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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奴仆,最要紧的便是忠心二字,小主一向仁善,厚待下人,你们心中都有数,便是放眼整个后宫,也未必找得出比小主更好的主子。若是有人不知好歹,也休怪我将你们扭送到陛下跟前,陛下心疼小主,若有人背叛,你们自己也知道是什么下场!”
鱼滢这厢说着,苏皎皎则神色温柔地举起杯盏抿了一口。
就算是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她也得先防一防自己手下的人。
落落那次一事给了她莫大的教训,她绝不允许还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今日特意叫所有人都来披香殿,是有两层原因。
一是为了看有没有人想趁大家都不在的机会下手,有无异常,二是为了立下规矩,不允许任何人单独行动,且把最后的宽松时间都挤在今晚。
如果披香殿内有给大皇子下毒之人的眼线,且又想嫁祸给苏皎皎的话。
那今日立了规矩后那人便会知道,今晚就是最后的动手时间。
过了今晚,所有人不论白天黑夜都没有了单独相处的时间,再想动手难如登天。
唯有今日,诸人欢聚一堂,殿外空荡无人值守,是浑水摸鱼的最佳时间。
苏皎皎就是要逼那人一把,看究竟还有没有人藏匿在她的宫里,等着她松懈的时候咬上她一口。
方才看到的浅夏,便是重点观察对象。
她将杯盏搁下,不动声色地抬眼看过去,浅夏正跟着众人福身应下鱼滢的训话。
凌云从一侧掀帘出来,将一盅汤放在苏皎皎跟前,低眉轻声:“奴婢用耳房烧水的炉子上煨了一会儿,如今应是正好,小主尝尝。”
“耳房还给您留下了您爱吃的清蒸鲈鱼和水晶虾仁,并一道油爆青菜,您若是有了胃口,奴婢再给您端来。”
苏皎皎点点头,一边掀开盖子用瓷勺搅汤,一边自然地低声道:“和小松子交代了吗?今晚人多,务必照看紧了,不要疏忽。”
凌云端起空的托盘,屈膝说着:“奴婢等人都已经互相知会过了,若是有人出来,定是躲不过的。”
“未免人起疑,奴婢也去那边了。”
苏皎皎点点头,看着凌云走进热闹的偏殿,神色淡淡地喝下一勺汤。
她情不自禁地再次想起皇后白日里的话,心中愈发觉得可疑。
皇后会主动让大皇子去她宫里,是为了更好的控制他,还是为了洗脱嫌疑?
如果不是皇后下手,又会是谁?
苏皎皎百思不得其解,放下瓷勺站到了殿门前,微微将门打开一道缝隙,看向了天上的月亮。
今日是初十,月亮未到最圆的时刻,有一侧的空隙,如同被一轮看不见的黑月重叠了一块。
寒风凛凛,顺着敞开的殿门吹到苏皎皎的身上,冷得她浑身一个激灵,在内殿混沌不清的头脑似乎都清醒了些许。
在这样更清醒的状态下,苏皎皎尝试将自己代入皇后的视角去看待这件事。
什么样的情况下,她会在明知可能暴露自己的目的下仍要去做这件事?
如果是她自己要杀王淑妃的话……
苏皎皎眼睛忽的一亮。
如果她自己要杀王淑妃,那她一定会在确保王淑妃必死,而且绝对不会牵连到自己的情况下杀手。
那么同理,若是皇后想温水煮青蛙地杀了大皇子,也一定是因为确信这件事绝不会跟她有关联才是!
苏皎皎的心跳突然加速起来,不自觉攥紧了手下的门沿。
她究竟把毒下到了哪儿,大皇子才能日积月累的被毒素掏空身子?
皇后……好可怕的对手。
看着天际的月亮,苏皎皎倏地想起之前皇后赏赐的玉枕还在她床头,便立刻转进内殿,去寻那枚枕头。
另一侧。
十来个宫人围着大圆桌坐得满满当当,说说笑笑吃得热闹,珍馐佳肴很快便下去了大半。
众人难得的有机会吃上这么好的膳食,吃饭的速度都比寻常慢了些,细嚼慢咽地品着滋味,个个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一群人边说边闲谈,你一眼我一语间,个别人的反应便极不显眼。
浅夏飞快扫了眼四周,从盘中夹起一块牛肉放进碗里,还没吃,忽而捂着肚子“嘶”了一声,脸色有些难看。
她本就坐在边缘,唯有身侧的宫女发觉了她地异样,贴耳问着:“浅夏,你是怎么了?”
