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他们模样太狼狈,头发散乱,衣服不整,赤脚踩在地上。
掌柜一时都没认出他们,直到秦秀生冲过去,一把抱起秦遇,兴奋的大吼:“遇弟,你中了,你中了!你是正榜第七十五名啊!!”
在场众人有一个算一个,俱是脑瓜子轰的一声,向日葵一般嗖的望向秦遇,掌柜的眼睛就跟射光灯似的粘在秦遇身上。
秦遇本人也是懵的,他刚要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
第七十五名,他都没敢想的名次,他原以为只要能上正榜就好了,哪怕是最后一名。更多的还是会觉得自己落榜。
秦崇恩左右望望,鼻子一酸,老泪就流下来了。
祖宗保佑啊,他们秦家也出了一个举人了。他从前想都不敢想,没想到有生之年发生了。
一时间,秦崇恩感觉心口涌动着万丈豪情,手扶着桌子,又哭又笑。
但是没一个人笑话他们,乡试多难啊,有的人一辈子都考不上,秦遇年仅15就是举人了。
人和人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如果这子侄是他们家族的就好了,众人酸溜溜想。
有人上前来道喜,秦崇恩抬手抹了把泪,谦虚回礼。
而这个时候,喜人终于来了,锣鼓声震天,配着敞亮的嗓子:“恭贺沂溪县秦遇高中,位列正榜第七十五名。恭贺秦举人。”
秦崇恩倏地跑过去,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子就递给喜人,连声道谢。
喜人高兴坏了,临走前对秦崇恩眨眨眼:“老先生还有的喜,后面还有两波呢。”
秦崇恩连连应是,像是要昭示乡试是一道科举考试中的分水岭一样,从乡试开始,放榜后就有鹿鸣宴,而乡试报喜也一共有三波。
真是好不风光。
秦遇被众人围在中间,明明那些声音就在耳边,他却好像都没入耳,只看到这些人嘴巴在动。
他抬手捂住额头,眼眶终于湿润,他中了,他真的中了,不是他在做梦。
后面第二波第三波的喜人来报喜,秦遇亲自给的喜钱。
中午时候,掌柜给他们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是作贺喜之用。
秦遇饮下辛辣的酒水,却觉得甘甜。他的味觉一定是坏了,他想。
秦秀生只尝了一点儿,然后就去吃菜了,下午如果遇弟要他做事,他可不能掉链子。
回来的时候,他和老仆对过信息,不管正榜还是副榜,都没有苏秀才。
这种情况就有点尴尬。
秦遇高中,他们当然是打心眼儿里高兴激动。可是苏秀才落榜了,对比之下,又很残酷。
他们到时候肯定不能把喜悦表现出来,所以这会儿没外人,就尽情释放情绪了。
秦秀生脸色通红,看着秦遇那张清俊的脸,眼睛晶亮:“遇弟,你真的太厉害了,真的。”
“你就是鸿鹄,我就是燕雀,我看着你,只觉得高不可望,你在我心中犹如山岳般厚重巍峨。”他咧着嘴笑起来。
秦遇啼笑皆非,抬手在秦秀生面前晃了晃:“秀生哥,你只尝了一口酒,就醉了吗。”
醉了之后,说话还挺文绉绉的。
秦秀生摇头:“我没醉,我清醒得很,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在看见你之前,我从来没想到十几岁的少年,还能优秀到这般地步。”
在他们周围,能赚钱盖新房子,就是顶顶厉害了。
他以前想的最遥远的也不过是,等他成家了,他要努力干活,挣了钱供他儿子念书。要念书的,总要念书的。
可他从未想过,他有一天还能跟在一名举人身边学习,这是多大的福气。
他原本在笑,但是眼泪却毫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他抬手抹把脸,朗声道:“遇弟高中,我太欢喜了,我喜极而泣。”


第59章 乡试后回家
午后,掌柜的笑盈盈来了,身后照旧跟着一个手持笔墨的侍童,不过秦遇扫了一眼侍童的衣服料子,明显比普通小二好,而且皮肤也白嫩,想来平时没做粗活。
秦遇又仔细看了一眼那侍童和掌柜的眉眼,心里有了猜测。
