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不多,愚蠢的无可救药的人也不多,大部分还是一般人。虽然心里免不了嫉妒和猜测,但是面上,装也要装出善意。
沂溪县县学的考生就找到柳瑾和严青,商量着一同去给秦遇贺喜。在他们看来,柳瑾严青和秦遇都是从长宁镇来的,严青以前还跟秦遇是舍友,关系自然比他们跟秦遇好些。
“说来那长宁镇莫不是什么风水宝地不成,你们三人从那里出来,此次俱是榜上有名。”说话之人眼中难掩羡慕。
柳瑾的名次在倒数第五位,严青则在倒数第二名。
但是这里有个前提,院试第二天晚上下了大雨,害得严青病了,在身体极度糟糕,错误率百出的情况下,严青还上了榜,可见平时学问之牢固。
柳瑾面色微变,很快恢复如常:“各位说的是,秦兄此次考上院案首,是该恭贺。”
他们一行人齐齐朝秦遇所住的客栈行去。有其他考生见状,出言询问之后,也加入了其中。
十二岁的院首,怎么不引人好奇。
那厢,秦遇终于回过神来,与众人交流,态度不骄也不过分谦虚,令人很有好感。
秦崇恩想的多些,再过会儿时间,沂溪县的考生应该得到消息过来了,于情于理,秦遇身为院首,肯定都要宴请众人。这是不成文的规定,不然传出去,别人会说闲话。
他看着人群中的少年,他们族中出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子侄,他心里高兴得很。
私心来说,他想定一家好一些的酒楼,不过秦遇素来简朴,既然是宴会,怎么能让主人翁心里介意。
他权衡一番后,还是让人去定了一家中等价位的酒楼,那酒楼掌柜消息灵通着呢,知道是院首要定,立刻说打八折。
是夜,千峰二楼,秦遇居主位,跟一众考生同饮。
“没想到秦兄如此有才,在下佩服,这杯我敬你。”
秦遇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秦遇无法,只好也跟着喝了。
秦崇恩一直在旁边关注他,见他接连被人敬酒,皱了皱眉,没一会儿秦遇脸上就红了。
柳瑾和严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悦。
任谁看到一个十二岁的半大少年,都不会连续敬他酒,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嘛。
柳瑾起身,手持折扇微微扇着,走到秦遇身边,哥俩好的搂着他的肩膀,“秦兄,严兄发现了一道美食,甚为推崇,你也来尝尝。”
“柳兄,我们还没跟秦兄聊够呢。”
柳瑾笑骂:“你们都聊这么久了,总得给我们这些同窗也说说话的机会吧,不然不知道的,还以为院首让你们给包了呢。”
此话一出,对面之人瞳孔微缩。
柳瑾最后那话一语双关,既说是秦遇,又说是院首之位。
在院试开始前,对面那位是院首的热门人选之一。虽然没明说,但也暗暗透露出院首之位是其囊中之物。谁能想到,最后煮熟的鸭子飞了。
他答对了那道诗赋题,却在那场大雨中遭了殃。并非他实力不如秦遇,只是运气差了,这叫他如何甘心。
可多年圣贤书教导,又令他不能做其他腌臜事,于是只能在秦遇的宴会上,联合其他人敬酒。
旁边人见势不对,出言打圆场,“柳兄跟秦兄关系真好啊。”
柳瑾笑笑,没应。他就是再厚脸皮,也接不下这话来。
秦遇其实还算清醒,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是四肢使不上力,他被带到严青身边时,手里被塞了一块糕点,秦遇下意识往嘴里送,味道居然很不错。
有了食物垫胃,他好受了些,脸色红红,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其他人都以为他醉了,故意逗他,秦遇半天才说一个字,倒把其他人急得不行,顿觉无趣,就不与他说了。
看过了院首,大概了解了对方是个什么脾性,其他人就把重心放在结交友人上了,这是拓展人脉的好时候。
大家兴致上来了,起哄着吟诗作对,秦遇半合着眼,心里偷乐,还好他喝醉了,不然他就跑不掉了。
其他人不知道他内心戏,就看到秦遇醉了也乖巧坐在那里,酒品看人品,对秦遇高看了两分。
月亮高悬,众人的兴致不减反增,最后相约着要去风月场所见识一下。
人群三三两两散去,柳瑾和严青留在最后,主动提出送秦遇回去。
秦崇恩笑着婉拒了,今晚自从秦遇醉酒后,他的心就提着,唯恐秦遇酒后失态。
这会儿散席,他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顿觉疲惫不堪,不想再应付秦遇的同窗了。
柳瑾和严青识趣地离去。
秦崇恩和仆人把秦遇扶到马车上,一路往落脚的客栈行驶。
回到屋里,秦崇恩叫了醒酒汤,喂秦遇服下。
因为饮酒的缘故,秦遇睡得很沉,醒来已经是半上午了,他半坐在床上,揉了揉眉心。待到神智彻底清醒了,才起床洗漱。
秦崇恩看到他笑道:“感觉怎么样?”
