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蕴失望的垂下眼,鼻尖一酸, 但强忍着。
她吸了口气, “还是送我回家吧。”
周坤依旧静静的看着她, 似在给她时间重新考虑。
张蕴对开车的助理说道:“麻烦送我回家。”
助理看了眼后视镜,“周总?”
周坤抚着西装的袖口,淡淡道:“别任性,已经很晚了。”
张蕴刚想开口,手机铃声抢先一步夺得了先机。
助理把手机递过来,“周总,是个陌生号码。”
周坤接过,轻轻划开接通键。
车内静谧,张蕴听见是个女人的声音。
周坤的语气很低哑,带着夜色的蛊惑,对电话那头说,“嗯,是我。”
“是喝醉了吗?开车注意安全。嗯。”
不知道电话那边的女人说了什么,周坤微微勾了嘴角。
他说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脸色慢慢冷了下来,习惯性的抚袖口,像在思忖些什么。
张蕴沉了口气问道:“是她吗?”
周坤侧目,“谁?”
“你妻子。”
周坤:“不是。”
张蕴没再问了,这答案让她更加不安,应正了那天杨清河说的话,除了她他还有很多其他女人。
......
别墅在南山的半山腰上,清静雅致,徐家算是有心,知道他喜爱清静,故意挑了这么个地,别墅也是年后新造的,设计独到,住着很舒服。
这些天的见面多数都在餐厅,张蕴是头一回来这。
周坤进屋,脱了西装外套,扯了扯领带,倒水喝。
张蕴跟在他身后不说话。
周坤放下水杯,“快十二点了,上去休息吧。”
张蕴脸色有点差,倔强的目光像一根拧巴的麻绳。
周坤轻轻拍了拍她肩膀,揽过她往二楼走,她没有拒绝。
二楼和一楼一样宽敞,甚至空旷的有点慎人。
周坤把她带到卧室,床上放着两个黑色的大盒子,他说:“这是让人为你准备的睡衣和换洗的衣物,洗个澡早点睡。”
张蕴掀开盒盖,一套黑色丝绸的睡裙,还有件外套,很简单的款式,不性感也不暴露。
周坤站在她身旁慢条斯理的解下领带和腕表。
他说:“不用紧张,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知道今天你很累了。”
张蕴不说话。
周坤察觉到了她的小情绪,他解开衬衫扣,“你有什么想法不妨直接和我说。”
张蕴脑海里闪过宴会上杨清河看她的眼神,像是可怜又像是冷漠,其实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吧?她也觉得自己又蠢又贱,世界上男人那么多,偏偏中意他。
啪嗒——眼泪掉在盒子盖上,清脆的一声。
周坤垂眼看着那滴泪,不急不缓的挽起衬衫袖子。
“不洗的话我先洗了。”
他欲去卫生间,一把被张蕴拉住了手臂。
张蕴:“你喜欢我吗?”
所有疑问和顾虑到嘴边,只有一句,你喜欢我吗。
周坤握住她的手,转身,温柔的拭去她的泪水,虽然看上去依旧很冷漠。
“张蕴,你从一开始就应该明白一件事情,我们是不会有结局的。”
“我明白啊,我现在问你你喜欢我吗?”她不管说话还是质问,声色永远都是那么柔和。
周坤淡淡笑着,神色疏离,“游戏最大的乐趣在于你拼命想要攀得顶峰的这个过程,因为有所求才有喜怒哀乐,可如果这场游戏没有终点,那么起初就要懂得克制这份渴求的度。适度而为,这个词很适合你。”
想要的太多就破坏了游戏的意义。
“我对你来说就跟那些女人一样,只是玩玩吗?”
周坤拧了眉,否决道:“不,你和她们不一样,你让我特别想靠近你,我对你并不是随便的感情。”
他轻柔的抚摸她的脸颊,可张蕴看不透他的眼睛,看不透他的想法。
三两句撩拨得她如坐过山车一样。
张蕴渐渐松开了他的手臂,轻声道:“你什么时候回美国?”
