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甜宠文古言推荐上一章:参加逃生游戏后我爆红了
- 甜宠文古言推荐下一章: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她发现,自己不恐惧也不抗拒他的碰触。
她停止咳嗽,他便收手离开。
颜乔乔发现,和殿下聊天十分危险。谈她,难免要提及韩峥。谈他,更是容易踩到死亡陷阱。
难怪旁人都敬而远之。这便叫做,伴君如伴虎。
公良瑾看着她微闪的眼睛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轻咳一声:“在我面前大可随意些,无需诸般顾忌。”
颜乔乔礼貌地微笑:“是。”
“既然到清凉台寻我,想必是有自己无法解决的难题。请讲。”他推过一盏茶,随口提醒,“烫。”
颜乔乔张了张口:“……”
苍天可鉴,她真不是来寻他的。她只是,只是,脚自己就走到了这里,真不关脑子的事。
可是此刻双脚无法替她回答殿下。
她只好硬起头皮:“我就是,今日虽醒,却似活在梦中。殿下,您会不会忽然在某个瞬间,感觉‘这个场面仿佛曾经经历过’?”
他动作一顿,道:“有的。”
“何时?”她好奇地睁大眼睛。
“与你一样。”
颜乔乔:“!”
她像一只被点了穴的鹌鹑,浑身绒毛微微炸起。
他轻轻笑了下,声线温和,泛着浅浅懒意:“台上对答时,清凉台外搭讪时,方才提及韩世子时。”
颜乔乔:“……”
他也感觉似曾相识!不是,他怎么知道这些时刻令她感觉似曾相识?
颜乔乔有点晕。
这种……两个人极陌生,却又莫名熟稔的感觉,令她心脏悸颤,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激动。
她的心跳错乱了几拍,鬼使神差便道:“我与韩峥不会和好了。”
“好。”他淡淡应她,“我知道。”
他微微地笑,深黑又清澈的眼眸仿佛会发光。
颜乔乔晕得更厉害。
“那,殿下,您觉得为什么会有这种似曾相识感?”
他微挑眉梢:“前世有缘?或许。”
颜乔乔:“!”
不行了,喘不过气了,再这么说下去,她要心疾发作而亡。
她艰难地转回那个很危险的话题:“您的道心,因何不稳?”
他沉默了一会儿。
“我曾陷于某种困境。”他缓声道,“某日,于杀戮间,窥见一轮明月,借此突破桎梏。然,月有阴晴圆缺,心亦是。”
颜乔乔:“……”
她谨慎地开口:“殿下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
他低低地笑:“不可说。”
视线相对,双双目光一滞。
“不可说”的这一霎,又见似曾相识。
颜乔乔脑海里下意识地蹦出一句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更加诡异的是,当她想到这句诗时,又一次在少皇殿下清冷幽黑的瞳眸中读出了“似曾相识”这四个字。
这都……似曾相识到脑子里面了。
他轻轻咳嗽,她也趁机清了清小嗓门。
“殿下已许久不曾弹琴了。”她道。
他缓缓动了下眼睫:“待月来么。”
她抬眸看他:“原来那曲子叫待月来?真好听,比我从小到大听过的所有曲子都好听。”
原谅她才疏学浅,没有办法拍出高雅马屁。
公良瑾:“……音律课不是教过么。”
颜乔乔:“……”
她艰难地解释道:“音律课都排在下午,那个时辰人最犯困,而且夫子总爱点秦妙有上台演奏,您是没听过她那个琴啊,特别有辨识度,刻意压慢拖长一个节拍,半死不活,催眠得很!我就,睡着睡着,几年就过去了。”
公良瑾掐了掐眉心,无语凝噎。
“来。”
他起身,带着她离开偏殿,走向楼台的琴亭。
颜乔乔忧心忡忡:“殿下,上面风太大,您的身体行不行啊?”
