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沫当然知道,但是她不好意思开口。毕竟家里欠了这么多债。
卖完花甲,母女俩路过商业街,看到有人在卖猪头肉,苏以沫主动破财,买了半斤作为今晚的夜宵。
苏爱国将东西搬上车,自己先将东西骑回家,媳妇和女儿在后头慢慢溜达。
苏以沫牵着妈妈的手,表示她想吃米饭。
张招娣自然没有二话。在外面摆摊做生意,他们都是自带馒头,然后就着炒好的花甲。
女儿从小到大吃的都是米饭,天天吃馒头自然不习惯。
母女俩聊得挺欢,路过筒子楼的时候,被叶云红叫住。
因为张招娣把工作让给叶云红,两家关系处得还算不错。
所以叶云红也不像其他人那样眼红张招娣,而是笑着跟她打招呼,“回来啦?”
张招娣停下来跟她寒暄。
苏以沫看着两人你来我往,也没有说话,站在边上一声不吭,家属区依旧那么热闹。不少孩子正在追逐打闹,也有孩子在院子里跳绳,只是让她惊讶的是邓舒月居然不在。
平时她都逢请必到的,今天居然缺席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苏以沫愣神时,叶云红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神神秘秘拉着张招娣到僻静处,压低声音问,“哎,你听说了吗?”
苏以沫刚开始还觉得无聊,一听这熟悉的开头,必定是八卦来了。她忙竖起耳朵倾听。
张招娣自然是不知道的,顺着她的话头反问回去,“听说什么?我这一天天忙得脚不沾地,耳朵都跟聋子差不离。”
搬到筒子楼,就好像跟这边成了两个世界。不仅周围安静,就连八卦都比别人晚两天才知道。
叶云红见她真不知道,也就没再卖关子,压低声音道,“邓厂长出事了。”
张招娣心里一咯噔,“他能出什么事?”
苏以沫心里也有种不好的预感。叶阿姨说的不是合作泡汤,而是邓厂长出事。看来这事只跟邓厂长个人有关。
叶云红一拍大腿,激动得不成,“他前几天不是坐飞机去厦门签合同吗?今早坐飞机回来,飞机出事了。”
接着她便讲了一遍广州白云机场波音757劫机事件,张招娣听得一愣一愣地。
这起事件听起来很简单,但是很离奇。
有个男人借职务便利携公司的1.7万元逃跑,他想逃去TW。于是托朋友买了一张厦门飞往广州的飞机票。他闯进驾驶舱,说自己身上有ZY,吓唬机务人员,将机务人员逼出去,他挟持机长,勒令对方改道去TW。(来自新闻)
机长表面答应,其实私底下已经联系了地面,在广东上空打圈,到了广州之后,飞机没油了,情况紧急必须降落。男人不同意,跟机长起了争执,他开始抢夺操作杆,机长想阻止已经来不及,飞机以极快的速度降落,直接撞到停机坪的一辆巡逻车以及两架飞机,其中一架飞机着火,直接段成两截。(来自新闻)
不巧的是邓厂长就在其中一架飞机上。
就是见识过网络时代的苏以沫听了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好家伙,居然劫机,这胆子是有多大。最可怜的是飞机上的乘客凶多吉少。
张招娣对邓厂长一家是非常感激的,要没有他们慷慨借钱,自家根本住不上新房,得知这事,她跟着着急起来,“那他没事吧?”
叶云红摇了摇头,“不知道啊。我家那口子还有张语,两人中午得到消息就赶去广州了。估计得过几天才能回来。”
张招娣听着不是滋味儿,她突然想起来,“那小月呢?”
张语去广州找丈夫,自然不可能带女儿。
叶云红想了想,今儿一下午都没看到那丫头的影子,“她没去,可能张语将她托付给旁人了吧?”
张招娣到底不放心,于是进了筒子楼,敲邓家的门。可惜门已经锁上了。
她敲了隔壁的门,对方告诉她,邓舒月被张语委托给了旁人,她负责每天照顾邓家老婆子。
张招娣没能看到邓舒月,只好带着闺女往回走。
苏以沫握紧妈妈的手,想到邓舒月,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那样天真的一个孩子,失去父亲,她如何能接受得了?
