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逐,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来。”程爷爷从椅子上站起来。
程逐张了张嘴,说:“对不起。”
“哎,爷爷不是怪你!”程爷爷满面愁容,不复平常的精神气,“昨天没回家,早上又没联系上你,我还以为你跑哪里去了,爷爷也是担心。”
话在嘴边转了一圈,程逐又道了个歉。
程爷爷说,早上程奶奶想买点东西,见程逐不在就只好自己上了趟镇,结果去的时候被辆车撞了,那车撞了就走,还是后面来的车发现路上倒了个人,停下来查看,并送去了医院。
程爷爷接到电话的时候慌得要命,拼命给程逐打电话,但联系不上,他只好去找邻居,可邻居年纪也大,光知道替程爷爷着急,不知道帮忙,刚好许周来找程逐,听说事情之后,立刻找来父母帮忙载着程爷爷去找程奶奶。
医院的各种流程程爷爷弄不懂,全是许周帮忙走的,钱也是许家垫上的。
万幸的是程奶奶伤得不是很重,只有右腿骨折,看来平常多做农活也算是有好处,至少骨头还算硬朗,除此之外还有些脑震荡,昏迷了一阵,中途醒过一次,大概是难受,又昏了过去,许周不放心,让程奶奶做了头颅CT,现在还没出结果。
许周父母有事先离开,留许周在这边帮忙照看程爷爷程奶奶,并且一直在联系程逐。
“小许这孩子好啊,一早上都辛苦他了。”程爷爷说,“不过他跑去哪里了?刚刚还在的,听你说要到了就说下去接你,怎么你上来了,他没上来?”
程逐眉心一跳:“他下去了吗?”
“你没看到他吗?”
“……没有。”
越过病床,程逐往窗外望了一眼。
什么都望不见,只有泛白得像褪了色的天空,以及在空中摇曳的树叶。
*
医院楼下。
许周嘴里咬着孙鸣池施舍给他的香烟,抽得很熟练,熟练到孙鸣池都挑了挑眉。
“老烟枪?”
许周摇摇头,他抽得频率很低,但一抽就很多,抽得最凶的时候还是高中。
那时候没有程逐也没有潘晓婷,他性子闷也交不上新朋友,孑然一身,学校里有不少以前的同学,见识过他狼狈的样子,也参与过使他狼狈的行为,不过许周不怎么在意,一个人也自在,什么都敢尝试。
身体的瘦弱不代表内心的弱小,性格沉闷不代表还会任别人欺负,在很多事情上,许周比程逐想得要大胆强势得多,但在对程逐的事情上,许周显然谨慎过了头。
程逐不知道他会抽烟,无非是许周想给程逐留下个好印象,毕竟程逐不怎么喜欢烟味。
他的一切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程逐能把他当做以前那个需要保护的他,像过去一样待在他旁边,继续保护他,即使实际上他并不是这么需要保护。
两人站在阳光下,烟已经燃了一半。
孙鸣池脸色不变,只是盯着许周,想看看他要搞什么名堂。
“你们两个昨晚在一起。”许周推了推眼镜,这么问着,语气很确定。
从他看到程逐姿态自然地从孙鸣池的车上下来,很多事情就都解释得通了,他脑子里缠绕很久的想法找到扭结,在那一刻被解开,顺成一条清晰的直线,没法再自欺欺人。
“是。”
“程逐身上的印是你留的。”
孙鸣池眼神冰凉地看向他,没说话。
许周也不需要孙鸣池的答案,他的手都在抖,“你们两个怎么能搞在一起?”
“你是不是在骗程逐。”
“关你什么事,你是程逐的谁?”孙鸣池吸了一口烟,微微眯起眼。
“……关我什么事?我是程逐的谁?”许周含糊喃喃道,随即把嘴里的烟一甩,像被一把火点燃,狠狠捏住孙鸣池的衣领,怒声吼道,“你又是程逐的谁?你爸拐了程逐的妈,你妈又把程逐骂成这样,你怎么好意思和她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许周:俺家白菜被拱啦!
