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胡同养娃记》作者:溜溜猪

文案
范晓娟死了,死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回想过这一生,她实在是错过了太多。
丈夫是国乒运动员,女儿是乖巧小娇娇,父亲是燕大教授。
九零年却卖掉了胡同里的房子,全家海飘三十年,三十年以后回国却发现一辈子的积蓄,却连当初卖掉的那套房都买不回来。
女儿性格大变,丈夫一身伤病。
操劳了这一生,除了遗憾没留下来什么。
结束了这一生,一睁开眼,时间回到1990.....

排雷:
1、本文发生的年代是九零年,请勿用当下的价值观衡量当时的人的思维方式;
2、本文女主的年纪是60年代生人,她的女儿都是八零后了,比很多读者的年龄都大,在代入女主的某些思想时,请用妈妈辈的价值观去代入,会更容易理解她的想法跟行为,女主为什么会回国,她是出国务工,并不是移民,那个年代的人出去挣钱回来花;
3、非金手指文,但是有爽点;
4、看文写文都是图个高兴,谢绝人身公鸡,谢谢!

内容标签: 重生 爽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渣作者求一个作收 ┃ 配角:《重返奥运[八零]》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姐姐妹妹来搞钱啊!
立意:积极向上的生活

作品简评
范晓娟穿越回三十年前,回到那个遍地黄金的九零年代。重来一回,她选择积极面对生活,努力改变自己和身边每一个人,她见证了国营工厂从濒临倒闭到发展强大,也见证了一个个家庭的美满幸福。化小爱为大爱,成就他人的过程中,最终她自己也收获了家庭、事业、爱情。本文以作者擅长的家长里短着手,节奏明快,行文流畅,描述了一个母亲,一个妻子,一个小市民的生活常态,文章内容积极向上,值得一读。

 


第1章
1990年冬
寒风呼呼刮了一宿,到临天亮才停下,又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紧跟着从屋顶到院子,铺着的都是厚厚的一层白,屋外传来孩子们撒欢的声音。
范晓娟依靠在墙壁上静静的看着周围。
墙上的挂历上写着大大的数字——1990。
她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又回到了出国前的那几年,那年下了好大一场雪,屋外垂着冰凌子,一根一根的。早上女儿起来生火,煤球炉子怎么都发不着,就在外面一边哭一边扇扇子,她走过去一看炉子里面冒着黑烟,当时真是厌烦死这个地方了,死活要出国,丈夫怎么劝都劝不住。
推开了窗,窗外是个小院子,院子中间种着的一棵石榴树,这个季节只剩光秃秃几根枝丫,可一到十月份,石榴果子爬满树,像一树的小灯笼,女儿就跟个小猴子一样背着小框子,蹭蹭蹭爬上树摘果子,这家送一个,那家送一个的,最大的一个留给妈妈,剩下的一筐子石榴就都是她的了。
直到几十年以后,女儿还念叨着,国外的石榴就是不如老家树上摘下来的果子甜。
她心说外头卖的长途运输过来,都是捂熟的水果,那能好吃吗?
国外的月亮不圆,水果也不甜。
韩星辰这是想回国了。
女儿嘴上不明说,心里还是惦记着回国,她在这边饮食不惯,肠胃老闹毛病,老外还喝冰水,从过来以后就搞坏了肠胃。
老伴操劳了一辈子,年纪大了一身老年病,嚷嚷着西医看不好,不如中医针灸理疗如何如何。
中餐馆这边都靠着丈夫主厨,他身体差了站久了都腰疼,于是决定结束生意,全家人达成一致回国,辛辛苦苦经营了二十几年,最后算下来这些年的存款,共计一百万美金。
一百万美金啊,范晓娟觉着好多,她觉得自己总算能扬眉吐气。
揣着这些钱,全家就能过上好日子。
到了京市才发现,国内已经飞速发展起来了,满城都是高楼大厦,出租车走在京市的环线高速上她都分不清东南西北。
找中介一打听,一百万美金,在京市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想买个三房还要往南五环靠。
这还不算完。
对不起,您有京市户口吗,没有的话需要交足五年社保或者纳税五年,不然连购买资格都没有。
范晓娟当时就想吐血。
当年她家在京市的一个四合院里占了一排主屋,位置就在北二环雍和宫边上,她拉着丈夫女儿去那边转了转,周围都改造出来了,可胡同还留下来了几条,他们当年住着的地方完好的保存了下来。
她忍不住感慨:“看看咱们家以前住在这里,当年要不是我当年非要出国……”
这话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女儿韩星辰从小就懂事,反而安慰她道:“没事的妈,人都有命数,可能咱们家就没有发财的命。”
丈夫韩江也说:“是啊,当年跟咱们一样出国的人还少吗?”