“你在,无碍。”他脚步不停。
颜乔乔又一次惶恐地屏住呼吸:“……”
幸好他及时补了一句:“你来为我挡风。”
颜乔乔:“……哦。”
登上白玉楼台,视野陡然开阔,昆山院诸多景色尽收眼底。
颜乔乔环视一圈,正是心旷神怡时,目光忽然凝滞。
赤云台那一片美丽红云中,极突兀地缺了一块,就像绸缎上的灼洞,又像青丝中的癞疤。
那是……她的院子!
她那棵全昆山最美的赤霞株,变成了一个大秃子,密密麻麻地挂满风铃。
从这里望去,委实是败兴之极。
她的胸腔忽然又收缩起来,内脏仿佛被人用手攥住,一抽一抽地钝疼。
“过来。”亭中传出如玉如泉的嗓音,“今日奏一曲,明月入我怀。”
第84章 强势霸道
琴音渐起。
修长如竹的手指,拨着弦,一下一下,如月华照进颜乔乔的身躯,泛起清朗疏阔的涟漪。
艳阳渐渐淡去。
恍惚间,以为白玉楼台上升起了一轮月。
阴晴圆缺又何妨,待月之人,只怕月不来。
颜乔乔的心绪随着琴音悠悠四荡。
那些郁结于胸的闷苦,经由琴声一点一点被拨开,就像明月穿过乌云,洒落满怀皎洁。
她怔怔看着这一人一琴,不知不觉便痴了。
这曲子,是风,是月,是人世欢喜。
一曲终,他摁不下咳意,背转过身,边咳边喘。
颜乔乔陡然回神,疾疾上前,探手轻拍他的后背。
瘦骨坚硬嶙峋,她的手拍上去,就像柔软的花瓣拂过陡峭山石。
“我能为您做点什么吗?”她忧心如焚。
他的身躯微微一顿,片刻,摁住咳意,哑着声线道:“这么待着就好。”
“哦……”
她木头木脑地想,殿下这是让她什么也不用做的意思吧?
她轻轻蜷起手指,飞快地立直身躯。
起得急,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袭来,视野泛黑,眼前冒起了金星。
她踉跄一步,险些向前栽倒。
幸好一只大手及时捉住了她的胳膊。
“当心。”
他的手比她想象中有力得多,坚硬修长的手指握得她生疼,她有种错觉,自己的身体就像一根娇嫩的花枝,轻易便能被他折断,染他一身花汁。
头仍晕着,她下意识抬起手,抓住他的衣袖。
布料比想象中硬挺一些,冰冰凉凉,她身体前倾,闻到了清幽的寒香。因为久病,清香中带着微涩的苦药味道。
另一只大手扶住她的肩。
动作微微迟疑,似乎不知道该扶她站稳还是拥她入怀。
“你可好?”他俯身问。
“我……”她借着他的力道虚弱地站好,缓缓抬眸看他,“好饿,我怎么饿成这样。”
她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正常进食了。说来也奇怪,这么久都不觉得饿,听一首琴曲,忽然便感觉前胸贴上后背,心里胃里灼着痛,提不起一丝力气来。
公良瑾:“……”
他问:“自己还能走么?我抱你下去?”
说话时,他已微微躬身,准备将她打横抱起。
颜乔乔急忙拒绝:“不用,殿下!”
她画蛇添足地补充道:“我再不吃饭,也比您这个病人强壮得多。”
公良瑾:“……”
颜乔乔发现,没有七情六欲的君子瑾玉似乎生气了。
他向她展示了何为“拂袖而去”。
惹恼了储君,她竟然丝毫也不觉惶恐害怕,反倒是偷偷掩着唇笑弯了眼睛。
他走出亭台时,背影忽然一顿,旋即,返身大步折回。
颜乔乔:“?”
他反手摘下白色大氅,披在她的身上,拉起兜帽,将她的脑袋整个罩进去。
“殿下?”
白氅上带着他温凉的体温,还有那股清雅幽淡的寒香。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抬眸看着他,心脏跳得凌乱。
用外氅裹住她之后,他面无表情地俯身,利落将她打横抱起来,大步踏出亭台。
颜乔乔:“!”
