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师傅苍老的脸,她略有些黯然道:“我本来说等我出宫了,有了落脚的地方,就把师傅接出宫,如今……”
王来福失笑:“怎么?你还怕师傅以后没人养老送终?就不提你现在也出息了,指不定以后师傅还沾你的光。就算没有你,以师傅的手艺,多的是人把我供着。怎么才几日不见,你这丫头倒是多愁善感起来?你可别这样,师傅可不习惯!”
福儿被师傅的话逗笑了。
“我哪有多愁善感,不过是……”
“行了,你还能瞒过我?是有什么心事了吧?”
“也不是什么心事。”福儿垂下头。
她在尚食局待惯了,在御膳房待惯了,每天都是按部就班,照着自己的打算一天天的过着,突然境遇大变,难免有些无所适从。
“行吧,你不愿说就不说,丫头也大了,也有自己的心事了,师傅不多问。”
温暖的阳光从窗外斜照入这一小片空地上,干瘦的老太监坐在一个用竹子做的小杌子上,阳光将他面目照得有些不清楚,但那股慈爱却是不容置疑。
福儿臀下坐的是一模一样的小杌子。
这让她不禁想到很久以前,每次师傅都是带着小小的她在这摘菜,明明‘王御厨’的名声在外,脾气也古怪,偏偏待她宛如亲生女儿一般。
人人都说她运气好,福气好,她也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做了很多好事,才能摊上这样的师傅。
“师傅,我不是有心事,就是去了东宫有些不习惯。不过您放心,我在哪儿都能过得很好。”
“过得好就成。这人啊,怎么样都能活,只要认真活,日子就不会过的差。”
福儿像往常那样给师傅帮了一上午的忙。
都是她掌勺,王来福在旁边看着。
其实师徒二人早就这么干了,福儿觉得师傅掌勺太辛苦,她能做的菜就她来,只是外面人都不知道,还以为都是王御厨做的。
早先就有人来报,陛下留了宣王用午膳,御膳房这边就开始准备了,宣王经常被留膳,他的口味和忌口御膳房这边都知道。
把御膳做好,等紫宸殿那边提走了膳,这边的活儿也就罢了。福儿去炒了几个菜,师徒俩吃了顿午饭。
吃罢饭,福儿离开了御膳房,她没回东宫,而是去了尚食局。
陈司膳见到她有些诧异。
“怎么突然来了?”
“我出来看师傅。”
看了师傅,自然不可能不来看陈司膳,不然让陈司膳知道她出来却不来尚食局,定要误以为她心里还在怪她。
“是有心事?”陈司膳略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又道:“也不知此时说句恭喜,会不会迟。”
这声恭喜福儿并不意外,六局的消息多灵通,她侍寝了这事自然瞒不过陈司膳。只是这话由陈司膳说出来,多少让她有些羞涩罢了。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她略有些别扭道。
陈司膳亲手去泡了两盏茶端过来,其中一盏放在福儿面前。
“其实我昨天就猜到你要出来一趟,你果然来了,你这丫头看似心大,其实心事比谁都重。”
她在福儿对面坐了下,轻啜了口茶,道:“事已至此,就不要多想了,如何让自己过得好才是真。”
怎样才是过得好?
自然是拿到一个名分。
宠爱虽然重要,但没有名分一切都是空中楼阁,说到底福儿如今的名义还是个宫女。
“可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的话?娘娘不会让贵妃的人混到太子身边去,你的对手其实只有一个人。”
陈司膳说得轻描淡写,福儿却一个激灵,她脑海中闪过一张人脸,正是碧玉。
“其实还没到那种程度。”她略有些不自在道。
陈司膳瞧了她一眼:“我说着,你记住就行了,若有万一,你也知道该如何处事。”
“哪怕她也是胡尚宫这边的人?”
