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毒药都并非同一种,又怎么称得上是栽赃呢?
皇后既然能算到这一步,想必如今进了受训处的浅夏,不出多久就会命丧于此。
好不容易打开的一个缺口,就又成了一局死棋。
想明白这一点以后,苏皎皎恍然生出一种被抽干力气的后怕来,脊背一阵阵地冒冷汗,银丝炭盆烧得再旺也不能给她一丝暖意。
犹如在悬崖便行走,一不留神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她如今倒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警惕,她不过是一个今年才得宠的嫔位,竟也能让皇后如此重视,环环相扣,做这一局来害她。
不多时,御前的人带着几个太医从外面赶来,朝着陛下拂袖行礼。
苏皎皎自知太医检验也无用,心里的想要得知真相的那股劲儿已经在无形之中被击溃了□□分,反而更激起了她想要杀皇后的念头。
从前皇后利用她,制衡她,甚至指使林太医偷偷在她的药方中下毒,都不曾让她有过这么强烈的杀机。
可今日大皇子中毒一事实在是让她太过震撼,那种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的忌惮几乎在疯狂地叫嚣,杀了皇后,以绝后患。
皇后此人太可怕,心机又太过深沉。
她今日是对大皇子下手,明日就是王淑妃和宓贤妃,假以时日,也一定会害到她的头上。
后宫中宫人没有上万也有数千,她的眼线遍布各地,就像无数双窥探着她的眼睛,静静等待着时机,给苏皎皎必死的一击。
这样的一个可怕的女人挡在苏皎皎的前面,她只会一辈子活在她的阴影下。
苏皎皎攥着帕子的手攥的越发紧了,她甚至没有发觉,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在几位太医联合研究黑色药丸的时候,皇后淡淡看着苏皎皎,冷不丁问着:“珍嫔是很冷吗?本宫怎么瞧着你似乎身子有些不适。”
皇后自始至终都站在沈淮的身前,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陛下身边的苏皎皎,神色晦暗不清:“殿门开着,冷风又一直往屋子里刮,珍嫔身子弱,若是着了寒气,可就不划算了。”
苏皎皎拉紧了身上的披风,姿态却坐的笔直,仰头看向皇后的时候,眼中已然只剩下平静:“妾不过担心太医检验的结果罢了,毕竟大皇子年幼,妾喜欢这个孩子,当初又救过他一命,自然希望他能够解了毒好好长大。”
她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倒是娘娘心细如发,如此要紧的时候都能分出心神来关注妾,倒像是一点都不关心毒药一事似的,妾多谢娘娘关心。”
皇后没有再同苏皎皎对话,只是极浅地勾了下唇角,转头看向了太医那边,神色很快便转化为了担忧。
太医署最博学的钱太医上前一步,神色犹豫了一瞬,躬身说道:“启禀陛下,此药丸并非是毒药,却也有轻微的毒性。这药丸古籍上名为媚春,乃是……男女床榻上所用的催情药。”
沈淮顿时眉头一皱。
钱太医继续说着:“书上说,媚春丸状时无味,只能焚烧使用。烧之有异香,形同调配的花香,女子闻之无毒无害,却会损伤男子的身子,久用之身子亏空……再不能人道。”
苏皎皎瞳孔猛地一缩,看向皇后的瞬间,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
她只猜出是别的毒药,却不曾想到,还有药比毒药更为狠辣!
立刻转头看向陛下,苏皎皎满脸不可置信:“皎皎侍寝多在太极殿,且多是临时……皎皎绝无使用这害人之物的可能,陛下亦是心知肚明。”
说罢,她含泪说着:“方才浅夏还口口声声说是谋害皎皎用的,谁知转头便成了媚春,恐怕连浅夏自己都不知道,幕后指使她的人究竟给了她什么东西!”
“这一环扣一环,都是给皎皎下的死局……”苏皎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陛下,皎皎求您彻查,还皎皎清白,将幕后之人绳之以法。”
沈淮沉默半晌,冷说道:“起来吧。”
一旁的蔡山忙上前说着:“话虽如此,这腌臜东西却是伤身的,快,去给陛下把脉,以防万一!”