“还好。”
秦遇用完了不算早的早饭,掌柜就来了。他将秦遇之前入住客栈缴纳的房费悉数退与。
秦遇迟疑,抬头望向身侧的秦崇恩。
秦崇恩颔首,秦遇这才收下。
掌柜笑容更大了些,然后才道:“院首落住,令寒舍蓬荜生辉,不知小老儿可否能向院首求一副墨宝。”
“掌柜客气了。”秦遇面带赧然:“只是在下字迹平平,诗赋亦不出众。”
“院首过谦,能得院首墨宝,是本店荣幸。”
掌柜都说到这份上,秦遇也不好再推辞。他略微思索后,写下了一副对联,盖了私印,祝掌柜生意兴隆,客似云来。
掌柜乐得不行,欢欢喜喜带着墨宝离去。
秦遇掂了掂钱袋子,打趣道:“伯父,我们这也算意外之喜。”
秦崇恩矜持的捋了捋胡子:“这喜可不意外。”
有了秦遇这么一个活招牌,下一届院试,不知多少考生要住秦遇落脚的客栈。掌柜能十倍百倍的赚回来。
秦遇扫了眼银钱,还是觉得高兴。
谢师宴在放榜后第三天,秦遇下午出去逛了逛,晚上早早歇息,然后以最好的状态去参加。
他们跟随仆人进入后院,院中有假山石水,凉亭中亦有不少学子。
秦遇过去后,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呼,秦遇一一回礼,之后一行人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两刻钟后,主考官终于现身,不少考生都行到其跟前。秦遇身为院首,自然不能落后,免得给人自大的印象。
主考官年约四十,国子脸,阔鼻,气势颇为严肃。
他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秦遇,少年英才,是人总会高看两眼。可惜交谈后,主考官发现秦遇并不是得他心意之人。
秦遇猜测,他应该跟主考官的观念左了。对于一些问题,主考官更理想一些,相反就衬得秦遇俗了。
秦遇有些可惜,但之后何尝不是松了口气。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三观不合相处起来才真要命。
其他人见秦遇没了机会,纷纷展示自己,可惜主考官一个都没瞧上。
众人不免有些挫败,最后主考官离去后,他们也没有多留。
谢师宴之后,再没有其他的事,秦遇跟同县考生商量后,一起租船回去,先到府城,然后转陆地。
这一次,秦遇刚回到家,左邻右舍就来道喜了。
原来喜人已经提前把消息传到了长宁镇。
张氏兴奋的一宿没睡,偏偏又不能把这种激动喜悦的情绪分享给他人,实在是把她憋坏了。因此儿子一回来,她就把人抱了个满怀,又哭又笑的。
“遇儿,娘的遇儿啊……”
秦遇回抱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还是烧饼大娘干咳了一声,张氏才不好意思松开儿子,别过脸去,用袖子压了压眼角。
“张嫂子真是教子有方,遇儿年纪轻轻就是秀才公了。”
“张嫂子,你平时都给秀才公吃啥啊。”
“笨,张嫂子天天做豆腐,秀才公吃的最多的,肯定就是豆腐了。”
秦遇/张氏:………
秦家小小的豆腐铺子挤满了人,直到半下午,大家才陆陆续续离去。
家里堆满了礼物,除了赵家,秦怀铭家,还有其他乡绅富户也送了礼。
刘家也在其中,秦遇知道的时候,有些感叹这位刘童生是真的会做人。
