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心情悲痛之下,看着很是脆弱。
宓妃红着眼眶出了神,喃喃道:“虞灵,本宫早知晓陛下女人多,也从未指望过他只宠爱本宫一人。”
“可每每瞧见他同别的女人亲近,本宫的心里就来火,就闷得难受。”
“这个孩子有没有本宫一点都不在意,若是早知道这十月怀胎要眼睁睁看着陛下宠幸别人,这滋味简直比杀了本宫还要难受。”宓妃哭得愈发涟涟,说着:“新人刚入宫陛下便不来了,那若真是十月怀胎,岂不是连本宫是谁都忘了!”
眼见着宓妃又要钻牛角尖,虞灵喟叹一口,说着:“娘娘,奴婢知道您是倾慕着陛下的。但也须知人的日子有没有恩宠都得过,是不是?与其求着看不见摸不准的东西,生个孩子能承欢膝下,日日叫您母妃才是最珍贵的。”
“待您有了皇嗣,这深宫寂寞,便也不觉得寂寞了。”虞灵耐心劝着,将茶亲自捧了送到宓妃身前:“温度刚刚好,您尝尝。”
宓妃拿锦帕点了点眼角的泪痕,接过了虞灵奉上的青玉盏,刚抿一口,屈身为她揉腿的虞灵又说着:“娘娘,咱们之前,不是也是打算着培养几个新人帮您固宠的吗?”
“奴婢知道您心里肯定做不到,但您想啊——培养几个能为咱们所用,在陛下跟前又说得上话的人。时不时在陛下身边吹吹风,让陛下多来咱们长乐宫,一来二去,皇嗣出生,您的地位稳固了,陛下也没忘了您。”
虞灵手下力道不轻不重地,缓缓道:“最重要的是,有您在头上压着,底下的新人再怎么邀宠,还不是得听您的,翻不出什么花儿来。”
说的有道理,宓妃就算再不愿,也不得不承认虞灵说的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抽泣渐止,心中思量着可行性。
宓妃原本是极为不愿亲手送别的女人上龙床的。可如今她怀胎辛苦,胎气不足,眼下亦是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
最重要的是最后一句。
若是她不收拢些年轻貌美的新人,任由她们发展,不光自己捞不到好处,不出几年怕是要踩着她上位,勾的陛下五迷三道!
主仆二人低语之际,绛云殿前值守的宫女进来通传道:“娘娘,苏选侍求见。”
苏选侍。
哪个苏选侍?
殿选之事乃是她一手操办,选□□的良家子她也有所印象。宓妃脑中搜寻半天,也不记得何时出现个苏选侍。
虞灵倒是记起是谁,说着:“娘娘,天元一年跟您一同礼聘入宫的,倒是有个苏选侍。但她当时不过十二有余,年岁尚浅,太后娘娘便恩旨让她在宫内好生将养,这春去秋来的,倒也没人还记得起她。”
闻言,宓妃有了那么一丁点印象。但她正心烦意乱,区区一个天元一年便入宫的选侍也敢来求见,当即厉声说道:“本宫是谁都能求见的?”
“让她滚!”
“娘娘等等!”虞灵忙唤住传讯的宫女,说着:“若是没记错,这苏选侍乃是正三品户部尚书家的嫡女,虽比不得您,但家世也算极拔尖的。她在宫中冷落三年未见天颜,定是急于承恩。”
“但您想,若是心智过人,以她的家世何苦还屈居选侍之位,早便封了位份了!”虞灵说着:“不如见见,若是个好拿捏的,您也可……”
这话说的不无道理。若是这苏选侍家世尚可又心性愚钝好操控,倒是个极好的人选。
说是一年入宫的,但从未见过陛下,和新人也没什么区别。
宓妃细眉一凝,缓和了脸色,声平:“让她进来。”
绛云殿的宫女们手脚麻利地将殿内打扫干净,虞灵扶着宓妃坐到了主位上,又细心拿胭脂为她补妆。
不多时,苏皎皎从门外走进来。她先是怯怯地看了眼宓妃,瞧了眼金碧辉煌的绛云殿,又赶紧地低下头去,跪拜在宓妃跟前,细软的嗓音带着颤:“妾苏氏,给宓妃娘娘请安。”
宓妃随意瞧她一眼,漫声道:“起来吧。”
“赐座。”
苏皎皎谢了恩,低首坐在次座,一直未敢抬头和宓妃对视。
这般举动自然也落到了宓妃眼里。
如此怯弱又小家子气的女人,难怪这么久还是个不中用的选侍!
