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团长心里的期待自然不能展露在脸上。毕竟,他是稳如泰山老团长。
宋团长表面稳如老狗,正襟危坐,严肃地眼睛若有似无瞅秦萧。
讲八卦这事,特别是讲给一无所知的家伙听,就格外有感觉。
郭朝明也想讲。
宋北:……我看你是不想找媳妇了。
于是,他第三次拒绝凑上来抢活儿的郭朝明,道:“你讲话颠三倒四没个正形,还是我来吧。”
郭朝明:……官大一级压死人,算了,给你个面子。
宋北搓搓手,超期待地讲相声似的,用神秘莫测、抑扬顿挫的语气给秦萧讲了四个动物传奇故事。
《震惊!食人猛虎主动驮重伤人民子弟兵下山》
《牛逼!传奇波斯猫多次与人沟通,主动带小战士寻人》
《这是奇迹出现的一刻!老虎、家猫为保护重伤员,智斗亡命徒》
《人猫情未了,波斯猫事后下山,主动跟车探望》
秦萧俊脸毫无波澜,瞥一眼骄傲挺着小胸脯的脏兮兮猫儿,软软白白的小肚子扁扁的。
“哦。”
宋北期待的目光黯淡沉沦:“?”
就这点儿反应,都不带变脸,欢喜激动的?
你可是被猫救了!叫老虎拖下山来!危在旦夕,都要被亡命徒当人质了。是老虎和波斯猫为了你跟那群亡命徒斗智斗勇,还把人家下体给……
宋团长不甘心,“你就不想说点什么?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比如讲讲自己和猫的故事。
好歹露个笑脸啥的!宋北觉得自己讲的这样好,秦萧反应平平,他难受!
“这么说,老廖三人已经全部落网了。”秦萧眼眸深邃:“北安省的案子有突破口了。”
宋北:……宝儿,警校更适合你。
宋北很想瞧瞧秦萧变脸,被猫救了,这是多大的运气,多厉害得奇迹。
上新闻头版头条都够了,传奇经历啊!
结果这家伙半点儿不带变脸的,表情冷冷淡淡,浑然没有奇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激动兴奋。
当事人冷冷淡淡,反而是他们这些置身事外的……比当事人更激动兴奋。
没劲儿!
从宋北跟秦萧认识以后,就没见过秦萧变脸。这个下属永远是那副冷冷淡淡,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做任务如此,平日生活如此,高兴烦躁一个表情,叫宋北很是担心。
宋北还以为能叫秦萧改变下,你好歹给我点儿反应啊!个小王八蛋!
“啪啪啪!”清脆巴掌声响起,郭朝明很捧场:“团长,你讲得忒好!就跟你亲眼见过似的,听着还挺带劲。”
宋北瞥他一眼,该有反应的没反应,不该掺和的瞎掺和。
你带劲有屁用。
这个小郭跳脱的劲儿太大,整日里上蹿下跳精力无限,他要是跟小秦平衡下就好了。
对郭朝明,宋北的态度是木着脸训斥:“有你啥事,去把饭准备了。医生说小秦失血过多,得好好补补。”
郭朝明:“……哦。”团长又被秦哥打击了,心情不好,他理解。
秦萧还是有反应的,青年偏过身子,手拨开床头柜上的红袋子,里头盛满了红彤彤的大苹果。
秦萧的伤都在小腹上,双手活动自如,不影响动作。他打开军用折叠刀,慢条斯理地垂下眸,削苹果。
细细长长的苹果皮落地,秦萧割下一小块儿果肉,用水果刀插着递到白夏夏跟前儿。
白夏夏湿润的鼻头动了动,鼻尖嗅到苹果的清香味道,不受控制地口水分泌,大大咽了口口水。
白夏夏真饿了。一整个白天滴水未进,什么东西也没有吃。
刚才又颠颠儿爬上二楼。
饥饿感在见到拼命救下来的秦萧后被白夏夏忘记了,这会儿嗅到清新脆香的苹果果肉,想也不想,要伸爪子去抱。
毛茸茸小爪子又为难地停顿在半空,白夏夏翻过爪爪,自己粉红肉垫儿上沾满了泥土灰尘。
“喵~”白夏夏有点儿为难,长久当人的习惯,令她无法忍受吃下脏东西。
可也不能叫个病号一直举着苹果给自己啃,白夏夏小脑袋左右转了转,四下环顾。
“喵!!”你等下我,白夏夏瞥见碎碎念拉开饭桌的郭同志。
秦萧捏着水果刀的手腕儿被猫爪轻轻拍了两下,便见白夏夏轻盈跳下地,一溜烟儿跑到收拾饭菜的郭朝明腿边儿,绕着他的裤脚,又叫又转圈儿。
郭朝明正揭开一个个白色的发泡塑料饭盒。
四个大男人吃饭,所有人都是又累又饿,郭朝明足足买了七个菜。
揭开饭盒,浓郁的饭香味儿冲击口鼻。白夏夏捂着自己扁扁的小肚肚,期期艾艾地可怜叫了一声。
那叫声呜呜咽咽又委屈巴巴,叫人听得心都软化了。
简直不要太萌!