秦族长找到秦遇,话里话外笑说他要去参加院试,怎么也不提前告知族里一声,族里也好凑钱给他做盘缠。
秦遇温和解释,说自己年纪轻,院试考生人才济济,此次实在没把握,所以才不敢张扬,唯恐落榜后无脸见人。
秦族长噎了一下,又不能说秦遇不对,只是让秦遇以后要做什么,通知族里一声,又语重心长道:“遇儿啊,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你若有需要,秦氏族里定然会全力帮助。”
“遇明白。”秦遇低眉顺眼,态度谦恭。
族长眉眼舒展,拍了拍他的肩膀:“此次你榜上有名,族里给你准备了贺礼,你莫要推辞。”
“是。”
秦族长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只是心里还是有些怨念秦崇恩不厚道,回头得找人好好说道说道。
第42章 戚兰的来信
院试上榜的考生,含金量也不一样。
前十为甲科,即廪生。
秦遇之前考试就要寻廪生作保,因着这份外水,大部分廪生的日子都是很滋润的。
当然了,也不是全无风险,廪生私下也要找人查探,他作保的人可有问题。如果最后真出了事,廪生也有十之八九被牵连,功名被革。
所以一般廪生只给本地学子作保,风险小些。
而廪生除了此,还有一项较于其他人的好处,就是廪米津贴。
其他的就差不离了,秀才可以见到县尊不下跪,若身陷案事,没有确凿证据,不能用刑。还能减免家中除了本人外的另一人徭役,以及名下二十亩田地赋税。
秦遇和张氏名下都没有地,族里那边就想把地挂靠在他名下。
至于那一名减免徭役的名额给谁,秦崇恩的意思是让秦遇把此事交给族长,秦遇自然应是。
之后,秦遇又拜访了师友,里正,同时去县里将秀才文书办下来,以后要出远门,就不用特意开具证明。
这期间,他听到了一个消息,据说院试大雨影响了考生发挥,考生情绪很大,虽然最后改变不了结果,但在众多考生的抗议下,还是令官府重新修缮了考棚。
秦遇觉得挺好的,这大概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
秦遇从外面回家,发现自家铺子上的豆制品又卖得差不多了。
张氏眉眼间都是喜意,中午吃饭的时候跟儿子道:“自从你考上秀才,咱们家的生意都好了一两倍。”
张氏眯着眼,心里的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只要这个势头不减,她很快就能挣出一座宅院钱。
秦遇无情的打破了她的幻想,笑道:“这只是一时的,等这段风头过了,大家该怎样还是怎样。”
张氏嗔怒:“你说点好听的。”
秦遇莞尔:“好,祝娘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这成了吧。”
“这还差不多。”
“不过。”秦遇劝道:“娘也不要太累了,累坏了身体不值当。儿子也会心疼愧疚。”
张氏闻言,心里那叫一个慰贴,摆摆手道:“放心,娘心里有数。”
“咱们家的小毛驴可不是摆设。”
秦遇想想也是,见他娘信誓旦旦,也就没再多说了。
饭后,秦遇在院子里来回散步消食,张氏收拾完厨房,在围裙上擦着手走出来,问道:“遇儿,你以后还去县学念书吗?”
