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由于当初他的阻止,把差役名额让了一部分出去,后来见去的那几个年轻人不光能拿回来薪饷,还有赏银,偶尔回来都身穿着威风的官差服,屯里现如今还有人怨他。
表面上虽没人说什么,但私底下说他老顽固、食古不化、老了的人,不止一个。
这屯子之所以能杂姓而居,俱是因为他们在别处都处于弱势,所以抱团住在一起,一直以来都像家人一样。
可家大了,就难当,免不了有些鸡零狗碎,但老屯长也不由地反思,他是不是真的老了,所以食古不化。
“那你觉得这活儿能不能干?”他问恩锡。
恩锡道:“当然是能干的,我们大人是好人,是好官,他是不会害我们的,大人是真想帮穷困的屯民富裕起来。”
老屯长叹了口气,道:“既然这样,那就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议一议,也免得我这老家伙一人拿主意,是时出了差池,到时又怨我人老了食古不化。”
恩锡的娘当然知道最近屯里私下的风声,不禁劝道:“您老人家可千万别这么说,您老为了屯里做了多少事,只有那些没良心的才会私下说道您,您别理他们。”
老屯长笑了笑:“我能与他们计较?不过人老了就要服老,去叫人来,事关屯子的大事,自然都要出来拿主意。”
“是,我这就去。”
类似如此场景,发生在黑城附近多个屯庄里。
这几个庄子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杂姓而居。
一般也就杂姓而居的屯子,显得弱势,不如同族同姓的凝聚力强。
其实当地人也不止打猎采参捕鱼这几个为生的路子,但其他路子都被人占了。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某个族群或某个姓氏找到一条来钱的路子,都是同族带同族,同姓带同姓,甚至发展到最后,这门营生被这一个族姓的人垄断。
外人来了,就会遭到这同一个族姓的攻击,无法维持,久而久之,就演变成了这样。
如今好不容易安抚使大人愿意带着大家致富,还愿意把自家赚钱的法子拿出来扶济他们这些穷人,几个庄子里即使有其他的声音,但大多数也是愿意干的。
当然,在干之前,他们也打听清楚了洞子菜的买价,以及大人会如何教他们种菜。
这件事是福儿出面办的,她倒也干脆,给出了两个法子。
要么种菜的人自己出房子,出炭火,她出法子出人教他们如何种洞子菜,种出来的菜由官衙组织人拉出去售卖。
售卖所得她只要两成,剩下八成都是他们得。
要么他们种菜,收了菜全部卖给她,但相对所得所赚肯定不如分成来的多,因为她要承担人力物力以及亏钱的可能,所以他们赚的可能就没有分成的多了。


第111章
两种法子,大致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风险大,一个风险小。
风险大的多赚,风险小的少赚。
本来他们还以为要投入什么,实际上很简单。
安抚使夫人说了,像他们这样的屯民,家中若是无钱置地,就用家里的屋子来种菜,不用另做安置,唯一保证的就是炭火充足。
也可以一个屯里集中找几处地方种菜,具体要他们屯里自己商议,然后就是确认用哪种法子。
不管用哪种法子,都是要跟她签契的。
可两种法子,选哪种法子对他们来说最好?
