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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求援信都已经送出去了,四个月说不定能缩短到三个月。他们又提前做足了准备,等着陈友谅来攻城。这希望,就更大了。
有一个厉害的谋士,能强有力的稳定军心。
陈友谅可能会来攻打洪都的事不可能瞒着将士和百姓。
陈标此番建城、以及他在应天流出的名声,已经颇令人信服。年纪过于小?正因为他年纪小,他做出了成年人都难以做到的事,在这个较为蒙昧的古代社会,他才能让人全心全意的信服!
陈标还让人把自己的推测写出来,详细地读给将领、兵卒、百姓听,告诉他们最差的可能是什么,但自己已经取得了怎样先机,情况如何乐观。
陈标宣布,自己已经预判到了陈友谅的军事行动,并且告诉陈友谅自己预判了他的军事行动,就看陈友谅敢不敢来!
朱大帅那里有比自己这个小屁孩更厉害的谋士,在洪都抢占先机的前提下,他们一定能利用自己的预判,把陈友谅揍得满头包!
陈标为了更有说服力,把陈友谅自称帝后立刻沿江而下去攻打应天,然后被朱元璋一路揍到了武昌,连刚定下的首都九江都丢了的事写成了评书,让军中的文吏们暂时化身为评书先生,向百姓们描述朱元璋蚕食陈友谅领地的过程。
徐达的一箭天雷附体轰城门,还有朱元璋的一箭九天雷霆炸楼船的故事,洪都百姓们早就听过了。
现在评书先生再细细讲出来,说这些是新的大炮和火铳的威力,而这些大炮和火铳,咱们洪都也有。
百姓们围了上来,目光炯炯:“那我们能参军,跟着一起守城吗?”
评书先生:“?”
守城的时候,当然要发动百姓。
朱文正与众位将领召开会议,已经决定分散部分老弱妇孺到城外农田中避难,降低城中粮食消耗。征部分青壮年协同守城,修筑城墙、运送兵器、补充兵力。
征来的百姓自然对其本身和家庭都有很多补偿。朱文正现在的身份不仅是朱元璋唯一赐姓的义子,还是豪商陈家的“陈文正”,他敢拍着胸脯承诺自己的补偿绝对到位。
没想到,朱家军还没有开始征徭役,百姓们先举手跳脚报名了。
朱文正十分疑惑,连忙派人打听。
原来,百姓们首先舍不得自己分得的田地,知道陈友谅一来,即使不屠城,他们已经耕种了半年多,眼见着就要到收获季节的田地肯定就没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保护自己获得的田地,他们不希望朱家军离开。
再者,朱家军的奖励十分丰厚。朱家军的信誉又很厉害,百姓们相信朱家军会兑现他们的奖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百姓们主动要求守城,不难理解。
第三,陈标让人宣扬朱元璋和陈友谅的事迹,强化了百姓的信心。
陈友谅和朱元璋打仗,几乎都没赢过。百姓们坚信只要等到朱元璋来,陈友谅肯定失败。
知道自己必定胜利,为何不冒险求一个富贵?乱世中的百姓们害怕死亡,但只要代价足够,他们能看到好处,也悍不畏死。
最后,陈标本人是百姓们踊跃报名参加守城徭役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标为了稳定民心军心,再加上这些年和朱元璋通信的经历,让他稍稍放下了对朱元璋的忌惮,主动显示出自己过分也过早的聪慧。
陈标先展现出自己不同于常人的一面,又言之凿凿朱元璋一定能当皇帝。
百姓们视陈标为天上星宿下凡,辅佐朱元璋这个真命天子。
陈标虽然并非此意,但他目前的作用,怕是和宗教领袖差不多了。百姓们不认识他,也还没有获得他的任何恩惠,却愿意相信他,甚至为他赴死。
打探到这些事后,朱文正脑门一拍,把知道陈标身份的其他两兄弟与燕乾找来。
朱文正欲哭无泪:“标儿这么高调,我们几个的脑袋还能保住他吗?”
李文忠不安道:“标儿假死的话,应该能?”