走出那个巷子,她瞥见丈夫偷偷在抹眼泪,年轻时候俊朗的丈夫因为长期操劳变得岣嵝,近一米八的汉子,才五十几岁看着就格外的苍老。
腰椎间盘突出,颈椎病,颠锅炒菜闹得手腕有腱鞘炎,一到下雨连毛巾都拎不动。
女儿呢,小时候活泼开朗的,去到国外以后语言不通,又被新同学歧视。
后来就慢慢不说话了,三十好几的人了,一点主意都不敢拿,什么都是听妈妈的。
闺女越懂事,丈夫越表示理解,她这心里就堵得慌,换现在的话来讲她这人性子就是作,丈夫又是个耳根子软的,也听她瞎掰掰。
要是有个人骂她一顿也好啊!
被两人哄着,她心里就越发憋得慌。
回到宾馆躺下,就觉得心塞心梗呼吸不畅,紧接着听到急救车到来的呜呜声,结果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就看到这幅景象。
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范晓娟捏了一把脸,疼的呀!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开始穿衣裳,外面也开始热闹起来,周围响起邻居们生炉子做饭叮叮当当,卖早餐的出摊吆喝,出去倒夜香倒垃圾的人相互碰撞时的埋怨……
院子是个一进院,早年她跟她妈租住在这里,后来跟韩江结婚,韩江仅有的七千块钱积蓄买下来这里当婚房。
卧室不大,她跟丈夫住着一张一米五的架子床,女儿还是睡着小时候的钢丝床,两床就靠在一起,挤得是密密麻麻。靠墙边上是一套九十年代很流行高矮组合的柜子,高柜里面放衣服,矮柜上面放着一台17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在当时已经算是工薪家庭的标配。
她披上大棉袄子,穿上棉裤下了床,一脚就踩到了坑里面。
她这一低头,差点笑出声来。
这要是梦境,也太逼真了一点,她家床底下是有个坑,当年韩江搬家具的时候磕的,当时可给她心疼的哟。
丈夫曾经豪气万丈的说,等咱们有钱,换上水磨石,怎么磕咱都不怕!
可这事儿丈夫做不了主,她是节省惯了的,一直舍不得换新,总想着屋子都这么破了,凑合凑合也能过,结果这一凑合就是几十年,从京市到罗马,她就从没大方过一次,一辈子过得扣扣搜搜,按照丈夫的说法啊,等到你妈大方起来,那得下辈子了。
她绕过小坑,找来了双棉鞋穿下,还是觉得冷。
她重生前的那个年代,生活条件都改善了,集中供暖,就没遭过这种罪。
时间过得很快,人生中一大半有记忆的日子,都是在厨房里面度过的,如今再回想起来,没出国前的那段日子是她最怀念的。
她刚一起身,钢丝床里面的小小人也醒来了,韩星辰揉了揉眼睛,含含糊糊的喊了一声:“妈妈。”
韩星辰从钢丝床里爬了起来,呢喃的要往她身边靠,趴在她胸口蹭了蹭,眼睛还没睁开呢,手指放在嘴里吮吸着:“妈妈,我嘴里那颗糖还没吃完,等我吃完了马上起来生炉子。”
梦里的糖不花钱,还管饱。
她这是在梦里面吃糖了。
女儿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满足。
也不知道多久,女儿都不跟自己这样亲近了。
嘴里说着很懂事的话,心却好像离得很远,她记得小时候女儿一直都亲她的呀,可后来有事也不跟家里说,都往心里憋着。
钢丝床床底特别软,而且已经五岁的小姑娘在里面翻个身都别扭。
很多年以后女儿说起钢丝床就是她童年阴影,小小年纪就经常腰酸背痛的,她想睡硬板床。
“来,咱们床上去睡。”范晓娟把女儿抱上架子床,她刚起身里面还是暖和的。
小孩子觉多要多睡才能长个子,以前她不懂这些,总喜欢用大人的标准要求孩子。
这大冬天的,这才几点,哪个孩子起得来?
