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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穆武。”
原本立在桌案旁的李思清,手上记录的动作一顿,低着头静听下去。
皇帝穆桢终于有了一点疲惫之外的神色,略诧异地看了穆明珠一眼,道:“你要带你表哥走?”
穆明珠清晰道:“是。母皇也知道,女臣这趟去雍州,起初肯定是千难万难,最需要有自己人在旁边帮衬的。女臣想着旁人再亲近,总近不过亲人。正巧表哥也有意相助——他原本想上前线抗梁,一直未能成行,深以为憾。最近他听说女臣可能往雍州去,主动找来说想一同去。女臣想着也没什么不好,最初有表哥一起过去做事,等安定些了,便可以让表哥再回建业。”她脸不红气不喘捏造着穆武不曾说过的“请求”,又无奈一笑的,道:“表哥的脾气您也知道,若是这次去雍州不成,还不知他下次又奔着什么事情去了……”
穆武又还能有什么事情呢?不过就是闹着想上前线参加战斗罢了。
十七八岁锦衣玉食的少年郎,只知道一战成功美名扬,哪里知道瞬息之间活人变凉尸。
虽然说穆武乃是皇亲,理当奋勇当先。
但穆国公就这么一个孩子,皇帝穆桢也要为她的大哥着想。另一方面来说,此前皇帝带穆武入太庙的举动,也引得朝中议论纷纷,正需要时间平息。
皇帝穆桢沉吟一瞬,不咸不淡道:“也好。”算是答应了让穆武去雍州一事。
穆明珠要带穆武走,不只是为了帮李思清解围,还是为了防止穆武留在建业、背后放冷箭。
“其实你不用担心没有自己人,你这趟去雍州,朕已经……”皇帝穆桢说到这里,忽然又觉说下去没意思,便止住话头,道:“总之这两日旨意下来,你就知道了。”
穆明珠察言观色,便知母皇原本要提起的就是虞岱。
“去吧。”皇帝穆桢点一点头,道:“做一番事业出来。”
“是。”穆明珠又抬头看了母皇一眼,见她已经低头去看一份新的奏章,便轻手轻脚退下了。
这一趟陛见,比穆明珠预期的要平淡简短许多,但大方向没有问题。
这种平淡与简短,固然是因为皇帝先接见了虞岱,情绪短时间内恢复不上来。
但是穆明珠也在猜测,与她透过杨虎传达给母皇的话,会不会有关系呢?
那日她告诉杨虎,自己执意要解除与齐云的婚约,是因为此前有种被母皇赏赐出去的感觉,因此要打开这心结。
按照她对杨虎的了解,这番话应当会一字不差传入母皇耳中。
她原本以为能以情动人,看到一个更有人情味的母皇,但是今日陛见,却发觉母皇反倒待她淡漠了几分——也许只是因为疲惫。
“殿下这一走不知几时回来。”李思清从桌案后转出来,巧笑道:“下官代陛下送殿下一程可好?”
