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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忽然鸭蛋又喊起来:“铁蛋铁蛋,有人找你小姨!”自从安然当上会计,村里小孩好像也不怎么排挤铁蛋了。当然,甭管别人排不排斥,反正他是不爱跟谁玩,哪怕下再大的雪,他也得出门野狗似的游荡一圈,巡视那些他撒尿号过的地方。
一男一女穿着厚厚的笨重的棉花衣服,鞋子是圈了层小羊皮的棉靴子,“安然妹子,你还真住这儿啊。”
正是有段时间没见的沈秋霞两口子,俩人脸蛋红通通的,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给冻的,哈出来的白气一会儿就没了:“我还问我老舅海燕村是不是有个叫安然的,他说他们村会计就叫这名儿,你当会计咋也不说一声?”
安然有点感动,她上辈子没什么交心的朋友,很少能体会到别人不求回报的挂念她的感觉,“你们怎么来了,快进屋暖和暖和。”
两口子也不客气,先在院里跺了跺脚,把靴子上的雪弄干净,这才提着几个网兜进门。
堂屋里,铁蛋已经给小猫蛋穿好衣服,放在炕上坐着玩儿,看见陌生人也不怵,眨巴眨巴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秋霞姐你们人来就行了,干啥提这么多东西。”有罐头花生瓜子儿,还有一罐麦乳精,一罐钙奶饼干,都是这年代的高档人情往来品,这份礼太重了。
“害,我们今儿啊,是来感谢你的。”安然还没明白,沈秋霞哈了哈手,正准备好好的香香小猫蛋,老沈忽然说:“当心些。”
沈秋霞脸一红,透出幸福的光泽。
安然一愣,这才发现,沈秋霞的腰身好像有一点点粗,“莫非秋霞姐有了?”
两口子害羞的笑起来,老沈眼角的皱纹都能夹死苍蝇。结婚十几年,可终于是怀上了,无论男女,那都是心头肉,口中宝。
“多亏妹子告诉我们,我俩才吃了两个月,第三个月就有了,已经去县医院查过,没错。”
小猫蛋是真没出息呀,大人们说着话,她眼睛就滴溜滴溜盯着钙奶饼干看,那是她每天都能限量吃上几块的,奶里一泡,松松软软,入口即化,奶香奶香的。
一不留神,一丝晶莹剔透的口水就“滴答”到胸前,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我啊,就想生个这么稀罕的闺女,不淘气。”
安然笑笑不说话,淘气跟男孩女孩没必然关系,宋虹晓是女孩,可她的嚣张跋扈,她闯的一个接一个的祸,也不是一般男孩能达到的令人讨厌的程度,总之就是特烦。以前有亲妈滤镜,还觉着她就是性格乖张些,现在一看就是在违法犯罪的边缘不停试探,她一次又一次帮忙收拾烂摊子,又何尝不是在纵容她?
“想啥呢?”沈秋霞看着她,嘿嘿直乐。
“我在想,我以前真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
“害,我看你很合格,你看看铁蛋猫蛋俩,干干净净又好看又懂礼貌,嘴可甜呐。”铁蛋嘴甜,那是因为看见她手里的小猫蛋最喜欢的钙奶饼干,要是别人,他鸟都不鸟。
聊了会儿天,沈家两口子穿上厚衣服准备走了,“吃饭就算了,以后还有机会,咱们得去县城一趟,农用车还停在岔路口呢。”
安然正巧要进城置办年货,就跟他们一路去了。临近年关,公安和纠察队对黑市的管理也明显放松,倒爷们不再缩手缩脚“贼眉鼠目”,有的都明目张胆挑着箩筐,吃穿用行一应俱全。
别的尚且一般,主要是有卖小孩线衣线裤的,颜色很鲜艳,安然一眼就看中一套粉白色的,想象着小猫蛋穿上得多漂亮,粉嘟嘟樱花一样的小人儿……买!
猫蛋有的,铁蛋也得有,再买一套白色的,虽然不耐脏,但小家伙单眼皮小眼睛就适合穿浅色系,干干净净,有日韩系帅哥的感觉。
当然,母亲也得有过年的仪式感,新衣服穿出去太惹眼,她嘴又笨,说不清楚来头,安然寻思着要怎么给她老人家买个低调实用的新年礼物。
“大妹子围巾要吗?正宗苏联货,羊毛织的,特暖。”
“苏联手表,海城人手一支的苏联手表咯!”
