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绡当然明白其中道理,可她这会儿被逼急了,此事若是捅到陈总管那儿,她跑不掉,马嬷嬷也跑不掉,尚寝局必然要担责,只能咬着福儿胡搅蛮缠。
“若我被撵出东宫,你也讨不了好!”
福儿笑眯眯地瞧了她一眼:“那正好,我本来就不想进东宫,当什么司寝宫女,侍候那劳什子太子,你赶紧去告我的状,把我从东宫撵出去。”


第6章
福儿是真烦了。
她本就不愿进东宫,却不得不来。
来也就罢,偏偏四个人各有各的心思,她只要一想到以后还要跟这些人斗心眼,跟其他人斗心眼,她就厌烦。
她不喜欢斗心眼,这就是她以前喜欢动手总是惹祸的原因,后来进御膳房要好多了,但并不代表她不知道其他宫女之间的勾心斗角,以及娘娘们之间勾心斗角。
尤其是那些娘娘们,哪次争斗不是腥风血雨,牵扯许多人?也许到最后,娘娘们大多都能安稳无恙,但下面宫女太监们却会牵扯甚多。
福儿不止一次见过被牵扯的宫女或被发落或被杖毙,或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各局女官都讳莫如深不肯多提的场景。
她想到当年与她同一批进宫,与她关系还算不错的小宫女花梓。
花梓比她有上进心,所以不愿进六局当个干粗活的小宫女受苦,在尚食局待了大半年,她就受不住了,找机会去了尚服局,可尚服局的小宫女也要日日做针线练女红,后来她又寻机会调去一个贵人身边服侍。
那时,她和花梓的关系已经没那么近了,对她的事情所知不多,但她却知道花梓最后是怎么死的。
是被杖毙拖出宫的。
她至今都记得花梓被草席盖着,被拖出宫的景象,也是从那时候她才意识到,在这宫里太有上进心不行,不知哪会儿就犯了忌讳丢了命。
而宫妃之间的争斗尤为可怕,太子的后院就是缩小版的后宫,一旦她踏入这里,就代表永无止息的争斗。
她碍于恩情,也是心知躲不掉,才来到这里,心里其实是抵触的。却又很矛盾,一面不得不待在这里,为日后做打算,一面又很厌烦想离开这里,巴不得有个借口能顺理成章离开,哪怕是稍微受点罚都行。
可紫绡才不信福儿真舍得离开东宫,以为她是怕了,故意这么说。
她早就看出福儿和淑月有交情,当即冲过来抓住福儿,不依不饶道:“你唬谁?你以为我会信?既然要去陈总管那,那她也得去!”
后面这句是对着淑月说的。
淑月被逗笑了。
“你不会以为拉上她,我们就不会去告状吧?”
“反正要告状那就一起去告。”紫绡是铁了心肠,像疯了一样,死死抓住福儿,捏得她胳膊生疼。
福儿疼得抽气:“你松手!”
“既然要告状,那就一起去!”
“你到底松不松手?”
别看福儿见人一脸笑,尤其她生得一张小圆脸大眼睛,天生就长得讨喜,可寒起脸来,也有些吓人。
碧玉见闹成这样,一时有些害怕,忍不住看了淑月一眼,淑月却饶有兴味地看着紫绡,似乎在等着看她倒大霉。
“你再不松手,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音还没落下,福儿反手一把抓住紫绡的手,也没见她怎么使劲儿,紫绡痛呼一声摔倒在地。
吓了碧玉一跳,淑月却似乎早有预料。
“你竟敢跟这力大如牛的蛮货动手,恐怕不知多少人在她手下吃了亏。”
淑月近乎喃喃自语,碧玉也没听清,只依稀听到不能和福儿动手,而就在她恍神的瞬间,另一边形势已急剧转变。
紫绡摔倒后,并不甘心,扑上来要厮打福儿,而这一次福儿没让她,直接将她按倒在地,也没看清她怎么打了紫绡一下,对方终于不纠缠了。
但是哭惨了,躺在地上痛得嗷嗷哭。
福儿拍了拍被弄皱的衣裳,站起来道:“我早就说了,你们吵你们的,别扯我!爱告状告状去,能把我撵出东宫,我谢谢你八辈儿祖宗!”
