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侧》作者:我想吃肉
文案:
开国十五年,河清海晏。
公孙佳出身新贵,苟着就能得到一切。
直到有一天,爹死娘嫁人,有人要刨绝户坟。
元峥全家都完球了,逃命途中还被错认成了女孩儿。
幸运的是,他遇到了一个肯收留女孩儿做女仆的主人——公孙佳。
他就是女仆之一。
元峥:我女装,我努力当大佬,但不是女装大佬。
入V公告:本文1月24日入V,入V当天三更。每天上午十点准时更新哈
如果不好看,就是我的克隆人写的!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公孙佳,元峥 ┃ 配角:余盛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她跟书里写的不一样
立意:自力更生
vip强推奖章
安安静静做一朵富贵花的公孙佳遇到了此生最大的一变故——亲爹突然死了,给她留下了一笔庞大的遗产。而全家户口本上只剩下她和亲娘两个人,简直像是对人说“肥羊,快来抢!”面对困境,公孙佳反而激活了潜能,做了一只狼崽子。
本文情节流畅,不将婚姻、爱情作为解决困难的良药,不需要别人救赎,没有让女主将“内宅”作为事业来经营,本文从一开始就将战场从“内宅”、“后宫”抽离出来,投到更广阔的舞台上。即使受限于身体条件,依然可以有真正的事业、有野心,而非做“完人”。


第1章 楔子
定襄侯公孙昂死了。
朝廷震动。
公孙佳倚在熏笼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身侧一张小桌,上面各色饮食都温着。舅家亲戚见她醒了,放了她五岁的外甥余盛过来陪她解闷,之后就离开了。
定襄侯一家三口,如今他死了,公孙佳才是丧主,可她过于悲恸哭了两场,一头栽到蒲团上,再没有人敢说让她操劳了。
丧事现在只有公孙夫人钟秀娥在主持,钟家人便承担起了帮忙的任务,各司其职去了。
公孙佳一低头,小外甥皱着小眉头,一脸严肃忧虑地看着她。公孙佳伸手摸了摸外甥的小脑袋:“我没事。”还递给他一个小布老虎。
余盛捧圣旨一样捧着小布老虎,更愁了,小姨昏倒的时候他就在场,公孙佳先是憋着没出声,眼泪一直流,哭着哭着,浑身发抖,就栽倒了。现在么——
整个人像是画在纸上的水墨画,没有一点血色。
手感不错,公孙佳又揉了两把,说:“就是伤心,伤心过了就没事了。”
余盛叹气:“你都晕倒了。”
小男孩儿捧着小布老虎,布老虎的眼睛圆圆的,他的眼睛也瞪得圆圆的,两张呆脸相映成趣。
公孙佳揉着外甥的脑袋回答:“我生下来就这样,平常不碍事儿,今天是没留神,现在已经好啦。”
“那……外公的葬礼呢?你有什么主意吗?”余盛小心翼翼地问。
公孙佳被他模样逗得一哂:“有你外婆、舅舅,还有王府,朝廷也会派员来协助,会办得整整齐齐的。”
余盛忍不住说:“可是……舅舅姓丁呀。”
公孙佳给他解释道:“他和你娘一样,虽然与我不是同一个父亲,但是我们有同一个母亲,是一母同胞的亲人。”
“我知道的。”余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评述这件事。钟夫人这是死第三个丈夫了,每一任丈夫都给她留了个纪念品,现在看来,三个纪念品的质量都不怎么样。余盛腹诽:这踏马是古代女人该有的想法吗?你们不是得从一而终的吗?我要是真的四岁,肯定听不明白!
余盛努力给自己的小姨妈打气,小布老虎都握皱了:“可公孙家只有你了,你得证明自己的能力,以后才能令人信服,执掌家业啊!”史书上就是这么写的,你人生辉煌的起点是在父亲的葬礼上令闹事者屈服,那年你才十二岁,从小就这么彪悍,所以你才会在不断的被BOSS挑衅然后反杀中磨炼技能,走上巅峰……
“是你娘叫你来跟我讲的?”
“不是!呃……是、是她!”