张招娣和苏以沫心情沉重回到家,苏爱国早已将东西全部搬到楼上。
让两人震惊的是,她们要找的邓舒月就坐在他们家的沙发上。这孩子就像傻了似地,抱着膝盖垂着脑袋一声不吭,就连两人进来,发出这么大动静,她都无动于衷,就好像一尊安静的弥勒佛。
苏爱国坐在邓舒月旁边,似乎在问她问题。看到妻女回来,他冲媳妇使了个眼色,示意出去说。
苏以沫猜到父母要说什么,没有跟去听八卦,而是坐到邓舒月旁边,推了下她的胳膊,“你吃饭了吗?我买了猪头肉,你要吃点吗?”
邓舒月还是没反应。
苏以沫想了想,将猪头肉放在茶几上,自己先去厨房。


第32章
另一边,苏爱国把自己回来后,邓舒月就一直等在门口的事说了。
大概是张语让她等在这儿的,这孩子就一直坐在台阶上面,哪也没去。
苏爱国一头雾水,“我问她发生什么事了,这孩子也不说,问她妈去哪了,她也不说。急死我了。这孩子平时挺乖巧的呀,怎么突然成哑巴了?”
张招娣叹了口气,哪里是哑巴啊,分明是这孩子听到真实消息,接受不了,所以才封闭自己。
她把叶云红那边得知的消息告诉了他。
苏爱国不敢置信,呆愣好半晌,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整个人都傻了,“怎么会?邓厂长怎么会?确定人没了吗?”
张招娣摇头,“还不知道。只是说他坐在其中一架飞机上。但是人有没有出事,谁也说不好。张语和云副厂长不是已经赶过去了嘛。张语估计是想让我帮她照顾小月。”
张招娣和苏爱国回到客厅,邓舒月依旧独自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可怜又无助。
苏爱国和张招娣对视一眼,两人都不太会安慰人,但是又不能不安慰,只能硬着头皮上吧。
苏爱国坐在独立沙发那边,张招娣坐在邓舒月右侧。
张招娣搂着邓舒月的肩膀,揉了揉她的肩膀,“小月,你一定要坚强。要不然你爸妈会担心的。”
似乎是“爸妈”这样的字眼提醒了她,邓舒月缓缓抬头,她的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像兔子,她紧紧抓住张招娣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张阿姨,我爸是不是……”她抽噎着说不出那个字,喉头梗得厉害,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始终说不出。
张招娣知道她在想什么,忙握紧她肩膀,“小月,你先别想太多。只是说飞机出事了,没说你爸就没了,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你千万别自己吓自己。”
这样的话,邓舒月大概一天都在听,所以没什么力度,依旧在抽噎。
张招娣冲苏爱国使了下眼色,让他劝劝。
苏爱国向来嘴笨,他哪会劝人啊,嗫嚅了半天,只硬邦邦说了一句,“你爸肯定没事的。他可是厂长。你那么厉害,肯定没事的。”
天生知道厂长厉害跟飞机出事有什么关系。
邓舒月再傻也知道,爸爸这次肯定是凶多吉少了。筒子楼的阿姨都说了,飞机不出事,就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一旦出事,死亡率百分百的。
邓舒月只要一想到爸爸会死,她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张招娣气急败坏推了苏爱国一下,“让你劝人,你可倒好。没劝着不说,你还把人惹哭了。你说说你有什么用。”
气死了。
苏爱国也很委屈,他很想说:刚刚你劝的时候,她也在哭。到底不敢,只能憋屈地认错。
苏以沫淘好米放到电饭煲之后,又用锅烧了点热水。这时候还没有电水壶,在筒子楼有热水供应。这边新房没有卖热水的地方,就只能自己烧。当然也是因为这边烧热水便宜。
水烧开后,苏以沫拿两个杯子,来回荡,直到水不那么烫了,这才端过来。
张招娣见邓舒月嘴唇干涩,赶紧接过女儿递过来的温开水交到邓舒月手上。
人流的眼泪也是身体一部分,邓舒哭了一会儿,确实有点渴了。
她接过杯子,一口温水下肚,邓舒月才觉得自己舒服了些。
苏以沫坐到邓舒月左侧,等她喝完水劝她想开些,“你妈妈现在才是最辛苦的。她现在除了担心你爸的生命安全,还得忧心你有没有吃好睡好。你得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她烦心,她才能坚持下去。你现在不是小朋友了,你已经是小学生了,要懂点事。”
邓舒月抬头定定看着她,眼泪再次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苏以沫拿了帕子给她擦泪,“等你妈妈回来,你一定要好好安慰她。千万别不懂事,反过来要她安慰。至于你爸,你连人都没见到,自己就往坏处想。自己吓自己,这不是傻么?万一你爸没事,那你现在闹脾气有什么意义?”