秦遇:“之后可能会去府学。”
倒不是嫌弃县学了,相反他觉得县学教得很好,现下,他只是想去府学见识一下。
而且,他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戚兰当初考上秀才后,为什么不去府学,而是选择待在县学。
莫不是县学教得更好。
思及此,秦遇的思维发散了些,乡试的结果应该出来了吧,也不知道此次兰兄如何了。
大约是,私下莫念人,人道不经念。
一段时间后,秦遇收到了戚兰的书信,信中言明戚兰此次中举,可惜名次不佳,不日将返回。
秦遇很为他高兴,自古以来,只有穷酸秀才,可没有落魄举人。
若是运气好,会打点,举人也可入个小官职。
秦遇等着戚兰回来,但友人迟迟未归,秦遇反而先等来了县尊大人的召见。
一同去的,除了秦遇,还有院试上榜的书生。
县尊大人勉励了他们几句,然后又叮嘱他们以后去了府学也要好好念书。
秦遇等人恭敬应是。
他们离开县衙,秦遇被人叫住。
“秦兄。”
秦遇站定,来人笑问:“不知秦兄何时启程,我们也好一同作伴。”
秦遇想了想,把问题抛了回去:“不知几位心中可有章程?”
对方立刻道:“我们约定在八日后。”
八日后……
秦遇觉得他可能得和戚兰错过了。
“好。”他应道。
他回去之后,跟他娘说起此事,张氏自然是欢喜,但想到又要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儿子,心里生出不舍。她把这种负面情绪压了下去,忙里忙外的给儿子准备衣物。
次日,秦遇接到了赵锦堂和秦怀铭的邀约。
赵锦州也跟来了,四人同坐牛车。他一个劲儿往秦遇身边凑。
秦遇摸摸他的脑袋,引得赵锦州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仰视着他。
秦遇也觉得很神奇,对赵锦堂道:“锦州倒是不认生。”
赵锦堂撇撇嘴:“那只是对你而已。”
“你脾气好,长相又温和,小孩儿见了你,都想往你跟前凑。”
秦遇啼笑皆非,什么叫长相温和。确定不是说他长着一张好欺负的脸。
“非也非也。”秦怀铭摇头晃脑,文绉绉道:“遇弟长相讨喜,可跟“受气相”毫无关联。”
赵锦堂一错不错的瞅着秦遇:“我见你跟往日无异,但如今你已是秀才了。”
人还是那个人,但总觉得跟他们的距离,无形之中更远了。
这让赵锦堂有些忧伤,对于他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来说,这种哀愁的情绪也是少见了。
秦遇宽慰他:“不管如何,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秦怀铭坐在赵锦堂身边,一个手肘杵赵锦堂肚子上,赵锦堂顿时双目圆睁,再没空想其他的了。
“秦怀铭,你故意的是不是。”
秦怀铭懒懒道:“手滑。”
赵锦堂更怒:“你骗傻子呢。”
秦怀铭:“喔,你说是就是吧。”
赵锦堂以为自己扳回一局,结果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发现秦怀铭这丫的又骂了他。
秦遇忍俊不禁,看着他们打闹。
赵锦州悄悄钻他怀里,小手搂着秦遇的脖子,美得不行。
秦遇也挺喜欢他,双手搂着他:“锦州现在念了什么书。”
“三字经,千字文,增广贤文。”小孩儿软糯糯道。
秦遇有些意外,随后问:“可会背了。”
“不算熟悉。”他拧着小眉毛,神色颇为苦恼。
秦遇看得心喜,伸出手指给他把皱起的小眉头抹平,问他:“可理解其中意思?”