掌柜对着秦遇弯腰行礼,秦遇和秦崇恩一起上前扶他,掌柜的一大把年纪了,这礼还是不受的好。
掌柜也没犟,让小童躬身行了个大礼。
随后掌柜的对着秦遇说了好一通漂亮话,直把人说的天上有地上无,秦遇脸都臊热了,掌柜的这才收敛,然后递给秦遇一个钱袋子。
一回生,二回熟,秦遇这次没推辞,直接收下了,但是钱袋子落手里,他脸色一变:“掌柜,这”掌柜的截断他的话,诚恳道:“小老儿活这半百年纪,像秦举人这样的人物实在少见,今日秦公子中举,小老儿一番薄礼作贺喜之用,还望秦举人莫要嫌弃。”
掌柜的姿态低,话也说的真切,秦遇有些犹豫。
若是“贺礼”少就算了,他感受着钱袋子里的重量,掌柜的分明是连带他们之前的房费双倍给他们了。
最后还是秦崇恩咳嗽一声,示意秦遇收下。
掌柜的见秦遇收了礼,然后又笑着请秦遇留一副墨宝,这次不再是为店里求的,而是为他的孙子。
“秦举人才华横溢,小老儿不求我家这不成器的跟您一样,年纪轻轻得中举人,但也希望他能沾沾您的文气,以后也考个功名,小老儿一家就是做梦也能笑醒了。”
掌柜最后一句说的诙谐,把众人都逗笑了。
秦遇抿唇,压下嘴边的笑意,对掌柜的孙子招了招手。
那孩子看着有八九岁了,对秦遇恭恭敬敬的,“秦举人有何吩咐。”
秦遇目光温和:“你来为我磨墨。”
他在纸上写了一段话:“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注】
他盖上私印,简单说了一遍大意,然后又鼓励道:“不要畏惧学习上的艰苦,你付出的每一分努力,将来都会以想象不到的形式回馈你。”
那孩子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掌柜的却是很满意,摸着孙子的头,“你以后要认真念书知道吗。”
礼送了,墨宝也求了,掌柜的打算带孙子退下,结果秦遇叫住他们,紧跟着从书箱里拿两本书给他们,是《大学》和《中庸》。
秦遇眉眼微弯:“我想着掌柜你的孙子有八九岁,应该启蒙了,三字经和千字文有些用不着了,这本《大学》和《中庸》里有我的一些个人注解,给你孙子作个参考用。”掌柜的小心翼翼接过书,随后按着孙子的头,对秦遇深深一揖,“秦举人心善,小老儿没齿难忘。”
一位举人关于四书的个人注解,像他们这种商户身份,就是捧着银子去都买不到。
现在秦举人却眼也不眨的送给他们,实在大气。
掌柜想到秦遇之前入住,他心里打的那些算盘,再对比现在秦遇中举之后的仁厚,真是叫他羞愧难当。
秦遇无奈,把他们扶起来,“掌柜莫要如此了。”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掌柜和他孙子才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自己人,秦崇恩笑道:“你这是半点便宜也不占人家的。”
比起秦遇给这家客栈带来的利益,掌柜回给秦遇的算什么。
秦崇恩经商,看的明白极了,他觉得侄子太宽厚,容易吃亏。但另一方面又想,侄子对外人尚且如此,更遑论族人呢。
秦遇其实都懂,只是怎么说呢,无功不受禄,他不喜欢欠别人什么。
掌柜祖孙离开之后没多久,苏家大哥带着苏秀才过来了。
如今尘埃落定,苏秀才反而精神头还好了些,他像是知道秦遇在想什么,笑道:“现在知道我自己没上榜,也不用患得患失,其实心里舒服多了。”
秦遇看着他,发现苏秀才之前一直萦绕在眉宇间的愁绪的确散去了大半。这才放下了心。
苏家大哥递给秦遇一个木盒子,“恭喜贤弟榜上有名。”
苏秀才附和:“放心,我大哥知道你的为人,不算名贵,保证都是实用的。”
秦遇收下礼物:“如此,遇多谢苏大哥了。”
“还跟我客气什么。”苏家大哥道:“晚上一起去吃饭吧。”
秦遇点头。
秦遇让秦秀生去醉仙居定一个包厢,结果得知有人包场了。
这一次乡试上榜的举人中,很有几个颇为富裕的。
秦遇无法,只好退而求次,选了一家中档酒楼。
众人也知道秦遇明天还要参加鹿鸣宴,也没劝他喝酒,但是气氛太好,秦遇只浅尝一口酒水,也觉得熏熏然了。
次日,他们跟这一届的举人汇合,提前一刻钟到了郡守府。