这时候反苏修批苏修闹得轰轰烈烈,胆敢卖苏联货的都是有门路有手段的人,安然不由得定睛一看,是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瘦条条,黄叽叽的。
小伙子一见安然,目露惊艳:“哟大妹子,哪儿人啊?我这儿有海城友谊牌雪花膏,便宜你只要四块钱。”
这样的小青年,安然都能给他当奶奶了,压根没把他的殷勤当回事,“围巾咋卖的?”
“十二块钱一条,别人我卖十二块五哩。”
安然摸了摸,确实是很不错的羊毛纺织品,触感柔软,面料厚薄适中,一点儿也不显臃肿,关键颜色还很好看,姜黄藏青和烟灰,可是这个年代少有的洋气。她咬咬牙,给老太太挑了藏青色的挂脖子上试了试。
“你皮肤白,最适合红色,多鲜亮呐。”
她和小猫蛋能生得这么好,包淑英其实也不差,只不过常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皮肤粗糙暗黄,红色既惹眼还会显黑,藏青既衬肤色又很低调,适合老太太的性格。
“漂亮着呢妹子,不过你还是选红色的吧。”
安然受不了这聒噪的小伙子,“得了吧你,赶紧给我便宜点儿,十块。”
小伙子一蹦三尺高:“啥,十块可不行,我本还不够呢。”
安然自个儿就是搞纺织业的,对这一块可是门儿清:“十块不能再多了,你羊毛并非百分百的羊羔毛,针脚也不够紧密,应该是生产线上淘汰下来的瑕疵品,本钱顶多也就六七块,赚头大着呢。”
小伙子被她“点评”得目瞪狗呆,这批围巾仗着鲜艳的颜色确实忽悠了不少妇女,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懂行的。“妹子你是纺织线上的?”
安然懒得跟他啰嗦,甩过去十块钱立马走人。
这才刚开始逛就花出去二十多块钱,接下来真是啥也不敢买,抢了十斤上好的五花肉,运气好还在百货商店后门看见有卖老鸭的,六块钱买了一只,拴自行车后座上,优哉游哉就回家去。
***
这是小猫蛋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离开妈妈,也就俩小时,她就开始皱鼻子揉眼睛,姥姥抱过去她就往人胸脯子上拱,拱了几下发现不是妈妈的,小嘴一扁就要哭啦。
铁蛋赶紧端来泡好的饼干加奶粉,用勺子盛着,吹着,一勺一勺喂她。可对半岁的孩子来说,吃饱只能满足生存需要,她最想要的还是妈妈香香的胸脯,哼唧几声没得到妈妈的回应,“哇”一声就哭开了。
从来不怎么哭的孩子一旦哭起来,那都是排山倒海式的,哇呜哇呜挣得小脸通红,泪水混着汗水,一会儿脑袋都给湿透了。
这可把包淑英和铁蛋急坏了,一个抱着她走来走去又吹又哄,一个去村口守着,远远看见个人就喊小姨,是不是小姨。
当然,雪地路滑,骑着自行车的安然不可能这么快回来。挂的东西多,她路上还摔了好几跤,整个屁股墩都给雪水泡着,心情十分不美丽。
结果更不美丽的是,哭哑了嗓子哭睡着的小猫蛋,满脑袋的汗,闻见妈妈的气味立马睁开眼睛,可怜兮兮的哼两声,本来已经决心断奶的安然,只能再次让她得逞,疼就疼吧,吃就吃吧,反正也没多少了,吃到吃不出来也就自然离乳了。
事实证明她想的还是太简单了,晚上孩子就发起烧来,烫成了小火球,烧酒和凉水换着来,也没能把温度降下去,眼看着孩子连哭的力气都小了,老太太自责的哭起来:“都怪我,我要是不抱她出去就好了。”
安然一面给孩子降温,一面还得安慰她:“没事妈,孩子发烧很常见,村里这么多孩子要怕发烧那谁也别出门了。”
“不是,人说孩子周岁之前不能见生人,我给……给……”
这都是村里老人的说法,安然嗤之以鼻:“孩子没那么脆弱,呼吸新鲜空气比窝在家里吸煤烟强。”
“那把这喝了吧,驱了邪就好了。”
安然看着她手里一碗灰褐色的黏稠液体,“这是啥?”