钱太医连连应声,立刻用药箱中拿出诊巾来给陛下请脉,待细细查看过后,才松了一口气,忙说着:“启禀陛下,您脉象平稳强健,并无异常,并无中过媚春。”
见龙体无碍,蔡山也放了心,他看着陛下,斟酌着说了两句公道话:“陛下无碍,这药丸又如此完整,奴才愚见,越发显得是有人蓄意陷害珍嫔小主。珍嫔主子宠眷优渥,又如何用得上如此卑劣的手段来狐媚陛下。”
局势扑朔迷离,沈淮自知苏皎皎无辜,但此时大皇子中毒一事还在调查中,结果不明,他也不好明着袒护苏皎皎。
他不过多宠爱苏皎皎一些,已经惹得有人做这样的死局陷害她,若是再袒护,总怕给她带来更多的杀身之祸。
沈淮登基三年,从未对哪个女子真的上心过,后宫诸事不论大小,也统统都交给皇后处理。
对从前的沈淮而言,后宫妃嫔不过是他处理政务之外唾手可得的消遣,必要时需要用来赏罚平衡,巩固前朝罢了。
他没精力去管女人之间的事,也懒得管。
可这些龌龊事愈演愈烈,如今阴谋诡计不仅耍到了大皇子身上,更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要置苏皎皎于死地。
若查出真凶,他决不轻饶!
披香殿的门被一阵剧烈的冷风吹得吱呀作响,这时,从门外飞快走进来一名带刀侍卫,进到内殿,单膝跪在了沈淮脚下,咬牙道:“启禀陛下,微臣有罪,带浅夏去受训处的路上,她咬舌自尽了!”
作者有话说:
反转反转再反转,皇后这人,我看了都害怕。


第62章 藏玄机
“莲妃娘娘的暖玉枕。”
听到这话, 苏皎皎藏在披风下的手情不自禁地抠紧,指尖用力到褪了血色发白。
她竭力保持着冷静,看向侍卫惊惶自责的模样却没有感到意外, 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
浅夏会死跟她刚才猜想的一般无二,她只是有些惊讶, 死得竟然会这么早,甚至还没有撑到受训处。
唯一的线索断了, 沈淮的心头顿时升起一阵怒火,厉声斥责道:“废物!”
“把他们拖下去, 杖十五!”
面对陛下的怒火,皇后就显得冷静多了。
她瞧了眼天色, 温声规劝:“陛下, 臣妾有一言。”
沈淮正值暴怒,闻言,刮了眼皇后,强压了怒火, 声沉:“说。”
她福了福身, 嗓音温和,十分善解人意地说着:“今日本是珍嫔的生辰, 却遭人陷害, 平白受了惊吓,臣妾也觉得痛心。可谋害大皇子一人的幕后黑手尚未查明, 今日天色已晚, 陛下也得仔细身子才是。”
“事已至此, 唯有让殿前司的人加紧排查以找出凶手。陛下事务繁忙, 明日又有早朝, 陛下还是早些休息吧。”
此时夜已经深了, 浅夏已死,披香殿这边的事无异于一桩无头悬案,苏皎皎便是再清楚这事是皇后所做,却也没有证据。
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后泰然自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皇后企图栽赃嫁祸给苏皎皎的计划最终被她识破,未能得逞,眼下的危机暂时被她躲了过去。
但今日大皇子的事只是个开头,往后的路,会更加难走。
沈淮未作声之时,蔡山转头看了眼天色,也开了口:“陛下,皇后娘娘言之有理,如今天色已晚,说不定等明日一早,便有结果了。”
苏皎皎垂下眉睫,颤声说:“陛下珍重龙体,皎皎有鱼滢陪着,无碍的。”
众人此时统一口径,沈淮的怒火也稍稍平息了些。
毒害大皇子的幕后之人尚未查出,又有珍嫔被蓄意陷害,桩桩件件,叫人头疼。
半晌,沈淮说着:“玉堂宫加派人手,搜宫三遍,不允许一丝遗漏。”
闻言,蔡山又说着:“陛下,大皇子的衣食住行都已被人接手调查了,唯有国子监那处牵连甚广,您看是搜查,还是只调查大皇子的座位?”
