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除了主持节目,她还要跟班级一块参加两个舞蹈节目。
这是班级集体活动,所有学生都要参加。好在跳的是群舞,动作也简单,老师们还会在前面提示,苏以沫就算不特地学,跟着老师的动作照做也能模仿九成。
眨眼就到了六月底,毕业这天,苏爱国特地请了假,张招娣停了生意,两人一块参加毕业典礼。其他学生多数都只来一个家长。
因为出席这场毕业典礼,苏爱国和张招娣两人还吵了一架。女儿的高光时刻,两人都想亲眼目睹,可学校只请了一位家长。两人谁也不让谁。
一个说“我平时照常女儿最多,女儿主持毕业典礼,理应我出席”,一个说“我是女儿的爸爸,以后女儿的学习都由我来辅导。应该由我出席”。
两人有理有据,谁也不让谁。最终选择权交给女儿。
苏以沫被两人四只眼睛直勾勾盯着,非要她选。这明显就是给她挖坑,苏以沫选谁,以后都没好果子吃。于是她果断找了班主任,表示父母都想出席,班主任二话不说同意她带两人。
苏爱国和张招娣傻眼了,还能这么干?那他们吵了这么多天,闹什么?
夫妻俩被女儿上了一课。
毕业典礼在操场举行,幼儿园并不大,所以家长们只能站着观看,没有位置。
小学生们从教室出来,从头走到尾,嘴里喊着响亮的口号,然后站到安排好的位置。
张招娣站在家长中间,四下逡巡,始终没能找到闺女的身影,抓了抓丈夫的胳膊问他有没有看到。
苏爱国也没找到,“可能化妆去了吧?”
这群孩子要表演,所以身上都换了舞蹈服,每个班表演曲目不一样,舞蹈服也不一样。
苏爱国感慨万千,“他们真幸福啊。”
他小时候别说舞蹈服了,连一件不打补丁的衣服都没有。
张招娣小时候特别向往读书,但山上穷,村子里许多男孩都没机会念书,就更不用说她了。她那时候就想:将来有一天她一定要嫁给识字的人,这样她女儿将来就不用像她一样当个睁眼瞎。
张招娣想起往事,心里升起一股自豪,恰在此时,苏爱国碰了碰她的胳膊,提醒她,“来了来了!”
张招娣踮起脚尖,眯眼看去,只见一个四方小队穿着崭新的衣服从对面走了过来,三十多位学生围着操场转了一圈,然后站在这群家长前面。
张招娣找了一圈,没能看到女儿的身影,正暗自纳闷时。
校长上台讲话,家长们议论声小了一些。
校长讲完话,两位主持人登台。
苏以沫穿着张招娣特地买的公主礼服,上半身是香槟色,下面是烟灰蓝的裙摆,上面点缀着亮片,她的头发也特地做了造型,还戴着王冠,就像童话城堡里走出来的小公主,俏皮可爱又充满灵性。
这衣服买来那天,张招娣让女儿试穿,还特地给女儿梳了麻花辫。那时候也漂亮,但是总有种不匹配的感觉。这次老师特地梳成公主,戴上王冠,跟这套礼服很相配。
张招娣和苏爱国激动得鼓掌,冲站在旁边的张语骄傲道,“我闺女出来了。”
张语笑着称赞,“很漂亮!”