她惊得忘记呼吸,心跳停滞。
“不要东张西望。”他说。
“哦……”她发出气息错乱的声音。
公良瑾终究是低估了颜乔乔的逆反心。
她这个人,自幼离经叛道,不让她做什么,她心中更如猫抓。
他抱着她没走出几步,她就作死地转了转眼珠,扫向四下。这一望,遥遥便望见她那株残疾凋零的赤霞株上坐着一个人,正在摆弄那些讨厌的铃铛。
韩峥。
身高腿长,像只巨大的蜘蛛,伏在他布置的蛛网上。
他又擅自跑进她院子里了!
颜乔乔胸口发紧,呼吸陡然凌乱。
她从未想过,站在清凉台的楼阁上往下望,这一幕竟是那么清晰、那么刺眼。
她的双肩轻轻一颤,内脏被无形的手攥紧,攥得生疼。
公良瑾脚步微顿,环在肩上的那只大手扬起少许,用两根修长手指摁住她的脑袋,将她的脸蛋整个埋入他的胸怀。
“别乱看。”他道。
距离这么近,他身上的寒香带上了细碎的冰屑感,进入肺腑,清爽又心悸。
她怔怔想,这是真正的清风明月,一尘不染。
下了楼台,他呼吸带喘。
“殿下,我自己走。”颜乔乔轻声说。
迟疑片刻,公良瑾的强势霸道终究还是被病躯打败。
他把她放下地,强行摁住咳意,清冷玉白的眼尾憋出浅浅一层薄红。
颜乔乔看得又好笑又心疼。
她把唇抿了又抿,忍不住道:“您这是不想我看见韩峥,还是不服气我说您没我强壮?”
公良瑾略微思忖片刻,认真回答:“两者皆有。”
颜乔乔:“……”
很想笑,生生忍住。
他抬起手,拂平袖上折纹。温润,清雅,不疾不徐。
他若无其事地劝道:“不必为他难过。”
颜乔乔抿住唇。
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韩峥的事情。
沉默良久,她低低地告诉他:“殿下,我难过,并不是因为和韩峥翻脸,而是……”
咬了咬唇,颇难启齿。
“不急。”他道,“迟些慢慢说。”
公良瑾带颜乔乔走进偏殿,令人送上清淡膳食。
其中有一碟剔透如玉的青梅,一望就让人食指大动。
公良瑾微微蹙眉,挽袖将它移开:“这是酒渍的梅子,不宜。”
颜乔乔赶紧将它挪回来:“殿下,我酒量可好了,饮果酒就如饮水一般,区区酒渍青梅,不在话下!”
她是真是饿狠了,此刻两眼都冒着绿光。
“殿下,恕我失礼。”
她低下脑袋,大快朵颐。
那一碟青梅最得她欢心,三下五除二便吃得一粒不剩。吃过青梅,更是胃口大开,风卷残云一般将面前的清淡菜肴逐一消灭。
公良瑾眸色渐冷。
“你与韩峥不合,已有多时?”他问,“为了旁人,丝毫不顾惜自己的身体,颜乔乔,你脑袋里装的是木头?!”
语气沉沉,原就清冷的声线更像是浸了寒霜一般。
一激动,便咳嗽。他匆匆用白帕掩唇,未能挡尽血色。
颜乔乔焦急起身,忽感酒意上头,赶紧扶住檀木桌缘。
“坐回去。”他哑声命令。
她缓了缓,笨重落坐。
“殿下,”她忧心忡忡道,“您千万别动气,我与您非亲非故,就是来蹭个饭,您为我吐血多不值当。”
公良瑾:“……”
他微微眯眸,看向她那双氤氲了迷雾的眼睛。
酒量好?就这?