周坤看着她,不回答。食指挑起了她的下巴,目光落在她的唇上,他笑得漫不经心。
张蕴整个人像跌进了深湖里,不能自己。
他没有吻她,只是说道:“在车上给我打电话的是徐鸿明的妻子,你不用想太多,我只有你一个。”
张蕴心尖上那点冰雪逐渐融化。
周坤:“原本打算明天回去的,不过现在看来应该要往后推迟了。”
“什么推迟?”她眼里只有他,声音软成水。
“你伤心成这样,我明天怎么走?”
“可你总会离开的。”
“所以别想太多,好好珍惜现在。”
几道泪水从她脸上滑落,沾湿了他的手指。
张蕴突然抱住了他,头埋在他胸口。
周坤双手僵在半空中,视线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漆黑的眼眸充斥着冷意,他面无表情的合拢双手,抱住她。
过了片刻,周坤软了点声音说道:“你已经把我的衬衫哭湿了,眼睛不疼吗?”
张蕴松开他,侧过身抹泪。
周坤:“那我先去洗澡,你好好整理一下。”
“嗯。”
张蕴在床边坐了会,眼眶隐隐肿痛,她吸了吸鼻子,提起裙摆下楼找冰块想敷一下眼睛。
从旋转楼底下来,还没走到客厅门铃就响了。
这栋房子里只有她和周坤,助理送完他们就走了,这是徐家招待他休息的地方,怎么会有人深更半夜来了呢?
张蕴在可视门铃的屏幕上看见一个侧影,是个女人,黑色的大波浪,有几丝烟雾飘着,她在抽烟。
女人抽了几口转过头,张蕴看清了,是徐鸿明的妻子。
张蕴之所以对她印象深刻是因为,这个女人明目张胆的朝周坤抛媚眼。
她来干什么?
张蕴开了门,却没有要让她进去的意思。
阮丽芝哎哟一声,放荡的笑着,“这不是周总的漂亮女伴吗?你怎么在这?奥,难不成......奥,对对对,他们这种老板有几个是正经人。”
阮丽芝看她就像在看个外围女。
张蕴心头的委屈和不悦瞬间又翻了上来,她冷冷道:“徐太太要是没什么重要事情就回去吧,很晚了。”
阮丽芝笑着,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大半夜来这里当然是有事啊,你怎么动不动就赶人?害怕什么?有水吗,我有点口渴。”
张蕴忍着不愉快给她倒了杯清水。
阮丽芝坐在沙发上,红色的裙子将她衬得妩媚妖娆,她四周环视了一圈,“周总呢?”
“他在洗澡,你有什么事情?”
“我和你说了,你能明白吗?”阮丽芝嘲讽似的看着她,吐了口烟,打量道:“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干什么?嘿,真是好笑,你一个三陪女嚣张什么?”
张蕴双腮绷紧,“你说谁是三陪女?”
“哟,你不是啊?不是的话怎么大半夜还在这儿?”
“那你呢,你来干什么?”
阮丽芝:“我可不像你那么装,做了事还想要清白,我在电话里和周总说了,喝了酒有点开不动车了,正好在附近,来歇一晚,顺便还有点私事聊一下。”
张蕴盯着她,气话也说不出口,转身进了厨房。
阮丽芝不依不饶,也跟着进了厨房,“你会开车吗?”
张蕴不理她。
“会的话,这辆车送你,你走吧。”阮丽芝把车钥匙扔她脚边。
张蕴怒瞪着她,“你什么意思?”
“你们做这种不就是为了钱吗,这辆车你们就是干一年也买不起,就当把今晚让给我呗。”
“我不是那种女人!”
阮丽芝稀奇起来,“你真不是啊?那你......你别告诉我你是真心喜欢周总,姑娘,你几岁了?这么天真?小三博上位可没那么简单。”
小三......