床上还有妈妈起床时候留下来的味道——香香的。韩星辰感觉自己做了个美梦,梦里面妈妈没有叫她起来生炉子,还给了她一颗糖,可这颗糖怎么吃都不甜。
今天梦里面的妈妈又是一个漂亮的好妈妈,翻了个身又饱饱的睡过去啦。
哄睡着了女儿,范晓娟走到高柜那处拿衣服,下了雪衣服自然要穿的厚一点。
刚走近,就看见镜子里面一抹纤细的身影。
腰细腿长,肤色白皙,五官也明亮立体了起来。
是啊,她年轻的时候也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一个。
她拢了拢睡散了的头发,高高的束起来马尾,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胖棉袄,肥裤腿,也没能让她的姿色减弱几分。
好嘛,真回到几十年前,重新再活一次,那受的这些苦也是值得的。
出国前她也没用过什么护肤品,冬天最多买个雅霜擦一擦,皮肤也养的很好,出国以后厨房里面待了几十年,还不到三十五就变成了个黄脸婆,擦再好的护肤品都不管用。
丈夫说皮肤是养出来的。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谁敢忤逆家里的太皇太后呢。
收拾好,范晓娟就拎着煤炉子就出了门。
九十年代各家各户都用煤炉子。
家里一般用藕煤,也叫蜂窝煤,八分钱一块,一天到晚用下来至少需要三块,她习惯晚上临睡前闷熄掉,第二天早上再起来再发,每天可以省下来一块藕煤。
于是第二天早上就要发煤火。
用碎木屑先发起火来,再点着更大一些的木柴,等火发起来了再放前一天焖掉的藕煤进去,等上一会儿烟熏雾绕的,费老大功夫才能生好。
早上她要忙的事情老多,一家老小的饭菜,生火就成了韩星辰的活,为了生火她得早早起床,一天懒觉都不得歇,而这会儿,老二韩海一家子都在床上挺尸呢!
很多年后再回忆起生火的日子,都是一场场噩梦。
经历过一世的范晓娟现在想来自己脑子真是有毛病,一天省下来八分钱,一个月也只有两块四,就为了这点钱她就让女儿做了一辈子的噩梦。
以后家里都生着火,再也不叫女儿起早床了。
想着这事儿就推开了灶房门。
家里本来就两间房,一间做了客厅,一间是卧室,另外在边上搭起来一小间做灶屋,里面除了做饭还兼顾各种功能,堆着一面墙的藕煤。
她刚一走进去,就看见屋子里面冒出来一个人影。
鬼鬼祟祟的。
屋子里面黑布隆冬的也看不清,她当是偷东西的贼,一把揪住对方的衣服往外一拉。
很轻,还是个小孩子。


第2章
对方也被吓了一大跳,稚嫩的声音叫了一声:“伯娘!”
听这声音很熟悉,范文娟叫了一声:“韩鹏飞?”
这声音太熟悉了,当年他们回国,还是韩鹏飞开车去接他们的呢,吊儿郎当的小子,他跟韩星辰同年,到了三十岁也没结婚,年年换女朋友,渣男里的战斗机。
本心是好的,从小大人就没往好了教。
还别说,这孩子对韩江还不错,每次回来韩鹏飞待他们倒是热情的,这会儿韩海两口子在这里寄住,一家挤在倒座房里。
一说起来,还记得当年伯父收留他们一家三口的事。
韩鹏飞是韩江他弟韩海的儿子。
小孩吸溜着鼻涕,裤子还拉了一半在裤腰上,就这样斜斜的扭着,半点看不出来以后那纨绔样儿。
眼神闪烁,叫完了人就想跑。
范文娟鼻子灵闻出来厨房里面有异味,扯着他的衣领往外面拖,让他立正站好,否则就要挨棍子。
小东西天不怕地不怕的,真不觉得他伯娘会揍他,站得笔直,拿出面对反动派的姿态出来。
范文娟:“你刚才在灶房里面干啥了?”