第一种法子当然好,赚得多,但要承担卖不出去的风险,第二种省心省力,少赚点,但是有保障。
最后毫无例外的,几个屯庄都选了后面一个办法,他们把菜种出来,不承担风险,卖给福儿。
福儿是既高兴,又感到压力很大。
但既然话说出口了,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开始做事。
对于接下来要做什么,卫傅给福儿列了一张很明确清晰的单子。
首先要派人下到屯庄手把手教屯民如何在家中种菜,这件事交给王铁栓带着郑家几口人干就行了。
他来的正好,福儿甚至感觉她奶这趟来,就是专门来给她送爹的。
接着他们还要去订做一批冰车,这个活儿墨尔根就有专门做的人,去墨尔根办就行了。
同时他们还要训练出一批会驾冰车的人,这活儿一定要抓紧了,之后运菜收菜都得靠他们。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要先在墨尔根及其周边城镇,找到一些愿意和他们合作的酒楼乃至商铺。
当然这个办法只能暂时用用,最终福儿还是想把自己的酒铺开起来,这样一边卖酒一边卖菜,一举两得,还不用求助他人。
至于龙江城周边,暂时因为处于开头阶段,还涉及不了那么远。
跑合作可以交个二哥王兴学来办,福儿还是要出一趟门,她要去墨尔根,开一间‘神仙倒’的分店。
为此,卫傅带着福儿,亲自登了一趟廖家大门。
和廖家家主一番相谈甚欢,廖家虽不卖酒,但廖家是大地主,是粮商,其实也是可以合作的,毕竟以后若是自己酿酒的话,就需要大批的粮食。
由于有廖家主的帮忙,‘神仙倒’的墨尔根分店,并未像当初黑城那样,弄出那么大的动静。
只是廖家主带着福儿送的美酒,登了几家交情不错人家的大门。
如今酒铺主要是售卖神仙醉和神仙酿这两种酒,神仙倒福儿是不拿来售卖的,这酒效果太惊人。
用卫傅的话来说,都能拿来当蒙汗药用了,还是别轻易流出去。
而神仙酿又分两种,一种是用黄酒蒸的,一种是用果酒蒸的,果酒的酒劲儿相对黄酒要低,但口感香甜,带着果香。
黄酒蒸的则口感香醇,跟普通的花雕差不多,但比花雕要劲儿大。
至于神仙醉,也是分两种酒,这里就没果酒什么事了,是烧刀子和黄酒的二次蒸煮。
目前,‘神仙倒’酒铺里卖得最烈的酒,就是烧刀子经过二次蒸煮的神仙醉。
既有烧刀子的辛辣刺激,但相对口感更香醇一些,不会有苦涩的味道,这种酒更适合喜欢辛辣口感的人们。
开业当天,照例是半价售卖,卖的多还送洞子菜。
这些洞子菜是福儿从黑城带来的,也是她让人种的那些,暂时屯民们种的菜还未到收菜的时候。
她试验过了,新摘下的菜,从黑城送到墨尔根需要三天,由于天气寒冷湿润,只要不让菜冻着,送过来还像新摘的一样。
如此新鲜的菜,市面上极难看到,现在买酒就能送菜,少不得有哪些喜欢喝酒,手头又不差钱的人,一次多打一些酒回去,顺便再得点新鲜菜回去做盘菜下酒。
所以甫一开业,酒铺的生意就还不错,有越来越红火的架势。
这次由于开业那几天人手不够,福儿亲自守在酒铺里,真正见识了一番人们对菇类菜的喜爱。
暂时他爹就弄出两种菌包,一种是平菇的,一种是香蕈,都是平民百姓日常吃的菌类。
香蕈平时大家冬天吃的都是经过晒干的,何尝吃过如此新鲜的?
干香蕈和新鲜香蕈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味。
再来就是平菇了,往常只有下雨时去山上能采到一些,这‘神仙倒’竟有新鲜的平菇卖,难道还真是神仙开的酒铺不成?
福儿终于明白之前她分析为何蘑菇卖得好,分析得还是有些浅薄了,洞子菜只要人们愿意多琢磨,舍得炭火,还是能种出一两种的。
可是蘑菇难养啊,这里面的窍门是她爹经过数不清次数的试验才来的。
值得一提的是,之前福儿来黑城时,只带了平菇的菌包,香蕈的菌包是他爹这次弄来的。
现在他爹已经很熟稔的掌握了,如何用现有菌包繁衍出大量的菌包。
她爹现在就在黑城家里,给她折腾这个。
当初由于养蘑菇要求太高,也太复杂,所以福儿只让那些屯民先种洞子菜,看来这个养蘑菇的法子不能随便拿出去教。
不然她爹就被她这败家女儿给霍霍惨了,明明这是可以拿来传承后代的好东西。
迄今为止,福儿只听说过有人可以养菇子,也就是平菇,香蕈这种野外生长的,还没听说过有人养过。
离家已半月,至今因为有几件事没做完,暂时还不能回去。
福儿分外想念儿子大郎。
这趟她和卫傅出来,带大郎实在不方便,就把大郎托付给卫琦了。再让乌珠帮忙看着些,再说她弟她爷奶都在家,都能帮忙看。
可带着小家伙久了,平时睁开眼就能看到小胖球在眼前晃悠,晚上睡觉时,母子俩必然要在一个被窝里睡一会儿,亲香亲香,娘再去爹的被窝。
现在这么久没抱到小胖球了,福儿日益怨念。
男人一点都不好抱,没有儿子香喷喷的。
福儿扔开卫傅,翻了个身,抱着被子角,陷入想念和怨念中。
“也不知小五儿有没有带着大郎胡乱来,等我回去我要是发现大郎少根头发,我肯定收拾他!”