颜乔乔感觉呼吸里全是酸酸甜甜的青梅味,胆子也大了不少,双眼盯着面前这位不可直视的人物,忘了应有的避忌。
“殿下。”她道,“我不是因为与韩峥吵架才不吃饭,而是……嗯,与他翻脸,才有了胃口。”
他平静地注视着她,没说话。
“我已经有很长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她一边说,一边张开双手,比了个‘大大’的姿势,“这么久,不知道口中的食物是什么味道了。夜里也睡不好囫囵觉。”
“我以为你们很好。”他声线极淡。
她飞快地摇头,眼前都晃出了残影。
他那水墨长眉皱得更紧:“你不是受得了委屈的脾气,他待你不好,为何要忍?”
颜乔乔隐隐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但被青梅酒渍过的脑袋有些迟钝,便没有多想。
“他待我,也不是不好。”她皱起眉头,慢吞吞地把手肘撑在桌面,托住腮。
韩峥这个人,就跟秦妙有一样,像阴雨天般,一点一点,又阴又潮地渗透到每个角落,要问这人哪里不对,一时半会,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那个时候,发生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说到这个,她的声音不禁微微发着颤,“我很慌张,很恐惧,很迷茫。韩峥他,便一直陪着我,就像大家看见的那样。”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发现坐在对面的殿下静得连呼吸都消失了。
她怔怔抬头看他。
他动了下眼睫,温和地开口:“你却并未好转?”
颜乔乔认真想了想,郑重点头:“我变得更慌张,更恐惧,更迷茫。如今想来,这段日子就像做梦一般,整个人浑浑噩噩,提不起半点精神,什么都无所谓,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静静看了她片刻,起身,令人去请医师。
“殿下殿下!”颜乔乔赶紧追到身旁,可怜兮兮地拉住他的袖口,“我没病,不用看医师。”
她的身体轻轻颤抖。
她不是刻意隐瞒那件事,只是没必要、也不适合对他说。医师若查……
“只是看看你日常饮食是否有异。”他抬起手,略微迟疑之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哦……”
医师很快便来到清凉台,踏入殿中。
颜乔乔探头看清来者的面容,一身青梅酒意“嗖”一下吓成冷汗,全跑到了后背上。
这……这不是监院大人吗?监院亲自给她看病?
殿下再温和有礼,终究还是特权阶级啊。颜乔乔心中嘀嘀咕咕。
傅监院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在意少皇殿下请他过来给谁看病。
袖一挽,严肃地示意颜乔乔交出腕脉。
颜乔乔:“……”压力成倍增长。
片刻之后,傅监院收回碧色灵气,眉心稍蹙,道:“食补过了头。安神、宁神的食材用太多,以致精力不济、神思混沌。回头我让人送个清单过来,记住,食补亦是过犹不及。”
颜乔乔心头惊跳不止。
韩峥又是在“为她好”么?!
公良瑾施礼:“辛苦监院。”
他倒是没显出任何异色。
“份内之事。不辛苦。大公子可还有别的吩咐?”傅监院回礼道。
公良瑾淡淡瞥了颜乔乔一眼:“可有什么事情需要监院帮忙?”
颜乔乔心头一动,飞快地点头:“劳烦监院帮我更换庭院门禁。”
门禁事关重大,昆山院只有两位监院有权限更置。
“可,”傅监院点头,“图案给我。”
公良瑾起身:“我处理一件公务,失陪片刻。”
颜乔乔看着他利落避开的背影,心中泛起暖意。
殿下处事,当真是妥帖又有分寸。
第85章 青梅果酒
颜乔乔提笔忘字了。
脑海一片空白,咬着笔杆想半天,完全想不出任何一幅适合做门禁的图案。
偷偷瞄一眼傅监院那张沉默冷肃、一看就很忙的老脸,心中更觉压力巨大。
越着急,越是想不出,思绪凌乱不成形状。
眼看老爷子真不耐烦了,颜乔乔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了方才喝的青梅酒。
酸酸甜甜的,进入腹中,立刻泛起暖融融的热意,叫人浑身熨帖。
青梅……青梅……
名字好听,寓意也极好!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颜乔乔狠狠咬了一口笔杆,眯起眼睛,琢磨片刻,然后运笔如飞。
青梅,定当有两颗才好看。
她思忖着,在纸上画下了两个圈圈。
“……”
这委实看不出是青梅。
不学无术颜乔乔发愁地咬住笔杆,苦思冥想片刻,她决定画个小枝叉把两只梅子连起来,然后下面再画一条树枝。
于是她在两只青梅下面画了个不甚规整的“丫”字,将梅子连接起来。
左右看看,有那么点意思,于是心满意足地将纸张交给傅监院。
“画好了,多谢监院。”
傅监院卷起纸张放进袖中,随口问了句:“我没记错的话,最初用的是木槿吧?”