虽住着一个院子,灶屋各家各户都是分开的,有些人住的挤的都要在院子做饭,还好这一院只有三家,她家这位置刚好可以搭出去个耳房,就把厨房挪到最西边那屋,顺便当个杂物房什么都能放。
因为韩海家也住在这个院子里,两家人合用着一个厨房,韩鹏飞也能进出。
韩鹏飞吸溜了一下鼻涕,不回答,眼睛坚定的朝着外面。
这是心虚的表现。
范晓娟也就不问了,一把拎起这臭小子往灶屋里面走,走到藕煤旁边就闻到一股子尿骚味,不用说就是这小子干的。
“韩鹏飞,谁教你这样干的?”每天起床生火的是韩星辰,这藕煤被尿浇湿了,可不就生不着火了嘛,难怪前世使劲哭都点不着火,当小孩的怕啊,怕妈妈揍人,又怕自己糟践了家里的东西。
当初韩海说来京市找工作,临时住着住着,结果住了几年也没说搬走的话,难怪后世人说啊,借东西那就要做好人家不还的准备,要人还东西还钱的,你倒成了流氓。
也不说多分摊点家务活,什么事情都让她这个嫂子冲在最前头,现在细想想上辈子怎么那么想出国,还不是想要走的远远的,摆脱韩家这一大家子嘛。
好啊,老娘既然回来了,还不能好好治治你了不成。
韩海两口子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院子里的人各忙各的,范晓娟就让韩鹏飞在屋檐底下站着。
“动,你敢乱动一下我就抽你!”凶巴巴的。
一边说着,一边走进灶屋捡了一块藕煤过来,去找隔壁邻居老孙家换了一块燃着的。
用燃着的换新煤,没人不愿意,所以范晓娟很快就回来了。
燃得浑身通透的藕煤上面再叠两层,不就是一个完完整整的藕煤炉子了。
范文娟嫌被尿过的那几块埋汰,用火钳夹出来放在屋檐底下晾着,打开了藕煤炉盖子,里面的炉火渐渐旺起来。
一边“审讯”着韩鹏飞,范文娟这手里也没停,找来了个不锈钢盆,洗干净手,搬出来面粉跟饮用水,已经开始和面了。
和好的面要饧一会儿,等会儿她从菜市场回来了就刚好。
“说,谁让你这样干的,干嘛要尿在煤上,你是不是想要看到妹妹倒霉。”范文娟一面揉面一边问。
“哼。”韩鹏飞也看过地下党的电视,知道被审问的时候要怎么表现,脖子还扭成了朝天的姿势,活脱脱一个睡落枕的孩子。
好一个宁死不屈韩鹏飞。
范文娟把手里的面团狠狠往不锈钢盆底一摔,厉声呵斥他:“不说实话对不对,撒谎的小孩睡觉的时候小吉吉会被老鹰叼走!”
韩鹏飞下意识的捂住了小吉吉。
范文娟轻笑:“其实当个小姑娘也不错,以后让你妈给你扎辫子,这一走出去啊,满大街的人都问,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呀,长得可真是不好看呢,到夏天还能穿裙子,风一刮凉飕飕。”
这个年纪的小孩已经有模糊的性别意识了,韩鹏飞这样从小被捧着长大的男娃子最鄙视小姑娘们。
他才不要失去吉吉当个小丫头呢。
“哼,我妈说你使坏要给小星星上户!”韩鹏飞总算是吐口了。
“哦,你妈能讲出这种话来,我不信,你妈跟我可好了,她可没在我面前说过这种话。”范晓娟继续诈他。
打死也不能木有小吉吉。
韩鹏飞也不怕出卖他妈了,跟倒豆子一样:“我妈说你小心思最多,那个户口本该上给我的,我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丁,韩星辰算个什么东西,死丫头片子,连我鞋跟子都比不上,赔钱的玩意儿,凭什么给她上户口啊,要是你敢把户口上给她,我妈就去找奶,奶奶会收拾你。”
“嘭——”这下是面盆子都砸案板上了。
范晓娟给气坏了。
这个彭彩兰,好样的啊!