“等等,等等!还没开饭。”郭朝明手里捏着木筷子,白夏夏在他腿边儿不停打转,暗示性地不停看餐盒。
饭桌子不高,其实以白夏夏的跳跃力,蹦上饭桌轻而易举。可她有自知之明,自己脏兮兮的,还是只猫,哪儿能跳到饭桌上,给人家添麻烦。
郭朝明被白夏夏缠得没了脾气,一人一猫,鸡同鸭讲。
白夏夏急得团团乱转,在他腿边儿努力举爪爪隔空点餐盒:“懂了吧?给我扯下上半片用。”
郭朝明就懂了,秒懂。
他瞅见猫儿昂着小脑袋,一脸渴望地看向饭桌上的菜。
“一会儿少不了你的。”
白夏夏可愤怒了,这个笨蛋!猫儿小爪子很凶很凶地不停拍郭朝明小腿肚儿,眼盯住餐盒,爪子分开朝两边做出撕扯动作:“给我撕下一半儿饭盒。”
她好久没吃苹果了。
白夏夏家乡盛产苹果,上辈子没死之前,几乎一天两三个地啃。
咔嚓咔嚓,她特别爱啃。
郭朝明看着白夏夏柔软的猫毛乱蹭自己,回想自己丰富的养猫经验,福至心灵。
麻溜把饭菜收拾好,预备着将整个饭桌都端到病床上去。
自己蹲身下去,安抚地摸白夏夏圆溜溜猫脑袋:“乖,给摸摸。”
“……”
白夏夏:这位以为她来蹭摸的嘛?我是那么不矜持的猫吗?!
“……喵!”白夏夏屁股后的毛绒绒长尾巴上上下下,啪啪啪拍地:“喵~”
“你个傻瓜,白长了张聪明的脸。”
被漂亮长毛遮挡了的猫脸都挡不住波斯猫的生无可恋和恨铁不成钢。
白夏夏被rua得都没脾气。
宋北:……只想笑。
秦萧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表情生动丰富、好似通人性的猫。
他唇角扯了扯,黑黑的眼睛盛了三分笑,细细碎碎的:“郭子,它想找你要餐盒。”
秦萧讲得笃定平淡,却不是疑问句儿,很肯定地传达了白夏夏的诉求。
白夏夏正蔫头耷脑,已经失望颓丧地被迫接受爱抚了。
听见这话,欢喜的不得了:这儿有个聪明的。
“喵喵!”你个笨蛋,看看人家,多了解猫!
小脑袋小鸡啄米似上下乱点,并且,伸出猫猫嫩爪,对袭到眼前的手掌十动然拒:“喵~”
“你个笨蛋,我不和傻子玩儿。”
蹲坐的小猫左爪抵住郭朝明右手,宋北再也忍不住了,瞅着郭朝明茫然懵逼,他拍着大腿狂笑:“小郭,幸好你没听我的。”
郭朝明:“?”啊?
宋北很严肃地警告:“媳妇咱们不急,还是等等吧。暂时讨不着没关系,就怕你偷鸡不成蚀把米。”
猫都对付不了,骗不回家去,还能指望你讨媳妇回家?做梦来得更快些。
唉,我这些打光棍的下属兄弟啊,宋北日常忧伤:小家伙怎么学不到他一星半点的成熟稳重呢?
还没猫儿省心聪明,好歹白夏夏还找着人了,亡命徒被一击得手。宋北一想,更忧伤了。


第9章 第九只猫猫崽
宋团长的悲伤无人知,宋团长的忧愁无人理会。
秦萧和郭朝明的注意力绕着白夏夏转,毛发乱蓬蓬的猫儿圆脑袋上下连点,异色瞳亮晶晶的,璀璨漂亮。
郭朝明有点儿恼羞成怒。
他,从小受尽猫猫宠爱的海王郭,在感兴趣的新宠跟前栽了大跟头,滑铁卢丢脸地还比不上木头人秦萧。
老气了。
白夏夏不给他摸,他逆反地偏要摸。
故意伸出空着的左手,魔爪迅速绕过白夏夏。用上了侦察兵的本事。晃了个假动作,趁着猫儿战术后仰,他从尾巴根分三步偷袭。
——揪住软乎乎小尾巴尖,按住猫背,疯狂rua她!
