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俩人异口同声。
安然逛这一圈可不是白逛的,一听刘小华这名字就知道事情大概了。因为刘小华不是别人,是刘解放的堂外甥女,人长得不怎么样,但仗着堂舅舅是厂长,她在厂里挺有排面。而追求她的男同志也不少,她是挑肥拣瘦挑了两年还没定下来。
安然倒不是说对她挑肥拣瘦有意见,只要未婚,无论男女都有选择的权利,而且是双向选择。可关键是这姑娘她明面上这个也不喜欢,那个也看不上,可人送的小东西她照收不误,人请的电影她照看不误,就连瓜子儿汽水这些小零嘴她也是来者不拒。
这年代谁的日子也不好过,花了钱没个响儿,家庭困难的男同志们难免就有意见,找她问个说法吧,她就也不说拒绝,也不说接受……用安然的话说,那就是个女海王。
这些男同志是她养的鱼,想吃啥就无病呻吟几声,自有鱼儿上钩。
不表态其实就是最大的表态,聪明点的男同志看出门道,渐渐也就不跟她来往了。可王文海和徐建东俩人,平时在机修车间消息闭塞,不知道外头都传遍了这姑娘的事儿,好容易遇到一个对他们和颜悦色,不嫌弃他们脏臭的姑娘,自然一颗心直往上扑。
事情的转折出现在昨晚。
昨晚,王文海刚帮刘小华把饭打好,等着她吃好,又去帮忙洗饭盒,洗回来一看,她居然穿得漂漂亮亮的,坐在徐建东的自行车后座上,看电影去了!
你说气人不气人?他气的是徐建东,俩人一个车间,他明明知道他“恋爱”了,还来勾搭他的“恋爱对象”,就是明摆着不把他放在眼里。
而徐建东呢,觉着王文海是臭孔雀自作多情,明明他问过刘小华是不是跟王文海谈对象,刘小华否认了的,他这才邀约她追求她,凭啥他冲上来迎面就是一拳?
俩人都觉着自个儿有理,所以打得那叫一个难舍难分。而等同事把他们拉开,一问,原来整个机修车间给刘小华打过饭的就是七八个,请看电影喝汽水儿的五六个,还有几个送过丝巾罐头……得吧,鱼儿见鱼儿,两眼泪汪汪。
机修车间,因为工作环境太差,待遇不好,在厂里谈对象确实有点拿不出手的意思。安然统计了一下,除了二十七八以上那几个结了婚,其他人都是未婚,连对象也没有。
在这个年代,可是大龄青年了。
不过,这个环境差,一面是工作性质使然,更多的则是懒,习惯不好。机油滴下来不及时清理,机油混着唾沫痰液,地上又脏又黏脚,确实是主观因素导致的。
工作服她可以做主,让综治办再给每人多发两套,勤洗勤换就是。
她觉着,得想一个办法,既让他们分散注意力,别整天想着谈不到对象,又能让他们好好的改善工作环境,改变自身精神风貌和形象的事儿……
“你们不是想谈对象嘛,那我就帮你们所有未婚青年找对象。”
年轻人们吹起了口哨,这位全厂有名的漂亮女同志可真会开玩笑,“怎么找,厂里的女工一听说咱们是机修的,理都不理咱,连面也不愿见一下。”
安然上下打量说话的年轻人:“得亏没见面,要见面看见你这头发不理,澡不洗,衣服不换还乱吐痰的样子,你们车间的整体印象分又得低上两分。”
她是笑着说的,所以虽然是打击人,可年轻人们听来不会伤自尊,只是会有点不好意思,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样,谁也别笑话谁。
“可咱们工作性质就这样,每天跟机器打交道,能干净得起来吗?”
“医生也是每天跟病人打交道,干的也是跟你们一样的工作,修修改改,缝缝补补,他们一旦离开医院,哪个不是光鲜亮丽?”
青年们沉默一会儿:“那你怎么给我们介绍对象呢?我们可是有三十几个人呢,厂里哪来这么多女工?”