苏以沫打开话筒,声音清脆,“请大家安静一下。毕业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大家说话的声音果然小了些。
苏以沫开始介绍幼儿园,几句话就将家长们的童年勾勒出来,好似回到了童年,“这三年里,幼儿园就是我另一个家,老师们给予我们谆谆教导,让我们成为懂礼貌,爱学习的好孩子……”
她讲了一段开场白,然后跟男主持互动。
这个小男生许是太紧张,手心一直在冒汗,两手时不时倒腾一下话筒,但他态度却很认真,配合她插科打诨,逗得家长们齐齐笑出了声。台下的孩子们也跟着笑起来。
第一个节目很快开始。
在这期间,苏以沫去换衣服,开始为下一场表演做准备。
苏爱国和张招娣都在担心她能不能赶得上。
好在,这个节目单的顺序是经过老师特地安排,没有出现岔子。
这场毕业典礼在三个小时后圆满结束。
虽然孩子们准备的节目不够专业,却天生可乐,充满童趣,留下许多难忘的回忆。
让大人们印象最深的是苏以沫这位小主持人。小小年纪毫不怯场,在舞台上介绍节目时引经据典,夸人的词汇新鲜不重样。最让人震惊的是她全程不用提示,信手拈来,有小朋友表演时出岔子,她也能给予一点善意鼓励,让对方很快冷静下来。
回去的路上,张语和他们一起回家。
邓舒月围在苏以沫身边蹦蹦跳跳,时不时摸一下她礼服上的亮闪闪,“你的衣服太漂亮了。”
苏以沫反夸回去,“你的发型很漂亮。很适合你。”
邓舒月捧着小脸,害羞得不行。
张语羡慕地看着张招娣,“你怎么教女儿的?小沫怎么这么优秀?讲得太好了。”
张语也是大学生,虽说结婚后就辞了工作,但是她该有的见识还是有的。她女儿娇憨可爱,苏以沫却是小小年纪就沉稳大气,将来肯定会有出息。
张招娣刚刚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女儿出了差池。没想到女儿全程没有掉链子,不仅像个专业主持人,而且还会活跃气氛。散场后,许多家长都露出艳羡的目光,她心里为女儿自豪,嘴上却谦虚道,“她爸爸指导的。”
张语没想到苏爱国这么老实的人居然还会教女儿演讲,有些意外,却又情理之中。毕竟张招娣不识字,能指导的也只有苏爱国。她琢磨着,回去让丈夫也教教女儿。好歹是厂长,不能被下属比下去。
她也没有再说下去,而是问张招娣最近跑哪去了?“整天见不着你。我听说你辞职了,你该不会是去做生意了吧?”
张招娣也知道这事其实瞒不了多久,所以也没否认,“对。食堂工作好是好,就是没有星期天,我不想搞得那么累。”
这话其实多少有点水份,毕竟张招娣周六周日都不在家。
张语也没有刨根问底。她在商业街卖气球,看到那些小贩生意特别好,比打工要强许多。如果她没有婆婆需要照顾,她也更想做生意。
张语赞她做事果决。
三人快到家属区,刚好遇到从公交车上下来的邓厂长,他腋下夹着公文包,路过的职工纷纷跟他打招呼,他冲对方点了下头,火急火燎往前走。
说实话邓厂长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这样了。苏爱国在被窝里没少跟张招娣嘀咕,“厂长天天忙成那样,为什么咱们厂还是接不到单子?”,许多人都觉得邓厂长瞎忙。
也有人在背后嘀咕,厂子马上要倒闭,所以厂长才这么着急上火。要知道机械厂倒闭,普通工人大不了换个厂子来干。最多也就是待遇差一些。但是邓厂长就不一样了。没有谁愿意聘用一个把厂子干倒闭的厂长。就算用,也是降级招聘。
张语叫住他,“你不是去开会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原来邓厂长要给女儿开毕业典礼的,谁知临时被领导叫去开会,直到现在才回来。
邓厂长看到她,喜得眉开眼笑,“今天领导开会结束得早,早点放我们回来。不过咱们厂有一件大喜事。”
路过的人原本只想跟邓厂长打招呼,听到这话,纷纷围过来,很快就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苏以沫拉着邓秋月挤在人群中央,她也想知道有什么大喜事。
等人到聚昨差不多了,邓厂长似乎觉得有了面子,这才施施然告诉大家,“咱们厂要被一汽收购了。”
大人们齐齐愣住。
后世的人可能不知道“一汽”是什么公司,但是一说起“一汽大众”、“一汽丰田”可能就知道了。
苏以沫上辈子买的第一辆车就是一汽大众,得知厂子被一汽收购,她不仅不高兴,反而有些小失望。
本来爸妈都能成富一代的,这下好了,爸爸肯定会死守他的铁饭碗。她的富二代还能当成吗?