陈英不确定道:“有燕将军帮忙伪装,应该能。”
燕乾第一次对这三个过分悲观的小伙子翻白眼:“你们还是好好完成标儿的计划,把城守住吧。最坏的未来是你们不小心战死,但城肯定能守住,标儿也一定能活下来。”
三人苦着脸道:“真的?”
燕乾无奈道:“真的。我打过这么多年的仗,标儿都做到这份上了,除非如史书中王莽、刘秀那一战,天上掉下一颗陨石把洪都城砸了,否则我真想不到我们的城怎么破。”
燕乾跟着陈标去巡视城墙时,看到前几日糊的奇怪的泥,居然已经与石头一样坚硬。
他拿着大锤子敲了许久,都只敲掉了些许碎块,真和石头墙一模一样!
有这个东西,洪都的城墙,岂不是全部能变成石头城墙?
而且就算有裂缝,咱们从里面往外面继续糊这个叫水泥的东西堵住缝隙,几日后缝隙是不是又变成了石头?
陈标还说,那种能炸掉城门的炸药包他也带了几个,虽然为了安全,这几个炸药包威力小了一些,但炸掉攻城车问题不大。
那陈友谅还怎么打?就只能围困洪都城,等洪都城断粮!
可陈标不知道从哪找的卖家,每日都在往洪都城连绵不绝运粮。如今的粮省着吃,应该可以吃半年。
陈标还在继续往城内运粮,百姓们自发的捐粮,老弱妇孺已经躲出了城不会耗粮……所以他们能坚持得更加久。
燕乾还知道,陈标就是主公嫡长子,且身负真正的神异来历。
陈标所谓向“陈国瑞”写信,信会直接到主公手中。援兵到来的时间绝对比想象中的早。
除了陨石天降,洪都城要怎么破,他想破头都想不出来。
三位悲观的蠢哥哥面面相觑,然后同时松了一口气。
陈英:“我相信老天站在标儿这边。”
李文忠:“陨石天降?有陨石也是标儿招来的。”
朱文正:“看来我得抓紧多砍几个人。标儿真的招来了陨石,把咱们的功劳都抢了怎么办?”
三人再次面面相觑。
“不至于不至于。标儿从来没有使用过神异手段。”
“也是。标儿就是个普通孩子。”
“嗯,标儿只是一个过分聪明的普通弟弟。”
燕乾听着三人胡言乱语,扶额长叹。
难道这城中能主事的人中最靠谱最理智的一个,是年纪最小的标儿吗?
……
陈标的信到了朱元璋手中后,朱元璋惨叫一声,差点晕过去。
当时朱元璋正在和徐达打架,因为朱元璋这几日有事没事就来找徐达聊天诉说对标儿的思念,但选的时机定是在徐达睡熟后。
徐达觉得,朱元璋是想让他死!
这是什么新奇的主公逼死功高盖主将领的手段啊!史书中定要记下这离奇的一笔!
于是徐达奋起反抗,和朱元璋打了起来,其他人围观。
被几人强迫拉来围观的常遇春表示心里很慌。
当陈家家丁,即朱元璋心腹亲兵担任的传信兵到达后,朱元璋连忙喊停:“等我看完再和你打!”
徐达抱着手臂,冷哼道:“快点!”
他今天一定要以下犯上,打得老大满头包!
然后,他就听到朱元璋一声惨叫,往旁边栽倒。
徐达惊恐地撑住朱元璋:“老大,怎么了!标儿出事了?你别吓我!”
朱元璋双手抖得像得了某种老年疾病,大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心腹们一拥而上,给朱元璋顺气拍背掐人中,朱元璋才缓过气。
“标儿……标儿……妈的陈友谅!我老朱和你不共戴天!”朱元璋怒吼道,“你他妈有病吗!不来打守卫空虚的应天,你去什么洪都!”
众人震惊无比。
刘基立刻拱手,道:“主公!出了什么事?陈友谅进攻洪都?他已经出兵了?”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站直身体,冷静下来。
“没有。是标儿推断,曹家暗中投靠陈友谅,毁坏城墙。陈友谅应该会趁着我与张士诚纠缠,围攻洪都。”
朱元璋摆了摆手,让其他人散开。
他抖开了信,皱着眉头仔细看信。其他人散在一旁焦急地等待,不敢说话。
半晌,朱元璋看完信,捏了捏眉头道:“刘基,你先看。”
刘基赶紧看信。
看完之后,刘基脸上露出羞愧和悲愤,立刻跪地磕头道:“是基之错,基误判了人心!”
