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沫乖巧应了声‘好’。
她抬头问爸妈,“邓厂长一直闷在家里也不是办法。他这样的情况能找到工作吗?”
苏爱国和张招娣对视一眼,两人齐齐摇头。
张招娣叹了口气,“现在外面有大批盲流涌入鹏城,他失去双腿,工作哪是那么容易就找到的。”
苏以沫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也不失望,而是继续问邓厂长擅长什么。
张招娣还真不清楚,她没事打听厂长私事干什么。
苏爱国倒是知道得多一些,“邓厂长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毕业生。考上的还是北大。”
苏以沫眼睛一亮,原来邓厂长这么厉害。她可是知道第一届毕业生许多人发展得都很好。也难怪邓厂长能让机械厂和一汽合并,想来他也出了不少力。
就冲他有那么多有本事的同学,这人就是现成的大佬人脉。可惜她不是上辈子的经理。而现在她家连个像样的工厂都没有。
苏以沫原本只是想帮邓舒月一个小忙。现在得知这人未来有不少大佬同学,将来肯定能用得着,也就越发尽心。
翌日,张家搬家,苏以沫在楼底帮忙看车,不少街坊看到邓家搬家,有的伸手帮忙,有的冲他们指指点点。
邓厂长一直半阖眼睑,由着苏爱国将他抱上三轮车,自始至终,他都一声不吭,也没有抬头看一眼这个住了好几年地方。
邓家的新家离家属区并不远,走路过去,也就五分钟。
这个小区比筒子楼要好一些,至少楼与楼之间挨得不那么近,屋前屋后也有绿植,自行车可以停在单元楼下面。
为了方便邓厂长的轮椅推进推出,邓家租的房子是在一楼,房间有五十平,两室两厅。小房间非常小。只摆了一张床和一张书桌就没什么地方了。
但是邓舒月非常满意,她躺在床上打滚,笑得腼腆羞涩,“我终于也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了。”
之前她就非常羡慕苏以沫,现在自己也有属于她的房间,这感觉太好了。
除了房间,还有客厅、厨房、卫生间,甚至是阳台。
阳台的面积是赠送的,不算特别大,但是晾晒衣服很方便。
搬完家,苏家一家三口就告辞离开了。
张语想留他们在家吃饭,张招娣以还要送货为由拒绝了。张语也不能耽误她做生意,只好作罢。
转眼过去两天,课间休息时,苏以沫把自己的打算跟邓舒月说了,“你爸可是大学生,北大的。我觉得他可以开个辅导班。”
邓舒月蹙眉,“可是少年宫不是有辅导班吗?”
“那个辅导班是针对小学生、中学生和高中生的。我说的是出国留学。”苏以沫之前听她爸说过邓厂长的英语说得特别流利。出国访问,他不用带翻译,自己就能跟外国人交流。出国留学要考雅思托福,正是他的机会。
少年宫那边可没有这种辅导班。
邓舒月还真没听过有人辅导这方面的内容,她搅着手指,不确定地问,“行得通吗?”
苏以沫摊了摊手,“试试呗。反正又没有损失。”
邓舒月一想也对。只是上课而已,又不是做生意,不存在亏本。
于是回到家,邓舒月就将这好消息告诉了爸爸。
邓厂长这些天一直消沉,就好像钻进了牛角尖。哪怕妻子说不会跟他离婚,会照顾好家庭,他依旧不高兴。
妻子说的话更像是对他的怜悯。这让当惯了家里顶梁柱的他如何能够接受别人的施舍。
他煎熬着,甚至想要一死了之,可看到女儿天真的眼神,又撑了一天。
可有时候孩子太天真,同样也意味着无知。当女儿把外面的闲话告诉他,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头脑发昏冲女儿发火。
妻子看到,也跟他吵起来。
两人谁也不让谁。等情绪慢慢平复,他陷入深深的自责,并且为之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对女儿。她只是个孩子,只是想让他振作,不是看不起他。他怎么能冲自己的女儿发火呢?