苏爱国可不知道女儿的小心思。他这会是真高兴,激动得直搓手,连连问他什么时候能谈成?
邓厂长这几天一直在为厂里的业绩发愁,这会终于有了笑模样,整个人都精神很多,“上面已经松口,接下来就是谈判。反正我们厂不会倒闭了。大家只管放心。”
厂里效益不好,许多人都传厂子快要倒闭了,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他忙着跟领导商谈,暂时没空管,这事终于有了眉目,大家也能收心了。
厂门口很快又聚了一堆人,都是闻讯赶来的家属。
这可是关乎机械厂能不能存亡的大事,没人不关心。张招娣和苏以沫硬生生被挤出人群。苏爱国还在里面询问邓厂长事情。
张招娣笑得合不拢嘴,“这下可好了,你爸不用出去找工作了。”
苏以沫拉着妈妈回了家,然后小声问她,“妈?你一个星期赚得比我爸一个月还多,你就没想过让我爸也摆摊卖货吗?”
张招娣呆了呆,随即扑哧一声笑了,“你想什么呢?你爸也摆摊,我们住哪儿?”
苏以沫理所当然答,“租房啊。房租又不贵。”
张招娣被她噎住,女儿这么聪慧,她也没有故意搪塞女儿,而是教女儿,“咱们这个家一定要有一个人有稳定工作,这样才能安定。万一……做生意亏了本,咱们全家都得喝西北方。”她顿了顿,“再说了,你爸嘴笨,不适合做生意。”
苏以沫却不是这么认为,“没有谁天生就会做生意。嘴皮子都是练出来的。而且爸爸为人实诚,他这样的人要是懂得做生意的技巧,更能吸引顾客。”
她上辈子当了领导之后,也不是没见过嘴笨的销售员,后来那些人经过她培训,不是照样能够独当一面吗?不会说话就学啊,没人生来会说话。情商又不是智商,后天可以培养的。
张招娣面露古怪,“我可不想让你爸做生意。嘴皮子溜的男人靠不住。”
苏以沫居然无话反驳。能说会道的男人很讨女人喜欢。妈妈长得不漂亮,会有危机意识,爸爸现在木讷的性子让她有安全感。
比起让爸爸当富一代,家庭稳定更重要。
苏以沫原以为妈妈很粗心,没想到她也能想得这么长远,顿时对她刮目相看,“妈,你真厉害。居然能种危机意识。”
许多女人会督促男人上进,期待他们飞黄腾达后,自己能跟着一块过好日子。殊不知,这种想法非常不可取。有数据显示,97.5%的男人有钱之后,头一件事就是换老婆。这就跟“瞎子恢复光明后,头一件做的事就是扔掉拐杖”一样自然。
张招娣被女儿夸也有点不好意思,“我这可不是厉害,是我在火车站看到的。那个男人在老家有老婆,可在这边不耽误他找别的女人……”话没说完,意识到不能跟女儿说这些,忙住了嘴,“行啦,赶紧去洗澡吧。”
苏以沫低头想了一会儿,既然爸爸不能当富一代,那还是另辟蹊径让他当个精英吧。不是有那句话: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爸爸因为她当个主持人就这么激动,可见他也有野心。只是他实力不允许,所以才压抑自己的欲望。
作为亲女儿,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爸爸一辈子碌碌无为呢?高级工程师必须尽快给他安排上。


第19章
富森配件厂即将并入一汽对于整个机械厂都是一件大喜事。苏爱国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苦日子来了。
天气热,苏爱国下了班,哪也不去,径直回家,翘着二郎腿一边吃冰棍一边看电视,日子美滋滋。
一根冰棍吃完,他看了眼时间,咦?女儿怎么还没回来?不是要学象棋吗?跑哪去了?
就在他琢磨是不是该出去找人时,苏以沫从外面风风火火跑进来,她手里抱着什么东西。逆着光,他看不太清。
苏以沫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坐到他旁边,一摞书直接拍到茶几上。
苏爱国愣了一下,原本只是随意瞟了一眼,可紧接着他就发现不对了。这书怎么不像棋谱呢?