“灶火灰。”
安然:“……”她现在特能理解以前员工们吐槽婆婆的心情。
好在用宋大工程师的钱抓的中药终于派上用场,煎上一副,也不敢多喂,毕竟婴幼儿肝肾代谢能力弱,只哄着喂下几勺药汤,再把药渣用纱布包着,敷她小肚肚上……没一会儿,脸就没那么红了。
家里也没温度计,安然只能用自己额头去感受,凭经验,以前宋虹晓发烧那是家常便饭,别的不说,对退烧她是有一手的。这一夜,她几乎没怎么睡,一会儿看眼孩子,一会儿给她敷药,一会儿抱着睡不安稳的小猫蛋走来走去。
她对这样彻夜不眠的拉扯其实习以为常,可包淑英却躲被窝里哭了一夜。她觉着自己没用,一点儿闺女的忙也帮不上,此刻的她无比希望,她那玉树临风的女婿能赶紧回来,这一次就是绑她也要把然然绑进城里过好日子。
不过,包淑英虽然爱唠叨,但杀猪宰鸡的活儿还非她不可,拎着七斤多重的老鸭子,一砍刀下去,把鸭血放盐水碗里,没一会儿,一只精光光的鸭子就弄好了。安然把鸭胗鸭心这些洗干净,用自个儿泡的辣椒和仔姜片,大铁锅烧得热热的,来个爆炒鸭杂。鸭肚子里填满萝卜,放蜂窝煤炉子上敖个老鸭汤,再用腊肉丁和土豆块,加一勺猪油,焖一锅香喷喷的土豆饭,这顿年夜饭就全活了。
因为人少,天又冷,嫌洗菜麻烦,只要能吃饱吃爽就行,不在意搞多少个花样。
吃饱喝足,铁蛋忙着把雪白的新线衣换上,在屋里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包淑英围上羊毛围巾,也笑得见牙不见眼。小猫蛋里头是粉嘟嘟的新线衣,外头是绣了小白兔的大红棉袄,整个屋里喜气洋洋。
“妈,这一年辛苦了。”安然塞过去一个红纸包。
要平时,包淑英铁定拒绝,可今儿给的是压岁钱,有生之年收到的第一份压岁钱,她珍而重之贴肉揣上。
当然,红包铁蛋也有份,“以后乖乖听话,改改你那谁也不理的臭脾气,好不好?”
铁蛋喜滋滋拆开红包,“我就只爱搭理小猫蛋。”
行吧,大年三十儿的,安然也不忍心说教他,以后有的是机会教育。从这一年开始吧,她祖孙三代的命运都得重写了。
“小猫蛋呀小猫蛋,你可快点长大叭。”铁蛋不知道啥时候把他的红包拆了,装上自个儿私房钱,塞小猫蛋怀里,按了又按,生怕揣掉,像个语重心长的老父亲。
安然忽然清醒过来,她现在非常生气,十分生气,因为那工作机器他居然都没问问孩子叫啥名儿,小猫蛋那么无敌爆炸可爱好听的名字他就不好奇吗?混蛋!
第20章 三更合一
过完正月初四, 生产队开工,得先把村里下山的路清理通,青壮年劳力铲雪化雪, 孩子们就在一边帮忙递工具, 没一会儿, 大大小小的萝卜头都给雪水淋成了落汤鸡。铁蛋也不例外,他给姥姥递工具的时候不知道被谁打了几个雪球, 雪顺着后脖颈滑进去,整个人冻得直打颤。
包淑英吓得话不敢说,一个劲使眼色让他不要声张,先回家换衣服去。
今儿记分员不在, 安然来代他, 正站一边兜着小猫蛋磨洋工呢, 一听就不乐意了:“妈你老是怕惹事,殊不知你不惹事事也要来惹你, 与其被动挨打……”
“不如主动出击。”
看来她的教育还是有用的, 铁蛋至少能懂她意思了, 但丢雪球的孩子太多,谁都有可能打到别人, 也可能是误伤:“你要不爽,找谁找不到,那就看谁不顺眼打谁去。”
铁蛋瞪大了眼:“真能这么干?”这不是主动惹事嘛, 跟姥姥的教育完全不一样啊。
“干就完了, 反正你看不顺眼的人那都是因为平时就没少欺负你,对不对?”