第37章
附近的人往这边侧目,孙鸣池有些头疼。
不得不说,潘晓婷和程逐把许周保护得很好,要说天真,许周比程逐更天真,如果以一个成熟男人的眼光审视判断着许周,可以客观又轻易地从后者的言行举止中断定其心性的稚嫩,不沉稳,情绪化,因而也看不清很多东西。
不过倒是真的关心程逐,句句把罪名往他身上盖。
孙鸣池一哂,没觉得生气,只觉得好笑。
见他笑,徐周怒道:“笑什么笑!”
“笑你不敢去问程逐。”孙鸣池嘲笑他。
徐周恼羞成怒道:“放屁!”
孙鸣池又笑了笑,不想再和许周这个小屁孩废话,把嘴里的烟抽完,转身就想走。
许周不肯,拉着孙鸣池的领口不松手,黑色短袖因为拉扯而被拉到胸口,暴露出一片结实健康的身体,露出上面清晰可见的抓痕,可见昨夜的激烈。
孙鸣池顿住,没什么温度地看了许周一眼,“松开。”
许周瞪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松开,往后退了几步,看起来冷静了点。
孙鸣池低头理了理衣服,心中暗自叹气,有些话不适合从他嘴里说出来,何况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也算不得数,毕竟程逐这人……啧。
他掀起眼皮道:“有什么问题就去问程逐,她会告诉你的。”
*
程逐和爷爷在病房里陪床,是单人病房,空调很足,程逐身上那点冷汗已经干透了,她翻看着手机,里面几乎都是许周打来的电话,每隔十分钟就会打一个,就连潘晓婷都在找她,给她发了不少消息。
“欸,小许回来了。”程爷爷欣喜道。
许周推门进来,一眼看到程逐。
见程逐抬头看她,许周动作顿了一下,才走进来。
“小许,你去哪里啦,小逐都上来好久了。”程爷爷问。
许周笑着回答说是碰到个朋友,所以聊了几句。
程爷爷不疑有他,又和许周聊了几句,觉得口渴,便走出病房倒水喝。
许周神情自然,走到程逐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想了想,对程逐说:“医生说程奶奶没什么大问题,等醒来之后好好养一养就可以了。”
程逐点点头,“谢谢,今天辛苦你了。”
“没事,我们谁跟谁。”
话音刚落,病房里陷入了僵硬的沉默。
程逐看着奶奶的侧脸,低声说:“你碰到孙鸣池了吧。”
许周没否认。
程逐了然,“你们说什么了?”
“你只关心我们说了什么?”许周表情莫名。
不想虚与委蛇,程逐直截了当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话音刚落,程爷爷走了进来,端着一杯水坐在他们旁边,看着奶奶的脸叹气。
许周看了程逐一眼,站起来走出门。
程逐又坐了两分钟,和程爷爷打了声招呼,也走出了门。
这层的安全通道里。
程逐抱着胸靠在墙上,“问吧。”
许周深呼吸,身子在震动,他问:“你和孙鸣池这样多久了?”
“……两年。”
许周闻言静了半晌,又问:“是你自愿的吗?”
“嗯。”
“你们在一起了?”
程逐瞧他一眼,手指在手臂上敲了两下,“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这是什么回答。许周克制着情绪说:“程逐,抛开你和孙鸣池的关系不谈,去年孙鸣池他妈这么骂你,我和潘晓婷是真的替你生气。潘晓婷那段时间还经常和李征洲吵架,就因为李征洲和孙鸣池的关系不错。我爸妈也和孙家关系闹僵,以前还能说上几句话,现在见着面都不打招呼。”
“你这样瞒着我们,不觉得有点不妥吗?”
