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朝夕却沉声道:“等我出来,我会亲自剥下你身上的妖脉,我救你一命,你还我妖脉,我们算两清了,从今以后,你要是有怨气有不甘,大可以来找我报仇。”
沈退沉默片刻,突然惨笑道:“我早该知道,但也好,这妖脉在我身上,我日日煎熬折磨,两百年来没睡过一个好觉,你拿去也好。”
他这么说,但年朝夕根本不相信他会老老实实等她剥妖脉。
她伸出手,腕间的镯子直接飞了出去,飞到半空中飞快变大,将沈退围在了中间。
他身受重伤,再有这个束缚的法器在,他跑不了。
年朝夕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湖里。
沈退看着她跳进去,突然惨笑道:“兮兮,你以为我说得假话吗?”
他抬起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刺向胸口那两百年未曾愈合的伤口。
“哪用你动手,我亲自剥给你。”


第48章
年朝夕潜进湖里有一会儿了。
这湖深的几乎看不到低,湖水黑沉,视野有限,入目所及之处阴暗凄冷,视野中偶尔有黑影游过,或大或小,不知道什么东西,但总归不太像鱼。
她分明和雁危行差不多前后脚入水,顶多也就是被沈退耽搁了一会儿,可她入水之时既没看到雁危行,也没看到那巨大的触手怪物,只鼻端有些微的血腥味残留,仿佛他们早已经远去了。
水中横七竖八残留着剑气,证明着这里曾经打的很激烈,可如今除了这剑气却不见人影,总不能是打着打着连人带那怪物一起消失了。
这明显很不对劲。
而更不对劲的是,她是带着避水珠下来的,可入水到现在,避水珠从头到尾没被启动,她却依旧能够呼吸。
在没有灵力还没被避水珠庇护的情况下,在水里呼吸。
这显然不是什么正常水。
年朝夕本来一直在往下潜,发觉水里的问题之后便停下在了半路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她也不知道自己潜了有多深,只知道自己现在抬头看不见水面,低头也看不见水底,全是黑漆漆的一片。
年朝夕在黑沉沉的水中只停顿沉思了片刻,随即转头又潜了下去。
无论如何,她得先把雁危行给找回来。
她顺着水中残留的那些许剑气一路下潜,也不知道潜了多久,有限的视野之下终于看到了湖底。
湖底正躺着一根巨大的触手,断裂之处溢散着血气,血腥味浓重。
年朝夕一顿,随即飞快地游了过去,落到了那触手旁。
落地的时候,她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坚硬又崎岖,水底浮力大本就站不稳,她现在又用不出灵力,整个人直接往后仰倒,踉跄了脚步。
等她终于稳住了身体,下意识地低头看向那个差点儿绊倒自己的东西,却看到了自己的细剑。
她的细剑正躺在那触手旁。
年朝夕顿了一顿,上前捡起了自己的剑。
她的剑正倒那触手的断口旁,那断处十分新鲜,明显是被她的剑砍下来的,砍下来还没多久。
她的剑现在是雁危行在用。
那么……
她的剑在这里,怪物的一截触手在这里,方才那一路激烈的剑气也在这里,证明着方才的战斗有多焦灼。
那雁危行呢?
年朝夕握紧了剑,眉头一点点蹙起。
……
年朝夕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寂静的近乎死寂的湖底之中,突然有水流声传来,正朝着她的方向。
年朝夕手一紧,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黑沉沉的湖水之中,有两个影子逐渐靠近,有手有脚,好像是人。
不……似乎就是人。
年朝夕眉头微皱,眼睁睁看着黑沉沉的湖水之中走出两个人来,人形人样,却是浑身死气。
这般浓重的死气年朝夕只在死人身上见过,可面前这两个人不但能走能跳,甚至还能说说笑笑。
年朝夕缓缓握紧了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相伴而来的两人看到了她,反而惊讶道:“这赤岩湖今天好热闹啊,又来了客人吗?”