看着福儿略有些疑惑的眼神,陈司膳莞尔一笑:“不管她是什么人,但你是我们尚食局的人。”
和陈司膳一番对话,并未让福儿心情好起来,反而让她有一种烦躁之感。
她为何要来到这里,为何要面对这么复杂的一切,为何又要处心积虑,明明根本还没斗上,偏偏已经要开始想各种了?
都怨太子!
若不是他要选什么司寝宫女,此时自己应该还在御膳房逍遥自在。
胡思乱想之间,福儿已经回到住处。
她正准备打开房门进去,淑月突然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你上哪儿去了?”
福儿挑眉:“我上哪儿还用跟你报备?!”
一听这话,淑月的眼睛顿时红了。
“你嚣张什么?不就是侍了一回寝,若以后殿下不再招你侍寝,看你还有什么可嚣张的!”
“我是只有一回,但比一回都没有的人强。”
“你——”
这时碧玉突然走了出来,一把拉住淑月,又对福儿道:“你别跟她计较,她之前挨了些训斥,才会……”
经过碧玉的一番解释,福儿才知道淑月为何会这样。
她们一直有不准随便乱走的禁令,表面上看似没人看着她们,但只要她们离开住处乱走,就会被人拦回来。
之前她出去后,淑月见她走得如此顺利,便试着往前面去了。估计是打着想偶遇太子的念头,谁知还没走出去,就被人拦了回来,还挨了通训斥。
之前福儿也以为是东宫的规矩本就严,她们才会被如此管束,此时想到陈司膳方才的话,说皇后不会让贵妃的人混到太子身边去,恐怕这一切都是那位陈总管有意为之。
只是碧玉何时和淑月这么熟了?
福儿看了碧玉一眼,见她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在劝淑月,似乎真怕她和淑月闹起来,心中微微一哂。
若论扮老实扮乖巧,恐怕没人能胜过她。
“她要发疯让她找别人去,别来找我!”
……
福儿的房门关上了。
碧玉拉着淑月往回走了几步,小声道:“你又何必跟她吵起来。”
“你看她那副样子,太气人……”
碧玉又劝了淑月几句,两人才分开。
她目送淑月进了门,正打算回屋,紫绡的房门忽然打开了。
紫绡站在门里,别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
“你倒是不改旧习。”
碧玉咬了咬下唇:“她去探一探,难道对你没好处?”
确实有好处,至少让她知道‘想偶遇太子’这条路是没得走了。
“既然有好处,你又何必说我?”
说完,碧玉低头进了屋,关上房门。
这一切,福儿并不知道。
不过她倒是发现淑月和碧玉走得很近,她在屋里听见过好几次两人互相串门。
本来福儿还满心烦躁的,可几天过去,太子并没有再召人侍寝,也没有召她,似乎真如淑月所说,她‘失宠’了。
如此一来,福儿倒也没那么烦躁了,渐渐平静了下来。
没事就在房里睡觉,又或是去御膳房帮忙。其实这样的日子也不错,也没人管她干什么去哪儿,跟以前相比似乎也就是换了个住处。
福儿甚至想,就算太子以后不召她侍寝,忘了她也没关系,说不定等她被丢到犄角旮旯,她还能有出东宫回御膳房的一日呢?
有太子女人这一层身份,即使不能出宫,旁人也不敢轻易欺了她,她以后的日子也不会过的差。
殊不知,她的日子过得逍遥,有一个人却过得如置身水火之间。
此人正是小喜子。
既然要通晓人事,一次自然不够的,陈瑾把这个任务交给小喜子,可他提一次被拒一次,提一次被训一次。
其实小喜子知道症结出在哪儿。
这世上哪有不吃腥的猫儿?尤其是尝过腥的猫儿,主子不是不想,只是要面子。
关键那个叫福儿的宫女太不识趣,每晚熄灯熄得那么早,主子已经连着几天晚上跑演武场了,就没有一回她是亮着灯的。
就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宫女!
她是猪啊,这么能睡!
小喜子心里那个急那个气,扭头就去找人敲打福儿了。
第13章
“为何要亥时才能熄灯?难道这有什么说法?”