“去吧。”皇帝穆桢搁下手中的奏章,抚了抚眉心,看着李思清跟在穆明珠身后走出去,忽然打了长长一个呵欠,眼角都泛出泪花来。她从昨夜就不曾安睡,大约是因为那淅沥沥的雨声,又或者是心中存了太多事情。原本今日送走穆明珠,她是想要好好说一番话,温情动人些的,但先见了虞岱,巨大的冲击之下,情绪被消耗得厉害,等到穆明珠进来的时候,她的情绪已经干瘪。因此这番陛见也没有达到皇帝穆桢的预期,她原本希望这次陛见能打动穆明珠,最好说到让穆明珠流泪,尽释前嫌。但世上的事情,大多都是如此吧,能按照计划进行的十不存一,不管是日事表上的待做事项,还是上孝父母、下抚子女、中交友人,计划里都想做到十分,实际最后能做到一分的,已经是能人。
“殿下……”李思清追着穆明珠走出来。
穆明珠回眸看着她一笑,待她走近后,先开口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必谢我。我本就是要带他走的。”
李思清自然是不信的。虽然皇帝一厢情愿认为穆武鲁直,是个没有坏心的“孩子”,但底下谁不清楚穆武是个什么货色?穆明珠无缘无故,何必给自己捎这么一个麻烦上路。
李思清望着穆明珠,胸中有千言万语,都哽在了喉咙里。这段时间来,穆武对她的纠缠,简直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是悬在她头上的一块乌云,不知何时就会下雨。她说起来是颇得皇帝信重的女官,才学骑射都不俗,可是这一切在真正的权贵面前,到底不算什么,正如她在皇帝面前也不算什么。她不敢向皇帝道破穆武之事,是因为她不敢做那个戳破穆武在皇帝心目中好形象的人。哪怕当下皇帝发作了穆武,可是未来不知何时,当皇帝开始怀念惋惜她的好外甥时,那属于她李思清的仕途便到头了。
然而只是今日偶然撞见,公主殿下竟然愿意蹚浑水、为她带走这麻烦。
“为什么?”李思清轻声问道。
穆明珠微微有些诧异,像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顿了顿,道:“女子在朝为官不易。”她没有再多说什么,视线从李思清肩膀上方划过去,看向侧间打开的长窗,皇帝可以躲在那长窗一旁看到这里的情形,“就送到这里吧。”她露出一个笑脸来,道:“等我从雍州回来,咱们再说话。”
李思清也不愿让皇帝起疑,没有坚持再送,最后看了一眼穆明珠的背影,转身步入思政殿内。
公主府中得了准确消息,也忙乱起来。
虽然碧鸢与樱红提前几日就已经得了穆明珠的指示,暗中过了一遍要带走的人员名单与东西册子,但此时一一对应起来,也要费一番功夫。
穆明珠则坐在书房中,细想离开建业前要做的事情,一件件在纸上列下来,忽然笔尖一凝,想到了一件叫自己也诧异的事情——下一批从上庸郡送到公主府来的水果,怕是又要浪费了。齐云自从到了上庸郡之后,一直有送水果来,哪怕是在她写了请退婚信之后。因这件事情是他多年来坚持做的,倒是也并不突兀。此时在“拜访左相”、“裁撤监理”等事项底下,忽然突兀地出现了“水果”两字,穆明珠自己看着都忍不住笑了,看来那一次未曾吃到秋李子真的很可惜吧。
“殿下……”樱红抱着随行人员名单走进来,面露难色,轻声道:“柳监理不愿随行。”
“柳耀不愿去雍州?”穆明珠皱眉,这人在专业上是非常好用的,但就是脾气有些古怪,“他说为什么了吗?”
“不曾。”樱红又道:“人就在外面呢。要不殿下亲自问问?”
“让他进来吧。”
一时柳耀入内,径直道:“殿下点了耀前往雍州,恕难从命。”
穆明珠原本有几分不快,忽然听到“恕难从命”四字,望着那与齐云颇类的侧脸,语气温和下来而不自知,道:“光华你不是那等恃才傲物之人,既然不肯去,必有原因,可愿为本殿解惑?”