嘿,还真是这道理,铁蛋想了想, 揉起一个雪球,冲牛蛋后背就是一球,毫不犹豫。
大混战中,牛蛋也不知道遭了谁的毒手,乱叫着见人就打。
安然用眼神示意:看吧,你的复仇并未招来狠命的报复,再接再厉呗。
于是,从来没体会过报仇快感的铁蛋同学,今儿给彻底体会了一把什么是快乐星球,那些欺负他的,比他大的他都记着呢,雪球捏得大大的,一扔一个准,痛得他们嗷嗷叫。不过,是痛并快乐,很快孩子们居然开始玩起了扔雪球比赛,看谁扔得远谁就是最牛掰的,铁蛋瘦是瘦,可最近半年吃得好,臂力惊人,一下就给扔到村口去。
“老大开飞机,老二放炸弹,炸得老三屁股烂,老四老五都来看,老六在家煮鸡蛋!”
铁蛋一下就乐呵出来了,螃蟹似的横跳到安然跟前:“小猫蛋,你哥我可是第一名,开飞机的哟。”别人一喊他“老大”就把他乐得没边了,刚才复仇的狠劲都没了,哪里还像以前一样瞪着小三角眼苦大仇深。
不过,不用他报仇,最近牛蛋的日子可一点儿也不好过,虽然队上没人公开说过他爸是因为什么事被抓的,大多数人都以为就是贪污罪,可何家那边瞒不住,露出风声来……现在大家都知道,他爸是大流氓,强奸犯。
所以,扔雪球比赛他就是个移动的活靶子,大孩子小孩子都打他,“他爸爸是大流氓,他就是小流氓!”
以前胖墩墩的小子,半个月就瘦了一圈。另外,他爸被判死刑,他妈卷卷包袱也回娘家了,把他一个人扔小海燕,跟着爷爷奶奶混口吃的。
以前啊,他家一门俩会计,压根不缺吃的,麦乳精和奶糖那都是想吃就能吃的,现在他看见铁蛋叼着根油条就口水流成河。“你能给我吃一口吗?就一口。”
铁蛋三角眼一翻,啃油条的声音啊,就跟狗舔盆子似的,“pia ji pia ji ”:“你骂我妹,还骂我小姨。”这是新仇,旧恨就不跟你算了。
“我……我也是……”他其实也知道那俩字很难听,可总听他妈挂在嘴边,他一学吧,他妈还特开心。为了讨大人欢心,他有意无意就在模仿。
“那我让你把骂我妹的话骂回你妈身上,就那俩字,我这根油条就是你的。”铁蛋从嘴里撕出三分之二根,恶狠狠地说。
“滚你妈的!我才不骂我妈呢。”
铁蛋“哼”一声,大口大口把油条吃下去,抹抹一嘴的油,“真甜。”反正他又没妈,他不吃亏。
正月十三,当孩子们还沉浸在春节的余温中难以自拔时,红星县石安公社却发生了一件大事——枪毙何会计。公社在河边有块基建用地,平时就当体育场用,开会的,晒庄稼的,哪怕是最热闹的农业学大寨运动,也没今儿这么多人。
基建场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头,就连两旁的树上也挂着好几个,不远处的半山坡上,那也是人。
十里八乡的社员们,几乎是倾巢而出,安然一家四口没去,听看回来的人说,脑浆都给崩一地了,那一家子上到八十老母,下到牛蛋这个亲生儿子,眼泪都没掉一滴。
对于何家父母来说,这只是他们八个儿子中很不起眼的一个,还是特没良心那个,以前他吃香喝辣的时候可没想到爹娘。他媳妇儿全程就没露面,真是个人走茶凉。
包淑英居然还同情的叹口气,安然险些没笑出来,一个强奸犯,还是强奸智障女子,导致人家怀孕流产死亡的人渣,不配任何同情。但他的孩子,生为他的孩子,却不该成为原罪。
她一直留意着,发现最近铁蛋小朋友每天都要叼两根油条出门,而且每次回家都心情不错的样子,有一天终于让她逮个正着:“你把油条分给牛蛋了吗?”