听完来人的话,福儿有些懵也有些疑惑。
“主子都没歇,奴婢哪能歇?姑娘该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吧?”
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太监,生得一张容长脸,个头不高,说起话来声音有点尖。
“可熄灯跟这有什么关系?亥时熄灯都半夜了,未免也有些太晚了吧?”她以前当差,早睡习惯了,一般戌时就睡了,这样才能早起。
对方见福儿如此不识趣,嘬了嘬牙花子。
“姑娘可知道门外那宫灯有什么寓意?”
“照亮?”
“那为何是四盏?”
“这我怎么知道。”
太监伸出四根手指:“四盏宫灯对应四间屋子,姑娘恐怕不知咱们东宫历来有个惯例,太子殿下的司寝宫女一般都是住在这几间屋子的。”
“所以?”
“所以姑娘只管晚上别熄灯太早就行了。”
其实福儿明白这太监的意思,但为何单独来叮嘱她却有些不懂,难道说她熄灯早,旁边几间屋都没熄灯,看着不协调?
到晚上时,她突然明白了。
是夜。
见主子回去时又走了西边,小喜子不禁挺了挺胸脯,直到离得老远看见那四盏宫灯,又看见四盏宫灯后亮起的四道晕黄色的光,他不禁松了口气。
路过时,卫傅停了下脚步。
小喜子体贴道:“咦,今儿怎么四间屋里的灯都亮着?”
说得如此浅白,卫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时间,他即是羞恼,又是窘迫。
幸好天黑,显不出他脸色。
“要你多嘴!”
小喜子当即噤了声。
见主子作势要走,偏偏脚步挪不动,他暗叹一声,送上一个台阶。
“殿下要不要去看看?”
“去看什么?”卫傅不耐道。
“难道殿下不想去看看福儿姑娘?”
卫傅迟疑了一下。
小喜子忙道:“男人去看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理所应当。殿下您看陛下忙完了政务,不也会去后宫看看各位娘娘,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
“那去看看?”
小喜子喜出望外,忙不迭撑起灯笼在前面引路,可他走了两步,那修长的身影并没有动。
“殿下?”
“孤去看她,是给她脸了!”
“本就是给她脸了。但殿下你想想,女人不就是要哄的嘛,有的女人温驯,有的女人天生不驯,可您想想,温驯的女人哪有什么意思,就跟殿下驯马一样,难道殿下喜欢那些温驯的马儿?”
小喜子循循善诱。
“温驯的马儿乖巧,但它没有野性,跑不快啊,女人同理,殿下若是能把这匹野马驯服了,多有成就感啊。至于哄,那不过是手段,就像驯服马儿前要先抚摸它的鬃毛。”
卫傅瞥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歪理?”
小喜子心里委屈死了。
他也不想说歪理,但他得给殿下台阶下啊,他费劲巴拉地给送台阶,还变着法夸那个坏宫女,怎么反倒成他的错了?
卫傅见他一脸委屈,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既然你这么想让孤去看看那宫女,那孤就去看看吧。”
大半夜的,房门突然被敲响。
靠在枕上昏昏欲睡的福儿,顿时被惊醒。
这时候谁来敲她的门?难道是碧玉她们?
她去打开房门,看见门外背着光影站着的高大身影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后面伸出一颗头的小喜子,顿时瞌睡都没了。
“您、您怎么来了?”
她圆圆的小脸雪白如玉,隐隐透着一种粉嫩的光泽感,脸蛋上还带着浓浓的睡意,乌黑发亮的杏眼圆瞠,看见他仿似看到什么妖怪。
卫傅的火突突往上冒。
“怎么?你不想看见孤?”
福儿瞧了瞧他脸色,忙道:“奴婢怎会不想看到殿下。”
又见小喜子冲自己使眼色,她赶紧侧身让开,让他进来。
“你这屋子怎么这么小。”
进来后,卫傅四处看了看,不禁道。
“奴婢是宫女,住的屋子自然比不过殿下的寝宫。”
“你是在埋怨孤没给你换屋子?”