朱元璋挥了挥手,道:“起来说话。你误判了人心,我也误判了人心。在你预测陈友谅可能的动向之前,我就决定让标儿去洪都了,不是你的错。你们也看看吧。”
众人凑到一起,不管跪在地上的刘基,一同看信。
看完之后,徐达率先感慨:“标儿真是……真是太厉害了!他真的是天生的帅才!恭喜主公!”
朱元璋点头:“标儿早就显示出自己的能耐。他能发现陈友谅攻打洪都的蛛丝马迹,实在是陈友谅的不幸。”
常遇春立刻道:“主公!我想先率领一支军队回援!如果我现在出发,或许正好能赶上陈友谅出兵!”
朱元璋很想同意,但最终他摇头道:“不。以我对陈友谅的了解,他恐怕会倾巢出动。你去只是以卵击石。”
常遇春道:“但我能为标儿争取到时间!”
朱元璋再次摇头:“不用你争取时间。标儿很自信,那我就相信他!”
朱元璋咬紧牙关,猛地一拍椅背:“全力出击!把张士诚打跑再说!”
第75章 陈友谅的性格弱点
朱元璋此战的对手是张士诚麾下大将吕珍。
吕珍是张士诚麾下战功最卓越、资历最老的大将。朱元璋手下的水军大将廖永安,现在朱元璋一号水军大将廖永忠的哥哥,就被吕珍所俘虏,现在还在平江城的牢狱中。
张士诚麾下将领已经大多骄纵,每当出外作战时都会先向张士诚讨价还价,讨要到赏赐后,才会拔营出发。唯独吕珍是张士诚心腹,对张士诚的命令较为服从。因此张士诚派自己弟弟张士信出外作战时,很多时候帮着吕珍一起,让张士信给吕珍做副将。
张士信虽然骄奢淫逸,但对吕珍很是信服。与吕珍共同作战的时候,他只负责在后方营中吃喝玩乐,打仗的事都交给吕珍,从来不给吕珍添麻烦。
去年,张士诚趁着朱元璋麾下多员将领反叛,终于肯动了动,遣吕珍和张士信带着号称十万兵众攻打朱元璋的诸全州。
原本历史中,胡大海等将领被叛徒所杀,诸全州为谢再兴所镇守。
谢再兴鏖战百日,先败逃镇守定州的李文忠处,李文忠与朱元璋派来的援军击退吕珍;谢再兴之后叛逃张士诚,李文忠再次出兵,平定叛乱,收复诸全州。
在这个世界里,历史早早拐弯。
谢再兴早就叛逃;李文忠没有镇守定州,回应天等着成亲,现在跑到了洪都。
吕珍和张士信攻打诸全州的时候,遇到的是没被叛徒所害的胡大海父子俩,以及一个正在搞后勤搞得一肚子火的常遇春。
常遇春带着他的劳动改造军一路冲杀,差点冲到正在欣赏歌舞的张士信的大帐中,把张士信吓得高烧几日不退,吕珍只能匆匆退兵。
吕珍和张士信回张士诚领地休整了一段时日,年底再次兵分两路,吕珍带着主要兵力再次攻打诸全州;张士信跟着另一员大将徐义,在左君弼的帮助下攻打安丰。
安丰是韩宋实际掌权人刘福通与红巾军名义上的“皇帝”韩林儿的都城。韩宋自从征讨元朝失败后,就退守安丰顽抗。张士诚此刻还是大元忠臣,为表对元朝的忠心,下令进攻安丰。
左君弼同样是打着白莲教的名号起义,所以也算是红巾军。他居然帮着投降元朝的张士诚攻打韩宋,可见红巾军们自己早已经各自为政,乱成一锅粥了。
原本历史中,诸全州的战役在年初就已经结束。李文忠虽打跑了吕珍,但吕珍并未有兵力上的损失,只是战略撤退。
年末吕珍和张士信率领十万大军攻伐安丰时,刘福通四处求援,红巾军将领们皆不理睬。