宓妃心内冷嗤,悠悠将杯盏搁下,这才打正眼瞧她:“行了,本宫又不吃人。抬起头来。”
苏皎皎似慌似怕地掀眸看过去,不慎露出一张雪肤绝艳的脸。
只一眼,宓妃便有些坐不住了。
苏皎皎身子纤瘦柔弱,楚楚可怜地看过来一眼,更是有种摄人心魄的娇柔媚态。那双秋水双眸似一泓不见底的清泉,吸着人往她的眼里望去。
这样媚质妍貌,便是这批极出挑的选侍亦逊色几分,若是陛下见了,定不可能放任不理。
若长久下去,岂还有自己容身之处?!
宓妃心中警铃大作,当即沉下脸就要发难。身边的虞灵见状,立马上前续了杯热茶奉到宓妃身前,说道:“娘娘请用。”同时微微摇头示意宓妃莫急。
见虞灵如此,宓妃将嫉妒和不安堪堪压住,只听虞灵福了福身,恭敬问道:“苏小主既是来求见娘娘,应当是有要事吧?马上要用午膳,还请小主快些说吧。”
苏皎皎见虞灵开门见山,像强忍的委屈终于绷不住似的,一瞬间眼眶便红了。她提裙起身到宓妃的正前去,躬身跪地,哭道:“宓妃娘娘,妾今日来,想求您庇佑照拂,妾愿日后效犬马之劳,听您所用。”
宓妃冷笑一声:“你天元一年入宫,三年都不来投诚,为何今日才来?本宫看你是不安好心!”
苏皎皎泪水涟涟,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她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声泪俱下:“娘娘……妾身一向怕事,缩居在筠雾馆三年,受同宫的江才人责骂苛待,一直忍气吞声。妾性子怯弱,不敢与人相争,更因位份悬殊,是打是骂皆不还口……本以为这日子艰难,可也算能过,但近日新人入宫后,江才人心生不满,对妾身更是刻薄……”
苏皎皎哭得肝肠寸断,甚至卷起袖管,将胳膊举起,露出上面一道道纵横的红印,触目惊心:“不光如此,江才人还将妾从母家带来的宫女也强要了去,这要妾可怎么活!娘娘……娘娘!若非如此,妾又怎敢叨扰您……”
宓妃饶是再因她那张脸而心生不满,看到她白嫩胳膊上的伤痕时也不免有些心惊。
她犹疑片刻,一侧的虞灵低声说:“娘娘,奴婢瞧着不似作伪。江才人无宠多年,早在刚入宫时便听人说是个刻薄的主儿。苏选侍入宫三年都不曾承宠,想来她说的都是真的,这样的心性容貌,为您开路正正合适。”
“不如……”
苏皎皎哭得情真意切,前后因果又完全对得上。
宓妃眉头微皱,盯着苏皎皎抽泣不止的脸犹豫了好一会儿。几经斟酌下,终是下了决心,咬着牙说道:“若你所言非虚,本宫自会为你讨回公道。”
她紧盯着苏皎皎,拔高了调子问:“本宫问你,你可是真心投诚?”
苏皎皎红着眼抬头,像是根本没想到宓妃会接纳自己一般,感激涕零地开口道:“若娘娘心善庇护,妾定唯娘娘马首是瞻。”
见她实在谦卑懦弱,又如此听话。
宓妃盯了她好半天,才勉强打消了苏皎皎过分惊人的容貌带来的不安感。
她倨傲地抬抬下巴,说道:“你既懂事,本宫也绝不委屈你。”
“虞灵。”
侯在一侧的虞灵挪步出来,屈膝道:“奴婢在。”
宓妃美目微眯,眼里闪过一丝冷笑:“去,让人将江才人带来。本宫倒要好好见见这位才人,何以如此恶毒跋扈!”
作者有话说:
屑皇帝马上就会见到女主了!