他想到哪儿去了?
“奴婢不敢。”
“是不敢,还是想了不敢说?”
他怎么总喜欢说这句话,仿佛她天生言不由衷,一肚子谎话似的。
福儿识趣地岔开话:“殿下,您怎么这个时候来奴婢这了?奴婢这也没有好茶,要不你将就喝点?”
“你的意思孤还不准来你这儿?”
福儿自然不敢说不,不过她也发现了,这位太子殿下未免也太爱生气了,每次见到他,他都是一肚子火气。
门处突然传来几声轻微的响动。
却是没跟进来的小喜子,正体贴地在帮两人关门,只可惜这门轴不够丝滑,发出了响声。
两双眼睛同时望过来,小喜子心里一惊,也顾不得动静了,忙一把将门从外面拉上。
简直是欲盖弥彰!
福儿的脸顿时红了,她端着刚泡好的茶,有些无所适从。
卫傅脸黑如墨,斥道:“这狗东西在做什么!”
场面实在太尴尬了。
福儿强忍着尴尬,把茶放到他面前,觉得既然尴尬那就只直接跳过去得了。
“奴婢也没说不准殿下来,这是东宫,殿下自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卫傅很好的接上了,“那你问孤为何要来?”
“这不是顺口一句话嘛。”她小声道。
见她示弱,卫傅心里那口气稍微顺了些。
“孤来你这,是你的福气。”
一听这话,福儿就不愿了。
说得好像她希望他来似的,再想到白日才有个太监来跟她说晚上不过亥时不准熄灯,晚上他就来了,难道那人是他派来的?
福儿仿佛获知了什么真相,挑眉看他。
“你这么看孤做什么?”
福儿突然噗呲一笑。
她算是明白了,这人就是又爱面子又别扭,他其实是想来找她对吧?只是碍于面子?
“殿下,你是不是想奴婢了?”
卫傅本是端起茶装作要喝,听了这话顿时扔了茶盏。
茶盏翻倒在桌上,淡褐色的茶水流淌而出,还顺着一道水迹往下流。卫傅气急败坏地往后退,想站起来。
“你胡说什么,你这大胆的宫女!”
这一切发生太快,站在他身边的福儿,根本没防备他会突然起身,被撞得脚下一个不稳往前跌了去,正好跌到他身上。
“难道奴婢说得不对?”
福儿索性一咬牙,顺势环上他颈子,含笑道。
乌溜溜的大眼,说是杏眼,但眼角又微微有些上翘,眼中满是波光盈盈,看得卫傅心慌意乱,去抓她的手想让她松开。
她就是不松。
“你做什么?你这个大胆的宫女!”
纠缠了半天,反倒抱得更紧了。
“孤就知道你这宫女不是个老实的,就想勾引孤!”
“难道殿下不喜欢?”她含着笑,大胆地咬了他嘴唇一口。
“你这大胆的宫女又咬孤的嘴……”
“殿下你真的好别扭,想就是想了。”
“孤才不会想你这个宫女……”
“那殿下怎么大晚上的跑来找我?还让人来跟我说晚上不准我熄灯?”
“孤何时让人来说不准你晚上熄灯了?”
“不是殿下,还能是谁……”
两人缠缠磨磨就去了床上,不知怎么缠缠磨磨就开始了。
还是蒙着被子。
蒙着看不见胆子就大,一个也不要脸面了,一个胆子越发大,感觉疼了就还给他。
“你这个大胆的宫女又咬孤了多少下?”
“我疼了就忘记你是殿下了。”
“还疼?”
福儿瞧他拧着眉的模样,突然有些羞,偏开脸小声道:“其实也没有上次那么疼。”
“小喜子不是说第二回 就不疼了?”
“殿下还跟小喜子说这些?”