又冷笑:“你与其盯着咬我,不如想着怎么收买她们,让她们别告你状才是真,自己是个蠢货,还喜欢胡乱撒泼。这次先给你点小教训,下次再来惹我,我让你紫绡变纸屑!”
骂完,福儿走了。
留下面露忌惮之色的淑月,吃惊的碧玉,还有渐渐停了哭声若有所思的紫绡。
四人并没有发现,就在距离这里不远处的花丛后,隐隐露出一个衣角,显然那后面似乎站着什么人。
花丛后,正立着两个人。
一高一矮。
高的那个是一位身着杏黄色圆领袍的年轻男子,他头束金冠,身材修长挺拔,腰间系着嵌白玉革带,手里捏着一把折扇。
而矮的那个穿着一身酱棕色太监服,头戴黑纱小帽,俨然是个小太监。
年轻男子大约有十七八岁的模样,脸庞俊美但隐隐带着一丝青涩,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此时他俊眉紧皱,薄唇微抿,眼中满是怒火,紧紧地捏着手中的折扇。
“这宫女简直太胆大了,她竟敢说不稀罕咱们东宫,不稀罕当什么司寝宫女,还、还那么说主子您!”
一直到那几个宫女都走了,小喜子才恨恨地捏着拳头道。
“主子,我这就去把那宫女追过来,定让她后悔说出这种话。”
他抬腿就要走,被人扯着后领子拎了回来。
“你去追她做什么?还嫌不够……”丢人!
卫傅只要一想到,方才那小圆脸宫女一脸不屑地说不想侍候那劳什子太子,就满肚子怒火。
她怎么敢?
她竟然敢!
可卫傅也不想让人知道他堂堂的太子,竟然偷听几个宫女说话。
也是凑巧,今日他从外面回来,没走前面的宫门,反而走了后面的丽园门,谁知行经此地听见几个宫女在吵架,一时好奇就停脚听了几句,万万没想到竟会撞见这么一出。
“难道就这么放过她?”
小喜子边说边偷瞧自家主子的神色,“那圆脸宫女未免也太坏了,看她长得一副老实相,竟敢说那么大逆不道的话,还敢跟人打架,下手还那么狠,奴婢方才看她对着那宫女胳肢窝掐了一把……”
说到这里时,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仿佛自己被掐了那么一把也似。
“那地方被掐多疼啊,怪不得那宫女哭成那样!”
小喜子能看见,卫傅自然也看见了。
他虽不知宫里底层宫人的一些阴私事,但看出那圆脸宫女很会打架,腋下那地方不受力又足够隐蔽,是一处让对方吃了亏,但事后又不容易找到伤痕的地方。
而类似这种地方他还知道好几处,都是当初武艺师傅专门教过他的,没想到一个小宫女竟然也会这种下阴手的招式。
殊不知底层宫女太监打架,历来不罕见,多是因口角动手,宫女们打架一般都是小打小闹,也不过几个套路,拽头发扇巴掌抓脸,太监们招数可就多了,各种下阴手。
但由于在宫里,怕被上面知道后会受责罚,真正会打人的都不会给对方留下明面的伤,以防事后被追究。
方才福儿也是被紫绡纠缠烦了,才会使出‘杀手锏’一招致胜。
见主子一直板着脸没吭声,小喜子想了想道:“殿下,要不要奴婢去把这事禀了陈总管?”
卫傅俊眉一挑,瞥了他一眼:“你禀了陈瑾做什么?”
“让陈总管出面管一管,那几个好像是尚宫局这次送来的司寝宫女,却私下吵架还打架……”
卫傅皱起俊眉,露出厌恶的神色:“管她们做什么?女人在一起有不斗的?”
好像没有!