第4章 姬良使
“陛下想请一位善钓的小主前去伴驾。”
苏皎皎柔荑捻帕,怯生生蘸去眼角的泪水,却畏缩犹豫道:“娘娘,您肯为妾出头,妾万分感激,可……”
宓妃冷哼一声,伸手抚头上的东珠步摇,目露不屑:“怕什么?本宫既敢唤她,自不会让她回宫后找你的麻烦。”
绛云殿华贵无比,宓妃伸手时,葱白玉指上的鎏金寇甲如舒展的雀翎,日光打进内殿,熠熠生辉。
苏皎皎红着眼眶看着宓妃,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和崇敬。
宓妃睨她一眼,看她神色恭顺,心中不禁得意:“行了。你既生性怯弱,就别在这杵着了,若是再吓着你,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她矜贵地抿一口茶:“虞灵,还不送苏选侍回去?”
虞灵颔首向苏皎皎请礼,上前浅笑着说:“小主,奴婢送您回去吧。”
苏皎皎朝宓妃恭恭敬敬地谢恩请辞,与虞灵一道出了长乐宫。
她佯作怯怯回头看了一眼长乐宫的宫门,想着很快江才人就会从此门进入,被宓妃责难,眸底闪过一丝冷笑。
自作自受,怨不得任何人。
从长乐宫出来时,刚过辰时,春光曜目。正是六局二十四司事务最忙碌的时候。
朱红宫道上,来往的宫人形色匆匆。
长乐宫在离陛下最近的南四宫最东侧,与云华宫乃是遥遥相对,距离最远的两宫。
平时苏皎皎带着鱼滢鱼霭在宫中行走的时候,因其甚少出门,加之身份低微,几乎无人认得出她,便是哪个宫女太监瞧见了,也不会在意。
但这回身侧跟了虞灵,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虞灵是宓妃的掌事宫女,更是她的心腹。宓妃要她送自己回宫,一是为了显示她诚心接纳自己,二是为了昭告各宫,表明立场。
这宫中长廊宫道千回百转,大大小小可以百数。虞灵在前头引路,走的都是主干道。
苏皎皎看在眼里头,一幅弱不禁风的乖顺模样,怯生生颔首,躲避打量来的目光。
虞灵回头瞧一眼,笑道:“既然投入了宓妃娘娘麾下,小主也可有些底气,再不必这般怯弱。娘娘乃当今从二品尚书左仆射嫡孙女,更出自世家殷氏,便是整个后宫,娘娘的家世也是顶尖儿的。”
“您既大大方方从绛云殿出来,如今各宫也很快就知道您是娘娘的人。便是说难听些,打狗还需看主人颜面,您说是不是?”
苏皎皎像是浑然没听到虞灵话中的深意,只是千恩万谢地绞着帕子福了福身:“妾多谢虞灵姑姑教导。”
虞灵满意地瞧她一眼,没再多言。只是抬眸看一眼前面,马上就要走到荷花池了,身子往后退了两步,跟在苏皎皎身侧,说道:“荷花池是不少主子向皇后娘娘请安后回宫的必经之路,在娘娘为您筹谋承宠之前,还请小主谨言慎行。”
苏皎皎顿时便有些紧张,细软的指尖捏着袖口,踌躇着不敢向前走。
恰逢此时,前面遥遥过来一位穿着粉色宫裙的丽人,支额坐在步辇上。身姿丰腴,妙目含春。分明是初春天气,却穿的甚是婀娜,抹胸下露出一抹若隐若现的雪白。
苏皎皎本就甚少见人,瞧着这模样,求助似的回眸看了一眼虞灵。
虞灵淡淡抬头瞧一眼来人,屈膝行礼道:“奴婢虞灵给姬良使请安。”
姬良使,是昨夜才承宠的新人姬妙意?