她身后的卫傅失笑。
你就算想儿子,也不能不要男人啊。
他又把她搂回来,像平时她亲大郎一样,亲亲她的脑门。
“好了,再过几天就要回去了。我当初说让你不来,是你自己不放心要来。”
福儿道:“我也不是不放心,你想我二哥刚来,就被我使出去到处跑,他初来乍到,对各处也不熟悉,李如山一个人也不能分成几瓣使,我就想让他陪着我哥跑路子,我守酒铺这边的事。”
说到这里,她又感叹:“还是人手少了。”
一见她又开始烦生意上的各种事,卫傅觉得你不如还是想儿子吧。
果然想了一会儿,她突然烦躁地把卫傅的大脑袋抱过来一顿搓,又嫌弃道:“你为啥不是大郎?”
这顿嫌弃可把卫傅给嫌弃笑了,捞着她颈子过来亲道:“要不,我们再生个二郎?”
“我才不要臭小子,我喜欢香香的小闺女。”
“你的意思大郎很臭?”
“只有你们男人臭,大郎才不臭!”
“你们男人?我臭?”卫傅一顿咬牙切齿,“专门臭你!”
此时黑城官署里,偌大一个炕,坐着两个人。
一个小人儿,盘腿坐着。
一个大人手里拿着个碗,另一只手捏着一根银汤匙。
汤匙太小,手柄细长,大人的手太大,手指太粗,反正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乌珠在一旁忐忑道:“要不还是我来喂小少爷?”
卫琦没搭理她,盯着大郎。
“你吃不吃?”
大郎看叔的脸色越来越黑,小人儿也怕了,眼泪豆子崩了出来。
“娘!”
“你娘出门了,你要是在她走的这阵子不好好吃饭,回来她肯定收拾我!”
大郎听不懂收拾,他就想要娘。
“娘,爹。”
“你好好吃饭,明天你娘就回来了。”
用这个借口,卫琦骗了小侄子好多次,每天都是这么骗过来的,显然今天不管用了。
大郎往旁边一倒,抱着自己的小老虎枕头,也不说话,就是默默掉眼泪豆子。
卫琦一顿烦躁,把手掌捏得啪啪响,又不能上去揍他。
“要不我把你小舅舅找来?你小舅舅长得跟你娘像,你看看他,就不想娘了?”
“不要,臭!娘香!”
王多寿要听见这话,得气死,最近小外甥搁家里闹着要娘,除了卫琦哄,就是他哄了。
辛苦多日,换来了句臭。
“臭,那也是你小舅舅!”
见小侄子又要说话,卫琦嘴快道:“你也别说我臭,我再臭也是你叔,你这个没良心的臭小子。”
终于在笨嘴侄儿面前,体会到一把‘快人快语’的爽快感,卫琦终于知道为何守财奴平时嘴皮子那么快,打得他找不着北了。
这分明就是碾压的感觉,就是欺负你慢。
说不赢叔的大郎,更想娘了。
“娘。”
“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好好把饭吃了,吃饱了你娘回来才不会揍你,我才能交差。等吃完,我们去睡觉,明儿早上你一醒来就看见娘了。”
“真哒?”
小子被骗多了,竟会猜疑了!