他将二郎腿放平,躬腰凑近一看,好家伙,还真不是棋谱,而是《内燃机原理》、《发动机机械构造》、《最新汽车发动机设计生产新工艺新技术标准全书》等等。
苏爱国随意翻了几页,看向女儿,“你从哪弄来这么多书?”
苏以沫拍了拍自己的钱包,“我从新华书店买的。花了我很多钱呢。”
苏爱国倒吸一口凉气,这倒霉孩子,平时也就舍得花钱买些吃食,现在居然买这么多书。她这个年纪也看不懂这些书啊。
浪费!太浪费了!
他满脸不认同,抱起这堆书,抬了抬下巴,“走,我带你去新华书店把书退了!要是让你妈知道你浪费这么多钱,她能饶得了我?”
苏以沫无语,她爸把怂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绝对是整个家属区独一份。
她抱着胳膊老神在在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稳如泰山,摇了摇头,很有骨气地开口,“不去!”
苏爱国一屁股坐下来,“你别以为你妈疼你,她就真的不敢打你。你浪费钱,她就敢动手。你别挑战你妈底线。你才认识你妈几年,我跟你妈可是过了七八年。”
苏以沫切了一声,“七八年怎么了?我还是她生的呢。”
她两只手撑着沙发,细细打量爸爸,“我又没说这书是给我买的。怎么就浪费钱了?”
苏爱国一听不是给她买的,更急了,“不是给你买的就更不行啦。花你的钱,全送给别人,你妈更得生气!”
苏以沫无语,爸爸居然以为她想把书送给别人。他也不想想,在这个家属区,有谁值得她送这么贵的书。
巧了,苏爱国刚好也想到这个问题了,他猛地想起来,没有这个人啊,女儿除了跑去卖东西,最近一直窝在家里,怎么可能会送别人这么贵的书。唯一的可能就是……
他警惕地退后两步,恨不得离这个糟心女儿远一点。不会真是他想得那样吧?
苏以沫见爸爸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满脸欣慰,长进了,值得翘个大拇指。
苏爱国可不觉得女儿是在夸他,他下意识往边上溜。
苏以沫先一步拽住他袖子,笑眯眯点头,“爸,就是你想得那样。作为女儿,我自问对你们言听计从,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从无忤逆。在学校,我积极表现,给学校争光。在家,你们让我打狗,我不撵鸡。那么作为家长的你是不是也该给我树个榜样呢?”
苏爱国看了眼书,又看了眼女儿,以前女儿调皮捣蛋,他挺头疼。后来女儿懂事,变得乖巧,还过目不忘,他确实挺自豪。可他现在觉得女儿聪明也不见得是好事。她现在居然想做他的主。这也太没大没小了。
苏爱国苍白着一张脸,“你开……开什么玩笑?我一个检测员,看这些书干什么?我又不当工程师?!”
这孩子怎么就专坑他一人呢?他最近好像也没惹着她什么吧?
一日三餐,顿顿不落,做的全是她爱吃的。味道嘛,虽然不能跟专业厨师相比,但也是色相味俱全,勉强能打六分。做好后,他给她盛好放到她面前,就差喂到她嘴里。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苏以沫用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他,“爸!你这话不对啊。你怎么能满足于一个小小检测员呢?你不能这么没有志气啊。不想当工程师的检测员不是好检测员。难道你就不想升职加薪走向成功吗?难道你就不想当个受人尊重的工程师吗?难道你不想别人叫你一声苏工吗?”