“厂里女工可不愿见咱们。”有人小声补充一句。
安然看着大家期待的眼神,想谈对象,这是人到了一定年纪后的本性使然,她其实也不喜欢陈文慧那种让大家压抑本性的观念,一个人如果连天性都得不到满足,还跟他谈什么理想情怀,这不扯淡嘛!
“谁说我要在二分厂给你们找对象?”
众人眼睛一亮:“那是……一分厂吗?”一分厂效益好,姑娘们打扮洋气,他们也是向往的。
“可一分厂的光棍也不少,狼多肉少啊。”有人幽幽的来了一句,哄堂大笑。
钢铁厂本来就是机械活、重体力活居多,男工比女工多得多,竞争不是一般激烈。
“也不是一分厂。”安然老神在在,心里挺喜欢这群年轻人,姨母笑。
可她忘了,现在的她只是二十岁的女同志,比他们中大部分人还小,小脸白白的,眼睛又大又圆还有光,嘴唇红红的,这一笑差点闪了他们的眼,可把人家大小伙子们脸都笑红了。
“你们说,咱们整个阳城市,哪个单位的女工最漂亮?”
“那还用说,当然是隔壁纺织厂!”
“就是,谁不知道啊?”
纺织女工都是年纪轻的女孩子,因为常年待在厂房里,晒不着太阳,皮肤相对白一些,而且或多或少都会点针线活,不就是心灵手巧了?恰恰满足这年代的择偶标准。
“我就是阳三棉出来的,在那边生活了十几年,如果你们能把个人卫生和环境卫生搞好,我就能给你们介绍那边的对象……”
大家伙都乐疯了,连忙点头:“成成成,咱们现在就开始干!”
于是,收拾垃圾的,拿扫把的,找拖把的,一下就给忙活开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女同志说的话就是有股让人信服的力量,比车间主任还管用。
“我不是让你们临时抱佛脚,卫生问题是习惯问题,必须长时间坚持,你们现在搞得干干净净,结果跟人姑娘认识以后立马原形毕露,或者结婚后变了个人,我这脸上也没光啊。”
“不会不会,只要能有对象,我们一定能一辈子爱卫生,结婚后家务我们全包!”有人说出豪言壮语,逗得大家伙都乐了。
“嘿王文海你别笑,你上次不也是这么跟那谁刘小华说的吗?”
“还有你,徐建东,你还跟刘小华说要把工资全交给她呢!”
……
为了找个对象,也真是不容易啊。安然忽然发现,她知道该用什么形式的活动来补过青年节了。
工会嘛,想职工所想,帮职工解决工作之外的后顾之忧。
“啥,小安你要组织联谊会?”牛正刚提着条肥肥的鲫鱼,差点把鱼甩飞了。
“对,你觉着怎么样?”
“联谊会不太妥当吧,会不会那个……又闹出事来?”王文海和徐建东的事儿,本来应该他去调解的,可他钓鱼去了,陈文慧私下里说了他一大顿呢。
“年轻人也是人,也能听得懂人话,只要咱们给他们立规矩,我相信大部分人都会遵守。”安然顿了顿,“至于看见规矩而不遵守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人,出事咱们谁也别管,送公安教育就好了。”
年轻人,该接受挫折教育就别心疼。
牛正刚诧异极了:“小安啊,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大年纪呢,你比他们还小吧?”
安然笑笑,她的心理年龄都可以给他们当阿姨了好吗?