浅夏勉强笑笑,说着:“我那个好像有点漏了……我得赶紧回下房去换。”
身侧的小宫女犹豫了下,眼看着一大桌好吃的下的飞快,在伙伴和珍馐间犹豫了瞬。
浅夏立刻小声说着:“我提灯出去,很快就换了回来,今日机会难得,你快吃饭吧。”
说罢,她便单手捂着小腹起了身,刚走到珠帘旁,鱼霭倒是开了口:“浅夏,你这是做什么去啊?”
浅夏微微脸红了瞬,哼唧着说着:“我身子不适,得赶紧回下方去换衣裳……”
她姿态扭捏,便是旁边坐着的几个太监都听到了。鱼霭立刻便懂了,笑着说:“女子来月事乃是常态,有什么好羞的,走,咱们一道儿去。”
听到鱼霭说要和自己一起,浅夏的眸中顿时闪过一丝慌乱,支支吾吾道:“我换衣裳……鱼霭姐姐看着我,我……”
鱼霭本就生性天真活泼,在她们跟前从来没什么架子的,当即哎呀了一声,说道:“不瞒你说,我一向爱吃,今日又吃得急了些,不同你去一处,羞什么。”
“你去你的,我去我的,只一道走一段罢了。”
坐着鱼霭便起了身,摆手唤着浅夏说:“可别忘了提盏宫灯,冬日天黑得早,此时外面已经黑透了。”
浅夏没办法,只得跟着鱼霭起了身,走出殿门的时候,又在廊下点了盏宫灯提着。
两人一道走到殿外,呼啸的冷风和猛然被隔绝在外的寂静让浅夏没来由的心慌。
她提着宫灯的手微微颤抖,幸好寒风吹着,宫灯本就摇晃,反而掩盖了她此时的怯场。
并肩往披香殿后走了一段,鱼霭瞧见前面厕房门口的灯已经亮着,便说着:“你去吧,我顺着灯过去就成。”
浅夏这才舒了一口气,说着:“那鱼霭姐姐你小心些,我这就去换衣裳,很快就回去。外面冷,你出来也快回去吧。”
鱼霭笑着点点头,看着浅夏往前走,这才转身往厕房的方向走。
在鱼霭转过身后不久,浅夏不放心地又回头看了一眼鱼霭的方向,确定她真的进了厕房,才加快了步子,往下方的方向走。
粗使宫女和太监们都住在下房,隔成两大间,大通铺供她们住。
如今和浅夏一起住的粗使宫女有四人,她的被褥靠墙,一进门就能找到。
浅夏急急忙忙推开门进去,用灯照着自己床下被褥子挡住的地方,有一处松动的石砖。她迅速将宫灯搁在地上,把石砖扣出来,从里面掏出一块漆黑的丸状物。
她迅速换了件衣服,将这药丸塞进袖子里,又复原了床榻,拿起宫灯神色慌张地出了门,连下房的门都忘了关。
等走到披香殿的殿后,浅夏左右看了无人,赶紧走到墙根,蹲下要将药丸埋进土里。
谁知刚蹲下的时候,身后出来“呼啦一声”,紧接着便听到一道熟悉的男声,与此同时,又听到了鱼霭的声音。
“果然是你!”
浅夏脸色倏地白了,立马随便刨了几下土,准备将药丸塞进土里。谁知身后人的反应更快,像是早就蹲着她一般,劈手将她手里的东西夺走,又狠狠抓住她的手腕就要往前走:“走,跟我去见小主!”
浅夏吓得不停得挣扎,身子撑着往后退,险些坐到了地上。她看着抓住她的那人,竟是小松子,忙唤着:“别抓我,别抓我,我只是……这是我在地上捡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关我的事啊!”
她拼命挣脱小松子的钳制,手腕被攥得生疼,可小松子的力气极大,大手像块铁一般,将她的手卡得死死的。
只得哀声求饶:“鱼霭姐姐,求求你放了奴婢吧!”