她说得慷慨激昂,苏爱国听了却是头皮发麻,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我觉得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一个月将近四百块的工资,足够养活你。”
他一只手放在耳朵边,“你听,楼下是不是有人在叫你玩啊?你快下去玩吧?小孩子家家得趁着年纪小多玩两年。等大了,你想玩也没那个劲儿了。”
苏以沫面色古怪,“爸,你听错了。自打我当了小主持人,哪还有人找我玩。”
因为一场毕业典礼,苏以沫成了别人家的孩子,整栋筒子楼的家长都拿她当榜样激励自家孩子。
孩子不听话,家长拿藤条抽腿肚子,一边打一边骂,“你就不能学学人家苏以沫,你看看人家……”
苏以沫荣升成筒子楼小孩堆里第一讨厌鬼。
原先邓舒月还会找她跳皮筋,可现在邓舒月恨不得躲她远远的。因为张语也受了刺激,让她跟邓厂长练习演讲。
苏以沫现在轻易不出门,只要她经过,就能收获一帮孩子愤怒的目光。
不过苏以沫也不在意,他们生气是他们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苏爱国见女儿自嘲,有些过意不去,反过来宽慰她,“没事儿。他们不懂事,等他们忘了这茬,又会跟你玩了。”
苏以沫颔首,“我知道。所以我还是待在家里陪你一块看书吧。”
苏爱国尬笑两声,“那你玩棋谱吗?我带你去商业街跟人家下棋吧?赢了还能赚钱呢?!你最近总买吃食,小金库是不是不够花啊?”
苏以沫果然拒绝,“不去!”
苏爱国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抓耳挠腮跟女儿讲道理,“小沫,爸跟你不一样。你是天才,过目不忘。爸不是啊?爸毕业都十年了。书本上的知识早就忘光了。而且我也静不下心。我还得买菜做饭,给你洗衣刷鞋,爸没那个时间。”
苏以沫将爸爸的肩膀按住,示意他坐在沙发上,然后背着双手,像小大人似地给他浇灌心灵鸡汤,“爸,鲁迅先生说过:‘时间就是海绵里的水,挤挤还是有的’。你要是觉得买菜做饭太耽误时间,那我去食堂打饭。我也可以自己洗衣刷鞋。老师都说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干。你放心,为了你能当上工程师,我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漂亮,要是换成别人家的孩子,苏爱国肯定大赞‘好女儿’,可换成自己家的,他只觉得糟心。这孩子怎么就跟他杠上了呢?
苏以沫见爸爸烦躁得抓头发,愁得跟天快塌下来似的,思索再三,终于使出了杀手锏,“爸?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苏爱国果然被她吸引,翻了个白眼,“什么问题?”
“我妈做生意一个赚多少钱?你有没有算过?”苏以沫从抽屉里取出爸爸的账本,上面清楚记录妈妈每天的入账,还没到一个月,所以没有总账。但苏以沫把最近十来的天加起来,已经七百多块钱了。
她将账本合上,盯着爸爸若有所思的眼睛,“如果妈妈每天都按昨天赚的钱来算,她一个月能赚两千多。爸,作为一家之主,你不觉得你的地位岌岌可危吗?”
苏爱国倒吸一口凉气,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赚多赚少,他每个月也只有一块零花钱。
可照闺女这么算下来,他居然是被媳妇养着吗?他成了小白脸?
苏以沫合上书本,“虽然妈妈管你管得严,但家里的大事都是你俩共同拿主意。如果你赚的没她多,见识也不如她广,你觉得她还会听你的么?”她想了想,“我看电视时,听人家说过,经济基础决定家庭地位。爸,我是在为你着想啊。你怎么能不理解我的苦心呢?你太伤我的心了。”
她捧着心一副痛心棘手的样子。
苏爱国越听越心惊,是啊,别人都说他媳妇是母老虎,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媳妇其实很尊敬他,大事都会跟他商量。万一真像女儿说的那样……
他简直不敢想。
苏爱国飞快抓起一本书,还没翻开,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我就算当了工程师也没你妈赚得多啊。”
苏以沫摇头,“爸,你这样想就不对了。受人尊敬不一定看钱啊。还得看身份地位。老师、军人的工资也不高,但还是很受人尊敬。工程师可比检验员有牌面。”
苏爱国仔细一想,也有些道理。
让他做生意,他肯定不如媳妇,但是论学习,他甩媳妇十条街。
他拿着书回屋,“行。我看书!晚饭就由你来准备。你现在就去食堂排队吧?”