小倔驴蛋子一开始还不认。
“我都看见了,后山坡那棵大柳树下。”
“好吧,我就只给了他一根,没多给,真的。”他觑着小姨脸色,“不行的话我以后都不给他了。”
“那你先说来听听,为啥以前不给,现在又给了?”这家伙可是很记仇的,这么好的东西他平时都舍不得吃,只有要上山摘野菜的时候才会带一根根去。
铁蛋咬着嘴唇,双手背在身后,蹦了几下:“他没骂他妈。”
安然怔了怔,揉揉他硬硬的发茬,“做得很好。”
他发顶的漩涡是歪的,而且还生了俩,老人常说这样的人天生反骨,古时要做反贼,现在就是违法犯罪预备役。可安然不信这些歪理邪说,她始终觉着人之初性本善,人之所以会变坏,很大程度是后天环境和教育影响的。
而最近,她就在计划一场跟教育有关的事。
如果是在五十年后,傻杜鹃的死是完全可以避免的。但凡父母在发现她被欺负的时候能第一时间给她来一颗避孕药,但凡父母在发现她的不对劲的第一时间能带去医院,人流手术是非常成熟的……
安然一直计划着,要给这时代的农村女性上一堂性教育课,与其教育大家该如何在被侵犯后最大程度的进行补救,不如防范于未然,让女性同胞们意识到自我保护的重要性。因为这年代,流产手术不是“还没开始就结束的小手术”,而是得工作单位或者街道公社出具证明才能做的,非身体和疾病的原因,一般不让流产。
至于口服事后避孕药,医院里也没有,有的只是坐药,内涂避孕霜和避孕帽,哪怕是不得不多次使用的涂有滑石粉的保险套,那也是很难买到的计生用品。
安然上辈子就曾给贫困山区妇联组织捐赠过不少计生用品,那个年代只要有钱都能买到,想买多少就买多少。
至于宣传策略,事实是整个小海燕村百分之九十五的妇女都是文盲,发放宣教资料是不行的,而把科普知识做成图画啥的,又有宣传黄色思想的嫌疑。
正发愁呢,邮递员给她带来个意外消息:“有口信。”
“凡事不冒险,就不能成功,许多成功都是通过冒险才取得的【1】。安然同志有人带话给你,人呢?”邮递员骑着自行车,一个军绿色的邮差包把孩子们迷死了快。
他们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跋山涉水,只要是信件能寄到的地方都有他们的足迹,可有的地方实在是太偏远了,电话只能打到公社,写信还得贴邮票,不远不近又没钱贴邮票的地方,需要带个口信啥的,就可以请邮递员帮忙。
他们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
“阳三棉一位叫安容和的同志,带信让你去一趟他们家,有事要跟你商量。”
“同志你好,谁让你带的话?”
“就安容和啊,戴眼镜的。”邮递员还赶着往下一个村去,确保她收到口信后立马就想走。
“你确定不是女同志吗?”别是许红梅和安雅耍什么花招,上次吃大户收拾了她们一顿,估计到现在还心绞痛没好全呢。
“不是,就是个戴眼镜的男同志……你咋那么多话,我还得去县医院看亲戚呢。”邮递员不耐烦的说着,跨上自行车,在孩子们惊奇羡慕的目光中,慢悠悠的“咯吱咯吱”着离开。
安然最近忙工作,还真没工夫理他们,安容和找她能有啥好事儿?坏事儿她就更没必要去,爱咋咋地。
不过,邮递员跑这一趟,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让她想到了一个法子——不能留下纸质资料被人抓把柄,那就现教现学,她有最好的老师。
***
“啥?你要给妇女上那个啥课?”何队长看傻子似的看着她,“我发现你飘了啊,安会计。”
“不用特意强调我是个会计,按理来说这些妇女工作应该是妇联来做,我也不是要独挑大梁,妇联那边我会沟通,你只要同意帮我做动员工作就行。”
“你咋联系,联系谁呀?说来听听,要我认识还能帮你说个情。”队长似乎是一片好心。
“莫非何队长想当妇女主任?”