卫琦也不好明晃晃骗侄儿,道:“如果睁开眼没回来,等你吃了午饭肯定回来了。”
于是大郎乖乖吃了一碗饭。
吃完饭,让乌珠帮着洗了洗小手小脸,也没挪地方,两人就在这炕上铺了被子睡下。
卫琦怕大郎晚上着凉,都是让他跟自己睡一个被窝的。
因为他身上热气大,即使把被子掀了,也不会着凉。
趴在小叔叔怀里,大郎显得分外嫌弃。
“硬!娘软!”
“硬你也只能硬着睡,你怎么不嫌弃你爹硬?”
“臭!”
“我洗脚了,你再说我臭,你自己睡去!”
“娘……”
临睡之前,大郎还在念着娘。
卫琦怨念道:守财奴,你怎么还不回来!你儿子天天想你!


第112章
第二天迎接大郎的,不是娘笑得好好看的脸,而是一张狗脸。
小狗崽很小,但很肉实,胖嘟嘟,毛茸茸的。
它的胸腹和脸的下半部分是白色的,背部和耳朵上面一层是棕黑色,整个额头被棕黑色的毛包围,却在眼睛上方有两块白毛。
眉心也有一道白,因此显得那两块白的很像眉毛,且还是皱着的眉,狗脸显得很憨态可掬。
大郎被吓得一愣,下一刻伸手去摸那狗。
然后他看到一张笑脸。
“喜不喜欢,小舅舅专门给你带回来的。”
王多寿其实也不是没事做,福儿不在,各处有事,除了问他爹,就是问他姐夫或是他。
组建冰车队的事,是刘长山在管着。
有人说马还是不行,即使他们用的是当地耐寒的马,但这种马体格小,跑得也不快,不如试试狗。
说他们黑城再往北有一个族群,就是专门养狗的,他们不打猎,靠捕鱼为生,极北这一片很多拉冰车的狗,最开始就是从他们手里流出去的。
但这个族群所在位置离黑城距离很远,要再往北走,快到漠河那儿了。
刘长山就亲自带着人去了一趟,用粮食布匹盐巴,从那群人手里换了一批狗回来。
成年的狗人家不愿多换,只换了三十几条,大部分都是未成年的狗,或是小狗崽。这只小狗崽就是王多寿听说后,去专门挑来送给小外甥玩的。
“这是狗,狗崽子。”
王多寿指着小狗崽,教外甥认狗。
“崽子。”
好吧,这只狗崽够他玩一上午了。
卫琦终于可以歇一会儿,去练练武了。
于是等福儿回来时,家里多了个叫狗崽子的小狗。
“这从哪儿来的啊?”
福儿一边抱着儿子亲香,一边诧异地盯着那只围着她腿打转看着好像很蠢的小狗崽。
“狗崽子!”大郎赶紧道。
“娘知道是狗崽子,那它叫什么名儿?大郎有没有给它取名?”
“狗崽子。”
卫琦忙道:“还没取名,我说叫旺财,他不干,非要叫狗崽子。”
福儿瞅了瞅傻儿子,循循善诱:“狗崽子是骂人的话,偶尔称呼下没事,挂在嘴上太难听,得给它换个名儿。”
“换名?”大郎皱着小眉头道。
卫琦没好气地看着他:“我说叫旺财,你非说叫狗崽子,怎么你娘一回来你就愿意换名了?”
福儿哈哈大笑:“我儿不听我的,难道听你的?”又对大郎说:“旺财不好听,土气。咱不听你叔的,换个好听的名儿。”
你才土气呢!卫琦怨念道。
“好听的。”大郎喃喃。
“对,你慢慢想啊,娘先进去换身衣裳。”
等福儿换了身衣裳出来,狗崽子多了个苏勒的名字,苏勒在燕人话里有聪明伶俐的意思。
可聪明?
福儿又瞅了瞅那只看起来很蠢的小狗。
它哪儿看着聪明?
可能就像父母总会在孩子名字里寄于祝福和希望,大郎也希望这只狗崽日后聪明点?
不对,这名儿是卫琦起的,难道他希望自己聪明点?