“联谊会,听着倒是不错,但阳三棉那边怎么联系呢?”牛正刚顿了顿,“我听说那边的工会主席,是你……”后妈。
反正,看她们一墙之隔却从来不联系就知道,“母女关系”肯定不好。
“我先试试吧。”许红梅会不遗余力给她添堵,这是肯定的。
不过,这事不急,她现在条件稍微比去年好点,心里终究是记挂着胡文静帮买奶粉的恩情,也记挂着他们家孩子,就当去看一眼吧,她好安心。
***
第二天礼拜天,安然带着小猫蛋,买上三个罐头两盒点心,找到市公安局家属大院去。“同志你好,我找一下严厉安同志家。”
门口保卫科的人看她人体面,孩子也白白净净,倒是没多问,指着说:“那栋楼三楼左手第一家,看见没,就是那栋。”
公安大院跟二分厂大院差不多,都是一样的三层小楼,一样的被隔成很多个小房子,哪怕严厉安家两口子都有体面工作,住的房子也跟普通工人差不多。
他们门口的过道里,蜂窝煤炉子上正在“噗嗤噗嗤”烧开水。
小猫蛋指着炉子,奶声奶气的说“痛痛”,这是妈妈教的,炉子和壶子都不能碰,会痛痛,还要打手手呢。
“听见没?别的孩子都知道碰炉子要打手,你咋就是不听呢?”这是胡文静的声音,她狠狠地打了两巴掌,“妈你别劝了,这小子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我不让他长点教训他下次还要被烫伤。”
孩子倒也不哭,安然心说:小辣椒家儿子还挺倔。
“诶安然你怎么来了?”胡文静一拉开门就看见她们。
“快屋里坐,原来刚才说话的是你家闺女哟,咋就这么懂事呢?”
原来胡文静家儿子长这样:白白净净,身形瘦条条的,比同龄孩子高,五官集父母的优点于一身,现在就是个帅小伙,长大肯定愈发不得了。
小猫蛋也不怕生,身子由胡文静抱着,大眼睛就四处打量,总感觉这个家跟她自个儿的家不一样,这里的桌子上没有她的奶瓶瓶。
不过,这里有一个高高的小哥哥,黑头发白皮肤,两个眼睛跟妈妈一样亮,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谁知严斐却伸舌头,“略——”做个鬼脸。
小猫蛋认真的看了看他的舌头和故意翻扯出来的白眼仁,不仅不哭,还笑起来。
“让你吓姐姐,我让你调皮。”胡文静抓过他,屁股上打了好几下。
严斐这才不情不愿的扁扁嘴跑了,胡文静尴尬极了,以她的暴脾气是恨不得追出去抓回来揍的。
这时,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过来,摇了摇小猫蛋的手,“弟弟不听话,没被吓到吧?”
老太太头发黝黑,面色红润,一副金属边框眼镜,看着就是文化人。安然知道,这便是严公安的母亲,胡文静的婆婆了。
双方客气两句,老太太拉她坐下,递了一杯蜂蜜水过来,“我家这混世魔王,让你们见笑了。”
“哪有,你们家小斐居然都会跑了,我家这个还只会勉强走几步呢。”
这下,婆媳俩都乐得合不拢嘴了,没满周岁就能“跑”,满大院里也找不到第二个啊。虽然调皮是调皮了点,可这份独一无二的身体素质还是让她们骄傲。
安然怀小猫蛋的时候营养不良,终究是赶不上胡文静家境优渥。但跟二分厂大院里的普通孩子比起来,小猫蛋发育又算挺好的,安然已经很满足了。几个女人围着孩子的话题聊了大半个小时,胡文静居然从冰箱里拿出半块西瓜,“来,吃西瓜。”
自重生以来,安然还是第一次看见电!冰!箱!


第33章 三更合一
小猫蛋怕热不怕凉, 冰西瓜她还第一次吃呢,小小的咬了一口,任由甜丝丝冰爽爽的滋味在嘴里荡开, 她顿时眼睛一亮, 把缺了一个小口的西瓜举到妈妈嘴巴:“妈妈, 七七。”
胡文静婆媳俩都给惊呆了!
这得是多贴心个小闺女啊!
吃东西足以见教养,老太太心里越发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姑娘, 直接一把搂膝盖上抱着,让胡文静快拿奶糖来,一会儿喂她喝麦乳精,一会儿给她削水果, 忙得不亦乐乎。
胡文静悄悄给安然努嘴:“瞧见了吧?我家这老太太就喜欢女孩, 当初听说我生的是儿子, 人推说工作忙,得加班, 第三天才去出现呢。”
婆媳之间嘛, 再好再客气都不可能像亲母女, 安然也不好当着双方的面说啥,也不知道接点啥, 只能硬着头皮转移话题:“婶子在哪儿上班呢?”这么大年纪还要加班,真够辛苦的。
“市总工会,就人民路西段。”胡文静递过一个削好的苹果。
“总工会?”安然一顿。
“怎么?”老太太也有点奇怪, 努力的眯缝着眼睛回想,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你是不是咱们下属联合工会的?”