柳耀听她这样说,倒像是有几分不好意思了,讷讷道:“下官不惯车马奔波。”
穆明珠一噎,这就跟后世员工拒绝出差,理由是坐不了飞机、高铁与汽车一样。雍州一行,厘清户籍纳税等事项,若有柳耀,可便宜许多。她想了一想,猜度道:“你是不惯路上与人同车同睡?”也许搞技术的高端人才,神经都有点敏感,尤其需要好的睡眠,“你自己单独一辆马车,宿下也是独自一间,如何?”她见柳耀似乎有所动摇,又道:“本殿这趟去雍州,的确需要光华你相助。”声音恳切。
柳耀抬眸看她一眼,犹豫再三,终于轻声道:“殿下如此礼贤下士,耀若是再推拒,岂不是不识好歹。”
穆明珠一笑道:“你这家伙,原来还是懂一点人情世故的。”
柳耀似乎是被她逗笑了,扭过脸去藏起笑意。
穆明珠望着他欲笑先藏的模样,不期然又想起那个总是藏起笑意的少年,回过神来自己也觉不像话,淡声道:“退下吧。”
待人都退下后,穆明珠自己执笔,在列出的“水果”二字旁,细细几笔,勾勒出一枚墨李子来。
她正歪头打量着那墨李子,却不知公主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129章
“殿下,宝华大长公主来了。”樱红通报道:“在前头花厅等着呢,没说为什么事儿来的。”
穆明珠不曾预料到宝华大长公主会来,因她这位姑母虽然爱热闹、却只爱在自己府上设宴,并不是很喜欢登门拜访旁人——若是有宴会,则是另一回事儿。此前穆明珠通过宝华大长公主联系上了大军副陶明,后来调度物资,也接了陶明私下几句话的请托,算是搭上了线。此时宝华大长公主前来,穆明珠不好不见。
她一面猜测着宝华大长公主的来意,一面往前头花厅而去。
“你那个会算账的美貌郎君呢?”宝华大长公主倒是开门见山,稳坐在太师椅上,打量着自己长指甲上新染的红花汁,漫不经心道:“唤他出来,给我带回去。”
穆明珠一愣,这才想起上次请宝华大长公主过府之时撞上了柳耀。她先问了好,在宝华大长公主身边坐下来,笑问道:“怎么又惦记起新人来了?姑母上次说的那爱吃醋的小侍君呢?”
“腻了。”宝华大长公主懒洋洋吐出两个字来,坦然直白,道:“前头几日见他吃醋还算有趣,时日久了便看烦了,已经叫人送到城外庄子上去了。”
宝华大长公主厌了的侍君一般有两个下场,要么是给些金银之物、送出府去;要么是留下来、送到庄子上去。这必然是那小侍君自己不愿离开大长公主府,因而留了下来,大概还有些痴心妄想,却不知宝华大长公主是从不吃回头草的,一旦腻了,便再不会召见旧人。
穆明珠想了一想,以柳耀的性情,是断然不愿以色侍人的,唯有再次拒绝姑母。她把话说得委婉和气,笑道:“侄女新得了份差事,姑母怕是还不知吧——母皇命我往雍州去做事呢……”
“雍州?”宝华大长公主不怎么感兴趣,仍旧打量着她的红指甲,口中道:“那地界尽是些北边过来的侨民,又有什么意思?整日闹着要北伐打仗的。”她打了个呵欠,道:“说起这些来我就脑壳疼。你那人呢?”她仍是是问柳耀。
“这……”穆明珠只得道:“我这一趟去雍州,林林总总的账目,都还得用那批会算账的学子……”
“不必再说了。”宝华大长公主终于掀开眼皮,看了穆明珠一眼,道:“这人我带不走了,是吗?”她不等穆明珠回答,已经起身往外走去,口中怒道:“今日就没有一桩顺心的事!”
穆明珠忙起身相送,追上去谦恭道:“姑母息怒,等侄女从雍州回来了,就叫那人登门道歉……”
她一直送到公主府外,看宝华大长公主冷着脸上了马车,始终没再回答她。
樱红站在穆明珠身后,望着宝华大长公主远去的马车,语带担忧,轻声道:“大长公主殿下像是生气了……”
穆明珠淡声道:“她本就是带着一肚子火气来的。”
宝华大长公主大约是在自己府中已有不快,不知是不是跟那小侍君有关,因此寻到这里来想带走柳耀取乐,没料到又讨了个没趣,她自己也说处处不顺心。以至于当意识到穆明珠的拒绝之意后,宝华大长公主连发火的心情都没有,只是冷淡离开了。可是对于宝华大长公主这样性情的人来说,发火事情小,不发火事情反而大了。