国子监是皇室乃至高官子女的读书上学之处,除了皇子公主,还有郡主、县主、世子之流,每日来往的人也不算少。
如今大皇子的事还未有着落,若是公然大肆搜查国子监,恐前朝动荡,议论纷纷。
沈淮沉吟片刻,说着:“派人去将大皇子平时所接触之物全都挪走,不得遗漏,一并交给殿前司的人处理。”
听到国子监的名号,皇后不自觉地垂眸。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眼神微变,露出了一瞬的紧张,随即便恢复了自然。
吩咐完后,沈淮才站起身子。
蔡山快步上前为他上披风,他方回头看着苏皎皎说着:“你今日受惊了,今晚好好歇着。”
说罢,沈淮又看向皇后,淡声道:“临近年关本就事忙,宫中又出了这样的祸事,近日中宫的请安都免了,直到大皇子中毒一事解决为止。后宫事宜,你多费心操持好,朕不希望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皇后福身说着:“臣妾遵命,恭送陛下。”
皇帝的御驾很快从披香殿遣散完毕,殿内只剩下苏皎皎和皇后的人。
有短暂的寂静。
须臾,皇后眼尖觑见了方才被苏皎皎拿出来,搁在一侧小圆凳上十分不显眼的玉枕,知道她是对玉枕也起了疑心,意味不明地勾唇淡笑:“本宫送你的暖玉枕用着如何?”
苏皎皎掀眸看向皇后,神色冷静得可怕:“皇后娘娘赏赐的,那必然是千挑万选,不会选些没用的给妾身,何况暖玉金贵,妾不敢说不好。”
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榻上的苏皎皎,皇后倏地轻笑了声。
入宫三年,一年盛宠。
皇后见惯了苏皎皎柔弱乖顺的模样,倒是头一次见她如此冰冷平静的眼神。
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从苏皎皎使计杀了落落陷害给敏婕妤,被她觉察出苏皎皎想要自己配合她计谋的时候,皇后就会这个表面柔弱可欺,实则冰雪聪明的苏皎皎起了戒心。
此后明里暗里观察她多次,又数次确信了她心中的猜测。
她曾经让人调查过苏皎皎,这才知道苏皎皎为何会十二那年便入了宫。
苏皎皎,苏敞之女,便是在长安,她都是数一数二的身份贵重。苏敞是户部尚书,深得陛下器重,若非是因为在苏皎皎年幼时便丧母,苏敞又迎娶了续弦,这样的一个高门嫡女又岂会在十二左右就被送进宫中。
想必,她在苏府的时候,日子过的就十分艰难。
这样的女子,自小便最擅长忍辱负重、曲意逢迎,因此她刚入宫时才会在未及笄的情况下韬光养晦,任由江庶人那个蠢材欺负。
若非是她早就计算好了日子,又怎么会在她及笄后不久的春天就突然巴上了当初的宓妃,一举得宠。
若无王淑妃和宓贤妃,像苏皎皎这样的女人,才是她最忌讳的劲敌。
家世高,年轻,又有极出众的容貌。最难得是她还有坚韧不拔的性格,深沉的心机,更懂得如何讨好陛下,如何得宠。
就如同眼下,她自问安排的已经足够天衣无缝,却还能被察觉到,破了她的局。
主动出击容易,算得到如何防守才需要更聪慧的头脑和敏锐的心思。
只是可惜,她还是抓不住自己的把柄。
但皇后从不怀疑,只要给苏皎皎时间,她能站的比谁都要高。
如今才大半年,她就已经从选侍步步晋封到了嫔位,这样的速度,她不得不忌惮。
尤其是现在,苏皎皎还同宓贤妃是同一阵线。
待大皇子的事了结,她心病一除,阖宫不再有皇子威胁她的地位。
届时,她有的是时间生下自己的嫡子,再慢慢整治这些妄图踩到她头上的妃嫔。
只要她还是皇后,这些女人就算再来几十个又如何,一样要在她眼皮子底下俯首称妾。
皇后噙着一丝志在必得的笑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苏皎皎身下的位置,温柔的语气中带着冰冷:“珍嫔向来是个懂事的,本宫一直放心。”
“只一点——不该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位置。”