“嗯,我想她也不会这样,就是你自己想说的,你知道的道理还挺多。开始读书了?”
余盛觑着她的脸色,小小地提了一句:“我读书不急的,可是你怎么办呢?”
一般小孩儿好像没这么多的话?公孙佳的兴趣被外甥引了起来:“那你说说,有什么事情是用我办的?你外公上了遗表,以后的事情他都安排好啦,我只要好吃好睡,就没事了呀。”
“不是的,阿姨!‘谁说女子不如男’!男人能做的,你也能做啊,你还能做得比他们都好!你要振作!”余盛急得要哭。完蛋了,别再我穿的不是正史,是个玛丽苏魔改故事吧?也不对,玛丽苏魔改里,你都还要喊两句“哪怕我是女孩儿,也要执掌家业”呢!你怎么能这么不思进取?!
余盛是个不幸的穿越者,中考刚考完,在进高中地狱之前,有一个暑假可以浪,然后他就把自己浪过来成了个小婴儿。虽然是个小少爷,但是亲妈是个母老虎。父亲一家是武将,并不“清贵”。没多久亲奶奶死了,刚会走路就得跟着爹妈回老家守孝,那破地方,除了他们家庄子,出门就是一片山野,守孝毫无娱乐,还误了他认识“外公”公孙昂,就惨!
公孙佳不知道外甥还有这个来历,只是觉得外甥果然是个小孩子。哪怕是个皇子,十二岁也上不了朝、站不了班。振作个屁!
她对鼓励自己的小外甥很有耐心,对小孩子的固执也很有办法:“你才从老家回来,乡下有意思吗?玩打仗的游戏吗?”一般小男孩聊这个话题就会忘掉之前的事了。
小外甥哭丧着脸:“我对地理没概念QAQ”
本以为自己是个冠军侯,哪知道是个飞将军!他真不是路痴,日常生活没问题,地理考试也能及格。但是看到地图他脑子里没有地形地势,旷野找路就转向两眼一抹黑。这还打个屁的仗啊?这个属于天赋,他没有。
要不是穿越大神没给他金手指,他犯得着来抱小姨妈的金大腿吗?
可没人告诉他小姨妈是个外表白幼美、内心傻白甜,亲爹死了除了伤心哭昏,她就再没有为别的事去担心。
这算什么?金大腿养成吗?要是有本事养一个金大腿,他还用愁吗?早就自己养成自己了!
就很惨!
公孙佳太同情这个外甥了——余盛的爷爷是公孙昂生前的部将,一家子都是武将,打仗不认路,没法承袭祖业,那是挺惨的。公孙佳怜悯地看着外甥,从小桌上拿了块糕点递到余盛唇前:“别哭啦,来,这个很好吃的。”
余盛不想吃,握着她的手指往一边移,被冰凉的指尖冻得一哆嗦,眼泪真的掉了下来:金大腿这身体是真的不好啊!不是装病蛰伏QAQ我的命好苦。
公孙佳把糕点塞了进去:“小孩子想太多的事情会变傻的,去玩吧。”
完了,连声音都柔柔软软,一点气势也没有。余盛叼着个梅花糕仰脸看着小姨,沮丧极了。
公孙佳想起来拿帕子给他擦掉眼泪,又把一个小葫芦放到小布老虎上:“这个也给你,你玩给我看。”
余盛绝望了,拿脑袋往葫芦上一磕,啪,葫芦掉到了地上,一路滚到了门口。余盛捧着小布老虎去追葫芦,葫芦被门槛阻了一阻,停了下来。余盛弯下腰,一时想不起来要怎么在“两手捧着东西”的情况下把葫芦拣起来,定格在了这个傻乎乎的动作上。
门开了,白色的衣摆、黑色的靴子映入了余盛的眼帘。余盛抬起头,来人太高,靠得太近,他看不清人脸。
公孙佳看到来人,唤了一声:“表哥。”
钟源单手将余盛拎直:“这是普贤奴?”小男孩儿捧着布老虎、叼着梅花糕,脸上还有泪痕,看看他、看看地上的小葫芦。就蠢。
公孙佳道:“是阿姐的儿子,大名叫余盛,小孩儿怪有趣的。”
钟源看多了奇奇怪怪的愚蠢的侄子辈,对他也不惊讶:“来人,把小郎君送给他母亲。葫芦给他带上。”


第2章 丧主
盯着余盛被保姆、丫环挟走,又看着门被关上。钟源大步走到表妹的床前,在床对面的绣墩上坐下,端详了一下她的面容,说:“药王,你看起来不太好。”
“药王”是公孙佳的乳名,被表哥这么一说,公孙佳撇撇嘴:“也没有坏到哪里去。你不会也是来安慰我的吧?大舅母她们刚走,你可别又来了。”
钟源听她声音仍然透着虚弱,皱皱眉,问道:“还能支持多大会儿?跟我说实话。”
公孙佳不答反问:“要我做什么?”