邓舒月别扭地移开,接过帕子自己擦。
苏以沫也不介意,等电饭煲传来钉的一声响,她这才看向邓舒月,“你还没吃饭吧?”
邓舒月抿了抿嘴,哑着嗓子说,“我吃过午饭了。”
这都晚上了,估计她肚子都饿扁了,苏以沫牵着她的手,将她往餐桌边带。
苏爱国和张招娣也跟着挪到饭桌旁边,两人目不转睛看着女儿照顾邓舒月。
就觉得特别神奇。明明女儿才六岁,邓舒月跟她一样大。但女儿就像个姐姐。
张招娣负责盛饭,他们之前已经吃过饭了,这是夜宵,不宜吃多,苏爱国一家三口都只盛了半碗,邓舒月盛的是一碗。
猪头肉摆上桌。这切好的猪头肉就是香,馋得苏以沫口水都快出来了。
天天吃花甲,再好吃也腻得慌,还是猪头肉好吃。
邓舒月接过筷子,慢腾腾吃着米饭,张招娣见她不夹菜,率先给她夹了几块肉,“一定要吃饱。你妈将你交给我们照顾,你就安心在这儿住着。”
她看向女儿,“明天你就别跟我摆摊了,留在家陪着小月。”
苏以沫点头答应,“没问题。”
吃完饭,苏以沫给邓舒月找了套换洗衣服,让她先去卫生间洗漱。
等她洗完澡,苏以沫带邓舒月到自己房间。
苏以沫的房间除了宽敞一些,其实没什么新鲜的。
再说了,邓舒月也没有兴致参观她的房间。洗完澡就像个机械木偶似地,蜷缩成一条虾米侧躺在床上。
苏以沫拿着睡衣去洗澡,等她洗完澡出来,还没进去,隐隐听到小房间传来抽泣声。
苏爱国和张招娣坐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盯着门,眼里隐隐有些担忧。
见女儿出来,张招娣立刻招女儿过来。
苏以沫凑过去。
张招娣压低声音,再三叮嘱她不要刺激小月,注意不要让小月哭太多,要不然会伤身体。
苏以沫点头记下了。
见父母没什么事,她回了房。
邓舒月躲在被子里哭,听到动静,吓得不敢再哭,闭眼装睡。
苏以沫也只能装不知,躺到她旁边,关上灯,准备睡觉。
半夜,苏以沫迷迷糊糊又听到旁边传来抽泣声。她太累了,挣扎半天没睁开眼睛,又沉沉睡了过去。
黎明的微光自窗外射进屋内,在苏以沫脸上落下几颗细碎的斑点,她缓缓睁开眼,抬起手打开窗户,屋外晨光曦微,伴着清新降临人间,霞光照耀楼宇落下一片璀璨,为这栋整齐的楼房镀上一层金辉。
她伸了个懒腰,意识慢慢回到脑海,这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她回头一瞧,邓舒月并不在床上,她心里一个咯噔,顾不上换身衣服,立刻走出房间找人。
客厅内,邓舒月正窝在沙发上看报纸。也不知她在看什么那么入神,连自己走近都没发现。
苏以沫坐到她旁边,凑近一看,居然是飞机失事的消息。
昨天早上九点出的事,今天报纸上就登了飞机出事的消息,被劫持的这架波音737客机上的102名人员,有75名乘客和7名机组人员遇难,幸存的人员有20名,在幸存的20人当中,有18人受了伤,伤势非常严重(来自新闻)。
上面没有登记谁是幸存人员,苏以沫拍拍她的背,“兴许你爸没事呢,这不是还有20人活着吗?你要对你爸有信心。”
邓舒月眼眶发红,泪珠一颗颗滚落,眼含热泪看着她,“会吗?”