话音一落,她像是忘了什么一般,悠悠出声说着:“本宫忘了告诉珍嫔,千万别‘一不小心’打碎了这暖玉枕。”
“这从前是莲妃娘娘所用,若是摔碎了,陛下恐怕要大发雷霆。到时候,可就连本宫也帮不了你。”


第63章 莲妃迷
疑点重重
皇后将手腕伸出搭在了雨荷的手上, 背对着苏皎皎,要走的步子停了一瞬。
她面前是漆黑的深夜,身后是披香殿明亮的烛火。身上华贵的明黄凤袍在这半明半昧的光影分割线之间, 半面黑暗,半面光明, 面对苏皎皎的背影恍若镀上一层跃动的烛光。
苏皎皎仰头看着她,面上是镇定到近乎冰冷的平静。
只见皇后稍稍回眸, 笑意未达眼底,最后说了一句:“珍嫔, 好好歇息。”
皇后的仪仗在她走出披香殿的时候陆续跟上,冷风灌进殿内, 苏皎皎浑身的冷汗仿佛在此时凝结在身上一般, 冷得心耳皆颤。
见状,鱼滢急忙上前把殿门关上,迎上来给苏皎皎斟一杯茶,说着:“小主快暖暖身子。”
苏皎皎接过茶水将温茶一饮而尽, 从胃里散发的暖意才传到四肢百骸似的, 让她缓过来了神。
此时披香殿的宫人还都在宫中待命,苏皎皎沉声道:“鱼滢, 从即刻起, 披香殿上下宫人,你们几个都要上心。具体怎么做你看着来, 但只一点, 若心怀异心不能为我所用的, 就找个理由送回内侍省, 再挑好的来, 披香殿内绝不允许再出现叛徒!”
鱼滢福身道:“是, 奴婢几人定尽心尽力。”
说完话,鱼滢正要出门安置宫人之时,苏皎皎攥住她的手腕,低声说:“防着凤仪宫和玉堂宫的人,不要再节外生枝。以后但凡是侍奉在我左右的,不论粗使还是贴身侍奉,都得是亲近能为我所用之人,明白吗?我在宫里根基尚浅,宫人中的人情往来尤为重要,你们几个要为我开路。”
“是。”鱼滢眸光坚定,“小主吩咐的,奴婢都会照办。”
待她们几个去安置宫人,苏皎皎一直郁在心口的气才散了些。
她勉强撑着榻上的小桌站起来,看向被掩在珠帘下那枚圆凳上的暖玉枕,将它拿在手里看了半晌,却始终看不出什么端倪。
越是看不出她就越是着急,一着急便再次想起方才皇后志得意满的模样,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熊熊燃烧的无名火。
愤怒不甘之下,她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手中的玉枕摔碎。
极端的愤怒到顶的一瞬间,理智蓦然回拢,如同风筝线放到底的时候,绷成一条岌岌可危的直线,苏皎皎脑中顿时清明几分,又将她的情绪拉了回来。
她呼吸两口气,将玉枕搁在殿中的桌上,自己则坐回了椅子上。
自长大起,苏皎皎从未有过这失态的时候。
她一直自持聪慧,玩弄计谋、人心,将一切都把控在股掌之间,事事游刃有余,从未有过这么大的危机感。
可今日这连环计,局中局中局,皇后的可怕直接打破了她对后宫女人的认知,更是击碎了她一直以来的骄傲和自信。
导致她现在会情不自禁地怀疑,自己做的决策究竟还是不是完全正确,自己的判断是不是还在皇后的思量之间。
没有了冷静和自信的苏皎皎就像被水泡包裹的一只瓢虫,四面八方都是水,却无法自由呼吸。
苏皎皎掀开袖子去掐自己的左臂,越是痛就越是用力,直到白皙软嫩的左臂被掐出一片鲜红的印子,痛感顺着手臂传到全身,脑中的混沌被痛感刺激得清明时,她才缓缓松了手。
她下意识去掐自己的掌心,垂睫冷冷盯着桌面,问着自己:
皇后此时不过才刚刚开始用计罢了,苏皎皎,你这就怕了吗?你要活下去,站的比谁都高,区区一个皇后又算什么!
她越是想要你害怕,你就越是要保持冷静,不要自乱撞阵脚。越是慌,就越是会中她的毒计,今日之局,不就躲了过去吗?
掌心的刺痛使得她很快就进入了冷静,苏皎皎掀眸看向殿外的方向,眼神不觉变得极冷。
不多时,今日轮值的小松子和凌霄从外面进来。
看着殿中的苏皎皎,凌霄说着:“小主,奴婢侍奉您洗漱更衣吧?时候不早了,也是时候休息了。”
苏皎皎未曾出声,反而看了眼凌霄和小松子,忽地眉头微皱,说着:“凌霄,我记得你从前侍奉过太后,可曾知道莲妃是谁?”