卫傅突然有些窘了,板着脸道:“都是那奴才多话,孤可没跟他说,是他碎嘴念叨,被孤不小心听见了。”
“殿下耳朵可真尖。”
卫傅羞恼,虚张声势地压过来。
“你这宫女胆敢嘲讽孤,真是欠教训!”
他顺手打了她一下,正好打在她臀上。
落下去时,他才意识到地方不对,可已经晚了,手掌落在上头,因其上肉多且饱满,又回弹到他手里,他下意识捏了一下。
这举动让两人都呆了。
福儿红了脸,卫傅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为了掩饰尴尬,他拉过薄被将两人蒙了起来。
门外,小喜子靠坐在廊下柱子边,一口一口地打着哈欠。
都丑时了,主子还没有出来,屋里的动静终于停下了,看来主子是累了,今晚不打算走了。
就说了嘛,世上怎么有不吃腥的猫儿,这不吃得挺香。
只希望那宫女识趣点儿,多邀邀宠,如此一来陈总管的差事完成了,他的差事也完成了,也免得主子心情烦躁他跟着遭殃。
胡思乱想之间,小喜子目光移到旁边那间屋子的门上。
做奴才的眼尖目明是首要,之前他在外面守着时,就有人听见动静出来了,被他撵了回去。后面另外几间屋里都熄了灯,但屋里的人都没睡,还有人站在门后听动静,小喜子是知道的。
真是作孽!
这屋子之间未免也离得太近,他在外头都能听到里面的动静,隔着一面墙恐怕也难睡着吧。
如果主子真对这宫女合眼缘,看来给对方换个屋子势在必行,倒不是别的,而是一个合格的奴才首要就是维护主子的体面。
脑子里转着这个念头,小喜子终于撑不下去了,昏昏欲睡起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突然听见‘吱呀’一声,当即从地上蹦了起来。
再看天,东方泛起了鱼肚白,竟然天亮了,
当卫傅醒来时,只觉得一片神清气爽。
这几日的烦躁一扫而空,头脑也格外清醒。
清醒完,发现身体并不清爽,不同于平时自己睡醒后的清冷,被子里热乎乎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腰上。
他顺手摸过去,竟是一条女人的腿。
很有弹性,也很柔软细腻,骨骼并不粗,相反很小巧,因此显得肉乎乎的。
自然也想起昨夜的肆意疯狂,于是也看清了身边那个人的睡相。
那双大眼睛闭着时,显得乖巧了太多,看着她白嫩的脸蛋,他没忍住在上面拧了一下。
她似有所感,闭着眼睛推了下他的手,又翻了个身,那条压在他腰上的腿这才拿走了。
“真是大胆!”
他近乎喃喃自语,坐了起来。
看看窗外天色,应该还不到卯时。
多少年了,卫傅只用看看天色就能知道是什么时候。
他起身穿衣裳,他的衣裳被扔的到处都是,床上地上,他何时这么肆意妄为过,但由于心情着实不错,倒也没有多想。
临走时,卫傅才想起自己竟没叫她起来服侍,哪有太子自己穿衣,宫女呼呼大睡的?不过这一回先饶了她。
第14章
回去的路上,小喜子一路都在瞅卫傅的脸色。
“看什么?”
