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苦笑,“唉,其实昨天已经有结果了,偏偏你不肯信,说或许太后会有举动,结果会反转。今天连太后也发话了,你总能死心了吧?还要亲自来看,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
黄予时和黄予晰姐妹俩侧耳倾听,听到这里,不约而同的撇嘴。哼,皇帝陛下有旨,你苏馥竟然还以为可能反转翻盘,你这也太不把陛下放到眼里了吧?也把庄太后看得太神奇了吧?
“娘,这不怪我。”苏馥苦恼,“之前多少年了,陛下一直没有违逆过太后啊。”
穆王又不是第一次违法乱纪,之前有多少回,只要庄太后出面回护,皇帝就不再追究,事情不了了之。谁能想到这一回不同往日,江蕙一介弱女子,面对着强大的穆王府毫不畏惧,硬是胜了一局。
“不要多想了。”苏夫人握住了苏馥的手。
苏馥勉强点点头。
赌坊前围了不知有多少人,有老百姓,有商人,也有穷书生、小官吏,也夹杂着许多不愿露出身份,乔装改扮的官员、夫人小姐,万众瞩目,都瞧着赌坊前。赌坊前,项城王面色诚挚,把皇帝和太后的旨意一一说明,“……陛下有旨,太后有旨,穆王府自然遵从,若哪位赌穆王府赢,那真是对不住,你输了。”
项城王话音落地,先是死一般的寂静,然后人群中一片哀鸣,“我赌了三百两呢,这下子赔干净了。”“打死我也想不到江姑娘一位弱女子能赢,我把手头所有的钱都押到穆王府上了……”“我也赔死了。唉,今晚不敢回家了,回家非被我老婆打死不可。”还有一个壮汉当场痛哭,“我的钱啊,我坑蒙拐骗好不容易赚到的千两白银啊。”当即便有人呸他,“坑蒙拐骗来的钱你也有脸哭?活该你赌输了。”
当然也有兴高采烈的,“我那天在长和看戏,亲眼目睹了江姑娘的风采,为江姑娘所折服,我把所有的银子都押上了,赌她赢!我家里那位头发长见见识短,为了这个和我吵了不知多少架,今天我回家可就威风喽,看她还能怎么说!”“这位爷,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唉,我怎么没到长和看戏呢?”“就是,那场戏我可真看对了。”那人哈哈大笑。
现场热闹极了。
不过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赌坊老板亲自搬着一箱一箱的银子、金子出来,搬到了一辆大车上。
“江姑娘,您真的要现银和金砖么?这可是沉得很啊。”老板这回赚大发了,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乐呵呵的问道。
“没关系,就这样了。”江蕙笑盈盈。
“我们不嫌沉。”另一辆车里探出两个小脑袋,喜孜孜的,无比快活。
这当然是阿若和江蓉两个小姑娘了。她俩本来坚持要银子,但江蕙投了一万两,又赢了一万两,总共两万两的银子真拿起来那就太费事了,所以江蕙和她俩商量,换了一部分小金砖。阿若和江蓉欣然同意。
反正不管金子银子,拿到手里沉甸甸的就行。
金子银子装好,安远侯也来了。
安远侯和淮王、项城王不知说了句什么,两人匆匆和丹阳郡主告辞离去。
安远侯护送丹阳郡主、江蕙到家,江蕙命人把装金子银子的车一直拉到了春晖堂前面,阿若和江蓉把江苗喊出来了,“苗苗,咱仨人一起拿呀,姐姐说了,谁拿着就是谁的。”说着话,阿若把块小金砖递到江苗手里,江蓉则塞给她一锭银子,“谁拿着就是谁的。”
阿若和江蓉都高兴的不行了,江苗也颠儿颠儿的,“谁拿着归谁,好呀好呀。”
江蕙向来宠妹妹们,见三个小姑娘高兴,便由着她们的性子玩儿,命人在厅里摆了三个大箱子,“阿若,苗苗,蓉蓉,你们搬吧,爱搬多少搬多少。”说着之后,又道:“不要累着了,知道么?”