莲妃?
凌霄是天元一年,陛下刚登基时进的宫,先是因为模样姣好,家世清白,又规矩学得好,特例去到御前侍奉茶水。
在御前半年左右,才被调去侍奉太后。
那个时候的太后已经病重,不得见风,永寿宫的宫人便照顾地格外仔细些。她们整日事忙,又加上当初妃嫔不多,并不怎么关注妃嫔宫中的事情。
可饶是如此,凌霄对宫中妃嫔的名讳却也是记得很清楚的的,除了后宫没有莲妃这一号人,便是前朝太妃中也没有莲妃。
她搜肠刮肚地思索了半天,只得摇摇头,说着:“奴婢想遍了宫中主子,也不曾知道莲妃的名字,便是从前的太后娘娘,也不曾提起过。”
听凌霄都这么说,苏皎皎更觉得奇怪,皱眉思索时,却听小松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在一边儿说着:“小主,皇后娘娘既提起,便说明这人从前一定存在过,说不定……只是不让说了。”
“皇室多密辛,有些事情不想让后世人知道,便下令史书不许记载,宫人也不许提,便让此人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奴才斗胆猜,莲妃会不会也是这样的一个人,毕竟陛下并非皇后娘娘亲子一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小松子压低了声音说:“但奇怪的是,陛下登基后,宫里的宫人大多都是新选上来的,从前的老人许多不到年纪便发放回乡了。新来的什么都不懂,留下的老人什么都不说,咱们自然不知道。可奴才记得,方才皇后娘娘说,若是这暖玉枕摔碎了,恐怕陛下要雷霆震怒,您说,莲妃娘娘会不会是……”
苏皎皎掀眸看向小松子,心口蓦的一紧:“你说莲妃娘娘,极有可能是陛下的生母?”
小松子低头说着:“奴才斗胆推测,只是给您一个思路。”
他摇头拧眉说着:“但奴才就不明白了,皇后娘娘从何处得来的莲妃娘娘从前用过的暖玉枕,又为什么要赏赐给您?莲妃娘娘从前在宫里,又为何是一个忌讳。”
“您那日去凤仪宫,鱼滢姑姑是跟着去的。您回宫后,鱼滢姑姑跟奴才说,娘娘一共得了两枚暖玉枕,如今却赏给您一枚。”
“暖玉金贵,何来的两枚?”


第64章 翡翠镯
意欲销赃
小松子说的不无道理, 如今疑点重重,苏皎皎也是心乱如麻。
她瞧着小松子温声说着:“小松子,你机灵, 从前又在宫里四处当过差,见识的人定是比我们要多。关于莲妃娘娘的事你暗中打听, 若有什么消息,及时来告诉我。”
苏皎皎又盯着那枚暖玉枕看了半晌, 心中不断地思索着皇后送她这个暖玉枕究竟有何含义。
这暖玉枕是在大皇子中毒这件事之前就已经赏赐给了她,当时她已经细细查看过一番, 并没什么问题。
如果说是为了嫁祸,那就不会有浅夏这么一出, 她没必要在同样一件事身上下两次功夫, 太刻意。
可如果同大皇子一事没关联,皇后又会因为什么事,这么早就开始筹谋?
莲妃,暖玉枕, 陛下暴怒……
难道莲妃娘娘真的是陛下的生母, 且陛下极为敬重他的亲生母亲吗?
可若是如此,这暖玉枕和莲妃的所有遗物都该被陛下妥善珍藏才是, 又如何会到皇后手中, 还被她这样顺手赏赐给了苏皎皎。
还是说,这暖玉枕根本就不是莲妃曾经用过的, 而是皇后随口说来骗她的谎话?