听说姐夫弄了批狗子回来,福儿还专门去看了看。
就养在官署后面的一个杂院里,随狗一同来黑城的还有个那个族群的汉子,负责教授人训狗,不然这些狗也没办法用。
刘长山专门挑了几个放心的人,让他们先学着。以后他们就是冰车队的核心人物,要长久和这些狗打交道的。
这些人有一部分是从差役里挑的,有一部分则是从几个屯里挑的,都挑的是胆大又细心的年轻人,从熟悉狗的秉性开始学。
不过现在成年狗不多,也没办法当主力,主力还是得先用马。
福儿进去院子时,就有狗听见动静了。
别的狗都站着不动,只有一只毛茸茸的,长得有点像苏勒的大狗,飞快地奔了来。
看狗往这里奔,卫傅下意识把福儿拉到背后,谁知那狗跑到半道,突然打滑,摔了个狗吃屎。
等狗摆着脑袋站起来时,福儿分明从那张狗脸上看到了羞窘的味道。
她没忍住笑了起来,这只狗羞恼地冲她汪汪了两声,被训狗人叫回去了。
因着有这么一出,之后福儿再看这些狗的时候,眼里都带着笑意。
这些狗似乎有狼的血统,长得都挺像狼的,白毛居多,又分黑白、灰白以及棕白相间的毛色。
成年大狗有三十二条,这种大狗站起来有半人高,身长约有一米多的样子,浑身毛茸茸的,看着很壮实,爪子十分也粗壮,腿骨很粗,一看就很有力气。
再看看那些毛茸茸的小狗崽子,福儿很怀疑这些小狗是怎么长成这样的大狗的。
“这些狗很好喂,肉和粮食什么都吃,而且十分耐寒。天越冷毛越厚,天太冷,马不能跑久,一旦出汗过多,再被一冻就废了,但这些狗就不怕。”刘长山介绍道。
其实那个族群人的手里,还有一种体格更大的狗,但那种狗性格凶悍,养成的大狗后,根本不会听外人指挥,只能从小狗崽开始养,待养成了能比目前的大狗体格大三成。
刘长山很眼馋那种大狗,但没法养不了,就买了些小狗崽回来,先慢慢养着,等养大了这种狗才能用。
负责教授训狗的人,是个裹了身杂色毛皮的黄脸汉子,个头不高,只会说一些简单的汉话。
因他是他们族群里就汉话说得最好的人之一,族里才会派他来教人训狗。
听说这就是买狗的主人家,这个叫戈笆卢阿的汉子,专门让福儿和卫傅伸手给这些大狗嗅嗅味道,还让他们摸一摸那些小狗崽。
说只要狗熟悉他们的气味了,以后再多来喂它们几次,狗就会听他们的话。
刘长山本来想说,即使训狗也不用上福儿和卫傅亲自来,但福儿挺喜欢这些狗的,挨着个揉了揉他们的狗头。
有的狗子让揉,有的狗子不让。
其中有个体格最大的,好像是头狗,见福儿伸出手来,就龇牙似乎想给她一口。
可惜速度没福儿快,福儿以极快极熟稔的手法,捏住了它的狗嘴,狗子怎么摆头都逃脱不了束缚,只能呜呜地叫了几声,趴了下来,代表臣服。
戈笆卢阿没想到这女子竟有如此大的力气,要知道柴旺可是这群里狗里最强壮的,哪怕是他们族群里最厉害的训狗人,也不能一招就制住柴旺,这个女子竟能制服。
福儿使劲地揉了揉柴旺的狗头,笑着道:“想咬我?没门,我防着你呢。”
事后卫傅才知道,原来福儿幼时被村里的土狗追着咬过,虽然没咬到,但自那以后她就精明了,就防狗咬她呢。
据老爷子说,福儿幼时顽皮,把村里的狗骑了个遍。
为了防狗咬她,她还有绝招,用草绳把狗的嘴绑着,像牵着马嚼子那样牵着强迫狗给她骑,不给骑就不给解绳。
因此以前村里的狗,都是躲着这个肉团子小女娃走,就怕被绑了狗嘴。
“你幼时怎么什么事都干过。”卫傅失笑不已。
福儿说得很理直气壮:“咋了?骑个狗咋了?还有骑猪的你知道不?他们骑猪我就骑狗,猪又臭又脏,我才不骑呢。”
哪个村里的孩子没玩过骑马打仗?