张蕴知道自己是什么,但一直避开这个词语,阮丽芝的话就像一把刀刺在她心上。
她整个人心跳加快,热了起来,好像有什么和平常不一样。
她克制不住自己的那股冲动劲。
阮丽芝继续落井下石的说着,红唇一张一合,张蕴耳边嗡嗡嗡的,难听的词汇将她淹没,她觉得胸口压着块大石头,怒火冲上来,砰砰砰的有什么炸了。
“够了!”张蕴尖叫着。


第46章
后半夜下了一场秋雨, 淅淅沥沥直至清晨, 略带闷热的风一下子变得冷凉。
赵烈旭伸手去抱身边的人,但摸了个空,他睁眼一瞧, 床上没人。
几丝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 空气中的尘埃肉眼可见。
房内还遗留着些许昨晚亲热的气味。
赵烈旭正躺着, 手臂横在枕头上, 闭了会眼起床。
他只穿了条灰色的运动长裤,上半身赤裸着, 出卧室一看, 厨房里冒着油烟。
小姑娘穿了件白色的工字背心和米灰色的运动短裤,腰肢纤细, 双腿修长白皙,站在那熬粥, 徐徐的白烟晕过她的身影, 外头细雨飘落,有种说不出的宁静。
他笑笑,迈着长腿走过去, 从后搂住她的腰,微微弯腰,凑前看她煮的东西。
“皮蛋瘦肉粥?还会烧饭了?”
男人高大的身躯将她拢住, 贴在她腰腹的掌心炙热, 清晨的嗓音尤其性感, 磨砂般的低哑。
杨清河把切好的皮蛋碎末放进锅里, 搅了搅合上锅盖。
“早上照着食谱做的,这个不难。”
他笑着,“怎么起这么早?”
“想给我们赵队长做个早餐呀。”
杨清河转过身,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早安。”
“早,怎么想到要给我做早餐?”他轻柔的勾她耳边的发。
杨清河双手勾住他脖子,清脆道:“都是你在照顾我啊,我也想做点什么。你上班那么忙,每天起的好早,下班也晚,回来了还要给我做饭,晚上要是有点事情都得到后半夜才能睡,特别是前段时间,因为那个案子你几乎都没好好睡过一觉。还要为我做这做那。”
她反倒成了他的负担。
赵烈旭低头亲了亲她,“不用想太多,以前也这样,我也愿意为你做这些。”
起早贪黑,作息不规律,这是常态,他根本不在意。
他不知道小姑娘能不能理解他的感受,他心甘情愿的对她好,煮点她爱吃的东西,带她去逛街,做一些浪漫的事情,他乐在其中。
工作和生活都是活着的一部分。
女生都吃甜言蜜语这一套,杨清河娇声问道:“真的吗?”
“嗯。”
杨清河笑盈盈的望着他,“抱抱。”
赵烈旭握住她的腰,将人往上一提,杨清河双腿夹住他的腰,勾着他的脖子。
赵烈旭双手合十托着她,两人鼻尖对鼻尖,亲昵的厮磨着。
他低声问道:“还疼不疼?”
“没什么感觉了......”杨清河转着眼珠子,诱惑道:“你还一个小时才出门,要不要......”
赵烈旭轻笑着,“杨清河。”
“嗯?”
他吸允了下她的唇瓣,“你真以为这事儿像昨天那样就完了?”
不管她怎么勾引他,毕竟是初次,总得有个度,过火了他就和禽兽没两样了。
“昨天啊......”杨清河回想了一翻,耳根有点红。
她清楚的记得他结实紧绷的大腿肌肉,随着发力而变得愈发坚硬的腹肌,即使她在上面,也没有任何主动权。
赵烈旭:“你胆子怎么那么大?嗯?那些话又是哪里学的?”
杨清河眨眨眼,“哪些话?”
赵烈旭挑眉。
她长长的奥了声,“那个啊......我听说这样可以助助兴。”
“那你又哭什么?”他温热的气息都吐在她唇上。
这人又明知故问。
杨清河啪的一声拍在他胸口,“你坏不坏!”