穆明珠自己心里有数,若单只柳耀这一件事也就罢了,偏还有从前林然那件事。她当初从宝华大长公主手中救下林然来,虽然后续送了几个协律郎入大长公主府,但那事儿在宝华大长公主心中一直没过去。这次宝华大长公主又来问柳耀,其实只是林然之事的重演。而这一次穆明珠仍旧没有顺从于宝华大长公主。两件事合在一处,这才是宝华大长公主不悦的根源。
其实取悦宝华大长公主的办法也很简单,如果上一次放任林然受难,又或是这一次威逼利诱柳耀前往,都能让宝华大长公主满意。
但穆明珠总是觉得,浊浊世间,难得有一两个有操守坚持之人,能庇护还是庇护一二。
“不如再选几个品貌皆优的协律郎送去……”樱红小声提议道。
穆明珠摇头,这不是另外送几个貌美郎君能解决的问题。
“姑母现下在气头上,等过两日我走之前亲自去拜访一趟……”穆明珠思量着道:“你与姑母身边的大侍女都交好,也送她们些喜爱之物。”
总之,有宝华大长公主身边的人帮衬着,别闹出什么大事来就好。
“明日先去探看左相……”穆明珠定了计划。
次日清晨,建业城瓮城内的一处小旅店中,却有两位阔别十五年的至交好友再相见。
旅店二层十步见方的小房间内,宋冰望着坐在床沿上、已样貌大变的虞岱,强忍泪水,压住惊愕之色,勉强笑道:“远山兄回来就好。”
虞岱倒是显得豁达许多,请他在桌边坐下来,笑道:“别看我样貌吓人,其实身体很好,一顿饭吃两碗饭。”
宋冰原本有一肚子话想说,有小到关于两人情谊的,也有大到关于家国天下的,但此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虽然接到过虞岱的求救信,但他以为虞岱所说的身体损坏,乃是害了重病,不曾想到是真的残损了身体。
虞岱主动道:“寒水兄如今在何处高就?”他知宋冰已经解官。
宋冰轻声道:“有赖相府公子萧郎君相帮,弟在牛国公府中教那小郡主读书,谋些衣食。”他顿了顿,又道:“远山兄才学远胜于我,不如……”
虞岱浅笑道:“我虽然身体残损,幸得陛下不弃,还要我出去做一点事。”
宋冰大喜,又有些担忧,道:“是外放为官吗?”
虞岱便把将随公主赴任雍州一事说了。
宋冰放下心来,轻叹道:“这位殿下有章法,懂谋略,又救了你……”他在虞岱陛见之前,就已经把穆明珠参与营救一事,写在纸条上隔着门板塞到这间房中来。虞岱一入建业,宋冰便知晓了。只是陛见之前,虞岱一直不肯见他。他只好把需要注意的事情写在纸上告诉虞岱,恐怕虞岱入宫时遇见贵人、不知内情失礼。
虞岱听他娓娓道来,才知当日宋冰与穆明珠在萧府相见的细节。
“总之你现下回来了,又得了陛下任用,又跟了这样一位殿下……”宋冰说着,眼睛里放出光来,仿佛重又回到了二十多岁的时候,“咱们当年的宏愿……”
“寒水兄。”虞岱低沉一唤,打断了他的展望。
宋冰回过神来,目光扫过虞岱左腿空了的裤管和剧烈弯曲着的脊背,眼中的光芒一时散了,面露歉然之色。
虞岱却是道:“我的确还有心再做事情。”他低声道:“只是这流放十五年来,我才知晓咱们从前所想,都太天真肤浅了。”
宋冰一愣,口唇微动,似乎要反驳,却又被虞岱的现状所压了下去。
虞岱低声道:“纸上的政令,写得再花团锦簇,也不过一纸空文。我如今倒是觉得,到一处去,修一修水渠、堆一堆粪肥,还算做了点实事。”
宋冰望着他一呆,良久低下头来,手撑着膝盖不语。
虞岱又道:“我如今这幅模样,也不好再与一众旧友相见,外头的事情便都托付给寒水兄了。”
宋冰道:“好。”
虞岱又道:“今日咱们见过了,过两日我出建业赴雍州,寒水兄你便不必再来相送。”
宋冰又道:“好。”
虞岱默了一默,问道:“牛国公府的那位小郡主可好教导?”