一句句质问跟冰雹似的砸下来。
程逐抿抿唇,诚心地道了个歉。
这方面的确是她没有思考妥当,她和孙鸣池原本就是岌岌可危的关系,连接他们的那根线绷得一直很紧,随时可能断掉,既然随时可能分开,自然认为越少人知道越好,没考虑到关心她的人会因为信息的缺失而带上情绪。
见她这样,许周有气没地方撒,他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他可是孙鸣池。”
程逐抿了抿唇:“我知道他是孙鸣池。”
就是因为他是孙鸣池。
如果当初不是孙鸣池出现在那条河里,说不定也没有这么多后续,只是因为心里那点零星的、由父母产生的愤恨和叛逆,她和孙鸣池才一步步走到现在。
许周说:“你有没有想过,孙鸣池在骗你。”
“是我先找上他的。”
“但他为什么同意了。”许周脸色严肃地看着程逐,冷静分析道,“你们的身份从一开始就很尴尬,孙家和你家存在不可调和的冲突,他拒绝了这么多女人,为什么偏偏接受了你?你从来没想过吗?”
程逐真没想过,也没打算去想,她为什么要想这么多自讨苦吃。过去是被记忆粉饰的,并不真实,而未来是难以预测的,乐在当下能省下很多烦恼,何况孙鸣池还能解决她的很多烦恼,怎么算都是她赚了。
许周真没想到程逐洒脱到这种程度,他说不出是生气还是无语瞪着程逐。
安全出口有风跑过,程逐压了压头发。
她叹了口气:“行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被骗,但他能骗我什么。”
许周依旧一脸“你在说什么废话,你说他能骗你什么”。
程逐心说就孙鸣池那脾气,她骗他还差不多,她只好解释说:“你担心的情况都不存在,我和他无非是互相取暖的关系,没有过多牵扯,有任何问题就会散伙。”
许周盯着程逐看了几秒,扯扯嘴角道:“算了,你想怎么样都随你,我也管不到你,不过你最好趁早和潘晓婷交代了,否则她哪一天忽然从别处知道,肯定比我更生气。”
许周先回了病房,程逐站在一角,盯着一道道阶梯出神。
她和孙鸣池的关系居然都两年了,但说是两年其实也不尽然,毕竟她和孙鸣池见面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只有几个夏天。
程卫国不满于她一到放假就不呆在家中,认为程逐没把他放在眼里,所以把她的卡停了,她哪里也别想去,什么也别想买,程逐和程卫国大吵了一架,讨价还价后最终得到每年暑假可以回棠村的承诺。
第一年夏天,离开棠村前,程逐主动提出协议,不结束当前的关系,并且在关系存续期内,双方不能干涉或是影响对方正常社交,同时不可以再和其他异性发生超越正常社交的行为除非找到对象,那这个关系就自动终止。
当时孙鸣池站在程逐床边,正在帮她换床单,而程逐站在他身后,目光从他未着寸缕的上身徘徊,觉得此情此景有一种让人恍惚的缱绻温情。
听到程逐这么说,孙鸣池转头嘲笑程逐:“我以为你不知道正常社交的范畴。”
程逐摸了摸身上的衣服,似乎还带着孙鸣池的热度,也不知道是在哪里买的。
过道里稍显空旷,脚步声与对话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急促又轻飘飘的,像是在避难。
安全通道的门发出咿呀的声响,程逐走了出去。
这天,晚些时候,程逐回了一趟棠村。
下午的时候CT结果终于出来,检查未见异常,大家都松了口气,不过程奶奶显然还得在医院躺些日子,爷爷留在医院看着奶奶,许周留着照看爷爷,程逐则回来整理些东西,再过去把许周换下来。