白夏夏???!!
挡住前面儿,挡不住后面。被郭朝明很鸡贼地偷袭成功了,还反过来顺毛撸,逆毛摸,来来回回,撸瘫猫猫。
白夏夏底盘不稳,小爪子抓不住地面。咕噜噜顺着郭朝明的力道,咕噜噜翻出去。
天旋地转,等猫回过神,它平躺着瘫在饭桌底下。
白夏夏:“……”呜呜呜,我不干净了,我要洗澡。
这哪来的奇葩,谁家翻译错意思,恼羞成怒反过来报复猫的。这就算了,还用上兵法。
欺负我猫猫人小腿短没手吗!
白夏夏气呼呼的,柔软毛发像是被雷电炸过,蓬蓬的,猫往外呲牙。
她气势汹汹冲出饭桌,郭朝明一招得手,心满意足。
一溜烟儿……跑了。
白夏夏从饭桌底下探出个猫脑袋,左瞧右瞧。
后脑勺子抵饭桌边上,看见严丝合缝关上,门缝里一抹深绿远去。
“……???”你还是不是男人!
白夏夏:“喵喵喵!”……淦!
小猫蔫蔫儿不忿得呲牙,凶萌凶萌的。
宋北能从猫儿抑扬顿挫只有一个喵的长叫里听出国骂来。
白夏夏:骂骂咧咧!
拳头抵在唇边,低咳了声,秦萧含着点儿笑音,嗓音尾巴轻轻扬起:“过来吃吧!”
白夏夏走过去前,先抖顺炸炸的毛发。重新跑进饭桌底下,自己压着身子乱抖。好几次没能翻过来,她就用爪子认认真真梳理乱毛。
好像是个不愿意邋里邋遢出门的小姑娘,要确保自己漂亮的长毛安分顺畅平趴着,没丢脸,才满意地走出饭桌。
又是那个优雅贵气的波斯猫了,就是色儿有点灰。
秦萧&宋北:“(⊙o⊙)”
翘起大尾巴,猫儿轻盈跃上小凳子。
发现雪白塑料饭盒里,整齐摆放了好几块儿苹果肉。
估摸着是自己翻滚饭桌那会儿,郭朝明撕下来算补偿的。
算那小子识趣。
猫爱干净,时不时就爱舔舔自己的爪子。白夏夏怕脏怕吃毛,一直没这个习惯。
在山里经常用干净的溪水洗爪爪,现在没这个条件。她迟疑犹豫着,不是很愿意地缓慢端详白爪爪……
不是很想舔。
小波斯猫木着猫脸,耷拉的眼皮的小模样格外讨人喜欢,认真得像个小学生。
生动极了。
也不知怎的,秦萧愣是从毛绒绒没甚表情的猫脸读出了嫌弃。
秦萧:“你这猫儿,这么爱干净。”连自己的爪都不愿意舔。他就没见过这么龟毛还爱漂亮整洁的猫。
“喵~”白夏夏缩回爪子,干脆低头,放弃用爪子,一口咬住干干脆脆的苹果果肉,咔嚓嚓吃起来。
光用嘴咬苹果,毛茸茸小爪子压住小板凳,可怜巴巴往后蜷缩。
果肉在饭盒里动来动去,白夏夏吃得很艰难。
“我帮你擦擦。”
秦萧捏着张帕子,握住白夏夏揣起来的小脏爪,没忍住,摸摸猫儿小耳朵。
“喵~”手心痒痒的,耳朵应激地在手心里抖。秦萧心又软了点,毛茸茸摸着会奇妙的自我满足,秦萧这会儿就是。
白夏夏乖巧柔顺递出爪爪,秦萧擦得很认真,连两指缝隙中的软毛都没有放过,没有任何敷衍的意思。还把白夏夏伸出来的指甲也擦干净,“你应该磨指甲了。”
猫爱抓东西,也有磨指甲的意思。磨得越锋利,就越好用。
这猫……不仅爱干净不喜欢舔毛,似乎还不会磨爪爪。
秦萧仔细把小猫的两只前爪擦干净,松手丢掉帕子。
“谢谢~”白夏夏很认真地道谢,心里欢喜得冒泡泡,自己选对了人,
不是任何一个人都愿意体贴动物,待会就找机会赖上他。
我救你的命,养我不过分吧?