“朝上正在争吵,姑父的谥号之类,很快就会有旨意下来。旁的事都可有人代劳,旨意最好还是亲自接一下。”
公孙佳道:“好。”
钟源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姑父的遗表……你……知道写的是什么吗?”
“嗯。”
钟源舒了口气:“那就好。有一件事,这府里以后就只有姑母和你两个人了。家里的意思,想让你们回家去住,一家人也好有个照应。但是姑母还是觉得还是要先住在府里,又说,姑父的几位如夫人……呃……”
“阿爹有遗言,她们只须为阿爹守一年的孝,就给她们赏金发嫁了。立时赶出去未免不讲理,一直拘在府里难免有怨气。宫里还要放放年老宫女出宫还家呢。”
“这样你们就要留在这里了……”
“嗯。”
“药王,”钟源的声音放缓了下来,“我父亲去世得早,阿翁将我交给姑父教导了五年,姑父在我心中,亦师亦父,他待人宽厚,我自有回报。”
“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钟源摆摆手,制止了公孙佳接下来的话,续道:“你知道姑父的来历吗?”
“嗐,我家本来就是陛下的家奴,有今天是拼杀出来的,别讲酸文虚礼。”
“陛下发家才多少年?陛下与阿翁是表兄弟,他们小时候哪有什么家奴?谈什么‘本来’?都是后来的事。我要说的是,当年姑父将我领了来,对我的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都是很小没了父亲的人,不管你现在几岁,父亲死了,你的担当就与成人无异了。’我们都是自幼丧父的人。”
“你有话直说。”
钟源郑重地道:“朝上有我们,陛下又一向信任姑父,多半会准了他的安排。无论部将、部曲、爵位之类外面的事都安排好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还有,那几位如夫人,不可令他们接触外男。切记!切记!”
公孙佳端详了一下钟源的表情:“好,我记下了。看你的样子话没说完?既要我有成人的担当,就该把当我成人来看。”
“唉,成人不用问这个的,”钟源低声嘟囔了一句,“你家最大的麻烦是什么?知道吗?”
“没有儿子。”
“不是这个,”钟源自信地说,“我们还有你,只要你长大了,姑父有了外孙,我们照样设法让他承嗣!这都不是事儿。万一,我是说万一,这几位如夫人有子呢?”
“是我弟弟妹妹,自然……”
钟源连连咳嗽:“咳咳,要是私通外男冒充血脉……”
公孙佳脸色更白了:“她们敢?!”
兄妹俩四目相视,互不相让,良久,公孙佳点了点头:“我有点明白了。”
“这些事自有姑母掌管。不过你知道的,咱们家的人脾气都有些大。火气上来,万一有什么疏漏,你一向娴静沉稳,正好补了姑母的脾气。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冲动,你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只要你好好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好,其他的事我都有办法扳回来。”
公孙佳露出了两天来第一个笑:“我明白的。我只要好好活着就行了,守一年,把人发嫁了,把门一关,接着舒舒服服的活着。”
“干嘛把自己关起来?我一直很担心我阿娘,没事就关起来念经,你别学她这个。”
“好。”
钟源站了起来:“你歇着,宫中旨意来了的时候我叫你,我得去外面跟着照应。”
“慢走,你也别太累着了。舅舅、旁的哥哥他们不如你出挑,阿爹终究是定襄侯,一切都有法度,他们照着做总不会出错的。你留着点精神操心别的事吧。”
钟源笑笑。
公孙佳也是一笑:“我爹是开府的骠骑将军,他过世了,朝廷上会有人为这个争破头的。”
钟源道:“我资历浅,轮不到我。走啦,你歇着。”
公孙佳对他摆摆手,钟源脚步还没迈出动,远远的依稀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透着点志得意满,表兄妹俩的脸同时冷了下来!