“对,我在阳钢二分厂的工会,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婶子?”可她实在想不起来了, 说“眼熟”只是客气话,毕竟人家是顶头上司,不好得罪。
“哦,那儿啊……你们主席好像姓杨?你应该对我没印象,我只是从你们门口路过。”其实是作为上级主管部门去督察的。
老太太无论单位还是在家,都是发号施令惯了的,搁那儿一坐,领导的气势就出来了:“我记得你们工会主席是姓杨是吧?”
“对,这是原先的主席,现在由陈文慧陈姐主持工作,您还记得吗?”
全市这么多单位都有工会,她哪记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副手哦,只是问:“那你们最近忙啥工作呢?”
安然也正想找专业领域的前辈请教一下,办联谊会这事妥不妥当,万一有什么政策她给忽略了,那就是引火烧身。于是一五一十的,把正在筹划办一场横跨二分厂和阳三棉的联谊会的事给说了。她是认真做过计划的,本次活动是出于什么目的,想要达到个什么样的效果,前期做了哪些准备,场地、人次、流程她都能说出来。
说到纺织女工们因为工作忙碌,没时间谈对象,把年纪耽搁大了,只能找个农村户口的男人草草结婚。安然倒不会觉着农村户口低人一等,可时代局限,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都觉着农户和非农户那是天壤之别。
而二分厂的机修工们,则因为接触不到女同志,老大年纪还没个对象,滋生不少打架斗殴事件,严重的影响了社区街道治安……这就是典型的,资源不对称。
联谊会的作用,其实就是让双方有个见面的机会,实现资源互通,共享,最后结合。
只能说,女人在很多时候更能懂得欣赏同类。严老太太就是这样的人,她历来看不惯儿媳的一个地方就是:只会动不动发脾气,你问她个啥她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可安然同志不一样,全程对答如流,做过的就认真回答,没做过的也不回避,如果能选择,这就是最好的下属人选。
老太太眯着眼睛想了想,市总工会确实是缺人才,如果这个女同志真能行,反正她没几年就要退休了,也推她一把不是?
不过,这样的打算她不会说出来,还得观察观察。“这样吧,你们的活动订在哪一天?到时候我得去瞻仰瞻仰。”
上级主管部门的领导亲临,对这场活动肯定是锦上添花的。
安然心里挺高兴,可一想到目前的困境,只能苦着脸说:“原本计划是下个礼拜天……”叹口气,“阳三棉那边的工会组织我们作为同级单位,联络需要一定程序,所以还不确定时间……”总不能说许红梅不配合吧。
领导其实是忌讳下属互相告状的,尤其是严老太太这种久居上位者。
“行了,多大点儿事,我明儿一早给他们挂电话,你下午把活动方案带过去,找小许,许红梅商量着办。”
就连安然也没想到,她这一趟居然有这么大的意外收获,有她这句话,许红梅就是再对她有一百个不满,也不敢违抗顶头上司的安排。
***
第二天中午,不用安然过去,许红梅就带着两名得力干将过来了,“老陈,你们动作可真够快的,我才刚想联谊呢,你们就把方案送到市上头去了。”
陈文慧只是笑笑,不怎么喜欢隔壁厂这个靠拍马屁上位的同行。
“诶对了,老太太来电话,说让我们跟‘小安’商量着办,务必要把这场联谊会办成个典型,你们这儿哪个小安啊?”
大家伙看向空着的位子,安然说是家里有事,请半天假,下午才过来。
“你们这位小安同志可真是能干啊,这么多年了我还第一次听老太太夸人。”许红梅自说自话,她也不需要二分厂这几个懒驴懒马的喜欢,反正就现在两个厂的差距,那是真没法比的。
两个厂一墙之隔,她平时都是用鼻孔看人,陈文慧牛正刚几个,会喜欢她?