平常摆着好妯娌的款,见面好嫂子长好嫂子短的,管星辰左一个囡囡,右一个宝贝的,背地里叫她什么“赔钱货”“死丫头片子”。
我有一句问候想送给你哦。
这都是大人之间的算计,对着个孩子发脾气也没意思,韩鹏飞今天怕是也得到教训了。
一声令下,怕丢掉小吉吉的韩鹏飞如惊弓之鸟发足狂奔,跑得无影无踪。
户口就一个,婆婆念叨过几次,那意思说韩星辰始终是个闺女,以后要嫁人的,这户口还是给家里唯一的孙子韩鹏飞,以后鹏飞出息了,还能少的了星辰的好吗,咱家以后要立门户还是得靠鹏飞啊,巴拉巴拉,以下省略五百字。
事实呢,几十年以后韩海一家靠着炒房发了财,可没待见过他这个哥哥,回来没接机不说,连顿接风宴都没空摆,最后还是韩鹏飞出面安排他们住下来的。
当年要户口的时候说的天花乱坠的,只差没说让鹏飞给他们当儿子了。
老人也就这样一说,彭彩兰还真计划上这事儿了,托着老太太的名义商量了好几回,又是给韩星辰买衣服,又是给范文娟送雪花膏的。
开玩笑,京市的户口啊,送你儿子咱自家姑娘去哪里读书啊。
户口是韩江单位给的名额。
若说以前还有点这个心思,现在可一点心思都不存在了。
打发走了孩子,又往屋里去拿钱,临走之前看了一眼女儿,睡得香喷喷的。
范晓娟在女儿脸上稀罕了一波,小孩儿的肉还真是嫩啊,亲上去跟QQ糖一样超有弹性,亲娘滤镜看自家闺女,当然是越看越美腻。
哼着小曲儿拎着个小篮子就往外面走。
胡同附近有个很小的菜市场,一直到前一世她回来的时候还没关掉,很容易就摸了过去。
菜市场不大,大清早的挤满了人,这都快过年了,买年货的人也不少,南北货的卖肉的青菜的挤成一堆,也没个分区,好容易挤到卖肉的摊子上了,下意识就要给女儿砍上几条她最喜欢的排骨。
韩星辰是从小就喜欢吃排骨,偏她不让,就觉得排骨也卖肉价钱,不划算。
后来出了国,国外的猪肉排骨相对便宜,范文娟倒是大方了,但是国外杀猪不放血,骨头里面透着一股怎么都处理不掉的血腥味儿,从此韩星辰就不爱吃排骨。
“要排骨?一斤排骨半斤肉票。”屠夫挥舞着大砍刀。
糟糕,都忘记买东西还要票了。
八十年代开始,大部分地方都开始废除计划经济体制,也就是不用凭票据购买,但京市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大城市。
大城市人口多,又是天子脚下的,势必要把票据用到底,一直到九二年才完全废除掉票证制度,所以这会儿买东西还是要票的。
范文娟在包里面翻了翻,除了几张粮票以外,还真没见到肉票。
买粮食还能找那些进城来卖粮食的人凑合,肉可不行,那都是肉联厂统一管理。
这种人屠夫也见的多了,大手一挥:“同志,没票了吧,不要票的肉也有,碎骨头要不要?”
“要要要,多少钱一斤?”碎骨头好,可以熬煮高汤,这不刚好凑合着今天揉的那一小块面了吗,再买点鸡骨架,熬出高汤来煮面,味道可鲜可鲜了。
“一块八!”
肉价要两块三。
正常人的工资一天是十来块钱,换算成工价,一天的工资也就够工薪族买五斤肉的。
都说九十年代物价便宜,就不算算这会儿工资多少,一个月三百左右,折合大米那是四百斤不到,折合猪肉一百三十斤。
范晓娟记得这年头的人也不常吃肉,吃的话就馋点肥的,家里一般半个月会买一斤肉吃吃,已经是很奢侈了,别看城里人有工资,但是样样都要买,物价也不便宜!