两个人一男一女,手里各提了一盏灯,那灯不知道什么做的,幽蓝色的火苗在水里也能燃烧,他们微微提着灯照向她,片刻之后,其中的女孩子笑道:“还是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呢。”
借着幽蓝色的火光,年朝夕也看清了他们。
浑身死气的两个人却长了一副活人样,男女都是面色红润眼神有光,只不过那两张脸在幽蓝色火苗的映照之下,莫名显得有些诡异。
年朝夕忍不住挑了挑眉头。
那提灯的女子像是没发现年朝夕的脸色一般,见她不说话,笑盈盈道:“姑娘是我赤岩湖的客人吗?”
年朝夕看着那蓝色火焰后冷幽幽的脸,没什么情绪的笑了笑,意味不明道:“这湖水之中,居然也能有活人吗?”
年朝夕话音落下,那女子笑容的幅度都没变,口中却道:“自然是没有活人的。”
她说着几乎是默认自己不是活人的话,语气逐渐崇敬:“但湖主宽慈,允许我等不被世俗所容之人留在湖底生活,还保住我等性命,我等自然便在这湖里住了下去。”
年朝夕唇角的笑容收敛了一分:“湖主?是方才那触手怪物吗?”
年朝夕说得毫不客气。
而面前的人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敛袖道:“姑娘真是说笑了,那畜生怎么能和湖主相提并论,不过是湖主手底下不听话的宠物,湖主放它守卫赤水河,它不知轻重乱伤人,我代它给姑娘赔罪了。”
她说着,微微欠了欠身。
年朝夕有一会儿没说话。
片刻之后,她淡淡地问道:“你方才说,又有客人来,那第一个客人是谁?”
女子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看起来莫名有些可怕。
她柔声道:“那可是位老熟人了,拦住你们的那畜生原本有八条触手的,几百年前便被他砍下了一条,如今又被砍下一条,没有灵力都能做到如此,当真是了不得,几百年前湖主就有心邀请他加入赤岩湖的,可惜他志不在此,如今嘛……”
她没再说下去,娇娇的笑了两声。
年朝夕平静道:“我听闻,只要打败那触手怪物,就能走出赤岩滩的,没想到还有个赤岩湖湖主。”
女子笑盈盈道:“旁人自然是能过的,谁让当年湖主看中那位道君呢。”
说着,那女子突然打量了一下年朝夕的面容,随即恍然大悟道:“没想到姑娘居然也和我赤岩湖有渊源,我记得也是几百年前,战神大人曾来过此地,不过战神大人我们却是不敢拦的,姑娘仔细看来,居然和战神大人还有些相似呢。”
年朝夕没什么感情地笑了笑:“是吗。”
那女子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自然,况且……姑娘这在死亡之地走了一遭的灵魂瞒得住其他人,却瞒不过我等,既然都是先死后生,姑娘何不考虑考虑留在赤岩湖,毕竟在外面死而复生天地不容,在湖里,大家可都是死过一遭的人。”
被人叫破身上最大的秘密,年朝夕却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只淡淡道:“带我去见你们湖主。”
女子笑着摇了摇头:“这可不行,现在那位正被湖主宴客款待,湖主一次只招待一位客人,姑娘想见湖主的话,不妨陪我们先回去,我等都是复生之人,也好……”
她话没说完,年朝夕手中正被她缓慢擦拭着的剑突然一剑刺向了旁边那一直没说话的男子。
剑尖穿胸而过,那男子哼都没哼一声的委顿在地。
那女子见势不对立刻想跑,年朝夕却迅速抽出剑,又横在了那女子的脖颈上。
女子抬起头时,便看到年朝夕嘴角轻蔑的笑。
她冷冷道:“谁和你们我等?满身死气臭不可闻,死了就是死了,你以为拖着个不能呼吸也没有心跳的身体就算活着了吗?”
她剑尖压下,微微凑近那女子,低低道:“控尸术而已,你连个灵魂都没有,也能算活着吗?死去的是灵魂,这具没有灵魂的身体,你以为是什么东西在活着?”