她其实已经不抱希望了。这么多人出事,她爸爸有可能活着吗?
“会的。”苏以沫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这时候的邓舒月需要的只是鼓励,不是打击。她还这样小,哪里能接受父亲就这么离开。
苏以沫等她情绪稳定,才招呼她吃饭。
早饭已经做好了,只是让苏以沫意外的是爸爸并没有在家。
邓舒月不太清楚两人去了哪,只知道两人很早就起了,做好早饭,叮嘱她吃饭,两人就一前一后离开了家。
苏以沫洗漱完毕后,吃着妈妈煮好的粥。妈妈炒菜不好吃,但是煮粥却是次次都正好。
邓舒月一边吃着粥一边就着榨菜,好奇问,“你爸妈去做生意了吗?”
苏以沫解释,他们应该去批发市场买花甲了,回来后才会去摆摊。
邓舒月有些过意不去,“我一个人在家就成,你和他们一块摆摊吧?”
苏以沫笑了,“那哪行。你一个人在家肯定会瞎想。”
邓舒月沉默一会儿,抬头看着苏以沫,“我想回家看看奶奶。”
邓奶奶还不知道儿子出事的消息,万一有人说漏嘴,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爸妈不在家,奶奶就是唯一的亲人,邓舒月想回去宽奶奶的心。
苏以沫表示自己也跟她一块去。
邓舒月到底犟不过苏以沫,索性随她去了。
两人出了家门,就看见张招娣已经批发完花甲回来了,看到两人下了楼,叮嘱她们不要乱跑,就在附近玩玩就行,要是无聊,可以去商业街逛逛或是待在家里看动画片。
苏以沫点头记下了,她没看到爸爸,顺嘴问一句,“爸爸去哪了?”
张招娣愣了一下,下意识皱眉,“你爸不是在家洗衣服吗?”
苏家没有洗衣机,所有衣服都是手洗,张招娣临走前叮嘱丈夫把昨晚换下来的衣服洗了,他没洗吗?
她抬头一瞧,阳台上正晾晒着衣服,可为什么人不家?
张招娣拿了那么多货回来,自然不能摆在门口,于是就让女儿留在原地看守,她去找丈夫。
苏以沫也没什么意见,她从楼上拿了本书,就坐在院子里的树下纳凉。
张招娣则是带着邓舒月去家属区找人。
两人刚进家属区,迎面就遇到刘副厂长的媳妇张燕平。
张燕平看到邓舒月,愣了一下,有些惊讶,而后提醒她,“小月,你怎么还在这儿?你奶出事了,你知道吗?”
邓舒月心里就是一咯噔,奶奶也出事了?难不成是她想得那样?她立刻急切追问,“我奶奶在哪?”