宋冰道:“小郡主本性温良,只课业上有些懒怠。”
虞岱点一点头,道:“少年人多半如此,你尽心教了便无愧。”
两人相顾无言,当初共同辅佐于故永和太子周睦身边的一对人杰,青年时联床夜话、满怀壮志,要肃清吏治、要打压世家、要擢取寒士,如今年近半百,逆旅再见,黯然相对,却不敢再有一语提及昔日之理想。
旅店的后墙上开了一扇小窗,此时小窗外传来一阵风声。
宋冰站起身来,低声道:“怕是要落雨了……”
虞岱便道:“是,趁着雨还没落,你先回去吧。”他仍旧坐在床沿边,拐杖竖着也立在床沿边,又道:“我就不送了。”
“好。”宋冰道:“远山兄坐着就好。”他已经退到门边,想到虞岱这一去雍州不知几年才能回来,最后抬头看了他一眼,强笑道:“等远山兄从雍州回来,我为兄接风洗尘。”
虞岱笑道:“好,好。”
宋冰退到外面,关上房门,背过身去,这才放任眼中那两滴酸泪落下来。
风声一起,虽然是午时,但乌云飘过来,整个建业城的天空都暗沉沉的,不多时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穆明珠被这雨阻住,探看过左相韩瑞后,便在左相府中的花厅中稍坐,等风雨稍歇后再走。
谁知这一等,便等出一段小插曲来。
穆明珠不耐烦在厅中久坐,带了樱红在前头的回廊下赏雨,早已看到拐角处探出的两颗脑袋,等了一息,果然便见少年被少女推搡着走上前来。
不是旁人,一个是左相的孙子韩清,另一个则是杨太尉的女儿杨菁。
这两人都是当初被穆明珠一场马球赛俘获,自此成了迷弟迷妹,拱着萧渊出面,邀穆明珠在萧府共进了一顿晚膳。上次穆明珠去扬州时,杨菁就带着韩清追到城门来,想要也一起去,被穆明珠三言两语说动,留在了建业。现下怕是得了穆明珠要去雍州的消息,那杨菁又撺掇着韩清来讨差事了。
两人到了穆明珠面前,倒是有礼有节先问了好。
杨菁胆子大些,一双明亮的眼睛望住穆明珠,问道:“殿下先前答应我们的,怎么又不算数?您到扬州去,一点事儿也没支派给我们呐。我们俩可是在建业傻傻等着呢。”
穆明珠含笑看着她,道:“那本殿该怎么弥补你们?”
杨菁原本以为殿下要推脱几句,说些殿下的不容易之处,却没料到对方会这么问,愣了一愣,想到上前来的目的,一挺胸脯道:“我们想跟着殿下去雍州。”
穆明珠笑问道:“去雍州做什么?”
杨菁又是一愣,道:“去雍州……自然是殿下做什么,我们便跟着做什么。”
穆明珠看向一旁红着脸在地上找缝的韩清,笑道:“你也是一样的?”
韩清小声道:“是……”
穆明珠微一沉吟,道:“只要杨女郎家中同意,本殿可以带你去雍州。不过韩郎君不行……”
杨菁与韩清先是一喜,又是一愣。
“为什么?”杨菁问道。
韩清轻轻拉了一下杨菁的衣袖,大概是已经猜到了穆明珠的意思。
穆明珠下巴轻点左相所在的院落方向,淡声道:“左相大人尚在病重,韩郎君岂好离开建业?”她回忆起方才与左相韩瑞相见时的场景,没想到平时见面时穿着官服撑起来的人,私底下穿着常服竟然只剩一把骨头了。
杨菁立时明白过来,“哦……”她有些懊丧又有些歉然,看了一眼韩清,但是很快又振奋起来,道:“那我跟着殿下去雍州。”察觉到被扯衣袖的力度增加了,又安慰韩清道:“我到了雍州会给你写信的。”
穆明珠看一眼杨菁,这位小女郎出身弘农杨氏,父亲乃是当朝太尉,但难得性情直爽,作风不似文人,倒是更像侠女。
杨菁被韩清拉住了,在廊下小声说话。
穆明珠顺着回廊走到远处,回首看时,见韩清红着脸在快速说些什么、而杨菁蹙着眉头在听,不禁轻轻一笑,感叹道:“正是好时光呢。”
樱红走在穆明珠身后,与她一同望去,有意玩笑道:“殿下跟他们一般年纪,何故作此老气横秋之态?”