颜乔乔心尖忽地一颤。
“就……就只是随便画的路边小花。”
自己听着,都觉得这把声线心虚得紧。
她尴尬得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心中大叫——心虚什么啊,当初本来就是随手画的花,刚进学院那会儿都不认得殿下呢!
送走傅监院,看看天色,颜乔乔知道自己也该告辞了。
“多谢殿下款待。”
他微蹙着眉:“大夏不以诛心论罪,韩峥有无过错,我会着人去查。从今往后,你的饮食暂由清凉台提供——我既管了此事,便会负责到底。”
颜乔乔定定看着这张精致苍白的面庞,心头又暖又悸。
“多谢…殿下。”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哽咽。
他抬了抬袖,送她行至门口。
正待出门,忽闻外头传来凌乱的动静,以及韩峥刻意放大的嗓音。
他在同守在清凉台外的侍卫说话。
“抱歉打扰到破釜将军了,我们在寻找颜师妹——今日我与她闹了点小矛盾,她恼我,不知出走到了哪里。眼见着天色暗了,怕她有个磕碰,大伙都替我着急,便四处寻她。”
在他说话时,还有几个陌生的嗓音在喊:“颜师妹——颜师妹——”
呜呜喳喳,吵得人心烦,就像那满树风铃一般。
清凉台外的侍卫自然知道颜乔乔在里面,未得殿下指示,只缄口不言。
一个公鸭嗓道:“韩师兄,我瞧着颜师妹怕是醋了,这几次道法课上,你与秦妙有师妹走得是近了些!”
“如此,”韩峥苦笑,“是我没注意分寸,又惹她生气了。”
跟在他身后的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妄加揣测颜乔乔心思,什么她小心眼,因爱生妒,使小性子……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一门之隔,颜乔乔抬手捉住公良瑾的衣袖,冲他轻轻摇头。
公良瑾竖起手掌,示意左右不必开门。
他垂眸看着她,清冷幽黑的眸中蕴着薄怒,唇角微微向下抿紧。
颜乔乔只微侧着头,仔细听那些人如何议论她。
唇微勾,似哂似嘲。
等到韩峥一行离开清凉台山道,她抬头望向公良瑾,问他:“殿下往日可有听过类似的话?”
他沉默片刻,薄唇轻启:“有。”
她很夸张地叹了一口很长很长的气。
“难怪。我时常觉着,整个世间的人,都在推我,将我推到韩峥身边。我挣扎不动,一丝空隙都没有……脑袋总是嗡嗡的,无论在何处听到我的名字,总要与韩峥捆在一起。我就像一只失去翅膀的飞蛾,被天罗地网困住。”
她轻轻笑了下。
心道,韩峥还有一个杀手锏,便是那件事。
公良瑾挥手,屏退左右。
他转向她,微微俯身,捉住她的视线。
“颜乔乔。”他正色道,“如果信得过我,可以借我的名义,摆脱困局。”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殿、殿下。”颜乔乔震惊失措,“就这点小事,哪能让您牺牲这么大。”
公良瑾:“……”
“您的好意我铭刻于心。”她心中温暖感动,“您放心,这件事我自己可以处理。”
他微微颔首,送她离开清凉台。
颜乔乔顺着雨花石山道一路下山。
来到雨花石与鹅卵石交界处,她停下脚步,缓缓回眸,望向清凉台。
‘殿下,您是明月,在天上照着我的路便好。’
她和韩峥这件事,只能用非常手段来解决。
她微眯着双眼,一路踱回赤云台。
两个时常跟在韩峥身边瞎混的狐朋狗友蹲在她的院门外。
“哎哎,颜师妹回来了!颜师妹你真是的,去哪里也不说一声,韩师兄都快急死了,正满昆山找你呢!”