那女子一点点睁大了眼睛。
年朝夕冷冷道:“现在,带我去见你们湖主,我倒想看看这失传了快几千年的控尸术到底是谁在用。”
……
“……我是这赤岩湖生出来的魔灵,你杀不了我的。”
病弱苍白的男子被雁危行一剑钉死在墙上,却没有感觉一般这样说。
说完他看了看雁危行身后倒了一地的人影,笑了笑,道:“当然,我也没觉得靠那些死人能拦得住你。”
雁危行不说话,视线落在那突然挡在男子身前正冲他张牙舞爪的触手怪物身上。
男子立刻双手握住剑,将自己整个人从剑身上拔了出来,低低地咳了两声,伸出手,那触手立刻便迅速变小,化作了巴掌大缠绕在他手腕上。
八爪触手只剩下了三爪。
男子叹道:“这湖底能陪着我的活物就剩下这么一个了,其他的全都是妄图过湖却死在了湖里的死人,一个个都没什么意思,我暂时还不能让它死了。”
一旁的雁危行却轻笑了一声,淡淡道:“你请我来,不就是来找死的吗?”
雁危行话音落下,那男子听了却哈哈大笑,道:“您是贵人多忘事啊,我请您来怎么可能是来找死的,我请您来,是来找‘活’的啊。”
雁危行不明白眼前这人说得是什么意思,但他却突然意识到,这人并不知道他现在失忆了。
于是他便不动声色地冷笑道:“我还以为你单纯找死的。”
那男子啧啧两声:“我这才是第三次见您,您这脾气可真是越来越不好了。”
在雁危行记忆中,他只来过这里一次,这是第二次。
他口中的三次是怎么回事?
雁危行还没想好怎么把话从他嘴里撬出来,那人自己便直言道:“我第一次见您时您还弱小,斩了我这小宝贝一条触手,我想留您在湖底做客,奈何您不同意,无可奈何,我失手之下将魔毒融进了您血脉之中,本以为过不了多久魔界就能多一个潜力无限的新魔,没成想隔了一百多年才见到您出现在魔界,而那次出现……”
病弱男子突然凑近雁危行,扯了扯唇角,道:“您已然是万人之上了。”
这一刻,雁危行的心猛然沉了下来。
魔族的万人之上……
然而那男子的下一句话说出口时,雁危行种种思绪顿时都停了。
他说:“那时您来到这里,问我这个只能掌控死人的人,如何将一个人死而复生。”
“可我所掌控的人再怎么像活人也是死的,怎么可能让死人复生。而今,您再次路过这里,我想知道您是否真的将死人带回了人间?”
雁危行脑海中霎时一片空白。


第49章
赤岩湖中诞生的魔灵没有名字,但为了让自己和玄水河这一带中那些同样也没有名字的低级魍魉区分开,他一般称呼自己为“炎”。
他活了近千年,见过的死人比活人多,偶尔见到的活人也很快会变成死人。
赤岩湖中遍地死尸,连他也算不得活人,虽然能用控尸术控制着那些死尸与活人无二,能蹦能跳能思考,到只要一靠近,那身死气根本臭不可闻。
因为很少能见到活物,他对偶尔能看到的活物也格外宽容,纵使丑陋如那八爪怪物,但因为是个活物,他也纵容它每日吸食他的鲜血,短短百年就长成了赤岩湖上凶名远扬的守卫者。
千年来有多少人妄图从这里闯出去就有多少人在这里化成白骨,偶尔有那么一两个真的能成功的才是他眼中真正的“活人”。
雁危行便是那些为数不多的“活人”中的一个。
在这次之前,名为“炎”的魔灵总共见过他两次,每一次都印象深刻。
第一次见到他时,眼前的人尚且弱小,伤痕累累的从那木桥之上闯了过来,分明半分灵力也无,但是硬拼着莽劲硬生生的斩掉了他那宠物的一只触手。
他许多年未曾遇见过能伤到自己那八爪宠物的修士了,难得好奇的浮出水面看了一眼。
当时半条命都快没了的少年半跪在岸边,听见动静便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凶狠又冷漠的眼神比他这个魔物更像是一个魔,让他至今都记忆犹新。
