的婚纱,映着窗外的阳光,仿佛睡着了一样,裙摆在阳光下折射着璀璨的光芒。
恰若繁星。
圣洁无双。
美得像一场梦。
只是,她的身体左边一片红,床单是红的,婚纱也是,血液已经干涸,晕染了半身暗红。
房间里弥漫着血腥味。
周围有人惊叫出声。
洛时没有动,依旧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床上的女人。
身后传来一阵仓皇的脚步声。
洛时转过头,看见程寂脸色苍白的跑来,跑到门口停住了脚步,愣愣地望着房间内,再没有前行半步,许久,身子剧烈摇晃了下。
“程先生……”助理上前。
程寂却突然干呕起来,站在门口,死死盯着房内,撕心裂肺地干呕着。
整个宴厅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多久,医生终于来了,焦灼地走了进去,却沉重地走了出来。
医生说:“姜小姐伤口太深,失血过多,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程寂倒了。
宴厅的人逐渐散去。
洛时仍旧坐在房间门口,面色平静。
前段时间的恐慌,像是一瞬间就消失了。
直到助理送完了宾客折返回来,轻唤了一声,洛时才终于有了反应,平静地推着轮椅进了房间。
轮椅停到床边,洛时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轻道:“这就是惊喜啊,斐斐……”
他伸手,温柔地拉起她的右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戒指,许久笑了笑:“姜斐,我还是这么卑劣。”
说完,他伸手将那枚程寂的戒指摘了下来,又摘下自己手上的,扔在一旁。而后,掏出了他曾经丢弃的那对婚戒——他深夜回到原地找回来的。
“现在,新娘新郎可以交换戒指了。”洛时呢喃着,将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又为自己戴上,而后与她十指紧扣着。
洛时仔细地回忆了下流程,又道:“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他俯身,在她的唇上轻轻印了一个吻,却长久没有离开。
很久后,洛时直起身,去洗手间拿了白净的毛巾,替她擦拭着左手的血痕,一点点地、温柔的擦拭着。
直到她的肌肤再没有半点血迹,他才停了动作,转头看了眼窗外,已经晚上了。
他行到窗前,将窗帘彻底拉开,落地窗外,能望见远处的星空。
洛时回到床上,想要将女人拥入怀中,下秒又想到什么,沉默着去了浴室。
他在浴室待了很长时间,再出来时,身上是手指划出的一道道血痕,而后,他重新回到床上:“洗干净了。”他自言自语着,将姜斐抱在怀中。
目光直直盯着窗外的夜幕,良久伸手指着最亮的星星道:“那是启明星。”
怀中的人没有回应,他也不在意,仍抱着她,轻轻摇晃着。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星星消失了。
洛时醒来后瞬间转头看向身边的女人,而后松了一口气。
“该起床了。”他轻声道,为姜斐将手脸擦拭干净,转身如常走出房间,推着轮椅朝书房走去。
助理硬着头皮走了过来:“洛先生,入殓师来了。”
洛时顿了顿,皱眉道:“为什么要入殓师?”他问得格外平静。
助理愣住。
洛时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书房也不去了,推着轮椅折返回了姜斐的房间,安静的守在床边,寸步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