“我们不嫌累!”三个小姑娘仰起小脸,异口同声。
阿若和苗苗、蓉蓉都是一脸笑,一人拿了个小小的篮子,各自装了金银,撒着欢往厅里跑。
江老太爷、苏老夫人平时就宠孩子,这时了了一桩心事,更是由着孩子们闹腾了。
安远侯、丹阳郡主等人含笑看着三个小姑娘搂着金子银子跑来跑去,心情愉快。
江蕙一手挽着祖父,一手挽着祖母,笑吟吟看着妹妹们迈着小短腿跑来跑去。
阿若提着个小篮子,里面装的满满的,江蓉的小篮子和阿若是一样大小,里面却只放了两块小金砖,“蓉蓉,你怎么只拿了两块?”“我拿不动呀。”江蓉奶声奶气。
阿若笑咪咪,“我帮你拿吧,我力气大。”忽然想起灰灰,眼睛一亮,“咱们把灰灰叫过来,让灰灰帮着搬,灰灰跑得可快了。”
“灰灰帮着搬,是不是就算灰灰的了呀。”江蓉犹豫。
“灰灰是狼狗,又不会花钱。”阿若摇头。
“不算灰灰的呀,那让灰灰搬吧。”江蓉细声细气。
众人一起笑弯了腰。
☆、055
阿若要求, “姐姐,让灰灰过来。”江蕙果然命人牵灰灰去了。
江畅等人也不在旁边看着了,笑着过来, “苗苗, 蓉蓉,阿若, 哥哥帮你们搬,算你们的。”三个小姑娘挺高兴, “那敢情好。”江蓉年龄最小, 江畅道:“我帮蓉蓉搬。”江蓉赶忙把小篮子给了江畅 , “三哥哥,你搬吧,我累了。”江畅笑, 一手拎着小篮子,一手牵了江蓉,“三哥替你多搬点儿。”
江申和江畴去帮江苗,江略告诉阿若, “金子值钱,你多装金砖,知道么?”阿若不大乐意, “不要,银子白花花的多好看呀。”江略道:“金子黄澄澄的,也好看。”阿若仔细看了看,仔细比了比, “嗯,金子也挺好看,那就各拿一半吧。”
江略不明白了,“金子也好看,而且金子值钱,那为什么不全装金子呢?”阿若嘻嘻笑,“我就喜欢白花花的东西。”江略想了想,阿若连白头发、白胡子都喜欢,那喜欢白银也真是没什么稀奇的,便不再劝她了,道:“我帮你拿吧。你力气太小了。”接过了阿若的篮子。
江老太爷越瞧越喜欢,想起了江峻节,“让人把阿节叫过来吧。见了这些孩子们,不怕他不笑。”苏老夫人觉得有道理,“对,把阿节叫来。”差人叫江峻节去了。
江峻节来了之后,一开始还是郁郁寡欢的,三个小姑娘、几个小男孩儿跑来跑去搬金银的快乐场景看久了,他眼眸里便有了笑意,嘴角也翘起来了。
“叫阿节来是对的。”江老太爷欣慰。
苏老夫人道:“阿节平时除了上学,就是在他自己的书房呆着,这样可不好。既然他喜欢孩子,那以后便常常让孩子们陪陪他,他也开朗些。”
江老太爷深以为然,“对,就是这样。”
江峻朗和文氏也来了。江峻朗只有江苗一个女儿,平时就宠得不行,看到江苗兴冲冲搬运金银的可爱样子,哈哈大笑。
江老太爷总共四个儿子,江峻熙、江峻朗和江峻节都在,也不好把江峻博一个人拉下了,便命人把江峻博也叫过来了。
江峻博和吴氏带了江芬、江莲过来的时候,孩子们正玩得高兴,一人提着个小篮子撒欢,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吴氏娘家是清贫读书人,从来不曾见过这样拿真金白银给小孩子玩耍的场景,又有些羡慕,又有些鄙夷,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这是蕙蕙赢的么?”江峻博惊讶的问道。
“对,蕙蕙押了一万两,赢了一万两,总共是两万两。”江峻朗爽快的笑道。
“蕙蕙可真能干。”江峻博听到两万两这个数字,惊叹不已。
江芬轻声道:“是,大姐姐真能干。”心里却很是不以为然。一个女孩子竟然公然赌博,这像什么样子?不是闺阁少女应该有的气象啊。