秦遇看到了他们这一届的解元,束发戴冠,一身藏色长袍,衬得人很是稳重。
等这位解元的答卷公布出来,他一定要去好生看看,他想。
很快,主考官们,副考官们,还有当地的官员都来了。
可惜秦遇和他周边的人都是名次靠后,根本搭不上话,就看到前十五名的考生跟众位大人交流,尤其解元,更是如同众星捧月一般,风光无限。
名次靠后的人不甘坐冷板凳,虽然不能在考官们面前露脸,但是可以结交人脉啊。
没一会儿就有人到了秦遇面前,主动跟他攀谈,互换了籍贯姓名之后,两人又一些学问讨论,最后发现观点相左,只能遗憾离开。
秦遇也有点心累,此时此刻,他竟然想起了戚兰,也不知道对方现在如何了。
对了,先前兰兄便问起他乡试之事,此番出了结果,他也该回信告知一声。
秦遇心里念着事儿,后半场都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容易捱到鹿鸣宴结束,当天晚上,他就写好了信,第二天让秀生帮他送去驿站。
秦遇跟秦崇恩商量着回家事宜,秦崇恩满面红光,“遇儿,此次你回去,族长有很大的可能会开宗祠。”
秦遇:“我知晓了。到时候有什么流程,我听族长吩咐的就是。”
秦崇恩心里满意更甚,只觉得这个侄子真是哪哪儿都好,还特别通情达理。
“还有,你中举的消息传回去,当地的富绅肯定会给你送礼,这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规则,你到时候就不要回礼了,不然人家会误以为,你想跟他们来往。”
“这……”秦遇有点别扭,“这样好吗。”
“不管好不好,大家都是这样做的,你不要去当那个不同的。”
秦遇对上秦崇恩睿智的目光,低下了头,“伯父,遇知道了。”
秦遇跟苏家人告别,苏秀才忽然问他:“秦兄,你如今中举,以后可还要来府学继续学习。”
这把秦遇问住了,他其实感觉到了他现在能在府学学习的东西越来越少,可是让他另外找个地方,他又不知道该去哪里,该向谁学习。
“到时候再看吧。”秦遇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他踏上了回家的旅途,而他还不知道,他中举的消息,已经提前一步传回去了。
张氏这两天铺子都没开了,一来是众人太热情,把她铺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二来,是她现在也无心做豆腐了。
她的儿子考中了,她的儿子是举人了。
老天爷啊,她的儿子十五岁就是举人了。
她咋觉得那么玄幻呢,她现在看什么都感觉不真实,就想快点看到儿子。
所以,当有人喊着秦举人回来了时,张氏蹭的一下站起来往外跑,她心扑通扑通跳的飞快,恨不得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远远的,她就瞧见了儿子的背影,那么笃定,她嗖的一下冲过去,抱住儿子喊着儿子的小名,一声又一声,连哭带笑。
秦遇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哄她:“娘,我们先回家吧。”
其他人也凑过来,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秦遇的脸,仿佛以前没见过似的,但是却又顾忌着什么,不敢像之前围张氏的豆腐铺子那样,上前去围住秦遇。
这可是举人老爷,不能冒犯了。
他们试探着跟秦遇说话,秦遇也都温声回应,更多的人则是瞄准了秦遇身后的秦崇恩和秦秀生。
“乡试是不是很恐怖啊,听说要连着考九天,老遭罪了。”
“去参加乡试的有多少人啊”“解元是什么样的”“戏文里说,有些秀才白发苍苍还去考,是不是真的……”
众人的问话层出不穷,秦崇恩刚开始还能矜持的回几句,后来招架不住,直接把秦秀生顶上去。
秦秀生头皮发麻,他对这种事也没经验啊,频频向秦崇恩眼神求救,秦崇恩就当没看到。
直到秦遇他们回家,几人才喘了口气,这里的家不是豆腐铺子,而是他们之前买的小院子。
秦族长,里正,方氏,方家的儿子,赵家人都在院里等着呢,门口挂着炮竹,看到秦遇来了,众人把他迎进来,立刻点了炮竹。