鱼霭冷眼看向她:“不知好歹的贱人,等见了小主,看你还嘴硬!”
小松子更是理都不理,大力攥着她手腕将她连拖带拽的将人拉到殿内去。
苏皎皎正拿着玉枕从内殿出来,瞧见小松子拽着浅夏,当下眉眼便冷了几分。
“果然是你。”
浅夏呼天喊地的低声太大,侧殿吃饭的宫人听得声音,都知道是宫里出了事,当即也不敢再吃了,放下筷子便守在苏皎皎身边,恭谨地看着满脸泪痕,被小松子紧紧拽着的浅夏,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鱼霭将小松子手里抢过来的那个漆黑的药丸用帕子包着,递到苏皎皎面前,说着:“这便是浅夏偷偷去拿的东西,小主瞧瞧,这是什么?”
苏皎皎双手捧起,将那漆黑药丸拿起来端详了番,只觉得并无异味,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她知自己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将这黑色药丸包起来递给鱼霭,又看着浅夏,冷说:“浅夏,本主自问待你不薄,你便是这样对本主的?”
浅夏自知瞒不住了,放声哭道:“小主,是奴婢不受本分,是奴婢心肠歹毒……”
苏皎皎愈发心寒,问着:“本主问你,背后指使你的人,究竟是谁?”
浅夏泣涕涟涟地摇着头说:“无人指使奴婢,是奴婢自己见不得小主得宠,见不得小主过得好,这才想将药给您吃,想毒死您!”
一侧的鱼滢冷脸沉声道:“你若想毒害小主,又何须等到今日?小主素来宽宏仁善,你若说实话,小主还得饶你一命。”
“你若不说实话被送到受训处,怕是比死还难受!”
听到受训处,浅夏的脸色顿时惨白起来,显然是畏惧受训处。
可她只犹豫了一瞬,仍然咬死只说是她自己想要害苏皎皎。
出了这么大的事,苏皎皎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重要的是,她必须在事件发生的当场便上报至陛下,免得节外生枝。
浅夏这样的奸细大多都是做好了死的准备的,她绝不能让浅夏今晚死在披香殿。
若是她死在披香殿,幕后之人恐怕还会说是苏皎皎自导自演,杀人灭口。
到时候不论她多么巧舌如簧,都会给自己身上惹一身腥。
“小松子,将她的嘴堵上!”
苏皎皎沉声说道:“凌霄,你现在就去太极殿禀告陛下,说披香殿找出了毒药,意欲谋害宫妃!”
说罢,她又转而吩咐着凌云,附耳说着:“皇后那边等凌霄去太极殿后再去,千万记得,只说是有人意欲谋害宫妃,其余事情都不要提。”
凌云福身领命,同凌霄一道出了披香殿。
白日里大皇子才中毒,晚上披香殿便又出了这样的事。
敞开的殿门呼呼往殿内吹着冷风,分明是寒冬,苏皎皎的后背却惊起一阵冷汗来,叫她想起便觉得后怕。
时间在此时过得格外漫长,度日如年一般。
冬夜的天又黑又冷,苏皎皎定定看向殿门外的黑暗,恍然有种如坠冰窟,无尽下坠的悲凉感。
不知过了多久,门前传来高声唱礼:“陛下驾到——!”
苏皎皎的眼泪应声而落。
第61章 起杀机
嫉妒滋生恶鬼
她绝色的脸上簌簌落着泪水, 推开殿门便踉踉跄跄跑了出去,跪在了赶来的沈淮的御驾前。
一天之内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怒得沈淮额上青筋直跳, 面色极冷。
月色下,苏皎皎只穿着单衣跪地不起, 哭得眼尾发红,满眼惊惶不安地看着他, 宛如一只受惊的幼兔,叫他看了心里一沉。
披香殿内已经乱成一团, 十来个宫人七零八落地跪在地上迎驾。
其中一个宫女被扭跪在地上,嘴里塞着布条, 一看便知她是罪魁祸首。
沈淮神色冷厉, 疾步下了御辇,一把攥住苏皎皎的手腕将她拉起来进到了内殿。
“鱼滢,拿件披风来珍嫔穿上。”
沈淮同她一起坐在位子上后,小松子便扭着人送到了内殿跪下, 殿内气氛肃穆, 一时寂静无声,只听得到苏皎皎的压抑的哭声。
苏皎皎怕极了, 看着陛下满脸的泪痕, 想要开口,却哽咽的不成语调。
“陛下……”
一旁的鱼滢拿着披风过来, 快速上前将披风给小主穿上, 在陛下面前福身跪地, 说着:“启禀陛下, 今日本是小主生辰, 尚食局晌午送来的午膳几乎原封不动, 小主一向体恤下人,便恩赐奴婢们分食,谁知浅夏用膳时谎称身子不适,谁知……”
“谁知她竟是要背着大家拿毒药出来的,鬼鬼祟祟要往披香殿的墙根里藏!”