“那那个宫女呢?”小喜子气弱道。
“孤犯得着因一句两句话去对付一个小宫女?”卫傅微抬起下巴,倨傲道。
可他紧握着折扇的手,显然是记上仇了。
这暗中发生的一切,福儿并不知道。
她回去后,就先睡了一觉,起来后见三人都回来了,也没询问最后事情是怎么解决的。
次日,三人照旧去小斋,马嬷嬷脸色有些难看,但也没说什么,而是继续昨日未完的讲解。
今日马嬷嬷的讲解十分详细,何止是详细,如果说之前经过马嬷嬷的讲解,几人弄懂了侍寝是什么意思,大概过程是怎么样的,今天讲的更要深入一些,其中还讲了一些取悦男人的手段。
见三人都红着一张脸,紫绡反而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显然之前马嬷嬷几次留她,就是讲这些的。
马嬷嬷不光讲,还拿出了实物。
是一柄角先生。
福儿见过这东西,犹记得那会儿她才十来岁,一次宫中争斗,牵扯出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当初查抄那宫女屋子时,她和几个同龄小宫女钻在人群里看热闹,看到查抄出的箱子被扔在院子里,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其中就有一大一小两柄角先生。
当时她看那东西奇形怪状,不懂那是什么,就偷偷问了陈司膳。
陈司膳脾气好,很少疾言厉色教训人,那次却教训了她几句,事后才遮遮掩掩告诉她那是什么,并说这东西是宫中禁品,万万不可私藏之类。
马嬷嬷拿出的这柄角先生,却比她看到的那两个做工更为精细,似乎也更为逼真,反正看得福儿是心惊肉跳不已。
“你们也别害臊!之前说老身不愿用心教你们,如今老身可是把压箱底都拿出来了。”
马嬷嬷脸上带着淡淡的怨气。
之前福儿就有感昨日她走后,淑月碧玉和紫绡应该是达成共识,她二人不再去告发,紫绡则负责说服马嬷嬷不再藏私,今日马嬷嬷这一番行举,显然印证了她所想。
看来,她也算沾光了。福儿心中暗道。
……
两个时辰后,四个宫女红着脸离开小斋。
这漫长的两个时辰对她们来说,也算颠覆了以前的认知,中间详细难以描述,总之这是马嬷嬷最后一次教她们。
之前福儿就在想,明明马嬷嬷教的东西来来回回就是那些,为何会拖了这么久,此时看来其实一天也就能教全了,之所以会拖这么久,大抵也是存着想私授紫绡的心思。
如今既已被戳穿,马嬷嬷估计也不想再多留,只想赶紧结束差事以免再节外生枝。
果然,她们回到小院没多久,就有人来通知她们,要给她们挪住处了,从这个小院挪到端本宫后面庑房。
端本宫乃太子住处。
所谓东宫,并不是指太子所住的宫殿叫东宫,而是指的整个宫殿群。以当下东宫为例,从东宫正门前星门到位于后面的丽园门,统统属于东宫的范围。
当初福儿她们是从丽园门进来的,她们所住的小院在丽园门附近,而端本宫在整个东宫中轴位置,介于前廷和后廷之间。
东宫虽没有皇宫大,又处在皇宫之中,但大致格局和皇宫差不多,都分前廷和后廷,普通的宫女太监若无必要是不允许去往前廷的。
第二天,四个宫女满心欢喜地收拾了东西,让人领着挪去了端本宫后面的一排庑房中。
还是一人一间屋子,不过这屋子比之前屋子要大一些,里外两间,装饰也要华丽些。
几人本以为来到这里,就要开始自己的差事了,谁知几日过去,一点动静也无。关键此地靠近端本宫,来往的宫人也多,上面吩咐她们无事不要乱走,竟不如在小院自由。
唯一让福儿值得庆幸的是,还是小安子负责帮她们送膳,倒没亏待她的嘴,她也就静静等待上面的处置。
福儿猜她们之所以被放置在这没人理,很大可能是因为太子不喜欢她们这些人。


第7章
不得不说,福儿真相了。
打从卫傅知道宫里给他送了几个司寝宫女来,他就极度排斥这件事。
要说他对这种事没好奇心是假的。他并非元丰帝独子,也非长子,排行为二,因嫡子的身份七岁被封为太子。
大皇子已于去年加冠封王前往藩地,他下面还有四位皇弟,三皇子年纪与他毗邻,比他小一岁,身边早就有人侍候了。四皇子小他两岁,如今也有了三个侍妾。哪怕是五皇弟,今年才十四,也有了司寝宫女。
年轻的少年,哪个不是血气旺盛?