于是,两伙人就这么相对无言的,坐着等“小安”同志。
此时的安然在干嘛呢?她在忙着给闺女准备周岁礼物呢!小猫蛋的生活水准在大院里那是头一份,吃的穿的别人有的她都有,别人没有的她也有,所以一般礼物她还真不想准备。
“姨,生日蛋糕是个啥哟?”铁蛋边写作业,边抬头看他那忙进忙出的小姨。
“就是过生日那天吃的蛋糕哟。”
铁蛋扁扁嘴,“那我啥时候生日?”
这安然还真不知道,上户口的时候为了上学方便,她随便写了个八月一号,在小猫蛋后头半个多月。
“建军节。”
“哇哦!我跟解放军一天生日!”臭小子把铅笔一扔,跑下去找几个华显摆去了。
今天的生日蛋糕,安然可是花了大价钱去百货商店买的奶油,又去牛奶厂买了鲜奶,加上鸡蛋面粉,光搅吧就搅了半个小时。因为没有烤箱,她只能把两个铁锅支在蜂窝煤炉子上,将就着用用。
但凡有个电饭锅,她也不至于这样啊。
一会儿,鸡蛋糕的香味飘荡出来,铁蛋都不玩了,直勾勾蹲守在炉子前,一会儿问熟了没,一会儿又问熟了没。
他一问,小猫蛋也跟着鹦鹉学舌,“妈妈,书没?”
一张嘴,就是滴滴答答的口水流下来,她还横着袖子自个儿擦,乖惨了。
“边儿去,待会儿炉子烫着你们。”
铁蛋把妹妹牵起来,“走吧猫蛋,我就不信生日蛋糕能有红烧肉好吃,姥姥给咱做红烧肉哩!”
包淑英来了几个月,还真学会一个拿手好菜了。她现在做的红烧肉,连俩孩子都说好吃,这倒是在一定程度上解放了安然的双手,不用再每顿饭亲力亲为。
蛋糕胚子烤得差不多了,裱上奶油,嵌上几片黄桃肉,再随便烤几分钟,一个不怎么好看但特别香的生日蛋糕就出炉啦!
也不知道谁吼了一声“包文篮你姨蛋糕可以吃啦”,一群孩子得十多个吧,呼啦啦从各个方向涌入安然家里。一个个仰着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还滴答着口水,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
安然在心里说:面粉多贵啊,鸡蛋多贵啊,牛奶多贵啊,奶油更贵啊……
可是,面对着这么一群孩子,她实在下不了狠心。因为看见他们,她总会想起上辈子没有她庇护的女儿,说不定过得还不如他们,要是她也能遇上一个好心的给她东西吃的阿姨就好了。
算了,就当给这辈子的猫蛋积福吧,安然一咬牙,把蛋糕切下一半,切成非常非常小的小块,一人给了一块。
等铁蛋带着妹妹回来,发现家里被围得水泄不通,谁都在吃蛋糕,就他和妹妹没有,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小猫蛋比他还难以接受,直接扁着嘴,“妈妈,高高,高高,妈妈……呜呜……”
她盼啊盼,盼了大半天的糕糕居然被别人吃啦。
安然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年代啥都缺,可最缺的还是一口吃的。“乖,给你们留着呢。”
小猫蛋立马一声收了“哭”。
小丫头,跟着大孩子还学会他们的把戏了。
她是真心疼自己的蛋糕啊,拿过去都舍不得大口吃,就像昨天在严家吃西瓜一样,只舍得用舌头小口小口的舔吧,舔到蛋糕屑都化在嘴里,她才敢吞下去。
安然看得眼热,宋致远今儿要能回来,她得要求他立刻,马上弄台电冰箱和电烤箱来。最近胡光墉四处走动的消息下来了,京市那边同意“宋致远”回原单位了。
刘解放如丧考妣,安然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开心的。
毕竟,母亲一个人带孩子也挺累的。宋大工程师虽然生活低能,但至少抱孩子,换尿布,把屎把尿,喂奶粉这几件事他做得挺规范,像机器人一样规范。
包淑英以前苦太多了,现在稍微一劳累就腰酸背痛,有他搭把手也是好事。