白夏夏看冷漠脸的青年,用干净爪爪摸摸秦萧手背,继续低头“咔嚓嚓~”
心里想:这人看着冷漠得满身刺不好相处,骨子里却是个温柔的人。毕竟,连猫都愿意认真对待的人,心肠会很柔软吧。
白夏夏一心一意抱着苹果块啃,毛绒绒小白爪按住果皮,吃得欢喜开心。
出门洗了个手的郭朝明跟鲁建华一块回到病房,鲁建华满头大汗,手里还拎着两个铝制饭盒。
宋北也洗完手回来,递给秦萧湿毛巾,叫他擦了擦手。
饭桌被摆到病床上,鲁建华打开铝制饭盒,里头盛着满满当当的老母鸡汤和白粥。
“你这段时间好好养着,别担心基地里的事情,老廖那边我们会审。”宋北把老母鸡汤和粘稠白粥都推到秦萧面前。
桌子上的菜有荤有素,郭朝明瞧着大大咧咧,真干起事儿来,细心又周到。
饭菜里大多是清淡的口味,没有辛辣油腻之物。
三人都饿了,吃饭间隙偶尔说几句。
大多是宋北在絮絮叨叨,跟秦萧讲这两天基地里的事情。偶尔会插上八卦,白夏夏边啃苹果,边竖起扁平耳朵听:这男人八卦起来,没比女人弱到哪儿去啊。
听听,宋团长知道好多小八卦。
宋北是个很有意思的家伙。讲话风趣诙谐,语气抑扬顿挫的,听着跟听相声节目似的,白夏夏听得可认真了,当电视节目看。
就是他领导当久了,总爱带上训话的意思,把肚子里的东西掏出来讲给旁人听。
白夏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除了自己,没人给宋团长捧场。
给他掬一把辛酸泪。
宋北兴致勃勃讲着,觉得渴了,抬手去拿杯子。
对面儿秦萧冷漠着俊脸,剑眉扬着,目光有些飘忽似乎在走神儿。那姓鲁的小同志脑袋都快埋进饭盆里了,双眼盯着肉菜不挪窝,筷子嗖嗖嗖扒得飞快。
嗯,好歹郭朝明这小子有了些长进。还知道听自己……嗯?宋团长瞅了瞅自己的位置,盘算下郭朝明目光的落点。
他默默转头,对上一双晶亮亮又璀璨,充满期待的认真小眼神儿。
一只可爱的波丝猫优雅蹲坐着,尾巴耷拉到小板凳下,慢悠悠摇晃。
它昂首挺胸,坐的笔直笔直的。像是乖巧听话的小学生在上课,耳朵竖得高高的,嘴里还叼着半块苹果肉。
听得可认真了呢。
那双猫眼儿见他看过来,更明亮了,仿佛在说:“继续讲呀!”
宋北:有被萌到。但他还是有句MMP,很想讲出来。
吃饭不能rua猫,宋团长压住痒痒的心,痛心疾首:“你们连只猫都不如。”
秦萧捧着饭盒冷漠瞥来一眼,继续低头喝鸡汤。
郭朝明也撇了他一眼,扭过脸儿来瞅着白夏夏嘿嘿乐。
对饭菜情有独钟爱得深沉的鲁建华茫然抬起脸,憨憨地挠头,嘴角还沾着颗饭粒:“团长,怎么了?你刚才说啥?俺没听见。”
宋北心口痛,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儿:“吃你的吧!”
鲁建华还是憨憨的,开开心心继续扒饭:“昂。”
宋北:……更气了有木有!
他絮絮叨叨讲了大半日,最佳听众是只猫。唉,不过白夏夏那小眼神还挺叫人有分享的成就感。
平日里,没机会讲八卦啊。能讲的人不爱听,不能讲的一大堆。
稳重成熟老团长很忧愁,又瞅瞅还在期待小眼神看自己的猫儿……给猫讲一讲,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至少,人家有反应。
心碎的宋团长觉得受到了队员冷漠的暴击伤害,老心脏在流泪,决定默默端碗吃饭。
却感觉到那炯炯有神的小眼神儿还盯着自己,不由扭脸儿看。
白夏夏期待的,贼响亮地喵叫一声:“咋不讲了?”