可正值好奇之年,偏偏被管教甚严,极端的管束之下,如今又因要大婚给他送几个司寝宫女。司寝宫女是干什么,卫傅再清楚不过,他生来既是天之骄子,年轻,身份尊贵,文武双全,自然傲气。
一个年轻、傲气的天之骄子,能心甘情愿接受别人的摆布?
还是这种事被安排?
卫傅表面上虽没有明显表现出来,但身边奴才有意无意好几次提起这件事,他都选择了置若罔闻。
太子殿下不配合,奴才们能怎么办?
‘身负重任’的小喜子,嘴上没急出火泡,他悄悄摸摸从弘仁殿溜出来,出来后对门外一个小太监摇了摇头,而后就回去了。
再度踏进弘仁殿,正想若无其事的回归原位,书案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干什么去了?”
小喜子吓得差点没摔个狗吃屎,忙稳住身子堆着笑道:“奴才出去想帮殿下换盏茶。”
“茶呢?”
本来就没茶啊,小喜子挠着后脑勺干笑:“茶、茶等会就来了。”
卫傅斜了他一眼:“你别以为孤不知道你出去是做什么。”
偷眼瞧主子脸上没恼色,小喜子觍着脸凑了过去。
“其实陈总管也、也是是为了殿下好。”
卫傅睨他。
小喜子说得结结巴巴:“十月殿下就要大婚了,若是到时候……”
“你赶紧给孤闭嘴,小心孤让人拖你出去打板子!”卫傅羞怒道。
小喜子当即不敢吱声了。
本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小喜子跟在卫傅身边多年,就算摸不清这位爷所有心思,但也能摸个差不离,知道这事急不得,越逼这位爷越逆反,谁知陈总管下午去了趟坤元宫,回来后就来了弘仁殿。
整个弘仁殿一片鸦雀无声,小喜子恨不得把脑袋扎进裤裆里。
卫傅来来回回地踩着步子,手指着下面跪着的陈瑾,显然已经怒到极致。
“你很好,很好你!那孤若是不照你说的,你又如何?”
陈瑾半垂下头,波澜不惊道:“此乃皇后娘娘的命令,殿下……”
‘砰’地一声巨响,却是卫傅一脚踢翻了香炉。
小喜子被吓得一个激灵,抬目就见主子怒气腾腾大步朝陈瑾而去。他腿本就长,三步两步就过去了,小喜子忙扑过去抱住他的腿。
“殿下,主子,使不得,您息怒……”
卫傅一把拽起陈瑾的衣襟,将对方从地上拖了起来,双目几欲喷出火,“孤再说一次,别拿母后来压孤!”
陈瑾被扯得衣襟歪斜,模样狼狈,面容却十分平静。
“殿下乃一国之储君,我大燕国的太子,当喜怒不形于色,从容不迫,方为正途,不该因奴才一时之言,而气得方寸大乱。奴才领了娘娘的命,殿下即将大婚,要为皇家繁衍子嗣,殿下有了子嗣,太子之位方稳固,此乃祖宗家法,殿下……”
卫傅将他揪到面前来,两人几乎眼睛对着眼睛。
“好一个祖宗家法,以前管着孤时,怎么不说祖宗家法了?”
“娘娘也是为了殿下好……”
“好一个也是为了孤好!”