张燕平拍了下大腿,“你奶也不知道打哪听说你爸出事的消息,气喘不上来,急火攻心……你家隔壁的大军妈叫了几个邻里将人送到了第一医院,正在抢救呢。人还没回来。”
第一医院?离他们这儿并不算远,她爸妈以前都是带奶奶去第一医院检查身体的,邓舒月扭头就往外跑。
张招娣立刻跟上去。
等两人赶到医院时,在走廊里看到了苏爱国以及另外几个邻里,甚至大军妈也在。
邓舒月心里一紧,还不等她走近,就见急救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医生离她太远,邓舒月根本听不到对方在讲什么,只看到他缓缓摇头,一脸遗憾的表情。
邓舒月年纪小,根本不知道摇头意味着什么,张招娣却是心里一咯噔,糟糕,电视里一般出现这个镜头,就意味着……
她正提心吊胆时,邓舒月已经跑到医生旁边,听到了那句话。她眼前一黑,瘫软在地。
张招娣赶紧将人扶住,掐人中。
邓舒月再次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晃得她眼睛疼,她伸手挡住灯光,刚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张招娣凑了过来,“你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邓舒月摇头说没事,她手捂着额头,想起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然后一把抓住张招娣的胳膊,可怜又无助地说,“张阿姨,我刚刚做梦了,我听到医生说我奶没了。”
张招娣神色复杂看着她,她张了张嘴,很想告诉她:不是梦,是真的。可是她张不开这个口。
邓舒月却是反应过来,紧紧抓住她胳膊,再次确定,“张阿姨,我是做梦的,对不对?我奶没有死。我有一回还梦到我妈死了呢。我哭得可伤心了,可是我醒来后,发现我妈妈就坐在我旁边。她说梦都是反的……”
她说得语无伦次,显然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梦境。也被大人的话搞糊涂了。
张招娣看着小女孩可怜兮兮的眼神,实在不忍心瞒着她,叹了口气,“小月,你奶……她年纪大了……她……”
一直紧绷着神经的邓舒月再也忍不住,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泪顷刻间蓄满了泪水,她深深地低下了头,整个人趴在床上,“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她动作太急,把点滴都给扯掉了。鲜血回流,张招娣吓了一跳,赶紧把针拔掉,将点滴关掉。
张招娣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心里一阵发酸,父亲还生死未卜,奶奶就这么离开了,她还这么小,以后该怎么呢?
她搂住邓舒月的肩膀。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爱国推门进来,天气太热了,尸体不能一直放在医院,他打算将遗体移交到殡仪馆,等邓厂长和张语回来再火化。
“我要见奶奶最后一面。”
苏爱国有些犹豫,“小月,你年纪还小……”
邓舒月掀被子下床,腿发软,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我要见奶奶最后一面。”
她执拗地重复一次,声音铿锵有力,苏爱国和张招娣对视一眼,两人不知道该怎么劝。
最终还是拗不过她,答应带她去太平间。
苏爱国有些不放心,“你要是害怕,可以闭上眼睛。”
邓舒月抬头看着他,不解地问,“我为什么会害怕?我奶奶又不会害我。”
苏爱国居然无话可说,只能带她往太平间的方向走。


第33章
回去的路上,邓舒月眼圈通红,声音嘶哑,盯着大军妈,“我奶奶怎么会知道飞机出事的消息?”
其他人都没说话,扭头看向负责照看邓奶奶的大军妈。她有些心虚,脸上挂不住,也怕对方将奶奶的死怪到她头上,急切替自己辩解,“我是被逼的。整个筒子楼都在议论这事。你奶奶听到了就追问我。我……我这人不会说谎。所以就……”
邓舒月脸色难看,眼里像是燃烧着熊熊怒火,双手紧握成拳,活像一只处于愤怒中随时准备扑上去咬人的野兽。
大军妈被她这眼神看得发毛,看了眼四周,大家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她立时火了,“你……你这什么眼神。我好心好意帮你们照顾老人,没落着好,你奶奶是药罐子,咱们筒子楼谁不知道,你还想将你奶奶的死赖在我身上,我……”
还不等她说完,张招娣伸手盖住邓舒月的眼睛,冲大军妈叱责道,“你这事办得就不地道。不会说谎,你不说不就完了?”