“闹什么脾气啊,韩师兄这样的人中龙凤,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你再不好好珍惜,当心被别人给抢去了!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投怀送抱的?咱们韩师兄可是就念着你,待你一心一意呢!”
“就是,方才傅监院还过来换什么门禁——哎我说颜师妹啊,闹别扭也要适可而止。闹成这样就不太好看了。”
颜乔乔眨了眨眼,无辜道:“两位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与韩峥师兄,从来只是普通朋友。”
二人面露错愕。
颜乔乔软软地微笑:“像这样的普通朋友,我有许多个啊,方才便是与其他朋友喝酒去了,我记得早些时候告诉过韩师兄的,他怎么就忘了呀。”
那二人的嘴巴张得能塞下鸭蛋。
“什、什么嘛……颜师妹你……你在说什么啊?”
颜乔乔纳闷地偏头,认真道:“我与韩师兄,就是一起喝过酒的朋友。只是朋友。你们误会了不要紧,韩师兄他本人,应该不至于误会啊?”
“……”二人齐齐怀疑人生。
颜乔乔不再啰嗦,请他们让开些,然后将手探入黑檀木禁制,试了试更换的新门禁图案。
两只梅子,树杈。
禁制成功开启。
颜乔乔默默在心中向傅监院道了句谢,然后进入庭院,阖上门,插好门栓。
环视一圈,风铃、摆设,处处扎眼。
“明日请人全部换掉。”她提足踏进庭院,从满树呜嗡作响的风铃下穿过,停在赤霞株面前,“委屈你了。”
忽闻“扑棱”一声响。
颜乔乔循声抬头,看见一只大青鹰蹲在高高的树枝上,正警惕地盯着院门方向。
颜青的鹰。
这一年多来,韩峥从不放过颜青任何一封来信,都要看,并且几乎每封信都要替颜乔乔回给颜青。
每次这只青鹰过来,都要与韩峥斗智斗勇一番,就想避着韩峥把信送到颜乔乔手里。
说来也奇怪,青鹰是很容易认主的灵兽,与主人常待在一起的人,它们就不会避生。然而这么久了,它依旧看韩峥非常不顺眼,就是不愿意把信给他。
颜乔乔心中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她招了招手:“小青下来吧,以后这里都没有韩峥了!”
喊出这句话,心中顿时觉得又敞亮了许多,一丝一丝回着清澈的涩甘。
“扑棱!”
青鹰将信送了下来,扇着翅膀悬在颜乔乔面前,待她取走竹筒之后,它扑扇着飞到窗棂上,蹲下梳毛。
颜乔乔带着信筒走进屋中。
环视一圈,发现处处是他们大西州的摆设,竟是连个让她心甘情愿落坐的地方都没有了。
她干脆将腿一盘,席地而坐。
拆开信时,心中诡异地出现了似曾相识感——好像自己曾有那么一次,怀着极复杂的心情,拆开了颜青的来信。
视线落在信纸上,微微一顿。
颜青写信极为啰嗦,每次总是东拉西扯,扯一大堆有用的没用的。
一句正事夹在无数废话中间,得很有眼力才挑得出来。
然而手中这封信,却异常简洁,简洁得让她一时不知该从何处看起。
恍惚片刻,她记起来了。
在这段漫长的浑浑噩噩的日子里,总是韩峥替她拆信回信,久而久之,与颜青通信这件事渐渐成了一件和她没什么关系的事。
颜青对韩峥,自是没有什么话好说。
啰嗦、麻烦、惹人嫌……这都只是对自己亲近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