宋北:……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宋团长需要一个坚强的臂膀,给他靠一靠。
白夏夏没有八卦听,蔫蔫地扁耳朵耷拉下去,叫宋北瞧着都有种自己很不道德的罪恶感。
白夏夏:那可不,听八卦听一半,难受。
她吃掉苹果,揉揉小肚子,三分饱。
大半年多在山里上蹿下跳的,整日吃果子,偶尔偷偷小松鼠藏的坚果打牙祭。
其实,白夏夏很想吃饭菜的。
她正纠结着怎么开口,要喵的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地蹭饭。
一小碗白粥和鸡蛋饼被放到了白夏夏的小凳子上。
白粥是郭朝明放的,他重新撕了片塑料饭盒给白夏夏当碗。
鸡蛋饼是秦萧挑到白夏夏饭盒里的,秦萧刻意把饼子撕成小块,太大块白夏夏会吃得很难受。
“喵喵~”
白夏夏伸舌头舔舔白粥,不热不凉,温的刚刚好。
很多人讲猫舌怕烫,比人的舌头敏感许多。白夏夏穿过来以后没吃过热食,不大清楚这话的真假。
白粥熬得粘稠绵软,表面还漂浮着一层米油。香香的,搭配鸡蛋饼瞧着就很有食欲。
鸡蛋饼煎得焦黄,米粥雪白鲜亮。
“喵!”白夏夏盯着白粥鸡蛋饼低低叫了两声,喝粥吃鸡蛋,前世对她来说再普通不过的一餐饭,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但此刻瞧着,口中不停分泌唾液。白夏夏有种眼泪要冒出来的酸涩幸福感。
心里沉甸甸的,像是盛满了东西,又觉得心酸。
小脑袋好几次抬起去瞅郭朝明和秦萧,抬起又低头,两人都在吃饭。
其实,白夏夏刚才在犹豫,要不要嗷几声给自己讨食吃。
但怎么说呢?
一只猫跟人家讨饭理所应当,白夏夏头一遭干这事儿,讨饭的那念头在脑子里转了好几圈儿,愣是没叫出口来。
好像有心理障碍一样,她当惯了人。成为野猫是自己搞吃的,真开口……总有种不好意思、羞于启齿的羞耻感。
猫儿圆脑袋埋进大大的餐盒里,瞧着可爱得紧。她舔了几口白粥,想:郭朝明是养过猫的。早先跟自己说,替她买了饭,她还以为是开玩笑。他开始不给自己,难不成是想等着白粥凉了,再挪给自己?
毕竟,猫哪儿懂得吃饭避开舌头。
总会烫着的。
念头在脑海里盘桓着,白夏夏又想:她真是好运呢,撞上了这样温暖的人。
三人一猫安静地吃饭。
夕阳余晖洒落大地,橙红色似鎏金般的细碎光芒透过窗户,照进病房。
细细碎碎的光粒灰尘清晰可见,有种别样的温暖。
“砰砰砰!”
“砰砰砰!”
又重又大的敲门声急促落下,宋北微微蹙了蹙眉,放下筷子欲要起身,郭朝明比他动作,一双大长腿两三下迈到门边。
陡然拉开房门,重重敲门的客人没留神儿,正举手往下拍着。房门突然打开,她眼前一空,顺着拍下来的胳膊往前踉跄两步。
郭朝明也没扶人的意思,恰到好处让开地方。那人晃了晃才稳住身子,脸色登时难看起来。
白夏夏敏锐的洞察力令她捕捉到女人几乎在刹那的变脸,前后不到一秒钟功夫,快得猝不及防。
来人瞧着40上下,穿着打扮温柔贤淑,衣服看不出牌子,以白夏夏来自后世的眼光,却能看出件件都是精致的。
女人露出浅浅温柔的笑容:“秦萧,听说你做任务受了伤,你爸叫我过来瞧瞧你。以后千万别冲动了……”
白夏夏眨了眨眼,难以想象现在温温柔柔说话的女人跟猛拍房门,又重又大力的家伙是同一个人。
郭朝明双手环胸,跟门神似的倚靠着墙壁不说话,懒懒散散站在门边儿等着。
“原来宋团长也在。”温巧慧跟宋北寒暄了几句,温声细语问秦萧伤势重不重,需要在医院里住几天……
嘘寒问暖,贴心极了。还笑着解释了下刚才拍门的事情:“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不刚听到秦萧受伤住院的消息,实在是太着急了。他爸也是,电话不停催。我一时心急拍门重了些,没想到,打搅了你们。”