天有些沉,路过拱桥的时候还能听到村民们的八卦声。
透过树梢望过去,正是棠村公认的最嘴碎的一群人聚在了一起,一个个穿着白背心加短裤,翘着二郎腿,摇着蒲扇。
棠村是温情淳朴的,但也有蒙昧的一面,程逐听了这么多年,横竖都是那些玩意儿,气人有笑人无,编造传播一些莫须有的谣言,再炫耀自己几分,七嘴八舌,不分男女,从来不怕遭报应,在附和声中获得成就感。
程逐不参与、不反驳、不传播,只当乐子听。
在经过几次有意无意的偷听之后,程逐知道她在大家嘴里是长相刻薄,性格尖锐,克爹克妈的形象,对于程逐身上衣服的价格、花了多少钱上大学、交了几个男朋友、犯了什么事,他们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好像真的知道,真的见过。
别说是听的人,程逐本人都快信了。
不过今天的话题比较乏味,是有关于村头老李家的孙子因为头戴绿帽而离婚,大家聊得热火朝天,全程围绕没有提到程家或是程逐。
听不到自己的坏话,程逐反而觉得有些乏味,便打算离开。
刚迈出一步,听到什么,程逐的脚步停住。
桥椅上。
“话说孙家儿子和老李那孙子差不多年纪吧。”
“同一年的,人家都离婚了,孙家儿子还没有对象。”
“孙鸣池岁数也不小了,再耽误下去也不行,但他这样的家庭,跑了一个爸,妈又有点疯疯癫癫,很多女孩子家估计不会同意的。”
“现在谁还管家里同不同意,不都追求自由恋爱吗,他们自己喜欢就行,改天我也要给孙家儿子介绍一下,毕竟长得好又优秀的男人不多了,在码头估计赚得也不少。”
“那肯定没有他在城市的大公司里赚得多,以前听他妈说他经常出差,今天在兵马俑,明天就在西湖,后天就去故宫了,这样东跑西跑还能旅游,真好。”
“以前怎么样也没用啊,现在还不是在码头打工。”
“对了,我听说……”
那人的语气忽然变得神秘,程逐下意识竖起耳朵细细地听,却冷不防被人掐住后颈。
作者有话要说:
初五迎财神,祝大家发财~
第38章
“嘶——”
程逐缩起脖子,整个人像被提起来似的。
她一腔怒火,嘴里骂人的话即将要脱口而出,想看看是哪个不知好歹的混蛋,但回头看到对方后一顿,又生生咽了下去,瞪着对方看了几秒,骂了一句:“你有病啊。”
被她一连串反应逗乐,孙鸣池抱着肚子笑了半天。
那边依旧叽叽喳喳,完全没注意到他们八卦的中心人物就在不远处。
“别笑了。”程逐烦躁道,再听不进去他们在议论什么。
孙鸣池也不在意被人议论,只是笑着问:“怎么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没事,就是还不能出院,我回来理东西,去那边住段时间。”
孙鸣池点头,“着急去吗?”
程逐说还好。
“那走一走。”
他们从拱桥旁边的小径走到另一处河道。
太阳落得晚,夕阳炽烈,霞光横斜,像千层浪翻滚而来,任谁望去,都觉得惊叹。
如今国家全面脱贫,棠村也早已改头换面,再过几年把路修修好,政府再宣传宣传,说不定能向旅游景点发展,但当年的脱贫攻坚战还未打响,棠村不能算是贫困县,但的确没多好,也是数一数二的小破村,每家每户房子的皮都褪得厉害,哪有现在的光景。
有一阶较高的台阶,孙鸣池把程逐手上的包接过来,伸手道:“下来。”
程逐递手,被握紧后从台阶上踏下来,落到实处,那人的手却没松开。
扫了一眼交握的手,像互相依靠的两个树枝,程逐收回目光,想起刚刚听到的内容,问:“你以前真的可以边工作边旅游?”