鱼霭扬起头恨恨道:“小主生性纯善,对宫人一向体谅,事事都想着奴婢们,谁知这浅夏心怀鬼胎,竟私自□□。披香殿宫人上下全都听到了浅夏所言,陛下一问便知。”
话音甫落,她双手平摊,恭谨地伏地不起:“求陛下给小主一个公道!”
沈淮听罢,冷冷觑向底下跪着的宫女浅夏:“将她嘴里的东西拿了。”
小松子立刻将抹布抽出来。
浅夏可以开口后,马上变了副脸色,伏地说着:“陛下恕罪!奴婢只是一时糊涂才会生了想要谋害小主的歹心,还请陛下看在奴婢并未得逞的份上饶恕奴婢吧!奴婢只是一时糊涂啊陛下!”
此时披香殿已经被御前的人团团围住,殿门口守着数个带刀侍卫,浅夏是插翅难飞。
沈淮盯着她看了半晌,淡淡问着鱼滢:“她是何时开始侍奉珍嫔的。”
鱼滢跪直了身子,微微颔首:“小主刚封美人尚且在筠雾馆的时候,内侍省送来的人。前前后后算起来,也有八个月了。”
沈淮黑眸幽深,看得浅夏心里发毛。
他睨她一眼,居高临下的上位者气息震得浅夏,冷声问着:“你侍奉珍嫔八个月,怎么偏偏今日才想动手。”
浅夏明显有些慌了,看着周围要人命的架势,慌张地说着:“奴婢……奴婢今日见小主生辰如此气派,这才生了歹意!”
“放肆!”沈淮眸中酝酿着暴怒,“在朕面前,你还敢撒谎!”
苏皎皎凄婉道:“浅夏…你跟了本主八个月,本主自问待你不薄,你平素里对本主也算尽心尽力,又怎是贪慕虚荣便生了歹心谋害宫妃的人?宫中等级森严,若无人指使,你又怎么敢动手。何况这黑色药丸,你又是从何处得知?”
她嗓音颤抖,语气却愈发轻柔婉约:“你只管说出实情,陛下在这,一定能秉公处置。”
浅夏慌慌张张地在陛下和珍嫔之间游移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咬咬牙往旁边的柱子上就要撞。
苏皎皎惊呼一声:“她想自裁!”
门口值守的侍卫立刻抬起一脚将浅夏踢回去,浅夏倒在地上,痛苦的捂住了肚子。
见状,苏皎皎更是觉得不安,转身半跪在陛下面前,含泪说道:“陛下,这件事不对劲。”
“白日里才出了大皇子中毒一事,皎皎的宫里晚上便出现了毒药,若非是小松子和鱼霭发现的及时,这毒药藏在披香殿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是不是再过几天,就会变成珍嫔□□,意欲谋害大皇子?”
她咬着下唇,好不委屈:“皎皎自知得陛下垂怜,又正年轻,迟早会有自己的孩子,又如何会对大皇子下手?若是皎皎不喜欢大皇子这个冰雪可爱的孩子,当初秋日里,皎皎便不会落水救他……”
“况且皎皎今年春日才初承宠封了美人,又哪里来的时间和能力……”她微微仰头看向陛下,泣不成声,“定是有人想要嫁祸于皎皎……陛下明鉴!”