“没有,没有。”白夏夏发现宋北笑容又似是自己头遭见他一样。
和煦又平易近人,看一眼都能叫人心生好感。但又若有似无的带出团级领导的派头,架势十足:“秦萧伤势不重,没什么大问题的话,这回又是个二等功勋章。”
“秦萧是个好同志,唉,就是太冲动了些。”宋北笑呵呵:“不过年轻人嘛,就得有这股子闯劲儿,以后才有大出息。”
温巧慧来探望秦萧,大部分时间却在与宋北周旋说话。
白夏夏不由看秦萧,秦萧眉宇间的冷漠锋锐几乎透骨而出。耳边是温巧慧柔和细碎的话语,白夏夏有些担心地低下脑袋,靠近床边蹭蹭秦萧绷紧的手臂。
秦萧病号服被撸到胳臂以上,露出一小截结实的小臂。皮肤感觉柔软的温热,他微怔,偏头看见个耸着薄薄猫耳朵的圆脑袋在蹭他。秦萧动了动手臂,于是白夏夏就软软叫了声。
叫声细细弱弱的,呜咽着很是模糊。秦萧却有种自己被安慰了的感觉,不只是巧合还是猫儿真的在安慰自己。
聪明的宠物似乎能感知到人的情绪,秦萧猜不透。可他见猫儿眼盯着自己看,见到温巧慧的沉闷郁结散去了些。纯黑色瞳仁压抑的暴躁感不再那么沉重,反而露出极浅淡的笑意。下意识轻轻抬着手臂,反过去蹭过白夏夏的脑袋。
暖暖的温软触摸皮肤。毛茸茸萌得人心情都好了三分。
温巧慧扫过脏兮兮的白夏夏,眼中嫌恶稍纵即逝,脸上笑意还是浓浓的,和善又温柔。
秦萧捏住饭盒的手指不再用力到发白,淡漠到冷静。偶尔给白夏夏挪点小菜,自己安静低头喝鸡汤,只眉宇间的漠然比温巧慧来之前浓重得多。
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温巧慧一个劲儿跟宋北道谢,谢谢他帮忙照顾秦萧。
宋北就刻意地话里话外夸秦萧,那架势简直要把他夸上天。最后以叹息结尾:“秦萧这孩子,我真恨不得是我亲儿子。”
温巧慧笑就越来越假,最后彻底要挂不住了。
标准的贤良淑德居家主妇笑容,面具似的挂在她脸上,很干瘪地说了句,“宋团长别开玩笑了,回头老秦知道我把他儿子弄丢了,不得跟我急!”
说完这话,温巧慧借口家里有事,立刻起身走了。那架势,仿佛后头有狼撵着似的,不想跟这儿多留一秒钟。
白夏夏疑惑挠挠耳朵,撇过冷漠无情的秦萧,嗅到了家庭伦理大戏的味道。
这位温温柔柔恨不得把假模假式写脸上的温女士,跟她话里提到的秦部长……八成是秦萧的亲爹和继母。
且,这位温女士进门后就没怎么看秦萧。好歹是来探望他的,讲话时眼神飘忽,后面更是完全忽略掉秦萧。似乎没这个人似的,白夏夏猜不出她是因为心虚还是厌恶,亦是因为其他,不敢看秦萧。


第10章 第十只猫猫崽
最后一缕夕阳余辉落到地平线下,夜幕笼罩,医院外下的街道亮起昏黄色。
90年初,大城市里的基础设施并不完善,黑暗里的光零零碎碎,时亮时暗。
窗台边上,灰斑猫的圆脑袋一点一点,无聊到点爪爪数街灯。
大楼往外,主街道明亮宽阔似白昼,再往远处,鳞次栉比的街道起起伏伏。这时候的高楼很少,各家灯光透出窗户一点点。
夜铺小摊子也很少,排队人却很多。白夏夏努力想瞧清楚西边路口摆摊的小贩在卖什么,好多人在排队呢。
她脖子探出老长,后半截小身子被窗帘挡住,只半个脑袋拐出窗户缝。
属于猫的竖瞳在黑暗中亮起,白夏夏想,好吃的话明天忽悠郭朝明买一份……“砰!”
“啊!”
惨叫声伴随着人跌跌撞撞摔倒撞东西的声响在黑夜里清晰得渗人。白夏夏唬了一跳,眯眼看见一人倒栽葱进花坛,手还颤巍巍指着医院这边的方向。
什么鬼?撞鬼了?
白夏夏也吓得不轻,听见有人喊见鬼了,浑身毛都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