如果十几年后,邓厂长可能会了解,其实他是得了抑郁症,当情绪上来时,他自己都没法控制自己。可惜他注定不知道。只能慢慢地熬。
当女儿再次跟他说话时,他掐住自己的手,让自己不要动不动对孩子发火。这样会吓到孩子。
邓舒月见爸爸一直盯着她,有些惴惴不安,生怕爸爸发火,她垂着脑袋,小小声说,“小沫说做家教能赚钱的。爸爸,你要相信我。反正你也不吃亏。大不了就免费给人家上两堂课。”
邓厂长见女儿着急,那双有些干瘪的手握住女儿的小手,声音有些发涩,“爸爸不是不相信你。可是谁会让我上课呢?我毕业已经八年了。课本内容我早就忘光了。”
他现在也就只能辅导小学生。就连初中生都不行。
邓舒月摇头,“小沫说专门辅导想要出国留学的学生。辅导的是英语。你不是会说英语吗?”
邓厂长一愣,出国留学?他这副样子怎么去招生?
一直坐在客厅择菜的张语听到两人的交谈,走了进来,“我觉得小沫这主意不错。我可以趁下午休息,去帮你贴广告。咱们小区物业那边就有电话。到时候我把电话写在上面,要是真有人想要出国留学,可以找你辅导。”
邓厂长看着母女俩如初一辙的殷殷期盼,几经犹豫,还是答应了。
不过他没有急着让妻子帮他贴传单,而是先买了一套书籍,打算自己先过一遍。
他擅长的是口语,并不是考试。
出国留学要考雅思托福,跟口语还是有一定区别的。他需要刷试题。最好是自己先考一遍,这样才有说服力。
有了目标,邓厂长倒是不那么消沉,也不排斥出去溜达。
莲花小区是拆迁安置房,所以这边的原住民比较多,剩下的都是租户。这时候的工厂大多数都提供住宿,舍得花钱出来租房的家庭条件都要好一些。
这些人不认识邓厂长,看到他双腿残废,能够释放善意。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他们不吝啬对陌生人散发善意,却对自己认识的人不留口德。
邓厂长每天溜达半个小时,其余时间都是待在家里看书,复习以及做题。
邓厂长搬出去没多久,苏爱国这边的手续已经办完了。90年代因为监管不严,办手续相对要简单一些,只要舍得花钱。
张招娣看着几样证件,虽然花了不少钱,但是后续麻烦也没了,“有了这个,我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扩大经营了。”
苏以沫见妈妈高兴,她也跟着笑起来,只是她有点好奇,“经营许可证需要场所。你们还是继续在家里做饭吗?”
虽然邓家现在比以前宽敞些了,但是如果真的要扩大经营,那点地方恐怕不够。
张招娣摆手,“不是。我特地在莲花小区租了一套房子,就在小月家对门那户。东西都摆在那儿,也能干净卫生些。咱们做盒饭的,万一食物出现问题很容易出问题的。”
苏以沫深以为然,她接着补充,“妈,等你再扩大点规模,最好是安个固定电话,然后印上名片,这样方便别人定餐。要不然一家家推销,其实也挺累的。”
张招娣咂舌,“安电话可不便宜,要好几千呢。现在还是赚钱更重要。”
苏爱国问她打算招谁?
张招娣已经想好了,“我打算招春生妈妈。她干活很麻利的。”
春生妈妈就是家里生了四个孩子的女人。之前跪在厂长办公室门口,想分配福利房,最终败北。苏以沫想着:一个女人就能照顾四个孩子,这手脚不麻利都不能生这么多。
苏爱国却有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让姐姐来比较好。”
张招娣一愣,她和大姑子关系一般,因为工资的事情,她跟两位老人吵了一架。大姑子为了替父母出气,还打电话骂她。她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人,两人在电话里吵得不可开交。把大姑子招进来,她是嫌自家不够乱么?
苏以沫看出妈妈脸色变了,猜想这里头有事,于是忙打圆场,“爸,大姑不是鹏城人,她来了就是盲流。万一被抓那就糟了。”
苏爱国随口回答,“不让她出去不就行了?”