沈淮沉沉敲了几下扶手,半晌不曾说话。
今日祸事纷至沓来,就像是早有预谋一般。珍嫔得宠,宫中眼红之人不可胜数,但她说的没错,她今年初承宠,从前在宫里不曾及笄,又是选侍的位置。
王淑妃出身王氏,身边的人多是心腹,她的手不可能伸得这么远。再一个,以珍嫔如今的恩宠,有孕生子只是时日问题,全然不必要去谋害大皇子来巩固地位。
这么做风险大,对珍嫔也没有丝毫的好处,今日之事,也定是谋害大皇子之人嫁祸给珍嫔的。
沈淮的目光骤然凌厉起来。
谋害皇嗣,谋害宫妃,又嫁祸她人,狠辣又善妒的毒妇!
沈淮虚扶一把,缓了几分语气:“今日之事牵连甚广,朕会查个水落石出。”
得了陛下承诺,苏皎皎才放了心,对着一旁的鱼霭说着:“鱼霭,将东西拿上来。”
鱼滢将黑色药丸放在了帕子上,用托盘呈上,说着:“启禀陛下,这就是从浅夏手里夺下来的黑色药丸,还请陛下派几位太医来分辨。”
沈淮看了一眼,身子往后靠着,沉声:“蔡山。”
蔡山不敢耽搁,立马吩咐后面的人去办。
这时,苏皎皎才又看向倒地痛苦呻吟的浅夏。
浅夏一心想死,又死咬她只是嫉妒珍嫔得宠才想要下杀手,绝口不提一丝和大皇子中毒一事相关的事情。
恐怕是幕后之人早就交代过,若事情暴露,决不能吐露半个字,一死了之。
但隐隐之中,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苏皎皎的脑子快速推衍着。
若是她想要杀王淑妃,为了撇清干系选择了一人嫁祸,那她定是做足了完全的准备。
如果嫁祸成功,不仅弄掉了一个她看不顺眼的宠妃,又达成了目的,还能继续保存一个眼线在手里。
要是嫁祸不成功,那这个奸细便要立刻自戕,以免禁不住受刑牵连到她。
这个逻辑没有问题,可究竟是哪里,还是让她觉得不对?
苏皎皎的心跳得飞快,在极度的不安之下强行保持镇定,她此时已经稍稍止了哭腔,看着浅夏轻声说着:“陛下……方才浅夏想要畏罪自裁,又不肯说实话。但若是浅夏死了,皎皎这头的线索就要断了,再想查幕后之人,恐怕要困难上许多……”
她说到这便停了,只看着陛下如何打算。
沈南舟那边的还没有调查完毕,眼下浅夏是唯一的线索。
沈淮也清楚这个道理,当即便冷声道:“来人。”
“拖浅夏去受训处上刑,人要留活口,务必从她嘴里问出幕后之人为止。”
从殿门口进来两个身穿盔甲的侍卫,一人一边摁着浅夏拖了出去,此时的皇后才听信姗姗来迟,见是浅夏,目光微闪,即可便恢复了正常,匆匆上前皱眉说道:“臣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沈淮深深看了一眼皇后,神色晦暗而深沉。
他分明什么都没说,皇后的心中却猛然升起一阵凉意,就好似被陛下从头到脚都看穿了一般,让她心底有一瞬的不安。
但只一瞬,皇后便将这不安的情绪强压了下去,低头屈膝,向陛下请罪:“一天之内后宫缕缕出事,是臣妾统御后宫不严,还请陛下责罚臣妾失职之罪。”
看了她半晌,沈淮才收回探究的目光,淡声说:“若有人预谋已久,自然瞒得过皇后。”
“起来吧。”
皇后再度颔首感谢皇恩,这才起身看了眼坐在陛下身边的珍嫔,温声问:“臣妾来得迟,方才进来的时候瞧见拖下去了一个宫女,莫非就是她意图谋害珍嫔吗?”
苏皎皎坐在陛下身边看向皇后,丝毫没有要腾出位置的意思,只语气轻轻的,说着:“陛下已经拖浅夏去受训处受刑,实情到底如何,很快就会知道。”
皇后泰然颔首,站在陛下跟前,并不打算落座在下侧,说着:“陛下既然已经决定了便好。”
说着,她语气有些犹豫,问道:“只是此事还有些疑点,臣妾不太明白。”
“今日大皇子才因中毒晕倒,晚上珍嫔便说有人意欲下毒,这是不是太巧了些?”皇后神色平静,眉眼中却带着一丝担忧,“这下毒之人若是一人为之,是不是太着急了些?再者,那宫女今日刚想害珍嫔,珍嫔便这么快就知道,有人是要下毒谋害你呢?”