刘基等谋士也献策朱元璋,让朱元璋别去救韩林儿,韩宋干净利落地灭亡,朱元璋才好光明正大地称王称帝。
朱元璋却力排众议,甘愿冒着之后会亲手为韩宋送葬的小小污点,也要亲征安丰。
朱元璋的目的是给小动作不断的张士诚一个狠的,让张士诚在自己与陈友谅决战时老实点。
此战中,朱元璋击败吕珍,让吕珍所率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之后朱元璋回援洪都、与陈友谅决战时,张士诚果然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任由谋士们说破了嘴皮子也不敢出兵。
从此战就可以看出,朱元璋在全局上的战略眼光,是略高于他麾下谋士的。
现在的历史中,朱元璋亲率大军解诸全州的围,目的和原本历史中一样,准备给张士诚一个狠的,让张士诚不要在自己与陈友谅决战的时候捅自己的后腰子。
在途中得知安丰被袭击时,朱元璋本想着要不要去安丰解刘福通的围。
哪知道因为徐义威望比吕珍浅一些,张士信和吕珍合作的时候只负责当吉祥物,与徐义一同出兵,对付的又是穷途末路的韩宋,便想炫耀一下自己的能耐。再加上带的兵力不够多,徐义和张士信被刘福通击败。
之后刘福通在阵前高喊,质问左君弼是不是要和元朝廷走狗张士诚一样去当元朝廷的狗。左君弼默默退军。徐义和刘福通僵持,各待援军,等候诸全州朱元璋和吕珍的大战情况。
朱元璋便没必要去趟韩宋的浑水,专心致志与吕珍决战便能达成战略目的。
朱元璋招来知道陈标身份的心腹将领们,告知他们陈标正在守洪都城,给他们击败张士诚争取时间,激励将领们勇敢作战,不要辜负标儿为他们争取来的时间。
汤和都快疯了:“主公!老大!你在逗我吗?!标儿才几岁?你说标儿才几岁?!”
朱元璋平静道:“九岁。”
汤和恨不得抓着他家老大的肩膀摇晃:“九岁!九岁啊!九岁的标儿守城?老大你认真的?!”
朱元璋握紧拳头,表情仍旧很平静:“标儿给我写信,说他会为我争取四个月的时间。我们要争取一个月就回去!”
汤和肩膀一垮,表情颓然:“标儿……标儿……我……”
周德兴脑袋嗡嗡响了许久,才回过神:“主公,守城的不是文正和文英吗?怎么会是标儿?”
朱元璋道:“标儿一去,就自然而然地接管了洪都,我还想问是怎么回事呢!”
朱元璋把陈标的信丢到桌子上。
几位同乡兄弟脑袋挤一起看,看完后,都默然无语。
他们应该说恭喜主公的麒麟子是天生帅才,还是该说……不要啊老大,诸全州咱们不要了,先回去救标儿!
朱元璋斩钉截铁道:“我相信标儿。一个月!一个月不仅要打败吕珍,还要把他号称十万的兵众全吃了!”
诸将领纷纷单膝跪地,右手握拳,猛地锤击胸口:“诺!”
朱元璋站起来,亲挂盔甲,身先士卒,率领着一群疯狗似的朱家军将领,抛弃朱家军的远程军火优势,竟然兵分三路,另两路由徐达和常遇春带领,直接插入吕珍军中近身厮杀。
吕珍听到报告时都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只是打一个诸全州而已,朱元璋和其将领怎么拿出了比穷途末路的刘福通更可怕的拼命姿态?搞得好像我把他逼入了绝路,他不砍死我,他自己就要死了似的?!