钟源素来敬重姑父,公孙佳毕竟只有十二岁,再“娴静沉稳”,也忍不了亲爹丧礼上有人这么砸场子。
钟源一拂袖,急转身向外,公孙佳大声叫道:“表哥!”
钟源回过头来,公孙佳道:“我要一起去。”
“你歇着,我来就行!”
公孙佳加了一句:“我才是丧主!”
两人对视,钟源一跺脚,捞出一件狐裘上前拽出表妹兜头一罩,一旋身将公孙佳背到了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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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棚内外一片寂静,哀乐停了,脚步匆忙的仆役站住了,吊唁的客人忘了悼词。
其实葬礼与婚礼一样,对客人而言都是不错的社交场合。尤其是定襄侯这样的人物的葬礼,开国元勋渐渐老去,公孙昂是公认的新一代的武臣之首。今天来吊唁的人都算上,就差个皇帝、太子,便能在公孙府里再开一次朝会了。
多好的社交场合!朝会还有御史看着,不许“失仪”,丧礼就幸福多了,可以随便走动聊天攀关系。万没想到,有人能在这样幸福的场合也做到失仪。公孙昂虽不是八面玲珑,也不是四处结仇的人,怎么会有人恨他恨成这样?
纷纷四下张望找人。
笑的人自己也傻了,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心里知道要坏,得停,得把场面圆回去。没想到没能控制住自己,还接着笑,越笑越大声,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仿佛被鬼摸了头一样。
待看到这个傻子,所有人又都有一种“原来是他,怪不得”的感慨,立时有人喝止:“陈亚!你简直丧尽天良!”
陈亚官拜龙骧将军,自认与公孙昂是一时瑜亮,然而从两人的位阶、功劳来看,他离周瑜还是有些差距的。但是,新一代的将领里,除了公孙昂,他似乎也能排得上号。今天他也赶着来吊唁社交,架不住被人恭维了几句:“以后要看将军您的了。”接到讣闻之后的喜意终于发酵出了醉人的香气,他笑了。
钟祥气得脸黑如锅底。他是公孙佳的外祖父,皇帝的亲表弟兼亲妹夫兼亲家公,皇帝表哥座下第一打手,官拜太尉,爵封郡王,开国十五年来,没有被人这样下过面子。
钟祥往前走了一步,他几个还在世的儿子都扎起了袖口,准备干仗。
同来吊唁的燕王赶紧打圆场,喝道:“还不把龙骧将军请出去?”又对钟祥道,“姑父且息怒,是他失态了,可是骠骑的丧礼还得办下去。”
钟祥的次子钟保国已经骂开了:“杀千刀的破落户,没卵子的胆小鬼,他活着你比不过他,他死了你以为你就能出头了?做你娘的春秋大梦!老子不将你埋到土里,叫你一辈子出不了头,你还以为自己棵葱,能破土见到天日了!”