“你信他们说的?”孙鸣池的目光像是重新认识她。
程逐不说话了。
孙鸣池笑了一下。
说起以前的工作,孙鸣池说不上很喜欢,但也并不讨厌。
他不是只为了自我满足自我充实才工作的圣人,他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工作的目的很单纯,为了钱,为了让自己家庭的生活得到改善,所以就算有时候再想辞职,看到工资卡里的余额也就想开了,继续进行为钱发电的努力。
至于边工作边旅游,那纯粹是放松的一种方式,其实那根本不能称之为旅游,只是在周末到附近逛一逛,毕竟他不是机器人,也需要劳逸结合。
程逐说:“那也算去过这么多地方了,我也就高中集训的时候去过一趟杭州,在西湖玩了一段时间,然后高三毕业去甘南玩了一趟。”
孙鸣池像是终于想起自己还牵着程逐,这条长长的小道都快走完时他松开了手。
程逐情不自禁抬头看向孙鸣池,看到他嘴角的一点笑。
孙鸣池问她:“你觉得西湖怎么样?”
“就这样,也没怎么玩,成天就是跟着班里的同学一起画画。”
程逐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道:“我们那个班,一周只有一两天会出去写生,每次都被围观,其实很烦。”
甚至有不少男生向程逐要过联系方式,夏天的太阳大得惊人,她被晒得烦闷,根本不想理会,只希望他们赶紧离开她的视线。
孙鸣池哼笑一声:“小姑娘挺受欢迎的。”
“没你受欢迎。”程逐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
想起什么,程逐蹙眉说:“我还丢了一幅很喜欢的画。”
是一幅潜水艇,虽然是胡乱画的,但她的确很喜欢,连线稿都没打,调色盘上的颜料也都是之前用剩的,她只是用水粉笔在纸上随手画了一笔,逐渐就成为了那样。
大概是西湖边闷热得厉害,她迫切需要一艘潜水艇让她潜入海里安静下来。
“唔,找不到了?”
“嗯,落在西湖边上,再回去找就找不到了,也不知道是谁拿了,说不定是清洁阿姨。”他们刚好走到村口,程逐从孙鸣池手里把包拿回来,嘴里说,“算了。”
芦苇在摇晃,那团火又往下沉了一些,殷红布满水面,倒映着的云彩成团成簇,看谁都柔软,池子里的雨蛙一个个往云彩里栽,又空荡荡地跑出来。
送走了程逐,孙鸣池甩着拖鞋回家,夕阳照得他睁不开眼。
远远看到李征洲在路上,孙鸣池跟上后拍他的肩,“哪里回来?”
李征洲脚步顿了顿,反问:“你又是哪里回来?”
“出去散散步。”
“不在家陪你妈?”
“有人陪她了。”
李征洲转头看了孙鸣池几秒,微眯眼,道:“我爸妈今天上你家去了吧。”
“嗯。”
“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就这样。”
李征洲盯着孙鸣池看了几秒,冷笑了声,“你给我小心点。”
孙鸣池缓缓笑了,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瞧你这话说的。”
*
过了几日,程卫国带着程一洋赶了过来。
程逐在医院里看见他们,倒真有点恍然如梦的感觉,好像她给自己捏造的这个短暂的夏日梦境忽然被打破,那些彩色的泡沫炸开,她又跳到现实里来。
“姐姐,我好无聊。”程一洋对这个环境有些怯怯,一直粘着程逐。
程逐有点烦,但还是忍住了,她把手机给程一洋说:“你去那边看动画片。”
程一洋看了一眼程卫国和许娇,发现他们没有训斥他的意思后,就抱着手机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从手机里的视频软件浏览历史里找到以前看的动画,继续往下看。
病房里忽然变得热闹了一些。
程奶奶早就醒了,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知道她无聊,程逐给她找了个平常爱看的肥皂剧,拿平板架在面前。
程奶奶高兴了点,欣慰地拍了拍程逐的手,程逐扯了扯嘴角。
一间病房里挤了六个人,多少有些拥挤。
程卫国的脸色不好看,没对程逐说什么,倒是先训斥起程爷爷。
“我早就说让你们到城里,棠村这破地方,什么都没有,路上电子眼没有,交警也没有,瞧瞧!现在是谁撞了妈都不清楚,都没法找人赔。”
“再破你也是在这儿长大的。”
“在这长大的又怎么样?爸,你们留在这里没意义,您要喜欢种田,我在城里买个院子,里面弄块田专门给您,白菜萝卜随你种,累了就回屋里休息,方便还安全,哪像这里碰上个大雨天都愁死,而且村里那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您以为您和他们关系好呢,谁知道他们在背后怎么说您的。”
“那也不看看是谁惹出来的。”程爷爷怒斥道,大概是在说杨雯。
程逐抬眼,看到程卫国脸色很沉:“说这干什么,小逐还在这呢。”
听起来跟关心她似的。
程逐闻言冷笑了一下。
又在病房里待了几个小时,他们便说要先回酒店。
程一洋磨磨蹭蹭不愿意走,道:“姐姐和我们一起吗?”