民警检查的是工厂的家属区,却不包括住宅。毕竟没有哪个盲流舍得花这么多钱租公寓。
苏以沫笑了,“大姑是人,她肯定不想闷在家里。而且大姑是我妈姐姐,我妈不好意思指使她。”
“就是干活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指使的,你大姑在老家都做惯农活。做饭可比下地干活要轻松多了。而且每月还能拿三百多块钱工资。多好啊。”苏爱国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主意不错。
苏以沫见爸爸铁了心,拼命在脑子里想词,张招娣却是率先开了口,“我刚准备扩大规模。还不知道能不能开得下来呢。万一开不下去,你好意思把她辞退吗?”
苏爱国想说“辞退就辞退,到时候再给她找别的厂子”,可是瞅见妻子警告的眼神,他突然顿悟了,妻子压根不想让他姐来。
为什么呢?他想起来了,还是工资的事。
他表情讪讪地,觉得媳妇太记仇了,“那都是多少年的事了,你怎么还记在心上?”
张招娣翻了个白眼,哼了哼,“我就是这么小心眼。她想我让我们一家饿死,我凭什么忍她?”
苏爱国一声不吭。
张招娣掐腰警告他,“这是我开的。用什么人我说了算。你想拉拔大姐,我没意见,但是你可以把她安排到其他厂,只要不碍我的事,我都随你。”顿了顿她又补充,“她来这边打工,最多只能在我们家待三天。这是我的极限。免得她得寸进尺。”
张招娣一开始对大姑姐印象还不错。之前还同情她被公婆高彩礼嫁给了乡下人。可是因为一通电话,张招娣对她的好印象彻底没了。她向来记仇,怎么可能原谅伤害过她的人。
苏以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两人脸色都不好,互不搭理。
苏以沫转了转眼珠子,打圆场,“这样也挺好,我不习惯跟别人睡一张床。”
苏家只有两个房间,来客人,只能跟她睡一张床。
苏爱国见女儿这么说,有些不高兴,“那是你姑姑。”
女儿是城里人,从小到大只有她一个,喜欢吃独食,他能理解,但是她不该嫌弃姑姑是乡下人。
苏以沫倒不是嫌弃乡下人,她就是不习惯陌生人跟她一块睡,她有些委屈,“她是我姑姑,但是我没见过她。哪有从天而降的感情。感情不都是处出来的么?”
苏爱国无话反驳,想了想,“今年过年回去,你就可以见到你大姑了。她肯定很喜欢你的。”
苏以沫没见过本人,也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甜滋滋道,“那可太好了,又多一个长辈疼我。”
被女儿这一打岔,气氛为之轻松起来。
苏爱国翻开书本要教女儿生字,张招娣也要跟着一块学。她学习进度远远低于女儿。
苏以沫怕妈妈放弃,每次都鼓励她。
趁爸爸去卫生间的时候,苏以沫让妈妈待会儿夸夸爸爸。
张招娣疑惑,“为什么?”
她又没做错,凭什么要讨好他!他想得倒美!
苏以沫小声解释,“你刚才不让爸爸管盒饭的事,有点伤爸爸自尊了。而且你们是夫妻,他忙前忙后,你这么说,不合适。”
虽然这个盒饭快餐公司是妈妈一手开起来的,但是爸爸也出了不少力。用得人朝前,用不着人朝后,这可是职场大忌。以后谁还愿意帮她。
张招娣刚才就是顺嘴秃噜出来,也没有多想。此时被女儿一提醒才反应过来丈夫为什么生气。
等丈夫重新坐下,张招娣一连写了十个字,更是记不住,顿时叫苦不迭,“字可真难记。”
听到这话,苏爱国不知怎地想起一件事。他畏妻如虎的名声传出去之后,有不少同事向他传授训妻秘诀,最常见的办法就是逮住妻子的一个缺点使劲挖苦,这样她们自然而然就会产生自卑,觉得配不上丈夫。苏爱国不懂什么是PUA,但是他觉得这样怪怪地。想了又想,到底没有开口。
张招娣适时露出钦佩之色,“你这高中生念得太不容易了。你当初怎么考上的?”