说到这儿,张氏就对方氏感激不已,他们家到底人少,她一心盼着儿子,其他事情兼顾不了,幸好方氏他们主动提出来帮忙。
秦遇进去后,张氏发现往常空旷的院子,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还有人在院外守着,不肯离去。小孩子来来回回跑个不停,嘴里高声喊着“秦举人”。
张氏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把家里提前攒的零嘴全部拿了出去,分撒出去,场面一时更热闹了。
而这个时候,就像卡着点一般,陆陆续续有人送礼来了。
院子里一时高响着某某家恭贺秦举人,送了什么什么。
一家刚落下,另一家又起。
赵锦堂撞了一下秦遇的肩膀,欠欠儿道:“是不是有种十年苦读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注:出自三国·诸葛亮《诫子书》。


第60章 秦家族人
秦家院子里的热闹持续到天黑,期间秦遇跟族长商议好了开宗祠祭祖的时间。
晚上,院子里终于只剩张氏跟她儿子两个人,张氏才能询问一些问题。
不过大多都是关于秦遇的,秦遇也尽量捡有趣的说给他娘听。
关于贡院里有考生因病去世的消息,秦遇隐瞒了。
但张氏还是从儿子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乡试艰苦。她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脸,试探道:“这次多在家里待一些日子吧,好好养养。”
秦遇本来想说,过一段时间他可能会回府学,主要是看看能不能在府城或者郡城那边找一位学问高深的先生,拜在其名下学习。
但是他突然发现,自从他念书后,开始还好,在镇上念书,但后来去县学,府学,他跟他娘就聚少离多。
若家中有人陪他娘还好,可他娘就一个人,又一心挂念他,实在心苦。
秦遇应下:“好。”
张氏一下子喜笑颜开,高兴的手舞足蹈,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张氏才恋恋不舍的去休息。
张氏的豆腐铺子还是关着,她在跟儿子一起清点礼物。
“这个木盒子看上去好名贵。”张氏笑道。
她打开之后,发现是一方砚台,张氏对这个没有研究,但是一眼也能看出这砚台很好。
秦遇抚摸着砚台,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细腻:“这是苏家大哥送我的端砚。”
当时苏秀才还说这东西不贵重,他居然信以为真。
张氏看了一眼儿子脸色:“这很贵吗?”
秦遇把五指张开。
张氏哑然了。
秦遇细细把玩着这方砚台,心道,这么贵的东西,用起来心里压力都很大啊。
之后张氏特地给这砚台做了个柔软的布包,唯恐放书箱里磕着碰着。
他们又接着看其他东西,张氏看到一个小盒子,心想这盒子这么小,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结果一打开,发现居然是一只绞丝银手镯。
张氏哭笑不得,对儿子道:“谁这么粗心大意,居然给你一名男子送”她话音戛然而止。
其他人当然不会给她儿子送手镯。
秦遇摸了摸鼻子,“之前不小心混到里面去了。”
绞丝银手镯是后来他中举,掌柜给他送贺礼,秦遇手里有钱了,才回去买的。
他转身去把最初买的银簪拿出来,一起送给他娘,“看到合适,就买了。”
“娘戴上……算了,我给娘戴上吧。”
张氏飞快低头,恍若配合,其实她只是想掩饰自己通红的眼眶。
她知道其他人背后怎么说她的,以前说她命硬,把夫家人都克死了,留下一个儿子也病殃殃的。
娘家人也听信其他人的话,认为她克亲,不愿跟她来往。
后来,她好不容易守住豆腐铺子,把儿子拉扯到五六岁,看着小家伙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她心里又高兴又自豪。
看,谁都说她不行,说她这辈子就这样了,但她不认命!