朱元璋在与吕珍拼命时,马秀英在应天接到了朱元璋的来信,直接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马秀英秉性坚韧,遇到再困难的事都没有心生绝望过。
现在她看到朱元璋的信,居然一整日六神无主,只知道哭泣。
直到陈樉和陈棡不明白自家娘亲为什么哭,也嘴一瘪哭出来后,马秀英才勉强找回了心神。
她先哄好了孩子,然后穿上了朱元璋特意找人给她定制的皮甲头盔,让李贞暂时帮她照看孩子,她去大帅府坐镇。
为了与马秀英配合,朱元璋力排众议,让麾下两员女子大将,许淑桢和陈火星为主副将,镇守应天。
许淑桢和陈火星见马秀英到来,立刻意识到有严重的事发生。
“秀英夫人!有何吩咐!末将定赴汤蹈火!”主将许淑桢立刻道。
马秀英道:“陈友谅围攻洪都,大帅与吕珍决战,正是最关键时刻。我命你扼守应天要道,不准任何人随意进出,以防应天生变。军中亲眷皆在应天,决不可出事。”
许淑桢想了想,道:“可否让应天小学暂时停课,让重要将领女眷带着子嗣前往应天小学同住。大家可以互相照看彼此孩子,也能分出更多人手巡逻。”
马秀英点头:“好。此事我会去做。你点好兵马,驱逐城中商队。”
许淑桢领命离去。
马秀英又道:“陈将军,我给你一个名单。你把这些人的府宅全围了,用封条封了他们的门,这段时间不准他们家中任何人进出家门。若需要补充粮食,由我们运送。谁擅自出入,格杀勿论!”
陈火星没有问原因,立刻领命离去。
马秀英吩咐完之后,先让人在城中放出风声,用了陈标的计谋,继续替邓愈的夫人曹氏刷烈女的名声,说曹家如何想悔婚,如何折辱邓愈,差点把曹氏逼死。
在曹家老夫人亲往大帅府求助,希望抓捕传播谣言的人后,马秀英在大帅府设宴邀请曹家人,以安曹家人的心。
曹家人赴宴,马秀英立刻令人将曹家赴宴之人全部软禁,悄无声息地控制住了曹家当事人。
之后马秀英故技重施,将张家所提供名单上的人家,没有名望的富户直接软禁在家中,有声望的“名门”则邀请入宴,然后恭恭敬敬请他们留在大帅府做客。
一时间,应天城内欢声笑语变成了一片肃穆,人人闭门自危。
朱元璋得到张家名单后,因为牵涉过多,没有立刻抓人,只是放长线钓大鱼,等他们下次有所动作时抓个人赃俱获。
但因曹家的通敌,陈标、朱文正、李文忠、陈英四人皆陷在洪都府,马秀英性子一急,可不管什么长线什么大鱼,先把人抓了再说。
之后没鱼就没鱼,名声她也不要了。只求赶紧抓了这些人,让他们别在自家孩子被包围时又做出什么坏事。
马秀英拼着名声受损的代价,没有证据就出手抓人。洪都城中,陈标也在不计名声地整治洪都城内部秩序。
乱世每逢攻城战时,百姓们大多会逃出城外。
别说乱世时地广人稀,就是在盛世中,若苛捐杂税过多时,百姓们都会逃往山中躲避。
在封建时代,城与城之间除了官道连接,基本都是荒山野岭。百姓们为了活命,早就练就了一身逃命的本事。
古代城池规模大多不算大,城中百姓有四种。
第一种白日出城耕种,晚上回到城中自己家中歇息。若农闲时会在城中找活干;
第二种家中人在城外耕种,自己在城中找活干;
第三种是富贵之人,无数田庄都由管事和佃户打理,自己只偶尔巡视;
第四种乱世中罕见,盛世中才会出现,即抛弃了家中土地,纯粹来城中讨生活的商贩、流民等。
在古时候,人口和土地绑定,城中居民也是有田的。
洪都刚推行井田制,几乎人人手中都有田地。田地旁自然也有供农忙时居住的屋子。
洪都被围,城中无法供应太多百姓吃喝。陈标让哥哥们把城中百姓主动遣散出城,回到自己田地中。
离洪都城池较远的百姓可以躲在自家地窖中,离洪都城池较近的百姓则收拾家中粮食,结伴去山中躲避。
有朱家军组织,在新任命的里正和团练们的带领下,城中普通人家的老弱妇孺依次有序地撤离。
或许乱世中很少有军队在守城前还管老百姓死活的,百姓们离开时都颇为不舍。有些人走了一半,又折返回来,往维持秩序的朱家军脚下放一小袋粮食、几个鸡蛋、一小段布头……然后再匆匆跑走。
朱家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陈标借朱文正之口下令,朱家军继续站岗,无视百姓的举措,让东西就堆在他们脚下身前。
最好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百姓这种举措不仅代表了朱家军所获得的民心,也为洪都城离开或留下的百姓打了一剂强心剂。
当百姓和将士心中为即将到来的恶战担忧时,看到这一幕,他们一定都会坚定信念。
这个时代不懂军民一条心,但陈标懂。
洪都百姓想要朱家军留下,朱家军想着洪都百姓希望他们留下。他们看到了这件事,守城再困难,也不会动摇城中留守将士和百姓的意志。
普通老百姓的遣散非常迅速,但在遇到富户、特别是拥有较高名声的士族时,朱家军遇到了麻烦。
富户家中财富众多,让他们留下来,他们怕死;若让他们离开,他们又带不走所有财富,担心被抢。
人善被人欺。
若是寻常时候,这些富户都会自己想办法。若遇到损失,那也就只能认了。难道他们还指望这些军阀们给他们赔偿?