陈亚已经知道事情不妙,要就坡下驴,被这一套骂火气也上来了。不为别的,就为争一口气,永远比不过公孙昂是他的死穴,陈亚不笑了。
他不走了,甩开架着他的仆人,冲到了钟保国面前:“你骂谁?”他也扎袖口扬拳头。
钟保国咧开了嘴:“谁应就骂谁。”
眼看两人要开仗,又是燕王挺身而出,好言相劝:“陈龙骧约摸是伤心过度忽然失心疯了,表兄也不要冲动,如今都要给主人家面子……”
钟祥却不肯卖这个面子,他肯把女儿嫁给公孙昂这样没有根基的后辈,是看重他的能力,寄希望于公孙昂日后能够照顾自己的子孙,没想到女婿比自己先死,正愁着。陈亚正撞到枪口上来,钟祥也阴阳怪气起来:“殿下真是长大了,会拉偏架了。”
说着,钟祥也卷起了袖子。
远处,公孙昂生前的部将、来帮忙丧事的部曲家将已经与陈亚带来的人打了起来,他们人多,压着陈亚的人围殴,边打边骂。劝架的口里说“别打了”,心里也觉得陈亚该打,看陈亚的人吃亏没一个上手拉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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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兄妹俩就是在这个时候到的,灵棚后面,钟源把公孙佳放下,公孙佳脱下身上的狐裘,裹紧了麻衣孝服,两人这才进了灵棚,正看到钟祥要动手。钟源错步上前,公孙佳已经开口了:“外公。”
公孙佳异父的哥哥丁晞一直在前面帮忙,正在指挥人驱赶陈亚,看到妹妹过来吓了一跳:“你怎么过来了?就快处置完了。”
“处置”一词又惹到了陈亚:“野种!你能处置谁?”
丁晞面皮气得涨红,他不是公孙家的人,但是继父待他不错,他自认需要尽一分力来帮忙,不意被当众羞辱。钟源看了直摇头,这个表弟,太憨。
公孙佳已经缓步走了上来,直白地问:“我爹死了你挺高兴?”


第3章 淑女
陈亚身材魁梧,目光平射直穿过公孙佳的头顶,好像公孙佳不存在一样。
钟源转过头去,沉声问道:“药王,你说怎么办?”
燕王是见过公孙佳的,他又出来打这一个圆场,还是说的陈亚并非是高兴得意,是伤心过度才失态的。
公孙佳缓缓看向燕王,声调很和缓,说出来的话却刺耳:“他是废物吗?自己高兴还是伤心都不知道,需要殿下来代答?”
此言一出,四下开始眼色乱飞,也有人小声嘀咕。燕王面子挂不住了,笑容也没了:“你还小……”
公孙佳眼睛一翻不再理他,给外祖父、舅舅们见礼。丁晞黑着脸,带着人,铁了心要赶陈亚滚蛋。公孙佳道:“哥哥别急,请余伯伯他们住手,擒贼先擒王,放着首恶不管,去打从犯算什么本事?”
一指陈亚:“给我打死这个废物!”
钟源急忙将她护到身后,那边围殴也恰好打完了,听了这一声,稍一犹豫,将陈亚团团围了起来。钟保国大声应和:“好!”就要动手。
燕王着急了起来,钟祥几个儿子,只有早亡的长子允文允武又有涵养,其他几个冲锋陷阵是一把好手,脑子就不是很够用。钟保国几重身份,是真敢也真能干这个事的。
他一个亲王正在当场竟不能阻止,恐怕有损自己在父皇心中的份量。燕王挤到了陈亚跟前,揪住了他的领子:“上香、道歉!灵堂之上与孤女对峙,你的气度呢?”他一认真,陈亚也就势低下了头。燕王揪着他,径往棺木前走,要他上香。
燕王边走边回头,对公孙佳道:“药王啊,让他上香致歉,回家好好哀悼反省。这事就过去了,不要打搅你父亲的安宁,让他安心地走吧。”
公孙佳平静地望进燕王的眼睛:“已经打扰了。上香致歉也不必了,至于回家哀悼,也好。”
燕王忽然觉得她的目光有点逼人,眨了眨眼:“哦,好,来人,送龙骧回家。”
钟祥冷哼了一声,阴恻恻地看了陈亚一眼,在他心里陈亚已经是个死人了。燕王暗暗叫苦,哪知苦还没完。公孙佳安静看着燕王,说:“看您的面子,我让他回家哀悼。来人,纸钱香烛纸人纸马装一车给他带回去,好好哀悼。”
燕王惊呆了:“什么?”
陈亚又挣扎起来:“小贱人!”