赵锦州伸出一根肉肉的小指头,明显底气不足:“一小部分。”
秦遇捡了几段问他,赵锦州都回答得很好。
赵锦州念书比赵锦堂有天赋些,赵父心中激动,平时刻意引导小儿子,而且教学有度,唯恐把小儿子压狠了,让小儿子厌学,那就得不偿失了。
秦遇捏捏他的小脸:“你很棒了知道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启蒙呢。”
除开成人芯子,秦遇这具瘦弱的小身体五岁以前还在生死线上挣扎,哪里有心思念书。
赵锦州无疑是聪明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聪明孩子都对自己要求高,秦遇想给他一些鼓励。
赵锦州闻言,惊的张圆了嘴,仿佛这是什么令人难以相信的事。
秦遇笑道:“你看那良工,也得张弛有度,方能持久。”
赵锦州的表情就像慢动作一样,五官慢慢绽放,眉眼飞扬,眼睛亮亮的:“秦哥哥。”
赵锦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赵锦州,你就装吧。”平时在家里就是个混世小魔王。
赵锦州偷偷瞪了赵锦堂一眼:“哥哥坏。”
赵锦堂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
牛车还在继续往外行驶,秦怀铭说着私塾里的事,说着说着就谈到了学习上。
“遇弟,为兄有几个问题不明,能否讨教一二。”
秦遇无奈:“铭哥莫不是要与我生分。你我兄弟,竟要如此客气吗。”
秦怀铭握拳敲了敲额头:“是铭哥不是了。”
这次,他直接说出问题,秦遇先让他说一遍自己的理解,然后指出不足,再行讲解。
秦怀铭认真听着,有时候秦遇讲过,他还是不明白的地方,又问一次,秦遇也耐心回应。
等秦怀铭问过了,赵锦堂也嚷嚷着要问。
秦遇说的口干舌燥,从书箱里取了水喝。
赵锦堂懊恼:“不好意思啊秦遇。”
“无妨。”
牛车一路行到了殊安寺,赵锦州下车后,一直拉着秦遇的手,乖的不行。
秦遇见他额头出了汗,拿布巾给他擦擦,低声询问:“累不累?”
“不累。”小孩儿声音脆脆的,跟春天的鸟鸣似的,听得人心里松快。
他们进庙后拜了拜,又给庙里添了香油钱,然后询问僧人,住持可在。
僧人竟直接引了他们去,赵锦州左右张望,对周围的新鲜景物很是好奇。
秋日叶黄枯落,住持一身僧衣在树下下棋。看到他们来了,慈祥的对他们招手。
赵锦州学着几人,像模像样的跟着行礼。
住持示意他们坐下,对秦遇笑道:“小秀才可愿跟老衲对弈一局。”
秦遇被住持这句明显的打趣,弄得脸色红了红。
住持见状,爽朗的笑出声:“小后生的脸皮还是如此薄。”
秦遇垂首,作态谦逊。
两人猜子,秦遇执黑先行。
赵锦州看不懂,但也不影响他看的津津有味。
秦遇的棋艺是跟戚兰所学,只是后来为了备考院试,就落下了。
这会儿他跟住持下不到一刻钟,就被“杀”的丢盔弃甲。
秦遇拱手认输。
秦怀铭看得心痒痒,对住持拱拱手:“住持,晚生可否能与您对弈。”
住持颔首。
秦遇起身让座,他在秦怀铭身侧站定,观二人棋路。
比起秦遇的求稳,秦怀铭则要大胆的多,秦遇在旁边看着心都提起来了,但秦怀铭每次要被干掉的时候,秦怀铭又挣出一条生路。可真是刺激。
两刻钟后,秦怀铭认输,住持笑道:“小友真是个妙人。”
秦怀铭嘿嘿笑。
因为这天围观几人下棋,倒是引起了赵锦州的兴趣,回去后缠着家里人,也要学下棋。
秦遇跟人约定去府学的日子也逼近了。临走前,他将两本启蒙读物赠予了赵锦州,里面有他的个人注解。还将一份对县试有用的笔记赠予了秦怀铭和赵锦堂二人,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再誊写一份。
第43章 府学
廪生可以免费入府学,名次不太好的秀才就要找找关系了。这一次,秦遇没有在队伍中看到严青和柳瑾。
严青家境一般,应该没什么关系可找,但柳瑾居然也不在。
秦遇想了一下,却想不出来,最后索性不想了。
“秦兄。”一名蓝衣书生过来跟秦遇搭讪,聊些日常,这让秦遇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四日后,他们一行人到达府学,为了上午进城,他们算着日子特意放慢了行程。
上午进城,他们可以直接去府学办理手续,了解府学内情况,对他们来说会轻松许多。