赵烈旭勾唇一笑,“下次哭,我就不饶你了。”
赵烈旭收紧手臂,动了动,暗淡的晨光勾勒出他俊朗的脸庞,眉目深邃,鼻梁英挺,青灰色的胡渣衬得他更有男人味。
他笑的时候看上去随和淡然,望着她的时候眼底都是温柔。
他赤裸着的上半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明显,肩头还有子弹伤痕痕迹,这些都是岁月赋予他的勋章。
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充满热血和赤诚,行得正坐得端,稳重自控。
所以每当他使坏或者说点脏话的时候杨清河整个人都软了。
杨清河点了点他的胸膛,切了声。
赵烈旭:“今天在家好好休息,听到了吗?”
“下午有课,我想回学校。”
“你不是说不学习了吗?”
杨清河翻翻眼珠子,“那不是一时兴起哄你玩的嘛——啊!”
赵烈旭掌着她臀就是一记。
“那要回寝室住吗?”
“不回,我要和你在一起。休息的够久了,应该回去上课了,年底的时候有个展览,五年才举行一次,我想试一试。”
“艺术展览?”
“嗯。”
赵烈旭:“我的小姑娘很了不起。”
杨清河晃了晃腿,“绝不给赵队长丢人!”
锅子嗞嗞嗞的冒着热气,水汽糊满了厨房的窗户玻璃。
亲密了会,赵烈旭把她放了下来,摸了摸她脑袋,“我去洗个脸。”
杨清河尝了尝咸淡,盛了两碗粥,又忙活着热牛奶和小菜。
赵烈旭洗漱完,换了身衣服出来。
“昨天换下的衣服麻烦我的小姑娘洗一洗。”
“好啊。”
赵烈旭享受着她做的早餐,两人相视一笑,他说:“这雨大概要下好几天,气温降了,别再穿这么少,换条长裤。”
“知道啦,好吃吗?”
“好好培养一下,大概是个大厨。”
杨清河心里暖暖的,倒不是因为他的夸奖,只是觉得给心爱的人做早餐很幸福。
她说:“那我以后空了就学一点,好吗?”
“你喜欢就学。”
“那你教我。”
“行。”
桌子上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赵烈旭抽纸巾擦了下嘴,接起。
那头陈冀似乎是刚醒,声音哑着,组织好语言说道:“刚刚接到派出所的电话,在城南旧区的淮平公园发现了具女尸,我等会通知其他人,直接在那儿碰面。”
赵烈旭:“城南旧区淮平公园?”
“对。”
赵烈旭把纸巾揉成一个团扔进了垃圾桶,前一刻还神情放松这一秒就沉了脸色。
“民警还说了什么?”
“那具女尸...也被挖了眼。”
挖眼,城南旧区,淮平公园。
赵烈旭背脊骤然一僵,一些画面在脑海里飞逝而过。
良久,他沉沉道了一句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双颊绷紧,微微往后一靠,视线固定在一个点上,似在思考。
杨清河:“怎么了?”
赵烈旭看向她,剑眉微蹙,薄抿张了张,最后说道:“我今天会很晚回来,不用等我,上完课回来记得发短信给我,坐出租车的话司机姓名工号都要给我,手机随时保持开机状态,要做什么一定要和我说。”
杨清河凝视着他,“是局里的电话吗?有案子了?和曾国发的有关系?还是......和我有关系?”
赵烈旭目光深沉,望着她,眼里有什么在波动,他开口道:“不是,和你没关系。”
杨清河没再多问,笑着,“你说的我都会照做的,你别担心。”
赵烈旭淡淡一笑,“乖,多吃点,我先走了。”
杨清河去送他。
在玄关门口,杨清河把车钥匙和手机都递给他,赵烈旭摸了摸她的脸,“走了。”
杨清河拉住他,小鸡啄米似的吻了下他的脸颊。
......