那时候他觉得这少年像是个修魔的好料子,于是便直接开口请人留下修魔。
少年的眼神平静且冷漠,面对着它这个动动手就能让现在的他死无葬身之地的魔灵,连一丝惧怕也无,只平静地吐出了四个字:“除非我死。”
他难得见到活人,还是一个能闯过赤岩湖,甚至还很有可能直接闯出去的活人。
他当然不舍得杀他。
但放这么好的魔修苗子出去,他又觉得可惜。
于是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取出了一个死去魔修的魔丹放在他面前让他选择。
要么被他强行留下来修魔,要么吞下魔丹再离开魔族。
凡人或修士吞下魔丹,魔丹中蕴含的魔气与己身相克又无法排出,便会直接化成魔毒。
这魔毒熬不过的便当场暴毙,熬得过的每月受上一次魔毒冲荡灵脉之苦,日积月累的侵蚀身体和理智,迟早还是入魔。
炎觉得若他是那少年的话,优劣如此明显的两条路摆在他面前,他指定选择修魔。
这是聪明人的选择。
但这少年果然不负于“除非我死”那四个字,他冷笑一声,看也没看的就吞了魔丹。
他觉得很可惜。
那少年伤城这样,怕是熬不过魔毒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少年居然没死,非但没死,还活着走出了这里。
从那之后,他对那少年一分的兴趣也变成了十分。
他还记得他体内的魔毒,他不觉得那少年能熬得过魔毒侵蚀,于是他便等着少年重新回到魔族。
这一等便等了一百余年。
他第二次见到雁危行,依旧是在这里,他等来的不是魔修雁危行,而是……
杀尽了魔族大半高阶魔修以杀登位强行证道的魔尊。
彼时他就躲在赤岩湖下,亲眼见证了一场屠杀
他记忆中的少年穿着玄色大氅,身形高大,压的那身大氅乌云般地沉。
他一人将千百魔修逼入了玄水河岸,逼的他们无路可去,提剑轻描淡写的收割着一条条性命,似乎杀魔也不比切菜难上多少。
万千魔修追随他而来,却都远远地跪在属于他的战场之外,没有他的命令,甚至不敢越过他追杀“叛军”,只沉默地看着属于那人一人的屠杀。
那一夜,鲜血染红了玄水河岸,自那之后半个月,玄水河上血气不散。
他将那些血铺成了一天通往魔尊宝座的路,他一路走过去,再也无人敢抬头。
他杀尽最后一人时,若有所觉般地抬头往赤岩湖的方向看了一眼。
明明杀了这么多人,那一眼却没有丝毫杀意,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甚至透露着疲惫般地厌倦。
百余年前的炎觉得赤岩湖岸那少年凶狠又冷漠的一眼像魔,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这死水般的眼神更像魔。
后来新任的魔尊踏着遍地血色亲自找到了他,问他这个只会操控死人的家伙,可否有办法让一个亡者回到人世间。
他这个只会玩弄死亡的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哈哈大笑道,陛下若是有那个人的尸体,他倒是可以让尸体看起来像个活人。
那时,这位以杀登位的魔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幽冷到让魔灵都忍不住战栗。
但是他想,一个死人该怎么活着回到人世间呢?
直到今天,他在他们魔尊大人身旁看到一个女修,那人身上有着死过一次的气息。
他把死人,带回了人间。
名为“炎”的魔灵好奇又期待地看着面前的人,问:“和您一起来的那个人修,是您带回来的亡者吗?”