苏爱国郁郁寡欢的脸色终于露出点喜色,他矜持地抿了抿嘴唇,“我记性也不好,所以平时就要多看。你把生字写在一张纸上,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一天看上百遍,怎么也能记住了。”
张招娣怔了怔,有些迟疑,“在身上踹着纸?掉了怎么办?”
苏以沫插了一句嘴,“妈,有种便签本子,很小,跟我的手差不多。妈妈,你可以买那个。”
张招娣没想到连这种本子都有,大感惊奇,“那我明天就买。”
她冲丈夫笑了笑,“没想到你连这么好的办法都能想到。”
苏爱国被媳妇夸,有些不好意思,挠头傻笑。
张招娣也回之以微笑。
苏以沫捂嘴,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哎哟哟,今儿甜度超标,她牙好疼!


第38章
晚上睡觉时,张招娣有意消除丈夫的芥蒂,床事之间极尽温柔。
苏爱国一脸餍足,躺在床上。
张招娣跟他话家常,“我知道你跟你姐姐关系好,但是你姐跟你一样,有点愚孝,你姐明明可以嫁给城里工人,可因为你爸妈贪图彩礼,死活不同意她嫁过去,她容易被你爸妈糊弄。”
提起往事,苏爱国心情也很复杂。姐姐以为爸妈是为了给他攒彩礼,所以才把她嫁给邻村人,跟他关系闹得很僵。后来直到他结婚,父母不出一分钱,他姐才渐渐跟娘家人来往。
张招娣见他神色缓和,又添了一把火,“如果你姐知道我做生意赚到钱,肯定会告诉你爸妈。他们少不得又会管咱们多要钱。我不想给别人做嫁衣。你工资的一半已经足够他们过好日子。人不能贪得无厌。而且咱们买房,跟他们借钱,他们都不愿意搭把手。分明拿你当提款机。”
从父母不愿意花钱给他娶媳妇,苏爱国就明白了,不是亲生就不是亲生,永远不能奢求太多,他搂着她,“难为你还能想这么远?”
张招娣自嘲一笑,“我可没那么好的脑子,我只是吃了一次大亏,长记性罢了。”
苏爱国最后那点不愉快也烟消云散,“行,都听你的。”
张招娣趴在他胸口,直勾勾看着他,“那我以后有事找你,你还会帮吧?”
苏爱国故作生气,“你不是不想我插手盒饭公司吗?”
“我说的是气话,咱们是夫妻,夫妻是一体的。哪能真不让你插手。”张招娣忙往回找补,“再说了,我就是话赶话,明明是为你好,你还不领情。我当然急了。”
苏爱国这才笑了,“行吧,都是我的错。”
翌日,苏以沫吃早饭时,明显感觉爸妈关系亲密许多,互相夹菜,递东西,眼神交流也是情意绵绵。
看来真是应了那句话: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
虽然妈妈快言快语,但是哄男人手段还是一流的。
张招娣见女儿一直盯着他俩瞧,那眼神滴溜溜乱转,跟小老鼠似地,说不出的可爱,她挠挠女儿小脑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快吃吧。上小学可不能迟到。”
苏以沫看了眼时间,糟糕,真要迟到了,她抓进一个包子,火急火燎往外跑。
她踩着最后一遍铃声进了教室。其他同学已经来了,正在座位上朗读。
晨读之后就是早操,周一还会举行升国旗仪式。
清晨朝阳下,五星红旗伴随着国歌缓缓升起,苏以沫的心情也随着那火红的旗帜迎风飞扬。
仪式结束后,苏以沫和邓舒月肩并肩,打算回教室。
邓舒月把爸爸最近的表现一五一十讲给她听,“爸爸说等他复习完就会参加考试,然后再收学生。到时候价钱也能贵一些。”
只靠北大的名头可以招到补习生,可雅思托福还是专业老师更能让人信服。
邓厂长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也无可厚非。
苏以沫颔首,“名牌毕业就是好啊。不用出屋也能赚钱。要是咱们没学历,只能出苦力。”
邓舒月笑眯了眼,“是啊。所以还是要好好念书。”
苏以沫刚要点头,就见邓舒月的笑容没维持多久,突然嘶了一声。
苏以沫回头,就见邓舒月的马尾被许聪拽了一下。
邓舒月疼地眼泪都出来了,瞪着始作俑者,“你为什么拽我头发?!”