穆明珠笑而不语。
樱红为她掸去偶尔溅落在裙摆上的雨滴,低头笑道:“只要殿下愿意,多少郎君想与殿下共度这样的好时光呢,只是苦无门路罢了。外面不说,就是求到奴这里来的郎君,也很有几人呢。”
穆明珠并不是很感情,听她说了几个名字,倒的确都是建业城中有名有姓的年轻郎君,似乎样貌也都过得去,可惜在穆明珠脑海中,都是一张张面貌模糊的脸。
“外头的人不必在意。”穆明珠淡声道:“只要府中的人别闹出事儿来就好。”
樱红会意,道:“殿下放心,汪年与赵西那里奴一直命人盯着呢。”
待到穆明珠离开建业城的前一日,汪年与赵西的计划便已经很清晰了。
“他们二人买通了内外厨房的人,又搭上了秦媚儿,还从外面买了催情的药物。”樱红条理分明道来,“奴那日私下听到他们的谈话,这药多半不是给他们自己用的,应该是给另一个人用了,来讨好殿下。只是如今还不知他们要设计下药的那人是谁。殿下明日离开建业,咱们原本今日是要在府中设小宴的,他们的计划就是在这小宴上设局。”她顿了顿,又道:“还有一条,秦媚儿最近借着出府买东西办事,往宝华大长公主府上跑了两趟,不知所为何事。奴问过宝华大长公主身边的大侍女,说是那秦媚儿虽然来了咱们府中,但念着旧主的恩情,时时还往宝华大长公主府中献宝的。”
穆明珠心里有数,秦媚儿悄悄往宝华大长公主府上跑,乃是常态,只是因为樱红最近盯着才给发现了。
“人说捉贼要捉赃,最好是人赃并获。若是现在动手,那汪年与赵西若是辨称是是他们自己要用药,倒是也不好办他们。”樱红建议道:“不如就等他们做下事情来,叫他们抵赖不得。”又道:“左右有咱们的人在旁看着,也出不了真事儿。到时候连内外厨房经手的人,一并都撸了。正是殿下当日的话,借着汪年与赵西这条线,揪出多少腌臜事儿来,整顿一番,府中也清爽。”
穆明珠笑道:“好。本殿看你竟是个女判官了——这桩案子便交给你审了。”她整理着离开建业,往雍州要做的事情,要带的人,本就是千头万绪,这事儿便交付给樱红。
是夜华灯初上,公主府中小宴摆开,府中众人为明日即将离开的穆明珠践行。
谁都不曾料到,宝华大长公主竟然带着一队人马径直闯了进来。
“我知你明日便走,怎能不来给你安排一桌酒菜?”宝华大长公主带来的这一队人马,乃是她府中的厨子、歌姬、舞姬与协律郎,一来便喧宾夺主,忙乱起来。
一时之间,跟着宝华大长公主来的这数百人,厨子就在园子里备菜,歌姬就在花间唱曲,舞姬在廊下翩翩起舞,还有协律郎或站或坐、于宴席旁奏响乐器。
穆明珠哭笑不得,细想又的确是宝华大长公主能做出来的事情。
“姑母!姑母!”穆明珠忙迎到宝华大长公主身边,笑道:“我原想着明日一早便去见您,见完您再走……”
宝华大长公主不理会她,眼睛盯着坐在末位的柳耀,伸手一指他,道:“叫他上来,跟我喝三盏酒。”
因今日本是府中小宴,穆明珠又一直待柳耀宽厚,是以柳耀虽然性情孤僻、还是参加了宴会,谁知就这么巧,又撞上了宝华大长公主。
柳耀站起身来,脸上红的滴血,恼怒大于羞涩,只不肯上前一步。
穆明珠恐怕今日这事不能善了。
宝华大长公主眼波一转,手中酒杯换了个方向,递到穆明珠身前来,笑道:“好。你不是最爱英雄救美吗?你来同我喝三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