他话音落下,喉咙突然被人死死掐住,面前的人神情冷得像恶鬼,生怕他再多说出一个字一般,毫不犹豫地折断了他的喉咙。
他捂着喉咙倒在了地上,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窒息的痛苦,他知道自己恐怕是要再死一次了。
但他倒是也不害怕死亡,因为他本来也不算是活着,他是赤岩湖生出来的魔灵,只能依托赤岩湖而生,同样的,只要赤岩湖不干涸,他哪怕是再死上一百次,也能被赤岩湖重新孕育出来。
但是这一次,在窒息的痛苦挣扎之中,他突然看见面前的抬脚踩住了他的脖颈,低下头压低声音道:“我能让人活,自然也能让人死,你信不信?”
这一刻,向来玩弄死亡的魔灵突然感受到了对死亡的恐惧。
直到……
“雁危行?”
昏暗的大殿之外突然传来一阵询问般地声音,那声音一点点靠近:“雁道君你在里面吗?”
踩住他脖颈的魔尊突然一愣,下一刻,浑身恶鬼般地气息如冰雪一般消融。
魔灵看得有趣,恐惧之中又添好奇,捂住喉管挣扎着嘶哑问道:“被你复生的人还不知道自己复生是因为陛下是吗?你怕她知道?为什么?”
破裂的喉管发出的声音只有面前一人能够听清,传到大殿外,就变成了嘶哑又恐惧的噪杂声。
外面的人听到了,立刻警惕道:“雁道君?你没事吧?我现在就进去你等着我!……该死的!你再不老老实实带路我现在就杀了你!”
大殿之外被他布置了迷惑人的阵法,除了雁危行这般强闯进来的,其他人都要老老实实过阵法才能走进来。
外面那人似乎是以为这声音是她口中的“雁道君”发出的,以为她的“雁道君”受伤了,于是着急忙慌的威胁人带路。
魔灵听得忍不住笑了出来。
然而这笑声尚未发出,他便被人一脚踩碎了颈骨。
他借着最后一点朦胧的意识抬起头,看到面前的魔尊漠然孤寂的表情,下一刻,紧闭的大殿正门猛然被人推开,身姿窈窕却看不清面容的女修闯了进来,像是也带进来一束光一般。
“雁道君你怎么样!”
他眼中比魔还像魔的那个人像是极地遇到了暖风,转瞬间开出了绮丽的花来。
意识还停留的最后一刻,他听见魔尊用整个魔族听了都会不可置信的温柔声音叫道:“兮兮……”
那一刻,魔灵突然开始期待自己的再一次诞生。
他再见到他们时,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
年朝夕推开沉重的殿门,看到了背对她的高大身影站在一地的暗影之中。
她猛然松了口气,急促道:“雁道君你怎么样?”
那道身影顿了一顿,随即缓缓转过了头,低声道:“兮兮……”
年朝夕抬脚走了过去,一边警惕一边飞快的对雁危行道:“这赤岩湖还有一个擅长控尸术的湖主,这整个赤岩湖里全是被那湖主控制的死人,你可千万别被迷惑,对了,刚刚那被控制的尸体说你是被那湖主宴请了,那湖主呢?”
她话刚说完,面前的人突然大踏步走了过来,还没等她反应就一把抱住了她。
年朝夕浑身一僵。
她有心想推开他,但想到他一人闯到了这里,还不一定吃了什么亏受了多大的委屈,要不然向来温柔有礼的雁道君怎么会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情,于是心便软了,也不忍心推开他,就这么任由他抱着。
犹豫了片刻之后她甚至不怎么熟练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脊背,轻轻道:“没事了没事了啊,你看你啊,非要当什么孤胆英雄,我们两个人一起想办法不好吗?”
雁道君将下巴压在了她的肩膀上,脸埋进了她的发丝之中,低声道:“兮兮……”
他只叫着她的名字,极为脆弱的模样,于是年朝夕连那点儿抱怨都说不出来了,自暴自弃道:“好了好了,你抱吧。”
雁危行安安静静地抱了她一会儿。
但也只是一会儿而已,面前的姑娘向来不省心,没安静一会儿就动了动,警惕道:“我说,那湖主跑哪儿去了?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好多尸体,你们打起来了吗?你别光顾着抱啊!你没受伤吧?”