只是他们没有马可以骑,只有猪和狗可以骑,这很正常啊。
日子就在笑笑闹闹中过去了,终于到了屯民们洞子菜可以收割的时日。
其实早在之前,官署大门就快被踩塌了,都是找王铁栓的。
从洞子菜冒芽开始,就不断有屯民来找。
先跟同屯其他人家比,长得比人矮,是因为自己没种好,要找王大人,长得比别人家高,又怕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还要找王大人。
是的,王大人是这些屯民给王铁栓的尊称。
因为这位王大人不光架子低,还和蔼又可亲,他们来问什么,王大人都会十分耐心地告诉他们。
这是屯民们发自内心的尊重,哪怕王铁栓说自己不是什么大人,他们也依旧这么叫着。
卫傅得知这件事后,说可以给老丈人个助农的官做做。
他经略一地,有自行任命底层官员的资格,是时只用找朝廷报备一下就行了。
听说自己能做官,王铁栓诧异不已。
关键这官不是不入流的官,而是入了品级的,哪怕只是个从九品的劝农官。
要知道从民晋升为官,等于是翻了个阶层,可以说是难如登天,普通人也就只有科举一途,才可以由农转为士。
可卫傅却觉得这个官可以给,不是他徇私,而是老丈人目前做的这件事,若真能带着黑城百姓种洞子菜,让百姓发家致富,安居乐业,可以算是一桩不小的功绩。
若是个地方县令,凭着这政绩,至少能往上升两级,所以一个九品劝农官真不算高。
而且官衙这,他正在按照地方官府的模式在筹备组建主管日常办事的六房,另外兵马和助农这一块都需要一个主官。
刘长山毋庸置疑,目前卫傅手下的兵马都是他在管,助农交给老丈人,六房办事这小舅子来了,可以先充一个人手。
这世上有不想当官的人吗?
没有,哪怕王铁栓这种踏实稳重的,也有个做官的梦。
最终这个官,王铁栓还是做下了。
暂时朝廷认命公文和官服下来不了这么快,不过官衙里的人都知道这一好消息,纷纷向王铁栓道喜,并改口称王大人。
卫傅顺便把刘长山升任黑城守备一事,一同上报给了朝廷。同时还有关于毛苏利勾结马匪谋害朝廷命官,以及他在当地鱼肉百姓多年的罪状。
算是一次办了数件事。
……
到了收菜当日,城门刚开,就有一个个背着竹筐的屯民陆续出现在城中。
他们踩着厚厚的积雪,小心护着背后的筐子,竹筐子上被包围了一层厚厚的兽皮,筐口也被兽皮盖着,一群人像护宝贝似的,缓缓向官衙走去。
此时官衙一侧的大门,已经开了。
屯民们排着队进去,一个个称重、记数,并交付银钱。
排在后面的不免张望,想看看是不是真的能拿到银钱。
虽说官衙最近做的事情,已足以说明态度,但还是有屯民内心忐忑。毕竟不管怎样,钱拿到手里才是真。
终于有人出来了,背后的筐子空了,手里捧着一个小布包,看不出小布包里装着什么,但都知道应该是菜换来的钱。
“怎么样?拿到了?”
“拿到了拿到了,里面的官大人很好,还四舍五入多给了我几文。”


第113章
见此,正在排队的屯民们俱是面露喜悦和急切之色,虽没人再多说话,但能明显感觉到现场的氛围又高涨了一些。
也有不是屯民的人,站在远处朝这里张望。
他们大多都是黑城的百姓。
早就听说官衙出面组织城外那些屯民在折腾种什么洞子菜,由于这件事官衙没大肆宣扬,只是挑了几个内定的屯子,让里面的屯民试着种,所以大多数人即使听说了,也是持观望状态。
心想,官老爷真那么好?扶济百姓?那洞子菜他们可知晓,只有‘神仙倒’酒铺里有卖,而且卖价奇高,比肉价还贵。
此时见菜不光种出来了,而且真得得到钱,一旁聚集来围观的百姓眼睛都看红了。
忙也不看热闹了,纷纷回家说给家人和近邻听,又一起约着去官衙里问问,看住在城里的百姓能不能也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