秋雨微凉,绵绵的下个不停。
赵烈旭赶到现场时将近九点,城南旧区离他现在所居住的地方太远。
这里曾经是淮城的繁华地段之一,这些年随着其他地段的升华和开发,这一块逐渐没落,二三十年前流行的楼房样式如今墙壁斑驳,围栏都生了锈。
淮平公园也是,一个靠近城南旧区中心医院的开放式小公园,二三十年前还是人来人往,如今已经被人遗忘,可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是那时候的模样,石子路凹凸不平,透着年老的气息。
赵烈旭撑伞跟着警员走了进去,脚下水花飞溅,道路泥泞。
这儿一切都没变,赵烈旭解开了粒衬衫扣,呼吸有些不平。
湖边,假山,三棵百年槐树昂首屹立着,枝繁叶茂,小雨冲刷着叶面,一阵风吹来,叶子抖动,滴滴答答的洒了一片。
在中间的那棵槐树底下躺着一具女尸,死者身穿红色紧身礼裙,双手合十搭在腹部,黑色的尖头高跟鞋规正的穿在脚上,看起来很安宁。
只是双目被挖,成了两个大窟窿,血混着雨水,染红了她身下的这片草地,颜色鲜艳的如同她这件美丽的礼裙。
蒋平跑来说道:“队长,根据死者遗落的钱包已经确定了死者身份,死者名叫阮丽芝,是本地的人,79年生。”


第47章
槐树叶上的雨水汇成一大珠, 啪嗒一声落在伞面上,水花四溅。
蒋平说:“在公园外停着一辆红色的跑车, 钱包等物品都是在车上发现的, 车内副驾驶上留有大量血液, 目测是死者的。小张正在试着联系家属。”
赵烈旭站在那,眼眸沉静, 抬眼看了这郁郁葱葱的槐树,雨水落在他脸上,丝丝凉凉。
“赵队?”
赵烈旭喉结滚动,浅浅的吸了口气, 目光重新落在死者身上, 沉声道:“死者我认识,我来通知就好。”
蒋平吃惊的啊了声。
赵烈旭没多大反应,眼眸深暗,不惊不急,可眼底分明有什么在波动, 他把伞给边上的警员, 拉起警戒线进去。
法医正在初步勘察。
法医说:“死者太阳穴颅骨处有撞击伤痕,初步判断应该是颅骨受创引发的脑膜中动脉破裂,从而大出血死亡。”
赵烈旭戴上手套,轻轻把死者的头颅转过来, 右侧颅骨损伤, 大出血, 鲜血几乎将头发染红, 伤口有明显的角度,不似是利器所致。
法医:“看伤口的形状和力度,应该是撞上了尖锐坚硬的东西,比如一个...角。”
“角?”
“厨房琉璃台的边角。”
“死亡时间呢?”
“凌晨一点左右。”
赵烈旭半蹲着,看着阮丽芝被挖的双目,“能看出来是什么工具挖的吗?”
法医一翻察看,“应该是超市里常见的那种水果刀。”
这里只是抛尸现场,水果刀,厨房台角,第一案发现场大约是室内。
她的眼睛被挖的很干净,不像曾国发那样,着急,荒乱,不知所措。
赵烈旭从头扫了遍阮丽芝,问道:“人的太阳穴这个位置严重撞击会立刻毙命?”
法医摇摇头,“看情况,这里的颅骨十分脆弱,很容易导致动脉破裂大出血,但如果抢救及时也可以捡一命。”
“死者身上还有其他伤口吗?”
法医招招手,边上的医员递过来一个透明密封袋里,里头是一根长达二十多个厘米的槐树枝,上面沾着血。
法医说:“这是在现场发现的,死者身上并没有太多明显的伤痕,除了脑部和眼部,还有下体,死者的下体受到严重的凌虐,作案工具是这根槐树枝。”
法医说的相当婉转,可在场的人都懂。
凶手用这根枝干捅烂了阮丽芝的下体。
赵烈旭拿过密封袋,“枝干?没有在她体内发现性侵痕迹吗?”