后来她把儿子送去念书,其他人又说她把钱往水里丢。
但是她的儿子太争气了,狠狠给她涨脸。
结果又有人说,秦遇这么出息,又长的清俊,以后肯定会娶官家小姐。人家千金小姐看得上你这个村婆子?
如果说之前,张氏都能硬气的怼回去,一点都不虚。可是说到儿子的娶亲之事,她表面不承认,但心底深处确实慌了。
人都说,寡母带大的儿子最依赖母亲,可她家的孩子就不一样,从小时候起,她的儿子就特别独立,她其实都隐约感觉的到。
就算以前一些日常,当时没觉着什么,后来儿子离家,她一个人闲下来时独自琢磨,也琢磨出味儿来了。
银簪在发间别好,秦遇又拿起手镯,往他娘手上套。
然后退后两步,眼里有些惊异,“添了两样首饰,娘看起来真的不一样了。”
张氏吸了口气,笑道:“哪里不一样,我不还是你娘。”
“我意思是,戴上首饰,娘更有气势一些。”秦遇上下打量他娘,唔了一声:“我说难怪还缺点什么,原来是缺对耳环。”
他有些懊恼,“我怎么把这茬忘了。”
张氏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她有耳洞,不过很多年没戴过耳环了。只是偶尔会背着人,偷偷把耳洞那里堵塞的秽物弄出来,那保留下来的耳洞,仿佛她少女时候残留下来一点微不足道的念想。
秦遇以前看到过那一幕,那个时候他才六岁,当时他是真的心疼他娘,甚至想过,如果他娘改嫁会怎样,他当时的想法是同意。
因为一个女人单独拉拔着儿子,真的很苦。
这种苦,不仅仅是身体上,更多的还是心理上。她没有寻常妻子被丈夫的关爱和呵护。
秦遇总想用儿子的那份给她补上。
张氏哼了一声:“娘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打扮什么。”
秦遇摸着下巴认真思索,然后诚恳道:“大概是,我觉得娘打扮一番很好看。”
“娘换一身新衣裳吧,新首饰配新衣裳更精神。”
张氏摆着手说不用,结果下午就换了新衣服,跑去找方氏聊天,之后还在镇上逛了一圈,当天晚上,大家都知道秦举人给他娘亲自挑选买的首饰,可孝顺了。
平时一些说闲话的,也笑盈盈的夸她好福气。
张氏只觉得扬眉吐气,神清气爽,让她当即做十板豆腐都成。
回来两三天后,秦遇提上礼物去拜访谭秀才。
谭秀才看到他,心情也是五味杂陈,他把人带到书房,拍着秦遇的肩膀,笑道:“当初老夫只觉得你跟其他孩子不一样,但那时老夫也没想到你能有今日这般出息。”
“好,好,好!”