江莲羡慕不已,美丽的眼睛之中,星光闪烁,“大姐姐,你都有两万两的私房钱了,真阔气。我一个月只有二两银子……”说到这里,觉察到自己说话不合适,尴尬的笑了笑,“不过也够用了,省着点儿也够用了。”
江芬对那些金子银子看也不看一眼,很清高的样子,江莲很想向江芬学习,但她定力不够,眼神不知不觉就溜到那些光华灿烂的东西身上了。对于一个月只有二两月银的她来说,两万两真是太大一笔钱了,想到江蕙拥有这笔财富,江莲忍不住生出嫉妒之心。当然这钱是江蕙赢来的,是江蕙自己的本事,但她要押一万两,总得先有一万两吧?安远侯府对家里的姑娘可是不一样待遇,江蕙随手就能拿出万两白银,她江莲却只能拿着二两银子精打细算……
江蕙笑了笑。
江蕙从小不缺钱,对钱没有太大的欲望。不过,她母亲冯兰闲暇时候曾给她讲过,一两银子大概相当于六百到八百块钱,二两银子就是一千多块钱,够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这些概念江蕙也不是非常清楚,不过,二两银子并不少,她却是知道的。京城一户普通人家过上一年,也不过二十多两银子,一个小姑娘衣食住行全由家里包了,这二两银子只是她的零花钱,难道还能说少么?江莲若是抱怨月钱不够用,未免不知足。
但江蕙今天太高兴了,况且江老太爷、苏老夫人都在,大家都是高高兴兴的,江蕙自然不会和江莲计较,微微一笑,道:“苗苗、蓉蓉和阿若玩得高兴,你们若喜欢,也可以过去玩玩。喜欢金子或是银子,自己过去拿吧。”
“这怎么好意思?”江莲大喜,却不便接受,赶忙推让。
“谢谢大姐姐,我不用。”江芬身子笔挺,一脸严肃,根本不向那些金银看上一眼。
江莲这一刻真是恨死了江芬,心里把江芬骂了又骂。三个小姑娘那么小,江莲虽然也是江蕙的妹妹,但已经是大姑娘了,让她和几个小孩子一样去玩,她好意思么?若有江芬陪着,她还好意思过去拿几块金砖,江芬不肯去,她一个人过去算什么?
吴氏一向也是清高,这会儿看着黄澄澄的金砖、白花花的银子,眼睛都要被晃花了,微笑对江芬道:“你一向不爱这些黄白之物,娘当然是知道的。可你大姐姐也是一片好意,她都说出口了,你一件不拿,多不给你大姐姐面子?”
“娘说的是。那我便过去拿几块吧。”江芬勉强说道。
听这母女二人说话,好像江蕙死乞白咧硬要塞给江芬,江芬勉为其难拿了,是给江蕙面子一样。
“盛情难却,芬芬,莲莲,你们便过去拿一些吧。”江峻博兴致勃勃的说道。
丹阳郡主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便有些不高兴。其实安远侯府不缺钱,丹阳郡主也不会和江峻博、吴氏计较这些,可吴氏、江芬母女钱也要拿,又要做出这幅模样,这就让人讨厌了。
今天人人兴高采烈,孩子们又玩得这么开心,丹阳郡主本不想说什么的,但见江芬一脸嫌弃、万分勉强的样子,实在替江蕙不服气,笑吟吟的道:“二丫头若实在不想拿,那就算了吧。”
江芬脸僵了僵,停在那里,进不是退不是,左右为难,脸涨得通红。
吴氏心里咯登一下,忙微笑道:“芬芬也不是不想拿,她大姐姐的一片美意,她也是感激的。”
“感激就好。”丹阳郡主似笑非笑,“若是太过勉强,好像我们蕙蕙为难堂妹一样,那可使不得。”
“不会,不会。”吴氏干笑。
吴氏冲江芬使个眼色,江芬僵着身子,过了一会儿才又重又迈开腿,这回她和刚才可不一样,不再一脸嫌弃的装清高装为难了。