雁危行没有说话。
年朝夕便又安静了一会儿。
片刻之后她又不满道:“我说雁道君,你情绪低落也该有个限度,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啊,总这么抱着我算怎么回事?”
顿了顿,她补充道:“虽然说我现在知道你确实是我未婚夫了,但哪怕是真的未婚夫妻也没有这样的吧,你给我收敛一点啊!”
雁危行唇角忍不住弯了弯。
但眼看着再抱下去就真把人惹毛了,他顿了顿,便也松开了手,带着笑了脸丝毫看不出刚刚发生了什么。
年朝夕动了动被他压的酸疼的肩膀,继续问道:“那什么见鬼的湖主呢?我真是服了,第一次碰见一见面就说什么我合该留在赤岩湖的。”
雁危行眸色猛然冷了下来:“谁说的?”
年朝夕下意识的转头去看那被她胁迫着带进来的人。
然而视线中却只有一具委顿在地的尸体。
她眉头缓缓皱起,看着那尸体之上浓重的死气,不解道:“怎么回事?这人虽然死了,但有控尸术在不至于当一具真尸体啊。”
她身后,雁危行淡淡道:“因为控制他们的人死了。”
年朝夕猛然转过了头:“死了?那湖主?”
雁危行侧开身,露出了自己身后的尸体,淡淡道:“说是死也不准确,他是魔灵,无论死多少次都能被重新孕育出来,但这次确实是死了。”
年朝夕便看到了那具形容有些凄惨的尸体。
她顿了顿,问道:“你杀的?”
雁危行沉默了片刻,点头道:“是。”
她又问:“那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平安过赤岩湖了?”
雁危行:“没有人敢拦你。”
这一问一答看起来没什么毛病,年朝夕却困惑的皱起了眉头。
就这么死了?
这死得是不是也太轻易了一些?
感觉她像是在看一部电视剧,中间跳过了好几集,就这么直接跳到了大结局。
雁危行却神色如常道:“是。”
年朝夕上前看了看,见那具尸体真的死透了,虽然困惑,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只能说雁危行的真正实力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大。
两百年前,雁危行不过是金丹期,却能打的同为金丹期的修士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还能压着元婴期打。
他的实力远远超过修为,后来知道了他身染魔毒之后,她便猜测他的修为或许也本不该这么低,只不过他为了压制魔毒,便也刻意压制着修为,怕修为上去之后魔毒更加不受控制。
若是在那两百年中,雁道君找到了解决魔毒的办法,那他的修为怕是涨的比任何人都快。
年朝夕想到这里,便顺势问道:“雁道君,你身上的魔毒怎么样了?”
雁危行沉默片刻,说:“我身上没有魔毒。”
现在身上没有魔毒,那便是在那两百年中真的想办法解决了魔毒。
年朝夕了然的点了点头。
随即她松了口气一般道:“行了,我们上岸吧,终于算是把这一遭给解决了。”
雁危行沉默的点了点头:“好。”
年朝夕先于他走出去,他看着年朝夕的背影,却忍不住有些迷茫。
真的解决了吗?
他那些失去的记忆,到底都忘了些什么?
复生……
他强行复生兮兮,会不会让她付出什么代价?
一想到这里,雁危行突然开始迫切了起来,从未像现在这样想恢复记忆。
还有他的身份。
魔尊。
他的兮兮,是为了对抗魔族而死的,而他现在是魔尊……
身前,年朝夕见他久久不跟上来,转头问道:“怎么了?快走啊。”
雁危行笑了笑:“好。”
他走到她身前,微微弯下腰:“我背你上去。”
年朝夕拒绝:“不!我有手有脚的,为什么要你一个刚打了一架的人背我。”
雁危行固执的弯着腰不肯起身。
年朝夕单方面和他僵持了一会儿,无奈道:“算了算了,我真是怕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