但朱家军是好人啊。于是他们就开始闹了。
他们推举了德高望重之人来和朱家军主事者商议,说要让朱家军清点家中财产,如果他们回来时家中有缺漏,就让朱家军赔偿。
如果朱家军不肯,他们就说留在城中,朱家军保证不征他们的粮和人,还要在他们生活困难时伸出援手。
他们头头是道,说已经认可朱家军是朝廷,所以朱家军就要担负起朝廷的责任。
洪都管辖的地方不止府城。洪都府类似于后世地级市一样的行政编制。
洪都知府章存道为了井田制和重建税赋体系,一直在县里乡间跑来跑去,很少回府城。
在得知陈友谅可能会来攻打洪都府后,章存道才回来主持疏散百姓的工作。
章存道是大儒章溢之子。这些德高望重的人见到章存道来安抚他们,便更加引经据典,大帽子一套又一套,要让朱家军保障他们的生活。
章存道正为难时,陈标领军前来,漠然道:“都抓了。”
德高望重的老人们惊恐:“你要干什么……”
他们话未说完,嘴已经被兵卒堵住,人也被捆绑起来。
章存道皱眉:“标儿,这样做是不是过分了?”
陈标道:“根据我得到的消息,陈友谅已经在点兵点将了,我们没空和他们耗。”
他冷笑一声,拱手弯腰高声道:“既然认可我们为正统朝廷,朝廷已经张榜下令,违抗者便都是抗令不遵的刁民,合该被抓。大战之前,延误军机者,更是当斩。请知府下令,严惩闹事之人!”
章存道表情挣扎了一瞬,深吸一口,冷酷道:“是该严惩。闹事者打二十军棍,直接逐出洪都府城!责令所有人家一日内必须准备妥当!若再有闹事,家财一律充公!”
陈标见章存道主动承担起责任,松了一口气,站直身体道:“下官领命!走,跟我去……哎哟,干嘛呢章大哥!”
章存道像拎小鸡一样,把虚岁九岁,实岁到今年十月才满八岁的陈标单手拎了起来。
他一身文人衣衫,看上去瘦削儒雅,力气却好像有些过分大了。
“什么下官不下官,你什么时候当官了?抓人的事我会派人做,你跑这么积极干什么!”章存道把陈标抱进怀里,捋了捋陈标头上的两个小总角,“得罪人的事,你不可去做。”
陈标瘪着嘴道:“我刚帅气了一会儿,现在整段垮掉。我已经长大了,不要把我拎来拎去抱来抱去,我不要面子吗?”
章存道板着脸道:“你还是小孩,头上还扎着两个小揪揪呢,什么长大?好好在家里待着,不要乱跑。”
陈标使劲摇头:“那可不行。将士们都在加紧修补城墙、挖壕沟、在河中设栅栏。文吏们要疏散百姓、整理后勤。章大哥你也有很多事要忙。这些人人数不多,但嗓门特别大,还特别能惹事。就交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