他们进去后,每人分到了一本小册子,秦遇扫了一眼,发现府学的安排跟县学差不离,唯一的差别就是多了才艺课。
秦遇跟同县的一名苏姓秀才住一起,两个人有独立房间,中间是一个小院子。
秦遇在整理的时候,苏秀才不解:“秦兄,你怎么不带个书童。”
他觉得这种琐事,根本不由秀才动手。
秦遇笑笑:“习惯了。”
族里是想给他配一个后生的,目的有二,一来是跟秦遇拉近关系。二来,若跟着秦遇来府学,也能跟着学些东西。
他娘不乐意,山高水远的,张氏一点都不放心把儿子交给族人。
秦崇恩的意思是,让秦怀铭跟秦遇来,但是秦怀铭有意下场县试,想抓基础,府学对秦怀铭来说太深奥,益处并不大,秦遇就不忍了。最后秦遇决定自己独身一人前往。
张氏也不放心。
最后秦崇恩说,他托府城的朋友偶尔照看秦遇一下,此事才算了了。
秦遇年龄小,但手脚很利落,苏秀才的书童还没做完,秦遇已经收拾干净,苏秀才看得目瞪口呆。
“秦兄,你也太熟练了吧。”苏秀才是真心佩服。但是话说出口,他发现这话有歧义,忙描补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很能干。”
他干巴巴的瞅着秦遇,秦遇抿嘴笑:“我明白你的意思。”
苏秀才这才松了口气。
苏秀才身量比秦遇高一个头,一身豆绿色衣衫,眼神清澈,看着显小,但据他自己说,其实他已经十九岁了。
苏秀才跟秦遇在院子里坐下,面色有些苦恼:“未及弱冠不束发,好多人当我十四、五岁呢。”
秦遇的目光仔细扫过他的脸,重点在眼睛,时人早熟,尤其是读书人。苏秀才的眸光太明净了。
短短一番交谈,秦遇就差不多摸清苏秀才的性格了,家境殷实,且因为是幼子,家中娇惯了些,但不是什么大问题。总的来说,苏秀才是个很不错的舍友。
他们安顿下来,等了两日,所有学生入学,府学就正式授课了。
与县学相比,府学的教授和学正人数翻了一倍。府学里除了讲解经义,律法,算学,最重要的一项就是策论。
策论是什么呢,字面意思来说,就是向朝廷献谋献计。
既是如此,那么内容就得言之有物,最好引经据典,以史论今,然后问题就绕回来了,平民学子哪里看到那么多藏书,了解那么多历史呢。
就算以上的问题解决了,学子还要了解当下政治局势,这是重中之重,不然要是犯了什么忌讳,别说科举了,现有的一切都会失去。
可是古代信息不发达,要了解当下的政治民生,实在有些难度。
秦遇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平民学子年纪轻轻可以考上秀才,但是到死都不一定能考上举人。
一部分是越往上走,科举会自动剔除死读书的人,而另一部分会剔除没背景,天赋又不是特别好的普通学子。
世家大族要传承,可朝里的官位就那么多,他们自个儿都不够分,要不是皇权压制,他们巴不得废除科举制。
秦遇意识到脑海里的念头不对,甩了甩脑袋,把杂念甩出去。
因于此,他心中也对戚兰颇为佩服,戚兰二十出头就能在乡试中榜上有名,可不仅仅是运气而已。
秦遇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学习,因为廪生包吃住,免学费,所以他平时生活并没有多少花费。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他想岔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多了,来来往往,结伴同游,银子像流水般花出去。
他怎么知道?
当然是苏秀才说给他听的。而且从苏秀才的只言片语中,秦遇还发现,苏秀才好像被人当成了冤大头。
你说结伴出游,要么aa,要么你请一回,我请一回,大家有来有往才对吧。但是苏秀才请个七八回,别人才请一回。
这就算了,平时交谈还暗戳戳排挤苏秀才。偏偏苏秀才无所察觉,乐呵呵的跟人称兄道弟。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有了苏秀才这么一个前车之鉴,有些人也把注意打到同样年龄小的他身上。大部分都是在府学念了两三年的老油条。
这是人家的地盘,秦遇不敢明着反驳,就做出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