江莲亦步亦趋的跟在江芬身边。方才江芬停下来的时候,江莲眼瞅着真金白银就在眼前,却有可有拿不到手里,心里恨极吴氏、江芬母女,暗暗骂了不知多少声,见事情终于过去了,金子银子没有白丢,不禁喜形于色,唯恐江芬再出什么岔子,眼疾手快拿了两块金砖在手里,“这小金砖可真好看,我喜欢。”
江莲拿了小金砖在手,笑着向江蕙道谢,“大姐姐,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谢你了。”
“你喜欢就好。”江蕙微笑。
江莲心中盼望江蕙再跟她客气客气,让她多拿几块,见江蕙没这么说,非常失望。
江芬也拿了两块小金砖。
吴氏见她只拿了两块,眼眶酸疼,直冲江芬使眼色。你多拿几块怎么了,江苗、江蓉和那个阿若都来来回回搬了多少趟了,你也使劲拿啊。
“多拿几块,多拿几块,甭跟你们大姐姐客套。自家姐妹,不见外。”江峻博笑呵呵的道。
江莲大喜,“父亲既这么说,我就再拿几块吧。”又拿了几块小金砖。
金砖其实是很沉的,江莲觉得自己都要拿不动了,却一块也舍不得放下。
江芬看了黄白之物也动心,平时是看不起江莲的,这时学着江莲的样子也拿了。
江蕙善解人意,见她俩似乎很吃力的样子,道:“让侍女替你们拿着吧,挺沉的。”江芬、江莲果真命侍女收好了,各自长长叹了一口气。
江蕙派去牵灰灰的人来了。
灰灰一来,更加热闹,阿若下着命令,灰灰叼起金砖飞一般的搬运,孩子们都为它鼓掌叫好。
有了灰灰,孩子们就不自己玩了,坐在两边的道上,兴致勃勃的看灰灰。
江芬、江莲便知道她们珍视的小金砖不过是江蕙哄弟妹玩的玩具了,江芬皱起眉头,江莲眼中闪过不忿之色。
灰灰叼了一会儿,大概是腻味了,停下来不肯再搬。阿若生气的打了它一下,“如果是让你运肉,你会站着不动么?金砖咬不动吃不了,你就懒得干活了!”
“傻灰灰。”江略淡定的训狗,“你知道这一块金砖能买多少肉么?知道若是换成肉够你吃多少天么?”
他俩说得都很有道理,奈何灰灰主意已定,就是站着不动。
阿若怒了,“哼,灰灰你不听话,我就把斑斑找回来,让斑斑来搬!小黄黄也长大了,小黄黄也比你强,比你会干活儿!”
“小黄黄也会干活儿呀。”江蓉惊叹。
“嗯,小黄黄会干活儿,它会替我吃饭。”阿若道。
几个孩子的注意力又被小黄黄吸引过去,没人关心灰灰了。
江蕙等人看在眼里,颇觉好笑。
孩子们玩够了,江蕙便吩咐人将剩下的金银搬进屋里,交给苏老夫人保管。苏老夫人道:“蕙蕙,祖母还有些私房银子,你若要用钱,只管跟祖母说。”安远侯不同意,“蕙蕙若要用钱,到帐房去取就行了。我私人帐上有几万两银子,蕙蕙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丹阳郡主也道:“我私房银子也有一些,专门给蕙蕙放着呢,随取随用。”
江芬和江莲侧耳倾听,眼睛都绿了。
虽然江蕙是安远侯的亲生女儿,但她在江家这待遇也太过份了吧?苏老夫人和丹阳郡主都愿意让她用私房钱,安远侯私帐上的几万两银子让她随意使,她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家,要这么多的钱做什么啊?
这晚江家人聚在一起共用晚膳,江老太爷酒量不行,却喝了不少酒,醉态可掬,“今天遇着个老同年,说起咱们蕙蕙,他说蕙蕙的名声连他都知道了,能干是能干,但是太凶了,只怕没有门当户对的人家敢求娶。他这完全是胡说八道,你们说对不对?咱们蕙蕙又美又聪明,以后咱们江家的门槛都会被媒人踏破,蕙蕙绝不会无人问津……”
“爹!”安远侯扶着江老太爷,低沉的叫了一声。
江老太爷酒好像醒了些,眼神茫然,“爹说错什么了?”