许聪吊儿郎当地抬了抬下巴,抱着胳膊瞪着邓舒月,“我就拽你怎么了。谁让你爸是瘫子。”
许聪后面的男生跟着一块起哄,“瘫子!瘫子!哦~邓舒月的爸爸是瘫子!”
一班五十个学生,有十个是机械厂员工的孩子,剩下的都是别的工厂或是街道的学生。他们可能根本不认识邓舒月爸爸。可不妨碍他们附和许聪的话。
不说邓舒月听到这话有多愤怒,苏以沫都气了,这是什么人啊,邓厂长是为公司出差才受的伤,他居然侮辱人家,简直丧良心!
邓舒月气得眼睛都红了,她找不到话反驳。爸爸的确瘫痪在床,可是为什么这些人要嘲笑他。
苏以沫瞪了起哄的人一眼,“够了!她爸瘫痪有什么好笑的?你们连怜贫惜弱都做不到吗?你们还是人吗?”
许聪听不懂什么是怜贫惜弱,但是听到最后一句话,整个人怒了,“你害我坐到第一排时,我就想打你了,再敢瞎哔哔,别怪我不客气。”
苏以沫冷了脸,上前一步,“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不客气。”
想到上回在她手上吃过大亏,许聪被她的眼神吓住,不自觉退后一步。
其他人刚刚也被苏以沫骂了,心里不快,在后面起哄,推了许聪一把,“快!给她一个教训!揍她!”
许聪色厉内荏地举起手,想要逼退苏以沫,“你给我道歉,我就放过你。”
苏以沫打量他身高,也不比她高,不比她壮,谁给他说大话的勇气,她不仅没有让开,反倒将背挺直,“你给小月道歉!我就不告诉老师。”
其他人跟着起哄,“许聪,你别被个女孩吓住啊。怂不怂啊……”
许聪脸色涨红,老账新账一块算,他举起手一巴掌扇了下去。
气氛静了一瞬,随后其他人跟着鼓掌,纷纷抱着许聪的肩膀,夸赞他勇武。
许聪得意地抬眼,挑衅地看着苏以沫。
苏以沫捂住自己的半边脸,环视一圈,冲着围观同学道,“你们看到了,是他先打我的。”
其他人呆呆看着她,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苏以沫倒退两步,然后就像一个小炮弹似地,整个人往许聪身上撞,而后骑在许聪腰上,一巴掌扇到他脸上,“我让你打我!我让你打我!我爸妈都没打过我,你算老几!”
男女在身高和体力的差异一般在青春期之后,现在的两人无论从身高还是体力都是差不多的。
许聪平时嚣张跋扈靠的是戾气以及他爸的权威,这会真的跟苏以沫打起来,而且对方还先发制人,他整个人都懵了。
许聪被苏以沫撞倒在地,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让他再也没有反手之力。而许聪的那一帮狗腿子吓傻了,愣了yihua好一会儿,想上前帮忙,可苏以沫就跟疯了似的,见人就挠,他们只好躲得远远地,生怕惹祸上身。
许聪被扇了两下,耳朵嗡嗡作响,反应过来后想要挣扎,可始终翻不了身。
这场单方面的殴打持续了两分钟,班主任才被同学叫过来拉架。
等到班主任来了,苏以沫在邓舒月的提醒下,收敛戾气,哭得梨花带雨,向班主任告状,“他打我!是他先动手打我的。”
班主任将围观同学挥退,将两人叫到办公室,邓舒月和许聪的一帮狗腿子,也被叫过去对峙。
等了解完事情经过,班主任脸色阴沉,看着被苏以沫打得鼻青眼肿的许聪,又看了眼毫发无伤的苏以沫。
他沉着脸,“你怎么把人打得那么重?”