只是暖玉枕若是私下赏赐的还好说, 偏偏是在请安时阖宫皆知的时候赏赐的, 一旦她用这块枕头出了问题, 那众人岂非一猜就知是谁动了手脚。
这暖玉枕如今还是个谜团, 连一丝线索都没有, 苏皎皎便是想破脑袋,怕是也猜不透她意欲何为。
不能贴身使用,不能摔碎,又不能收入库中以免皇后大作文章……
苏皎皎心中忽而生一计,勾唇冷声:“凌霄,这暖玉枕乃是皇后亲赏,珍贵无比,我只用上一日便觉得浑身舒坦,这样的好东西,我区区嫔位却是不敢长长久久用着的。明日你便去内侍省叫人帮这暖玉枕寻一个最好料子的锦盒来,端端地放在里头,供在披香殿里。”
“这份恩宠不易,可得仔细着些,得叫人人都知道皇后娘娘的的心意才是。”
不论皇后是在这枕头上动了什么手脚,她便闹得人尽皆知是皇后的恩典。就算是□□也好,拿莲妃用过的名堂威胁她也好,又或是什么。
只要它有问题,苏皎皎有事,皇后也休想幸免于难。
安置好暖玉枕的下落,苏皎皎不安定的心才算是落下了一些。
凌霄上前为苏皎皎更衣梳头,轻声说着:“今日操劳了一日,小主也好好歇息吧。大皇子中毒一事兹事体大,殿前司那边恐怕丝毫不敢耽搁,明日便能将搜宫的结果禀明陛下。这样的大事,恐怕能知道后续的也唯有陛下,皇后,宓贤妃和玉堂宫诸人。”
“陛下免了这阵子的请安,您便好好养养,奴婢明日就派人去打听打听消息。”
苏皎皎嗯了一声,低眉看向面前满是环翠的妆奁,突然想起今日晌午陛下的赏赐来,说着:“陛下今日赏的东珠,明日一并拿去内侍省,让他们替我办。再将陛下赏赐的翡翠镯子拿来,我要日日带着。”
凌霄应声称是,一边卸下苏皎皎满头的步摇金钗,一边语气略微有些疑惑:“说起翡翠镯子,奴婢此时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了。”
“陛下赏您一共两样东西,第一样是价值连城的东珠,珍贵无比,第二样奴婢也瞧了几眼,却是一个成色算不上顶好的翡翠镯子。陛下待您一向是极舍得,断不会在东珠之后再拿一件次品贺您生辰。”
说完,凌霄将苏皎皎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梳通,妥善地散在背后,这才退了几步去檀木桌前,将托盘上的镯子小心翼翼地拿了起来。
她递到苏皎皎面前,指着其中一处小声说:“小主您看,这翡翠镯子虽看着新,这几处却有很细微的划痕,是被人使用过的。”
“您方才问莲妃娘娘,奴婢猜测,若莲妃娘娘真是陛下的生母,这翡翠镯子,恐怕也是莲妃娘娘的旧物。”
苏皎皎双手去捧这只翡翠桌,在烛光下细细地看,果真瞧见了那几处几乎不易察觉的使用痕迹,她淡淡颦眉:“果真是这样。”
她看着镯子沉默了会儿,说着:“若真是莲妃旧物,那陛下赏赐镯子和皇后赏赐暖玉枕,区别可就太大了。”
“莲妃在整个宫中都是禁忌,不允许被人提起,但这命令却不一定是陛下所下,可能是太后,也可能是先帝,只是如今无人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可照皇后方才所说,摔坏了莲妃娘娘的东西,陛下会大发雷霆,那便说明在陛下心里,莲妃娘娘的地位虽不为人知,却极为重要。”
苏皎皎将手镯戴在左手上,摩挲了片刻,掀眸看向凌霄:“我记得从前先帝立陛下为太子的时候,宫里只剩下一个皇子,其余皇子要么夭折,要么死在了外面。若非如此,陛下未必能顺利登基,也可见先帝在位时,后宫的争斗是多么激烈。”
“但尽管如此,陛下却能够安安稳稳地活着,又被指到太后膝下,最后在太后的帮助下被立为太子,登基为帝。如此恶劣的环境,莲妃娘娘都护住了陛下平安长大,这样慈母情深,陛下该是对他的生母爱敬如山才是。”
烛光幽幽,苏皎皎抚着手下的翡翠出了神,她甚至想的到,当初的陛下和莲妃娘娘是如何的母子情深——
就如同她的母亲,和幼时的苏皎皎一样。
想起母亲,苏皎皎的眼眶不禁有些濡湿,她不动声色的将眼眶里的眼泪擦拭掉,这才温声说着:“不论真相如何也都是我们的猜测,若要印证这些,还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