苏皎皎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眼,立刻低头跟着虞灵一同向姬良使请安。
姬良使嫣然一笑,说着:“你便是宓妃娘娘身边的掌事宫女吧,本主初入宫,往后如有不周,还望姑姑多提点。”
虞灵皮笑肉不笑:“奴婢区区宫婢,怎敢教导小主。”
姬良使讨了个没趣儿也不生气,反而笑吟吟地说:“本主昨夜初承圣宠,陛下特赐本主步辇代步,这便不下去和姑姑闲聊了。还望姑姑不要觉得本主恃宠而骄才好。”
宫中妃嫔,从三品贵嫔及以上方可居主殿,掌一宫,正五品贵仪以上才可乘坐步辇。
眼下姬良使不过才封了从七品的位份,陛下便赏赐她乘坐步辇回宫,想来便是对她十分满意和喜欢的。
这样的殊荣,放在阖宫也没有几分,难怪她这般得意忘形。
苏皎皎尚未卷入这宫里纷争,瞧着姬良使如今的模样只觉得她有些愚蠢,倒没有旁的感觉。
可作为宓妃的心腹,虞灵的脸色便不大好看了。
她分明在笑,笑意却未达眼底,说着:“陛下赏赐,小主好生守着便是,奴婢自然是恭贺您的。”
姬良使笑着点点头,心情十分愉悦的样子,又瞧了眼她身边站着的苏皎皎,问道:“姑姑身边的这位是……”
虞灵淡笑着解释:“这位是苏选侍,天元一年入宫,您不认识也是应当的。”
姬良使了然地挑眉哦了一声,没把她当回事:“原是这样。”
一年入宫还是个选侍,说明陛下从未召见过。既然是这样的人,也不值得她多费口舌去示好。
垂眸瞥一眼,只窥见苏皎皎身上兰花样式的香囊,瞧着朴素的紧。
她恍然想起昨晚红鸾春帐,和陛下在龙床之上时。她香汗淋漓地抬眸往帷幔上看了一眼,正瞧见陛下挂在床头的香囊。金丝龙纹样,做工巧夺天工。
陛下抵着她的腰,低沉好听的声音有些嘶哑,问她:“喜欢?”
她回头娇羞地说好看。
临睡前陛下便解了这香囊丢掉她雪白的身上,神色散漫。
“区区小玩意儿,朕赏你。”
她接过香囊悄悄藏入怀里,千恩万谢如获至宝。直到现在这香囊还在她袖中,未曾让任何人见过。
悄悄摩挲一下袖口,姬良使的眼前不禁浮现出昨夜陛下似笑非笑盯着她瞧的浮浪神色,脸情不自禁地泛红。
陛下姿容绝世,能够侍奉陛下,真乃幸事……
思绪回拢,姬良使发觉自己出神,眯着一双媚眼看了看天色,甜笑着说:“天色不早了,本主还得回掖庭一趟,便不跟姑姑多言了。”
虞灵屈膝送人,苏皎皎亦颔首等着姬良使先过。
待姬良使远去,虞灵才走到前头,再度启程送苏皎皎回宫。
苏皎皎亦步亦趋地跟在虞灵身后,怯生生问:“姑姑……”
虞灵停下步子回头看她:“小主何事唤奴婢?”
她遥遥望一眼姬良使离去的方向,红唇微微张合:“姑姑,我瞧方才姬良使,雪肤花貌,身姿丰腴……我……”
苏皎皎支吾半晌,说不出后续半段。虞灵倒是悟了她疑惑,哑然失笑:“小主若是在后宫中多多行走,便不会有此疑惑了。”
她笑着同苏皎皎前行,解释着:“环肥燕瘦,明珠蒲柳,宫中一应俱全。美本就是多样的,陛下宠幸过的妃嫔,又何曾是一种模样?”
苏皎皎红着脸点头,十分羞窘地不敢再吱声。
这一路打量下来,虞灵对苏皎皎的戒心去了三分。
苏皎皎此人。
入宫三年未曾得见天颜,分明是高官之女,却一直屈居选侍之位,可见她心性愚蠢天真,不懂运筹帷幄。
又见人性怯,拿不出自己的主意,遇事偏赖他人。
空长了一幅倾城之貌,却无七窍玲珑之心,最适合为宓妃所用。
到筠雾馆时,虞灵也浮上一丝实实在在的笑来:“小主好生歇息,待时机成熟了,娘娘自然会通知您。小主便做好准备,安安心心等着罢。”
苏皎皎站在门口看着虞灵,一时百感交集,眼眶一红便要落泪。
她柔柔一拜,瞧着很是心诚:“妾多谢姑姑费心提点,日后若脱困境,妾定不忘娘娘和姑姑的好。”
虽愚钝,却懂事好拿捏。虞灵满意地笑笑,虚扶一把示意她不必行此大礼:“小主客气,虞灵受不得。”
她说完转身离了筠雾馆。
苏皎皎定定瞧着她走的方向。直到身影越来越小,化为一个细微的黑点。
她淡淡开口,脸上不见一滴泪痕:“鱼滢,你说,宓妃会怎么处置江才人?”