“祖父,您没有说错什么。”江蕙笑盈盈的,“我爹爹是心疼您喝的有点多了,怕您难受,提醒您少喝点儿。”
“这样啊。”江老太爷呵呵笑了。
江峻博和吴氏很有默契的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中颇有幸灾乐祸之意。唉,江老太爷白天看着还好好的,到了晚上,几杯酒下杜,就犯愁起江蕙的的婚事来了。也对,像江蕙这么凶的姑娘,确实是没人敢要啊。
☆、056
“王孙公子若要娶妻, 自然是要那些端庄贤淑、温柔体贴的好姑娘了。咱们蕙蕙这样的人品、身份,老太爷不必担心的,安远侯府的大姑娘, 哪户人家不想高攀。”吴氏笑容可掬的说道。
她前面说端庄贤淑、温柔体贴的好姑娘, 后面却着重提及江蕙的身份、哪户人家不想高攀,明显是说王孙公子看不上江蕙, 门当户对的人家看不上江蕙,只有低一等的人家才会想要高攀, 那也是看上安远侯的地位, 而不是喜欢江蕙本人了。
按说吴氏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 今天她也是嫉妒得狠了,又仗着江老太爷不大清醒在说醉话,才敢混水摸鱼, 暗着讽刺江蕙几句。
“对,爹您不必担心,一定会有人上门求娶蕙蕙的,哪至于就无人问津了?”江峻博也喝了几杯, 有些酒意,不像平时那样谨慎,也顺着吴氏的话意笑着说道。
这夫妻俩的话, 在这个时候听来,说不出的刺耳,说不出的讨厌。
苏老夫人沉下脸,“老太爷说几句醉话罢了, 你们还当真了?几十岁的人了,听话听音的道理都不懂?”
苏老夫人声音严厉,江峻博吓得酒醒了一半,慌忙站起身,惴惴不安的陪着笑脸,“老夫人,我……我喝多了,方才说了什么,都记不清楚了……”
“老夫人,媳妇太老实,把老太爷的醉话当真了。”吴氏唬了一跳,忙也站起身,低头赔不是,“媳妇说错话了,请老夫人责罚。”
这时候的吴氏,又恢复了平时那老实憨厚的模样。
江峻博和吴氏三十多岁的人了,儿女都在,被苏老夫人当着这么多面的人训斥,灰头土脸,很没意思。吴氏自悔多话,江峻博也后悔不迭,面红耳赤。
江峻博和吴氏这么一闹,连孩子们的目光都给吸引过来了。阿若不懂,“他们在做啥?”江略告诉她,“我二叔二婶说错话了,在挨训。”阿若笑咪咪,“我爹我娘才不会这样呢。我说错话做错事,我娘都是好好讲道理的。”江略道:“我爹我娘也是。”
江申、江畴也在小孩子这一桌,江申见自己的父母挨训,觉得很丢人,头埋得低低的,无论如何不肯抬起来。江畴生母是孙姨娘,对吴氏没有感情,对江峻博却是敬爱的,见父亲这样,心里难过,红了眼圈。
江芬、江莲姐妹俩眼中含泪。
江蕙就在苏老夫人身边坐着,柔声劝祖母,“祖父像是喝多了,我扶他老人家回去歇着好么?祖母,今晚大家高兴,都多喝了几杯,酒后之语,莫要放在心上。”
苏老夫人听着孙女的柔声细语,脸上不知不觉就有了笑模样,“我蕙蕙最孝顺了,快扶你祖父回去吧。”蹙眉看看江峻博、吴氏,“今天也喝得差不多了,都散了吧。”江峻博、吴氏如遇大赦,忙陪笑道:“是,是,儿子媳妇这便告辞了。”
安远侯和江蕙一起扶起江老太爷,缓缓的道:“二弟,这些天有几位昔日故交跟我提亲,要求娶蕙蕙。这几户人家的优劣,过些天我好好跟你说说,你这做叔叔也替蕙蕙参详参详。”
丹阳郡主轻笑,“二弟妹,我母妃自打见过蕙蕙,便很喜欢这个孩子,让我在齐王府的锦字辈里好好挑挑,不管挑着哪一个她都愿意结这门亲,我父王也是这个意思。我那些娘家侄子倒个个都是好的,可蕙蕙的终身大事侯爷和我还要慎重考虑,蕙蕙还小,要定下亲事且早着呢,你说对不对?”