小喜子被吓得痛哭流涕,扑上去抱住卫傅。
“陈总管您快别说了,殿下您息怒……”
卫傅显然已怒到极致,偏偏小喜子整个人都吊在他身上,他挥也挥不开,抓又抓不掉,只能一把扔开陈瑾。
“你们真好,真好!尤其是你,真好!”他气得浑身发抖,点指着陈瑾。
小喜子哭道:“殿下,您息怒,有事好好说,千万别发怒。”
“孤连生气都不能生气了?”他怒道。
“若是传到外面……”
这时,陈瑾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理了理衣衫,又戴好自己的黑纱冠,一通弄罢,他还是那个稳如泰山一丝不苟的东宫总管太监。
“殿下知晓好歹,自然也清楚娘娘用心,该知道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
……
不知何时,陈瑾已经悄无声息地下去了,殿中只剩了卫傅和小喜子二人。
沉默还在持续着,两人还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僵硬着,仿佛两座木雕。
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穿浅紫色褙子白护领的宫女,走了进来。
小喜子见了对方,忙动了一下,站了起来:“迎春姑姑。”
卫傅僵着身子,并未转身。
迎春将手里的食盒交给了小喜子,走上前来。
“殿下还在跟陈总管生气?”
一个前脚走,一个后脚来,却偏偏明知故问。可面上卫傅还是不想给迎春没脸,转过身来,在椅子上坐了下。
“姑姑怎么来了?”
迎春含笑道:“殿下不是知道奴婢为何而来,怎么还问上了?陈总管走后,娘娘怕陈总管太过愚直,惹怒了殿下,遂叫奴婢过来走一趟,奴婢临走时,娘娘还专门让奴婢带上了刚做出来的如意糕。”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尤其卫傅也算迎春看着长大了,对方虽是个奴婢,但他从未将对方当奴婢看过,再看对方亲手从食盒里端出点心来,更是让卫傅的气莫名就消了大半。
“还是热的呢,要不殿下趁热吃。”
“我吃不下。”
见太子明明生得人高马大,看外表也是个青年了,偏偏生起闷气来,犹如稚童一般。迎春没忍住,笑意弥漫上眼睛:“殿下都这么大了,怎么还生闷气。”
卫傅僵着脸:“孤没生闷气,就是吃不下而已。”
“说来说去,还是陈瑾惹了殿下生气。”
说到这里,迎春叹了口气:“知道殿下不喜欢听,但奴婢还要说一句,娘娘是为了您好,娘娘、奴婢乃至陈瑾,都是一心一意只为殿下好的。”
“娘娘和陛下也曾琴瑟和谐,只可惜帝王之家哪有真正的顺心如意,当年娘娘何等心高气傲之人……这些年来,娘娘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殿下身上,娘娘乃殿下亲生母亲,十月怀胎,艰难诞下,娘娘怎可能不为了殿下好?”
“可……”
“殿下现在理解不了娘娘的苦心,也许以后就明白了。”
卫傅看了过来,对上的是迎春满怀关心的眼睛,他僵硬的脸渐渐和缓下来。他有些烦躁地挪动了下身体,最终什么也没说。
迎春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岔开话题,又亲手服侍着卫傅吃了两块如意糕,方才离开。
走出端本宫,她在殿外看见等候已久的陈瑾。
“还是娘娘了解殿下,你走后让我来走一趟。”说着,她看了陈瑾一眼道:“殿下如今也长大了,又年轻气盛,有时你也要迂回些,别总是顶着头硬来。”
陈瑾默了默:“我已是迂回了又迂回。”
迎春何尝不懂,说白了太子随着年纪增长,越来越有主见,已经不再像以前,能凡事任凭安排,可娘娘对太子又太上心,甚至每一件事都想替他安排好。
一个要安排,一个不愿被安排,母子之间难免会冲突,她也劝过娘娘,可实在是劝不了,只能这样。
“我先走了,等会你若要进去还是悠着些。”
正说着,就见小喜子从殿里跑出来了,迎春对陈瑾使了个带着笑意的眼色,就忙走了。
小喜子来到陈瑾面前,道:“陈总管,殿下……”
福儿正窝在屋里睡觉,被人叫了起来。
去了紫绡屋里,才发现几个人都到齐了。
她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在一旁坐了下。
“你们叫她来做甚?反正她只管吃饱肚子就行,什么也不操心。”淑月看了福儿一眼,嫌弃道。
福儿当即站起来就想走,紫绡忙劝道:“如今不是争嘴斗气的时候,多个人也能多个主意,咱们也来这几天了,可上面一句话都没有,到底怎样也说不清楚,难道咱们就这么一直待在房里,什么办法都不想?”