鱼滢笑着说:“奴婢猜,定是罚抄她写佛经百遍,以儆效尤。”
“会吗?”苏皎皎眉目平静,收了目光往筠雾馆内走:“宓妃生性跋扈狠辣,又昭告各宫收我入麾下。江才人此去,是为我出气,亦是警示,更是为了让新进宫的选侍们看。”
鱼滢不大懂,为她斟一杯清茶,问道:“为何?”
苏皎皎端起瓷杯。
她脊背挺得很直,举杯喝茶的时候仪态极好:“让她们知道,她宓妃待手下人极好,又眼里容不得沙子,所以江才人这一去,必是重罚。”
“新人入宫,宫内大洗牌。宓妃自然也不会放过收拢新人的机会。但她行事剑走偏锋,这是将丑话说到了前头。”
她搁下杯盏,妙目平静:“跟这种人打交道,直来直去,不累。”
鱼滢点点头,手脚麻利地去收拾屋子,又开窗通风,回头笑着说:“宓妃肯替小主杖责江才人也算出了口这么多年的恶气,总归是好事。咱们这筠雾馆地方小,不怎么进阳光。春光这么好,小主,不如咱们也出去逛逛,折几支花回来吧?”
苏皎皎淡笑着,也有了几分出门的兴趣:“听闻瀛洲岛上的梨花比梨林的更好看,就去瀛洲岛看看吧。”
掖庭。
四人抬的步辇踏入掖庭时,听到风的新晋选侍们便纷纷出了屋子,围着步辇瞧了半天。
掖庭局的嬷嬷笑着出来迎人:“奴婢给姬良使请安,姬良使万福。”
姬良使要的便是这种效果。此时下巴微抬,一幅金榜题名光耀回乡的得意样子,婉转着声儿吩咐人:“落——”
掖庭如今除却姬良使还余二十三为选侍,除却六位礼聘,剩下的都是平民良家子。
她们何曾见过宫中这样气派的物件儿,一时看着姬良使又是羡慕又是向往。
而个别几位礼聘的选侍则是站的远远地往这看,并不打算凑热闹。
这其中有高官门第,有世家大族。自小钟鸣鼎食,见惯了奢华,自然不会为这点殊荣扰乱了心神。
只是这姬妙意占了新人中的第一份恩宠,心气儿高的便会心生不满。
陛下一向不怎么过问后宫诸事,新人侍寝后一般是由皇后娘娘晋封位份。但也不乏陛下多喜欢些,亲自晋封的。
听消息,姬妙意的从七品良使之位,便是陛下亲封的。
从七品虽不算高,可往下数还有少使、充衣、御女、采女的位份。
除却家世较高礼聘入宫的选侍,一般晋封都是从正八品少使及以下里择选。
姬妙意封了从七品,又赐居了周边儿环境优美,离陛下位置也居中的鸾鸣宫,这份亲封的恩典,可是比区区步辇让人来在意的多了。
姬妙意在人群中搜索着人,看见其中一个绿色宫裙的女子时,欢喜地唤着:“问蕊!”
朱问蕊抬眸看了眼姬妙意明显比自己华丽许多的宫裙,眼里闪过一丝嫉恨,面上却笑得十分亲近,从昏暗的掖庭隔间内走出,福身一拜:“给姐姐请安,恭贺姐姐。”
掖庭内正热闹之际,从外走进来一人。掖庭的嬷嬷们均恭敬起来,站在前头齐声福身道:“大监。”
大监蔡山是陛下身边的的太监总管。
陛下幼时便侍奉在侧,是最为亲信之人,在后宫内,见大监便知有陛下旨意,
无人不恭敬奉旨。
蔡山和煦一笑,丝毫不落了礼数,向各位选侍们行礼:“老奴给各位小主们请安。”
他从容站直,手中拂尘一指正南的太液池方向,笑道:“陛下在太液池垂钓,想请一位善钓的小主前去作陪。”
“敢问——小主们,哪位有此能耐伴驾?”


第5章 梨花仙
沈淮都要以为是梨花有灵,生了精怪仙子
蔡山搬出陛下的名号时,在场诸位小主们心砰砰狂跳。
谁不知道初入宫时的日子最难熬,何况这回的新人足足二十四位!