苏以沫赤红双眼,“他先动手的。我是被逼的。我爸妈都没打过我。”
班主任被她哭得头疼,示意她先别哭了。
班主任又看向许聪,“你打她干什么?”
许聪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她该打!谁让她嘴欠的。什么事都要管。”
班主任看向邓舒月,“他们俩因为你打架,你就不拦着点?”
邓舒月当时都吓傻了,等反应过来后,发现是小沫骑在许聪身上,打得许聪嗷嗷叫,后来发现许聪想要翻身,她怕小沫吃亏,趁人不注意踩住许聪的膝盖,不让他起身。
这会被班主任训斥,她心里羞愧,两只手搅在一起,“是我不好,我吓傻了。”
班主任先是将打架的两人批评一通。
又教训苏以沫,“女孩子家家,文静些,你看你把人打成什么样了。”
苏以沫乖乖认错,没有辩驳。
班主任对她认错的态度倒是非常满意,然后又教训许聪不该仗势欺人。
至于邓舒月,他沉吟片刻,直接将邓舒月生活委员的职位撸了。
苏以沫蹙了蹙眉,邓舒月可是受害者,班主任撸她职位,这不等同于逼邓舒月承认自己的错误吗?
班主任接着又批评了几个起哄的男同学,罚他们今天一天都在课堂后面站着听课。
其他人没什么意见,但是苏以沫不服,她沉着一张脸,忍着怒火问,“老师,邓舒月有什么错?您为什么要撸掉她职位?”
班主任表情严肃,“她身为班干,看到你们打架,不上前劝,不找老师。这就是她的失职。”
苏以沫一愣,这倒也说得通,她看向许聪,“是许聪先骂她爸是瘫子。您为什么不让许聪给邓舒月道歉?”
班主任大概是没见过苏以沫这种学生,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她就敢跟他呛声,这是在挑衅他班主任的权利,他也来了脾气,“难道他说得不对?”
邓舒月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看着班主任。她爸是瘫子,难道她就要被许聪嘲笑吗?
苏以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许聪辱骂同学家长是瘫子,言语极尽侮辱又带着歧视,班主任听了之后居然无动于衷?这样没有同情心,不懂得关爱学生,也配称老师?
苏以沫差点被他气笑了,“行!你是老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率先出了教室。
邓舒月眼泪不争气落下,她没有苏以沫的胆子,不敢质疑班主任,低头出了办公室。
追上苏以沫,邓舒月压低声音道歉,“小沫,都是我不好。”
苏以沫摇头,“没事。跟你没关系。是许聪不对。”
她回头瞅了眼许聪,对方正捂着腮帮子龇牙咧嘴,见苏以沫看他时,他装作不疼的样子,狠狠瞪了苏以沫一眼。
苏以沫还没反应,倒是邓舒月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拽着苏以沫的袖子,生怕她再打架,“别跟他打了。要不然老师会请家长的。”
苏以沫冲他挥了挥拳头,示意他再敢打,她奉陪,许聪气得咬牙,却又拿她没办法。只能将头扭向一边。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苏以沫哼了哼,拉邓舒月回教室,“像他这种人,你越怕他,他只会越嚣张。”
邓舒月垮了脸,“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我爸已经不是厂长了,没人给我撑腰,我能拿许聪怎么办?再说了,就连老师都站在他那边。”
苏以沫一惊,这么点孩子就学会忍气吞声了吗?她两只手按在邓舒月的肩膀上,神色说不出的凝重,“小月,你这样想是不对的。你爸不是厂长,你就得挨打受气?这是什么道理。照你这么说,我就该乖乖挨许聪打?反正我爸也不是厂长。”
邓舒月被她的话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是啊,苏叔叔一直都是普通职工,小沫不一样敢跟许聪呛声,但是小沫之前被许聪欺负过,还让全班人都不要跟小沫说话。那时候没人敢反驳他,她垂下脑袋,“我不敢。我没有你的勇气。”
苏以沫知道邓舒月现在没底气,她叹了口气,“勇气是自己给的。难道许聪骂你爸是瘫子,你不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