“想什么办法?你以为我没想法?可我连找个人套话都没有机会,那些小太监都不理我。”淑月捏着帕子道,显然此举让她十分没有面子,她的脸色有些难看。
碧玉犹豫道:“我跟淑月差不多,除了给我们送膳的小安子,我跟别人搭话,人家都不理我。”
“看样子是有人发话,让人不准跟我们接触了。”紫绡叹了口气,又瞧到一旁颇有一副不关她事模样的福儿,不禁皱起眉,“你呢?”
福儿指了指自己:“我?她不是说我只管吃饱肚子就行了,问我做什么?”
淑月听见福儿拿自己方才说的话回怼,当即不满地竖起柳眉。
一见二人似乎要吵起来,碧玉忙道:“都这种时候,你们别吵嘴了。”
福儿懒得跟她们多说,站起来走了。
她一走,淑月见剩下两人也不像有什么消息的模样,站起来也走了,碧玉自然也留不住,跟着走了。
本是想凑在一起想个法子,如今却无疾而终,紫绡被气得够呛。
傍晚时,事情发生了转机,陈总管竟命人来叫她们去端本宫。
去的路上,来叫她们的太监道:“去了都机灵些,别惹了殿下生气,若是惹怒了殿下,谁都救不了你们。”
几人见这太监模样慎重,自然也顾不得高兴了,一路小心翼翼地进了端本宫。
因为沿路都有太监守着,她们也不敢抬头四处张望。进了殿里,殿中一片寂静,入目之间所有人都屏息静气,弄得几人更是战战兢兢。
一通七拐八绕来到一处殿堂,手臂粗的烛台高燃,将殿中照得灯火通明。殿中布置极尽奢华之能事,薄纱帘幔低垂,隐约有一股说不出的香气在飘荡。
四人跪了下来。
因为低着头,也看不见殿中有什么人,只从眼角余光中见到正前方的宝座前,有一双穿着绣龙纹靴子的脚。
这才意识到那里就坐着太子,让四人不禁更是紧张。
“殿下,这便是尚宫局这次派来的宫女,来了后,奴才专门找人调教过,规矩都是极好的。”
一旁的小喜子暗暗叫苦。
陈总管你说别人规矩好,殿下说不定会信。可这四个?这四个不是前几天他和殿下刚好碰见的那几个打架的宫女?
卫傅自然也想起来了,更觉可笑,他虽是屈服了,但心中还有激愤,说出的话自然不好听。
“说这废话做什么,你直接说让孤在里面挑一个!”
陈瑾还是那副脸:“殿下要是想挑两个也成。”


第8章
卫傅被堵得一窒。
想发火知道对这老匹夫没用,而且他就算不满陈瑾,也清楚对方性格,他说这话不是故意气他,是他真觉得挑两个也成。
把他当成什么了?!他又不是种……
上面卫傅的脸色一阵变幻莫测,下面几个宫女虽不知上面为何是这种对话,但都听得懂话里的意思,听到陈总管说挑两个也行,福儿大窘之余,一阵羞耻感和茫然感上了心头。
羞耻是因为听懂了意思,茫然是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正当她茫然之际,突然听到一个男声响起。
“抬头。”
见主子脸色生硬,小喜子生怕再起波澜,忙道:“没听见殿下说了,快把头都抬起来。”
四个如花似玉的宫女抬起头,各自容貌也落入上面三人眼底。
虽不至于倾国倾城,但都颇有姿色,各有各的美。
感觉到有目光投视过来,淑月和紫绡忙摆出最惹人怜爱的模样,想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给太子,以求得怜爱。
福儿下意识就耷拉下眼皮,她这会儿心情还有些复杂,按理说已经走到这里来了,以她的性格,就该入境随俗,但她还没想好要不要争这个宠。
至于碧玉,她自认长得不如其他三人,胆子也不大,便打算走老实本分的路线,说不定能博条出路。
四人并没有发现上首的卫傅目光变得奇怪起来,他突然嘲讽地笑了起来,道:“陈瑾,这就是你说的规矩好的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