苏以沫颔首,“放心吧。我肯定做好。”
苏爱国将钱包递给她,将一摞书搬进屋。
苏以沫揣着钱跑去菜场买菜。
她爸哪都好,脾气好,人也有耐心,还老实本份,要说有什么缺点,那就是做饭没天分。她想上前帮忙,他怎么都不肯,生怕她出事。
这都半个多月了,除了爆炒花甲,其他菜都是马马虎虎。偏偏他做什么,她和妈妈都很捧场,于是就造成一个窘境,她们把他捧得太高,以至于他没有自知之明,以为自己是厨神转世,水平一直徘徊不前。
所以说野心是一个人前进的动力。她爸就是没有野心的人,他向往安稳的生意,小富即安。偏偏找了个不挑嘴的媳妇,无论爸爸做什么,妈妈都很喜欢,吃得香喷喷。而她呢?为了让妈妈能够专心做生意,她还不能打击爸爸。要不然他会撂挑子不干。
于是她就只能委屈自己的胃。
现在他没空做菜,正是她实现美食自由的时候了。
她该吃什么好呢?蒜蓉虾?不行?家里没有石盘。味道差一点。红烧肉?不行,这个太费时间。
算了,到菜场再说吧。
在菜场转了一圈,苏以沫看中了海鲜。天气热,苏以沫不敢买太多,只买了二十只生蚝。为了做好生蚝,她又买了些十来个蒜头、十几颗小米辣、一瓶耗油以及一斤半的青菜。
回到家,她先是淘米做饭,然后准备食材。
她先是炒了盘小青菜,之后开始剥蒜。可惜现在没有切蒜神器,只能自己切碎。苏以沫将蒜末跺碎才开始熬蒜蓉酱,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做饭了?”
突兀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专心致志熬蒜蓉酱的苏以沫手下意识抖了一下,蒜蓉被油炸了一会儿,发出焦香味儿,色泽也变成焦黄色,她顾不得回答对方的问题,开始放入切成细末的小米辣,小心翼翼开始炒酱。
苏以沫抬头,这才发现刚刚出声的是张阿姨。
张语看了眼屋里,微微皱眉,“你爸呢?”
苏以沫压低声音回答,“我爸在屋里看书呢。”
张语有点无语,这啥爸爸啊?自己在屋里看书,让六岁孩子给他做饭。这……张招娣要是知道,能饶得了他!
“是我让爸爸看书的。”苏以沫见她误会,立刻出声打断她叫人的举动。
张语一头雾水,看书和做饭有什么关系?不过这到底不是自家,她也不好说什么,将一碗卤花生递给她,“这是阿姨卤的。”
苏以沫酱已经炒好了,将火关上,然后从屋里橱柜里拿了一只碗,换花生倒进碗里,用水洗了洗还给张语,“谢谢张阿姨。”
她想了想,“阿姨,我现在就蒸生蚝,你要不要拿点回去?尝尝我的手艺。”
张语闻着刚才的蒜蓉酱确实挺香,答应了。
上前帮她拎起蒸锅,往里添水。
生蚝不能煮太久,要不然肉质会老。
三分钟后,张语端着两只生蚝以及一小碟蒜蓉酱走了,“回头我把碟子送过来。”
“行。”
苏以沫正要将生蚝一一夹进汤碗里,但是她手上没劲,筷子没夹好,生蚝掉在汤碗里,刚刚出锅的生蚝混合着汁水,喷溅到她胳膊上,烫得她手臂一疼,她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要是有夹子就好了。
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暴躁的叫声,“小沫,你干什么呢?”
苏以沫回头,就见妈妈从楼梯口处风风火火跑过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汤碗,上下打量她,又侧头看了看蒸锅,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你做的饭?”
苏以沫被抓个正着,硬着头皮点头,张招娣气炸了,松开钳住女儿肩膀的手,一把推开门,吼了一嗓子,“苏爱国!”
屋里,苏爱国正看着书,他十年没碰书了,再加上他以前只上到高中,没怎么接触《发动机》原理之类的书。他唯一一本书也只是关于《发动机检测》。
这么说吧,谁都吃过猪肉,知道什么样的猪肉才是好猪肉,但是他们未必知道怎么养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