便是陛下日日皆宠幸新人,每日不停,都要将近一月的时间。
如今都是新人,陛下还有个新鲜劲儿。可越是往后便越难出头,这道理,进了宫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本各怀心思的选侍们还要盘算着如何得宠飞上枝头,谁知眼下便有个现成的机会,若是把握住……
王朝崇尚风雅,除却八大雅事,钓鱼也算修身养性一途。长安城中不乏三五结伴泛湖垂钓者,久而久之便形成一种喜好垂钓的风气。
垂钓不分高低贵贱,只论技艺娴熟。
因而不论高官门第,还是平民百姓,大多都乐于此事。
只是钓鱼时需得衣着轻便,方容易抛钩收线。女子若穿裙装,动辄一身污泥,要么衣衫被钩破,过于狼狈。
贵女们多顾忌衣着美貌,因而女子中会之甚少。
这二十四新人中,能陪着陛下乐于此事的,粗略估摸,能有五六人便顶天了。
选侍们心中各自盘算,又悄悄打量众人。不多时,从中走出五个人来,款款朝蔡山福身以示尊敬,说道:“大监。”
其中姬妙意和朱问蕊也在其列。
姬妙意已是从七品的良使,她自然站在最前列,面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意。
蔡山不动声色的瞧了一眼出列的五人,笑道:“若再无旁人,老奴便带着几位小主前去拜见陛下了。”
站在最后的一名穿着紫色宫裙的女子犹豫不决的望向这处,咬了咬牙,站了出来。
蔡山定睛一瞧,了然笑着:“原是萧选侍。”
他一摆手,姿态恭谨却不卑不亢:“诸位小主,请吧。”
萧选侍原名萧韶仪,祖父是工部尚书。萧氏乃世家大族,萧韶仪更是这一辈中的翘楚。
礼聘进宫那极为出挑的几位,其中一个便是萧韶仪。
贵女们常常端庄自持,不喜与普通人争抢机会。因着她们身份贵重,承宠是板上钉钉一事,只是早晚问题。
可初次承宠的是一个远不如她们的姬妙意,已经让众人心中不快,这回陛下又几人伴驾。
这样超乎常理的举动,少不得要着急。
若是几个不如她的选侍都在她之前得了宠是丢了脸面,可若是跟她们争抢,万一没抢过更是丢了颜面!
萧韶仪技艺精湛,也正是因此犹豫才踌躇不前。
从掖庭宫道直直向南,便能到太液池。
说是池,但占地辽阔,说是一片小湖泊也不为过。
太液池风景奇绝,平素也是宫妃们素来喜欢往来的地点。开春日,处处草长莺飞,燕鹂飞舞,一片灿烂华贵的景象。
几位新人颔首走在宫道上,有的好奇悄悄抬头往两边看,又唯恐不合规矩,再赶紧低下头。
日光明媚,朱红宫墙的墙头攀出一只杏花,于风中绽着嫩蕊。
正如少女惴惴不安的心。
太液池旁垂钓台。
春风徐徐,杨柳依依。台侧桃花初绽,一片旖旎风光。
御侍持刀护卫,以身圈出一片不被打扰的清净地,台前摆案几蔬果,奏琴焚香,侍奉于陛下仪驾之侧。
沈淮身姿疏懒,靠在一侧的暗金软塌上,垂眸看着眼前的钓竿,神色有些漫不经心。
“皇兄今日怎么瞧着没什么兴致。”说话的人乃沈淮堂弟,玄王沈璋。他声线朗润,如玉如泉,十分动听,“臣弟听闻如今宫中新进了二十四位美人,怎么,没有瞧得上眼的?”
沈淮眼皮子都懒得动,只是神色稍霁。声线平淡,很有些不放心上的慵漫:“还行。”
不远处,平静的湖面悄无声息荡起一圈极小的涟漪,沈淮目力敏锐,这才坐起身去握钓竿,淡声道:“何时对朕的后宫感兴趣了?”
沈璋淡淡一笑,说道:“若非如此,又如何打开皇兄的话匣子同臣弟闲聊?”
话音一落。
沈淮手中鱼线绷紧,鱼漂坠入湖中。他起手干脆利落,起身松弛力道,收放自如。
不多时,一尾肥大的鲈鱼便被甩上了岸。鲈鱼活力极好,拼命地甩尾挣扎,四溅水星,撞击得木质钓台发出沉闷的响声。
沈璋放下钓竿拱手笑道:“皇兄便没有做不好的事,臣弟佩服。”
沈淮扯唇敷衍一笑。
侍从飞快将鱼钩取出,将鱼抓住放进一侧的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