皇后说的委婉,表面上看,句句是在为苏皎皎着想。
实际上处处都在告诉陛下,一天之内发生两件事太可疑,苏皎皎又恰好抓住凶手,实在太巧,说不定就是贼喊捉贼。
苏皎皎心内冷笑,语气却凄婉娇柔:“皇后娘娘的猜测不错,一日之内发生两件中毒之事实在是太巧,何况妾往常一向不与人结仇,又体恤下人,浅夏怎么会是冲着妾来的呢?”
“方才陛下审问后几乎可以断定,那人的目标恐怕并非是妾,而是为了将今日大皇子中毒一事嫁祸给妾。”
她的嗓音越发悲哀:“妾竟不知是哪个毒妇,一边想对大皇子下手,一边又想要拖妾下水!”
“若非今日恰好抓到了浅夏,来日岂非顺了奸人的计。”
苏皎皎一口一个毒妇,一口一个奸人。
可皇后却神色如常,不露一丝不悦,只温声说着:“哦?竟有此事。”
她面上甚至出现了一丝笑意,问着:“既然抓到了想要栽赃给你的宫女,不知赃物可拿到了?”
看着皇后的表情,苏皎皎心里忽而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这个时候虽然没有查到她身上,但是浅夏并没有按着当初设想的第二条路直接自戕死掉,随时有可能在重刑之下说出幕后之人是谁,在这样的紧要关头,皇后总该露些马脚出来才是。
就算她极会伪装,不动声色,可也不该是这样胜券在握的笑容。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鱼霭先是看了看苏皎皎的脸色,又看着皇后,模样十分警惕,福身道:“这黑色药丸就在奴婢手里。”
皇后了然地挑眉,噙笑颔首:“想必陛下定然已经派人请过太医了。”
她瞧了眼托盘上的黑色药丸,笑着说:“这倒是个好消息了。既然找到赃物,说不定太医看了毒药,就能写出对应的药方,兴许就能化解大皇子身上的毒。皇嗣性命无虞,臣妾这个做母后的,不知道多高兴。”
听了皇后一席话,苏皎皎才如梦方醒,心顿时沉入谷底。
她猛地掀眸看向皇后,不自觉攥紧了手下的帕子,原来这颗黑色药丸才是关键!难怪她始终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
苏皎皎自问聪慧,心智一绝,已经思考的周全,却没想到皇后还有后手。
就依皇后方才所说,既然抓到了浅夏,那赃物也定然是人赃并获,既然找到了毒药的源头,那大皇子的毒就有极大的可能性可以解开。
可若是皇后费尽心机设下这么大的一盘棋,最终却在栽赃这一步倒下,那实在是完全没有任何的必要非要一石二鸟。
她既然做全了几手准备,那边说明,她早就想到了会有这样的一天。
先是给大皇子下慢性的毒药掏空他的身子,若是没被发现,只当是寻常体虚,她也犯不上用后手。可若是被查出来是中毒,那她就会将矛头引向别的地方,栽赃给另一个人。
她的最佳选择就是如今尚未起势的苏皎皎。
皇后在苏皎皎的披香殿内安插了人,一旦事情暴露,便将早就准备好的毒药趁机放在披香殿的范围内。
若是没被发现,宫中□□,如次大的罪名,不论如何,她都会自然而然地成了替罪羊,百口莫辩。
可若是苏皎皎机警,察觉到了异样抓住了凶手,那么内奸浅夏便会选择自戕来保全皇后。
这个时候,唯一的疏漏便是浅夏事情暴露后留下的毒药。
皇后之所以反而笑了起来,便是因为,这毒药根本就不是害大皇子中毒的毒药,一定是另一种。
不论浅夏成事与否,大皇子的毒都不可能会解。
而且苏皎皎一口咬定她是被人栽赃一事也会随之宣布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