程卫国摸了摸他的头发,对程逐说:“小逐和我们一起回去,正好和一洋住一间,他最近天天念叨你,正好你陪他玩会儿。”
“我不走。”程逐冷冷道,“都走了谁看着奶奶。”
这时候奶奶说话了:“小逐,你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你跟着回去,明天再过来。”
怕程爷爷年纪大了撑不住,所以最近夜里都是程逐来守夜,程奶奶有起夜的习惯,每天夜里都要程逐扶着上厕所,程逐对睡眠的要求高,医院的环境原本就难以入眠,好不容易睡着又得起来,起了就再睡不回去。
几天下来,程逐的眼睛下面带着青黑,脸色是显而易见的难看。
程逐没有一点怨言,但程奶奶却是看不下去。
这回奶奶态度强硬,程逐便只好跟着去程卫国定的酒店。
酒店不至于富丽堂皇,但至少看起来的确有档次,算得上这边比较好的酒店,连房间都带着香味,和孙鸣池开的小宾馆完全不一样。
程卫国重新开了一间标间给程逐,把程一洋塞给了程逐。
房门关上,程一洋扑到程逐身边:“姐姐,你怎么都不找我。”
“找你做什么?”程逐把他推开,手机被他玩得没电了,她从包里翻出充电线插在插座上,顺便找出副拼图丢给程一洋,之后耐心等着手机开机。
程一洋不复刚刚在医院的沉闷模样,高兴地拆拼图。
程逐也没再管他,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
几天的疲劳总算被冲刷,程逐精神了一点。
程一洋见她从卫生间出来,忽然道:“姐姐,我忘记说了,之前有奇怪的人给你发短信。”
“奇怪的人?谁?”程逐擦着头发随口问。
“菩萨。”
“……”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很悲伤,眼一闭一睁,最后一天假了。
第39章
接到程逐电话的时候,孙鸣池还在码头卸货,臂膀肌肉虬结,像一弯镰刀挥动着,一袋袋水泥被拎起来又丢到地上,发出的声音像一道道雷砸下来,沉重有力。
工友朝他喊了一声:“鸣池,你手机没带身上吗,有电话过来!”
刚好把最后一袋水泥卸下来,孙鸣池应了一声,甩甩手,捡起脚边的短袖用来擦脸擦脖子,走过去去拿手机,看到是程逐来电之后很快拨过去。
“怎么了?”
路过的工友稀奇地瞧了孙鸣池一眼,一脸坏笑无声地问:“谁啊?”
孙鸣池踹了他一脚让他闭嘴,自顾自走进屋子。
酒店的房间里,程逐打开窗户。
热风灌进来,棕褐色的窗帘微微摇动,又沉沉地静下来。
程逐压低声音咬牙道:“孙鸣池,你忽然发这些干什么,耍流氓?”
看了一眼在床上专心致志玩拼图的程一洋,她感到十分头疼,也不知道程一洋有没有点进消息看,四五张图片,都是程逐以前给他画的速写,有的衣服穿得多,有的没穿衣服。
“清理相册的时候刚好看见,就发给你了。”孙鸣池一边洗手一边说着。
顿了顿,他又说:“不都是你自己画的吗,这算耍流氓?”
“这还不算?”
“那你去年给我寄那东西算什么?”
“……”
“忘了?”
程逐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