“贱人骂谁呢?!”一声断喝,一群人后面冲了出来,当先一人正是公孙佳的母亲钟秀蛾。
燕王的脸也白了,钟秀蛾是他表姐,封的县主,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钟氏后面跟着靖安长公主等一群人。
钟家一家子,钟祥是郡王、老婆是长公主,儿媳妇里有三个公主、一个县主,还有一个小女儿嫁给了燕王的堂叔延安郡王。钟源娶的是太子的女儿延福郡主,钟保国的女儿又嫁给了燕王的一个弟弟。
钟祥的母亲老太妃还活着,此人是皇帝的亲姨母。
人太多记不住也没关系,反正他们一家子都是皇亲国戚。还是近亲,辈分还高。
皇子燕王论身份自然是份量极重的,但是……这群女人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皇帝是白手起家,自家女眷一路跟着上来,但凡柔弱一点的都死在了腥风血雨里,活下来的都是悍妇。既悍且泼,其中年长者熟谙乡野泼妇之技,年轻者耳濡目染也少有温驯。
燕王松开了陈亚,抢上前给姑母靖安长公主行礼。靖安长公主拍拍他的头,一面说:“好好。”一面下令:“都愣着干嘛?没听药王说的吗?秀娥?”
钟秀蛾应声:“是。来人!小娘子刚才说的东西,再配个火盆儿,点二十个人,披麻带孝带着麻布一块儿送龙骧府上,你们二十个,对,就你们,亲自去他家大堂上照这原样给我搭个灵棚出来!你们在那儿哭着,照着一天三场,烧完一车纸钱再回来!”
燕王要拦,靖安长公主手腕一翻,揪起了他的耳朵:“你去哪儿?来,陪我聊聊天儿。”
燕王记事的时候,皇帝已经开始发迹,算是个小少爷了,打小读书学礼,委实不知道世间还有这等手段,犹劝道:“姑母,这样闹大了不好看。”
他的大堂姐、钟源的母亲常安公主单手按着他的后颈,不让他起身,说:“这才到哪儿?我还没拎着菜刀砧板去他家门口剁着骂呢!给你面子了。”手劲忒大。
常安公主自幼父母双亡,是皇帝叔叔养大的。家里没发迹的时候作为长女,她帮着家里带孩子做家务,带大的头一个弟弟就是如今的东宫太子。
燕王真的要吐血了,暗骂自己之前不长眼,光想着拉拢陈亚,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膻气。可是姑母这么做,也太不讲究了!燕王腹诽着,半弯着膝盖,凑在靖安长公主身边,看着钟保国带人押着陈亚,带着一车东西真的去龙骧府搭灵棚烧纸。终于见识到了“泼妇”的新境界——她们竟是认真的!
靖安长公主还拎着侄子的耳朵的时候,公孙佳已经站出来,在靖安长公主母女婆媳的喝骂声中站到了门口,拍拍手,宣布:“好了,些许意外,让他们处置,不要耽误了正事。诸位前来吊唁,存殁感激不尽。举哀!”
先请外祖父和诸位舅舅安坐。又问候了与外祖父同为郡王且是钟家姻亲的另一位郡王,继而与缩在一边的延安郡王问好:“姨父万安。”
延安郡王一向识时务,他就不如燕王那样爱出头,看着侄子挨打他也看得下去。此时一脸慈祥地说:“药王长大了啊。”背景音是常安公主在骂堂弟:“你真懂啊,陈亚伤心到笑了?我看你是想逗我笑!”
公孙佳俯身又是行礼。延安郡王道:“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些客人。”
公孙佳道:“小姨父,前面的人,我纵然不认识也能猜得到是谁,后面的就有劳您了。”
延安郡王开始招呼人过来致奠,公主王妃们还在围攻燕王,公孙佳镇定地与吊唁的客人寒暄。钟源的手缩在袖子里捻了又捻,指头里搓着几根狐裘上落下来的毛发——公孙佳刚才把狐裘给脱了!可快点结束了吧!
时光变得难熬,钟源不安地跺了跺有点冷的脚,凝目向外一望,天上又下起了雪来。
公孙佳好像突然不怕冷了,又好像聋了,完全听不到女性长辈们的叫骂,她先认她见过的亲戚,再猜没见过的重臣,居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四、五品官她也能连猜再认叫出一半人名来,与人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