像他这样以严肃示人的夫子,难得这么喜形于色,一连道了三个“好”,可见有多么震惊和自豪。
天知道,秦遇中举的消息刚传回来的那天晚上,他一宿都兴奋的没睡着,连他的老妻都忍不住笑话他。
谭秀才留秦遇在家吃午饭,午饭时,喝了不少酒,秦遇作为晚辈,自然也跟着喝了。
他走出谭家门时,脑袋都有些晕乎。他第一次发现,读书人也挺能喝酒的。
好吧,在郡城时,那些中举的新举人不也一杯接一杯喝吗。
秦遇暗道,他这酒量以后得好好练练。不然若是在外面喝醉了,恐怕会酿出祸事。
他在外面慢慢走着,路过的人都跟他打招呼,秦遇点头示意,其实他连对方的样子都没记住。
“秦遇,秦遇。”熟悉的声音传来。
赵锦堂跑过来,笑嘻嘻道:“你怎么在这儿呢。”
秦遇眯着眼看他。
赵锦堂愣了一下,然后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秦遇,你是不是喝醉了。”
“……没…”秦遇弱弱道。
赵锦堂伸出两根手指:“那你说是几。”
“手指。”
赵锦堂:“噗哈哈哈哈哈。”
他上前一步,扶住秦遇:“走吧,我带你回去。不然晕在路上就出糗了。”
秦遇听进了,又好像没听进。软软的靠在赵锦堂身上。
赵锦堂咕哝:“你这身边还真不能离人。哎,那什么,那个叫秦秀生的,怎么没在你身边。”
“………他…回家了。”
秦秀生回去后,被家里人团团围住,问他在郡城好不好,他连连点头。
他还带了点心回去,家里人问他哪来的,是不是把带去的钱花了,秦秀生老实说,点心是秦举人给的。
他还想把钱还回去,其实他心里也很紧张,他回家前,就把郡城带回来的货物倒卖了,因为时间急,他要价不高,但这一趟也赚了一百文。
这是他第一次单独赚钱,又藏了私,没有交公,他的心都在颤抖。
他爷爷把钱收了回去,因为其他几房都在看着。儿孙多了,就是如此,明面上哪怕一针一线,都的说个清楚明白。私下里就看各自本事了。
秦爷爷问秦秀生以后打算,秦秀生一脸不好意思的对众人说,秦举人还算满意他,他以后就跟着秦举人了。
他父母倒是很高兴,他婶婶也不知玩笑还是怎么,对他道:“秀生虚岁都十七了,一般儿郎这个时候都成家了。秀生不想讨个媳妇儿暖被窝,三年抱俩吗。”
他尴尬的不知怎么接话,最后他奶把他婶婶呵斥了一顿,这事才了了。
秦遇之后又提上礼物去了里正家,秦怀铭家,赵家,然后等他忙的差不多了,开宗祠的时间到了。
那天,他娘也跟着去了,但他娘不被允许进去,只能跟其他人一样守在宗祠外面。
秦遇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是以他现在的能力,又不能改变这个现状。
他给秦家祖先上香,然后就听着族长和族老在旁边吹捧他,真是臊的慌。
午饭,他和他娘在族长家吃的。
他们走后,其他人就去了族长家,问族长有没有在秦举人面前推荐他们家里的娃。
那可是举人啊,能跟在举人身边,稍微得举人指点一下,以后怎么也能考个功名回来,光宗耀祖啊。
族长抽着旱烟,板着脸,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骂了回去,还警告他们安分点,不然别怪他这个族长无情。
秦族长心里算盘打的啪啦响,秦遇太超乎他的预料了,比他想象的还要能干,看秦遇这架势,以后怕是还要往上蹿,他们老秦家以后,很大可能会真的出一位官老爷。
那他们整个族群都跟着受益,他怎么可能会允许族人去拖秦遇的后腿。
举人名下减免赋税的田地比之秀才又增多了,连免徭役的名额都又多了一个,还不够这些人知足,真是欠敲打,回头他得去跟族老们合计合计。
现在族里有些人发飘了,得抓个典型来立威。
秦遇不知这些具体的事情,但秦崇恩告诉了他,族里说话有分量的族人对他的态度。秦遇心里确实松了口气。


第61章 双赢
秦遇突然收到了县尊大人的传召,他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打扮一番后,迅速前往。
比起之前中秀才的时候,秦遇明显感觉到县尊大人这次对他和蔼了许多,两人谈话融洽,秦遇趁机请教了几个问题,县尊大人也耐心跟他讲解了。
最后县尊大人还夸秦遇不骄不躁,哪怕年少成名,也没有骄傲自满,依然潜心学习。
秦遇面带赧然:“大人谬赞了”。
县尊大人呷了一口茶,笑道:“你如今已是举人,想来学问扎实,咱们县学里的学子要能跟你学的几分,本官也是欣慰了。”
秦遇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茬,他心里生出了一点猜测,但是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