嘿,骨头还真比肉便宜啊。
前世开过餐馆,自然知道怎么利用最便宜的材料。
买了两斤碎骨头,又去卖鸡肉的摊子上面两块钱收了几个鸡骨架,提着大包小包的就回到了家。
这个时候丈夫还没回来,女儿也还没醒,范文娟就先忙上了。
猪的碎骨头跟鸡骨架焯了水,混在一起慢火熬上个两小时就是简易高汤,沥干了渣不管是煮面吃还是烫青菜吃都是一绝,放在几十年以后,高汤娃娃菜都是丈夫的最爱。
骨头炖上锅以后,她就开始擀面。
出去这一趟,面饧的刚刚好。
擀面这活儿,前世这个时候的她还不会,这还是刚出国那会儿,全家人都特别想吃老家的面条,女儿更是想吃面想到哭,范晓娟只能撸起袖子亲手来。
一次又一次,让她练就出来了一身好手艺,擀出来的面条条条顺,切出来丝丝匀称。
擀好的面条刚撒上一层手粉,外面就传来了小孩的声音。
范晓娟心里还想着事呢,拿着擀面杖就跑了出去,一出去就看见女儿呆若木鸡的盯着她看。
头发还散着,衣服穿得歪七扭八的,明显是刚刚才醒。
一双鹿儿一样的眼睛像小精灵一样可可爱爱,前世最喜欢抱着她喊“妈妈,妈妈”,长大了也不那么爱叫人,这孩子也不乖巧叫妈妈了,看看她,又看看擀面杖,眼泪里面蓄着的泪水越攒越多。
“哇”的一声,韩星辰就了哭出来:“妈,你可别打我。”
重生后头一回跟闺女面对面,就把她吓得拔腿狂奔。


第3章
这年头的人也不讲究什么沟通交流,素质教育,唯一信奉的就是棍棒底下出孝子。
所以说三天两头都是打孩子的声音。
偷东西要打。
撒谎要打。
起得晚了也要打。
偷懒不给家里干活更要打。
韩星辰知道自己可是犯了双重严重的错误,一是起的晚睡了懒觉,二是忘记生炉子。
妈妈这是准备请棍棒先生来教育她了。
别看这么小的孩子,腿脚最好,心眼也多,跑到妈妈追不上了,再偷摸摸的回来认了错,大人的火也烧不了多久,过会儿自然而然就灭了。
所以一个巴掌印都没领到,韩星辰想都没想就发足狂奔,一边跑就一边哭,还带着求饶的声音。
有种卖孩子的既视感。
这个时候范晓娟还在后面追,就格外像个暴力狂。
她喊着:“别跑啊囡囡,我不打你。”
打人的家长都说不打,认真你就输了。
混胡同的孩子谁不知道大人们的套路啊,大家在一处玩的时候就交流过大人的各种谎言,其中一个就是“我不打你”。
等回去了,那话就变了。
也就,加了几个字而已——看我不打死你!
韩星辰跑着跑着,就一头撞进一个人怀里,看清楚来人,她跟见到救命稻草一样,嗷呜一声就往来人身上扑。
一张小脸哭的跟小花猫一样,细细的胳膊跟不要命一样箍着那人的脖子,一滴眼泪水没有,就造成了惨案现场了:“爸爸,救命,妈妈要打我,拿棍子打我。”
说完怕人不信,往后指了一下,范晓娟这才看见自己手里还拎着擀面棍了。
她赶紧把棍子收起来,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
数九寒天,男人也不怕冷,外头是一身运动套装,里面也只加了一件羊毛衫,一伸手闺女就离了地扎进他怀里,哈着热气任由小姑娘冰冰凉的手伸进他的脖子里面。
小姑娘嘴里发出呜呜咽咽的求饶声,夹杂着男人爽朗的笑声。
这是年轻时候的丈夫。
腰板笔直,手腕有力,年轻时候能同时抱起她跟女儿。
韩江从小打乒乓球,在省队打了半年被要到国家二队,后来又转一队,打过全运会,还打过世锦赛,退役以后分配到什刹海体校当教练,这会儿刚从国外交流了两年回来。
这年月国外回来的人很受欢迎,很快就有国企把他请过去,兼职教单位里面的人打球。
每月能多六十块钱。
每天早上很早就要起来去教人打球,到上班前回来囫囵吃个早饭就走。
此时的韩江才三十出头,意气风发,也没有啤酒肚,没有小光头,因为长期运动身材保持的很匀称,乍一看见丈夫年轻时候的样子,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