***
下午,踩着点,安然来到办公室,当然她是瞅准了许红梅不在的时候来的。阳三棉那边给她留下两名干事,陈文慧一副啥也别问她她要出门的架势,牛正刚准备去钓鱼……于是,就只剩陈圆圆和安然,一共四个人操持联谊会。
虽然阳三棉的干事一直强调希望把场地设在他们厂,可安然坚持说,二分厂有个能容纳三百人的礼堂,桌椅板凳齐全,还有一个大舞台,用来作联谊会场所最合适不过。
接下来无论对方提什么要求,但凡是有利于阳三棉的,安然都要争取过来,哪怕二分厂没条件的,她也要综治办想办法创造条件。
“安姐,不就一个举办的地方吗,大不了咱们让给他们就行,咱们还省心省力不是?”陈媛媛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安然要这么据理力争。
而安然呢,她是在严老太太眼里看出意思的,这场联谊会非常重要,如果办得好了,无论是对她个人还是二分厂,都是加分项。“咱们要以主人翁的心态,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哟。”
陈媛媛笑道:“哎呀安家你说话咋跟胡书记一样啊,动不动就主动权,哪有那么多权不权的。”
小姑娘还是太年轻了,不吃几次亏有些规则就不会放心上,她当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孩子,其实也挺幸福的。
安然笑笑,开始召集人手,布置会场去了。
方案已经白纸黑字定下来了,除了牛正刚和她,安然没给任何人看过,尤其是许红梅,要了好几次二分厂这边都敷衍过去。
说实在的,要不是看安容和面子上,这样花瓶还不自知,喜欢瞎指挥的女人,谁会服她?
反正,她在二分厂是指使不动人干活的。以前安然在的时候吧,只要招呼一声,隔壁综治办和保卫科的大老爷们都来帮忙,就是最忙的厂办,也有人出来应个声儿,许红梅一来,这些人都跟消失了一样。
***
晚上,安然把剩下的半个蛋糕拿出来,插上一根手指饼干当蜡烛用,可把兄妹俩乐坏了,“高高高高!”
“好,小猫蛋的生日蛋糕,妈妈当然给你留着的呀,以后不能哭哭了哦。”宝贝,无论任何时候妈妈给你的都是最好最多的,毋庸置疑。
小猫蛋被她点着鼻子,“好,乖乖。”
包淑英做了一盆香喷喷的红烧肉,一只鸭子安然分两半,半只做成金黄的酱鸭子,半只炖了酸萝卜汤,再凉拌个不放辣椒的黄瓜,生日晚餐就好啦。
可眼看着菜都出锅半天了,小姨还不让盛饭,铁蛋坐不住了,故意掀起衣服,吸着气,让安然看他瘪瘪的肚子:“姨,咱们还不吃饭吗?”
“边儿去,等等你小姨父。”老太太给他背上拍了一把,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这是吃穷他小姨,只要锅里有饭他能一天吃四五顿。
“我姨父回来了吗?他不是在京市吗?”
这也是包淑英的疑问,闺女只说等等看,也没说到底回没回来。但她听院里其他老太太们说,女婿这次去京市怕是很难再回来了,听说那边的大领导很看重他,想把他留在那边工作。
女婿出息吧,她高兴。
太出息了,她又发愁。
“然然,要不,如果女婿在那边工作的话,你就把工作辞了,带着孩子过去找他?我跟铁蛋回小海燕去。”
“放心吧妈,你女婿不会在那边工作,你闺女也不会辞职,至少目前几年还不会。”
“姥快别说了,我妹都饿坏了,你给她泡奶粉吧。”铁蛋说着,抱出奶粉罐子。
小猫蛋现在已经能跟着吃大人的食物,可安然还是每天早晚给她喝一次奶粉,院里那些老太太看见孩子抱着奶瓶子溜达,谁不是皱着鼻子眼睛的嫌弃,安干事啥都好,就是太宠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