小喜子嘿嘿笑了起来:“奴才瞧殿下心情似乎不错。”
卫傅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回到端本宫,由于平时卫傅都是这时起的,太监们把一切都准备好了,热水、衣裳,甚至是早膳,都已从膳房提了过来,就在外面等着传。
卫傅擦身洗漱了一番,换了套青色的常服。
这时早膳已经摆上了。
今天早膳卫傅用得比前两天多,粥用了两碗,还用了一笼龙眼包子,一碟切成块状的酥肉饼,几块糯米山药糕。
太子身份虽高于其他皇子,读书也不跟其他皇子一处,但卯时读书的规矩都一样。这是祖宗规矩,谁都不能免俗,所以卫傅平时都是寅时四刻就要起,卯时去文华殿。
现在是夏日,天一般亮的早,这个点儿天也微微亮了,若是换做冬天,出门的时候黑咕隆咚,还要打灯笼。
用罢膳临出门时,卫傅突然道:“给她换间屋子。”
旁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唯独小喜子忙应了句是,匆匆下去吩咐,吩咐完又陪着卫傅去文华殿。
卫傅到文华殿时,已经有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候着了。
二人互相施了礼,卫傅在座上坐下,侍读学士则开始讲读。
现阶段卫傅已经不用像幼年读书那般刻苦,旁的皇子读书学到差不多就不学了,他却整整学了十多年。
教他的老师都是整个大燕最有学问的那批人,随着他年纪渐长,该读的书都读完了,剩下的便是巩固以及闲暇看些旧折、邸报为将来的观政做预习。
这个预习已持续近两年的时间,一日元丰帝没下命准许太子观政议政,一日太子就得继续读书,所以现在每日讲读也就是走个形式。
可即使是形式,也不得不走。
讲读一直持续到辰时方停,负责讲读和听读之人各自去吃茶方便,休息片刻,继续讲读,到巳时止。
之后太子就可以回东宫了,又或是在此看书习字。不过一般卫傅都要去紫宸殿和坤元宫请过安后,方才会回东宫。
卫傅到紫宸殿时,元丰帝刚和大臣们议完事。
元丰帝现年四十有三,正值壮年,长相斯文,身材消瘦,若不是穿了身明黄色的龙袍,看着不像个皇帝,倒像个文人儒士。
他似乎在思索什么朝务,卫傅问安时,他虽和儿子说着话,但看得出他有些分神。
卫傅看了父皇一眼。
他记得自己幼年时,父皇也待他亲热,甚至还亲手为他启蒙,只是随着父皇登基,他在元丰三年被封为太子后,父皇就一年年待他冷淡了。
父皇说太子乃储君,非同一般皇子,所以只问他读书,只问他忠孝礼仪,大皇兄明明年长他两岁,父皇却待其明显亲热许多,还会亲手挑了骏马送给大皇兄,更不用说下面几个皇弟们。
“太子还有事?”
见太子问完安后,并没有像以往那样退下,元丰帝诧异地抬起头。
卫傅微微抿唇,行礼道:“儿臣告退。父皇保重龙体,勿要太过操劳,朝务虽重要,但父皇的龙体更重要。”
元丰嘴角逸出一抹微笑,点点头:“太子孝心了,朕会保重龙体的。”
从紫宸殿出来时,太子碰见了宣王。
宣王乃先皇四子,深受元丰帝重用,早年一直戎马边关,战功赫赫,直到近些年腿疾严重,才回到京中养病。
他双鬓微微有些泛白,长相英武,带着风霜,高大的身躯、铁血的气质一看就是行伍出身。
“皇叔。”
看到卫傅,宣王露出一个不显的微笑。
“太子这是来给皇兄请安?”
卫傅对这位皇叔其实是挺敬佩的,幼年宣王亲手教过他骑射功夫,早年即使宣王在外,也没少每年给东宫送东西,感情自是不同一般。
“正是,等会儿还要去母后那。”顿了顿,卫傅又道,“皇叔,最近我新得了张白虎皮,赶明儿鞣好了让人送去王府。”
虎皮确实罕见,尤其是白虎皮,但对宣王这种身份来说,也不难得。不过既然是太子送的,宣王自是没有不受的道理,也没说什么客气话。
两人又寒暄几句。
宣王看了卫傅一眼道:“太子现在每天还在文华殿读书?”
闻言,卫傅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抿唇。
见此,宣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皇兄也真是的,等本王找机会劝劝他,你岁数也不小了,哪有一直这么读书的,没得让人笑话。”
卫傅抿嘴强笑:“劳皇叔费心了。”
“费什么心,你也是本王看大的,”宣王略有些感叹,拍了拍他肩膀道:“你不说还要去皇后那,快去吧。”
卫傅又行了一礼,方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