果然,刚走到门口的妇女主任陈大娘不乐意了,老脸一板:“有些人的手伸得也太长了,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爱剁菜刀,有些爱把手伸进别人锅里的人,老娘我一菜刀下去,让他长个教训。”
陈大娘可不是一般人,人年轻时候可是打过鬼子,跟着地下党在敌占区做了好多年工作,后来又跟着解放军解放石兰省的老革命,别的不说,胆子绝对够大,剁手算啥,她连小鬼子的脑袋都剁过。当然,她现在之所以在农村,那是因为她提前从阳城市钢厂退休,把工作岗位让给了儿子,回农村来种地。
何队长吓得缩了缩脖子,总感觉手腕凉凉的。
“陈大娘来得正好,我这儿有个事跟您商量。”安然又把她的计划说了,还没说完呢,大娘一拍大腿:“行啊,好啊,可以啊安会计。”
一把铁砂掌拍她肩膀上:“给妇女上堂课,好主意,省得老娘们小媳妇的整天来找我哭诉,这个又怀上了,那个又要生了,我烦都烦死了。”
有些家庭实在穷困的妇女,没条件避孕,怀上又担心没粮食吃不饱养不活,都来找她哭穷要福利呢。可农村能有啥福利?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咱们要真能从根子上扭转妇女的观念,还能积德哩。”
很多妇女,要生个带把儿的也就罢了,养大还能是个劳动力,生闺女那可是“倒血霉”的,本就吃不饱的口粮要被瓜分一份子出去,养大也没啥用,嫁出去还得贴嫁妆。所以,很多生了闺女的,要么溺死,要么扔山上给豺狼叼走……所有人都知道这么干缺德,可谁也阻止不了。
这不,你要阻拦两句,人爹娘就问你:“我不扔是不是你养啊?有本事你抱回去养呗!”
石兰省既是人口大省,也是重男轻女重灾区,安然上辈子在外头做生意,只要一说自个儿是石兰省的,对方十有八九都会问她老家是不是重男轻女,是不是六千万光棍有一半在石兰。
“行,那动员工作就麻烦大娘来做了,您是咱们工作经验最丰富的妇女主任,做这一块肯定很有一套。”
一顶高帽子,把陈大娘戴得晕晕乎乎,还得摸摸她怀里的小猫蛋:“要谁都有她的福气就好咯。”
可不是,整个生产队谁不说,安会计走哪儿都带着她闺女,无论干活上班还是上个厕所,跟大宝贝似的贴心窝窝。
安然只是笑笑,摸着尿布有点湿了,把孩子放炕上,从随身帆布包里掏出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棉布,抽出脏尿布,老大娘踮着脚一看,“这不就尿了一小泡嘛,又没屎,别换了。”
安然不仅要换,还要用湿毛巾给小猫蛋擦屁屁,擦干净她才舒服,“大娘咱们可不能欺负孩子不会说话,您说要让您穿湿裤子您舒服吗?”
老太太撇了撇嘴,心说城里大小姐就是瞎讲究,乡下孩子哪个不是屎把屁股糊得屁眼都找不见了才擦的?也没见少个啥哟。
“安会计你也太不会过日子,尿布哪用换这么勤哟,听说你洗尿布还得用肥皂,造孽哟。”大娘絮叨着,忙在被安会计怼死之前溜了溜了。
你就说吧,这老太太,明知道安会计嘴巴厉害,怼死人不偿命,她还偏爱惹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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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安然骑车来到县城西边的一个农家小院,见门口已早早的排了十来个人,大家精神状态都不大好,有的捂着嘴,有的咳着嗽,有的撑着腰。
快七个月的小猫蛋,可喜欢看人啦,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同样是两只眼睛一个嘴巴,她能每个盯着看半天,似乎能看出花儿来。
“哟,这孩子胆子真大,一点儿也不怕生人。”有人指了指她,对安然说。
生人笑一笑,挤个眼睛她也跟着人家笑,生人招个手,她也挥挥小胖手……反正,在妈妈怀里,她胆子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