“暂时没有,确切的答案要回去做完尸检才能知道。”
如果凶手对阮丽芝进行过性侵犯,那么肯定会留下避孕套的润滑液液体或者自身的液体,或多或少都会有。
赵烈旭站起身,仰头环视了一圈这颗槐树,靠左的一枝枝头上少了一截,他对比了一下,折痕很明显。
也就是说,凶手将她抛尸在这里后才折了树枝进行凌虐。
正常凶手一般抛尸完就走了,或者在抛尸前完成,折断树枝进行侵害,潇洒的将工具丢在抛尸地点。
赵烈旭几乎能想象出这个画面。
凶手将阮丽芝扔在这里,随手掰了根树枝,狠狠的捅着,随手一扔,又将她身体摆正,整理好衣服,将她的双手规正的搭在腹部。
凶手从容不迫的完成这一系列动作,悠然离去。
医务人员将尸体收好抬了出去,留下白色线条勾勒出的死者形状。
陈冀撑着伞从远处奔来,说道:“停在外面的车检查过了,车上很干净,方向盘,换挡的,油门刹车,车门手把,一点儿指纹都没有,昨晚雨下的很大,也没有任何脚印,我看啊,要从死者家属那边先开始,穿的挺高级的,车也值一两百万,估计是有钱人家的。”
赵烈旭:“行车记录仪呢?”
“送去检查了。”陈冀单手叉腰,“我觉得这事儿是不是玄幻了点,这么巧的吗?现在凶手都流行挖眼睛吗?是不是有人模仿曾国发的手法掩人耳目啊?”
赵烈旭抿着唇,一半的衣袖都被雨水打湿,他沉默了会脱下手套。
“死者头部的伤应该是个意外,有两种可能性,一,死者当场死亡,没有办法抢救,二,凶手错过了她的抢救时间,死亡时间在凌晨一点左右,那么加上处理尸体,抛尸时间,很可能是快天亮了才来,太过明目张胆,应该不太可能,所以第二种占得比例高一些,死者在更早之前受伤,凶手错过了抢救时间,也许误以为她已经死亡,随后将她抛尸,挖眼。”
赵烈旭顿了顿,缓缓说道:“可他挖的很细致,就像在雕刻一件作品,如果只是意外杀人抛尸那□□的侵犯实在多此一举,你说车上没有任何痕迹,那只能说明凶手不是在模仿,而死者的死亡也不是突发事件,像是有预谋的,有计划的。也可能是...他故意错过了她的抢救时间。”
让她慢慢的,一点点的,自己死去。
挖下她的双眼,扔在这棵槐树底下,凌虐她却又赋予她体面。
这点和曾国发很像。
曾国发的动机来源于对妻子背叛的仇恨,与此同时他心底又深深怀念妻子,所以在对受害人进行侵犯杀害后会尽量将其恢复原貌。
问曾国发为什么挖眼的时候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赵烈旭走到警戒线外,点了支烟,烟雾一缕一缕的,很快融散在雨气里。
他面色冷静,却隐隐散发着寒意,脚下溅起的雨水混着泥土弄脏了他的西裤角。
陈冀听的有点糊涂:“可是挖眼不就是在模仿曾国发吗?假设这个凶手也是变态好了,他锁定目标,不留一丝痕迹的杀了人,那为什么一定挖眼睛?这个特征太明显了,很难让人不想到一块。”
赵烈旭给陈冀递烟,手背上落了几滴雨,他看向这棵槐树,淡淡道:“还记得曾国发口中的那个他吗?”
陈冀一怔,惊愕道:“你不会是说......”
赵烈旭:“不是他在模仿曾国发,而是曾国发在模仿他。”
“什么意思?”
雨忽然大了起来,像断了线的珠子,空气中弥漫着泥土青草的清新气味,还有一丝血腥味。
赵烈旭平静道:“这里,22年前发生过一起命案,14岁的女孩被挖去双眼,被钢筋棍捅烂了下体,抛尸在这棵槐树下,警方发现的时候,女孩看似很安详的躺在草地上,就和现在的死者一模一样。”
......
下午的外国美术史是节小课,杨清河先回了趟寝室,看寝室的模样,似乎苏妗已经回来了。
她收拾了点衣物和书籍去上课。
教室里三十来个人,有的低头玩手机,有的吹牛逼打闹,有的窃窃私语。
杨清河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双人座,她没有同桌。
和这个班级上课的同学接触不多,甚至名字也记不得几个,可他们都知道她。
进教室时仁爱的班长会问她你还好吧?坐前面的女生会转过头来问她被绑架的事情,偶尔有几个男同学转过头来看她一眼,又继续说笑。
关心她的,询问她的,杨清河都会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