虽然邓奶奶死亡更多是她身体不好,但是大军妈的消息无疑是压垮她最后一根稻草。小月恨她也很正常。
大军妈到底心虚,再说一条人命因她没了,她也后悔不已。可是她害怕邓家人找她赔偿。所以才反驳对方。
她眼睛扫了一圈众人,大家全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她,大军妈心里一个咯噔,不想再逞口舌之快,率先离开了医院。
再次回到新房楼下,邓舒月明显比之前沉默,苏以沫放下手中的书本,看向妈妈,打算跟她一块去卖花甲。
张招娣正赶时间呢。之前因为邓奶奶出事,邓舒月晕倒,又去太平间看了一会儿。耽误了那么长时间,再不出摆摊,花甲该卖不完了。见女儿要跟去,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不用了,你好好在家看着小月。”
苏以沫却觉得让邓舒月摆摊挺好,这样她才没空瞎想,“我们不吵着你。”
张招娣还想再说什么,苏以沫已经拉着邓舒月坐上了三轮车。
苏爱国也在忧心花甲,催促媳妇快点,“别耽误时间了。再耽误下去,花甲就要死了。”
其实花甲没那么容易死,尤其这是海水里的花甲,生存周期就更长。
但是他们家欠邓家那么多钱,得赶紧挣钱。
张招娣也不好说什么。她先将丈夫和一应东西送到商业街,然后又折回来运自己的家当。
这次张招娣带两人去新的拆迁村。
之前那个拆迁村的村民全部搬走了,拆迁公司正在村子里拆房。
张招娣要去的这个拆迁村,房款还没下来,但是已经测量过土地,统计过人口,拆迁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就等着最后打款了。
打完款,这些人才会搬离村子去外面租房。
张招娣一边骑车一边跟女儿讲这个村子的情况,末了道,“这边太贵的东西卖不了,所以我没有卖生蚝。等他们的拆迁款下来,我再弄生蚝过来卖。”
苏以沫觉得妈妈现在做生意越来越会顺应市场需求,这样很不错。
这个拆迁村比原来那个拆迁村要远一点。路过原来那个村子,苏以沫看到挖土机正在干活,不远处有工人正在捡能用的砖头,专门堆成一堆。
之前热闹的景象眨眼就不见了,苏以沫只觉得物是人非。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妈妈,这个村子的村民搬去哪了?”
张招娣确实问过一嘴,“大多数搬到福莲花园去了,那边是新小区。听说那小区治安比较好。周围比较发达,什么配套设施都有。”
福莲花园比华强北还要远,大概要多走十分钟的路程,那边有许多商品房小区,里面的有钱人都很多。如果去那边摆摊,生意应该也不错。
于是苏以沫提议明天去那边看看,“还是得去有钱人多的地方,没钱的地方去了也赚不到多少钱。”
张招娣也想去福莲花园试试,但是她担心自己的电瓶不够。
毕竟早上要去海鲜批发市场,她的电瓶就已经用掉一半,再骑那么远的地方,回来时,电量肯定不够。
苏以沫表示可以找人家充电,到时候给钱就行了。
小区里都是住户,只要舍得花钱,肯定能找到愿意充电的地方,比工厂要方便许多。
张招娣仔细一想也是个办法,于是就答应了女儿的请求。
“妈,咱们附近还有哪个小区有钱啊?”
张招娣想了想,“莲花湾,那边是别墅区。”
“那我们什么时候也去看看。”
“好!”
三人到了新的拆迁村,这边有一大半人将地扔了,就在村口溜达。
但是拆迁款还没到手,他们花钱并不像之前那个村子大手大脚,只有一半人跑过来买花甲。
这个消费水平还不如商业街。骑这么远跑过来,不划算。
明天肯定不能来了,张招娣心里想着,手上动作依旧不停。
苏以沫在边上帮着收钱,邓舒月头一回跟着摆摊,原先她因为奶奶去世,心情极差,可看两人这么忙,也过来帮忙。
她年纪小,也做不了什么,就只是帮忙装卤好的花生。
仅仅只是这么简单的活,但是从小被娇养长大的她也是没干过的,没一会儿手就酸了。
客人渐渐少了,邓舒月双腿发酸,脚都麻了,苏以沫从路边给她摘了几个大叶子,让她坐在叶子上歇息。
邓舒月小声道谢,然后跟苏以沫聊天,“你暑假就是跟你爸妈出来卖花甲的?”
苏以沫点头,“对啊。”
“暑假那么热,怪不得你晒黑了呢。”邓舒月感慨万千,“如果是我,我肯定吃不了这个苦。”
真的好辛苦。现在十月还不怎么热,要知道暑假那会儿,太阳跟个火炉似的,她吹电风扇都觉得热。苏以沫怎么坚持下来的?
苏以沫挠挠头,叹了口气,“世上没有白吃的苦,所有成功都是苦难的累积。那些大学生能够待在房间里工作,而有些工厂的工人却得站12小时,你以为那些大学生命好,工作光鲜?其实他们曾经也吃了不少苦。他们点灯熬油读书时,那些工人在家睡大觉。不吃读书的苦,你就得吃生活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