江峻博和吴氏脸上热辣辣的,笑容尴尬,“是,是,郡主说的是。”
安远侯和丹阳郡主这是用事实打他们的脸了,谁知江蕙无人问津,江蕙才回京城才多久,喜欢江蕙、有意结亲的人家已经一拨又一拨的了。
江峻博和吴氏带着他们的儿女,灰溜溜离开了春晖堂。
江申和江畴两个小孩子还很难过,江芬一直沉着脸,倒是江莲暗自庆幸:吴氏向来对银钱看得很重,江莲若有除月钱之外的见面礼之类的进项,吴氏都要要收走的,美其名曰怕她小孩子乱花钱,要替她存着。但今晚吴氏遇到了这场难堪,连江莲意外得到的小金砖也忘了,竟任由江莲自己带走了,提也没提。
江莲回房之后就把金砖亲手锁到箱子里,钥匙自己亲自保管,满心欢喜的睡了。
吴氏却是忿恚不已,“这话原是老太爷先提起来的,我不过是想宽慰他老人家罢了,怎么倒成了我的错?我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自打进了江家的家门,孝顺公婆,敬爱丈夫,抚养子女,没敢出过差错,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挨了老夫人的训,以后我还怎么出门见人?”
江峻博大为气恼,“你要是不胡乱开口说话,我也就安安生生喝酒,不会站出来自讨没趣了。”
吴氏委屈得想哭,“我又没有说错什么。就大丫头那个脾气,那个性情,一个小姑娘家硬是敢和穆王府作对,还把安远侯府、丹阳郡主全都拉下水,整个江家陪着她一起胡闹一起冒险。她这样的儿媳妇哪家敢要啊,若是娶了她,哪天她性子上来,把整个夫家拉进泥潭也不是不可能!”
“没人敢娶她。”江峻博烦恼的挥挥手,“娶妻娶贤,像蕙蕙这么爱惹事的姑娘,谁也不敢要。”
“所以,我说的是对的啊。”吴氏含着两包眼泪,“我是一片好意,想着委婉提醒一下老太爷老夫人,能从此以后对蕙蕙严加管教,磨磨她的性子。她性子若软和了,也便能嫁人了。”
江峻博长长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吴氏见状,眼珠转了几转,趁机悄声道:“二爷,我娘家侄子里头倒是有两个和蕙蕙年纪差不多……”
“你娘家侄子哪行?”江峻博愕然。
吴氏的娘家是清贫读书人,说白了就是很穷很寒酸,吴家倒是有意要求娶江芬,让江芬嫁回去,但吴氏一直咬死了不肯,不就是嫌弃吴家穷么?江芬都不肯的人家,难道江蕙肯要?
“二爷,你别这么实诚啊。”吴氏心中暗骂江峻博死心眼儿,努力放柔缓了声音,“你想想,吴家家风清正,没别的毛病,就是穷了点儿。可蕙蕙富啊,她一个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家,就能随意动用几万两的银子。那到了她出阁的时候,这嫁妆得到多少?必定是一大笔银钱了。既然她有钱,那夫家穷富也就不要紧了,你说对不对?”
江峻博犹豫,“这个么……”
吴氏忙道:“我娘家若是有了蕙蕙这个儿媳妇,手头宽裕了,也不会亏待咱们的!”
江峻博动了心,“真的么?”
吴氏心中一喜,拉江峻博在榻上并肩坐了,柔声低语,“按理说,蕙蕙配吴家是低嫁了,吴家远不如安远侯府富贵。可蕙蕙她这身份有硬伤啊,你想想,蕙蕙的父亲是朝中重臣,但母亲呢?她母亲和侯爷离异另嫁了,还另外生了女儿。俗话说的好,好女不事二夫,蕙蕙母亲另嫁,名节有亏,蕙蕙肯定受连累,就算她不凶,就算温柔和顺,门当户对的人家也不肯娶她的。她啊,只有低嫁这一条路。”
江峻博头有点晕,“你弄醒酒汤过来,我喝了再说。现在我头疼。”
吴氏心里着急,却不得不答应着,“好,我这就让人端醒酒汤过来。”
酸酸甜甜的醒酒汤入口,江峻博胃里舒服多了,长长叹了一口气,仰卧在榻上。
“怎么样,想好了没有?”吴氏心急,替他按着太阳穴,柔声询问。
江峻博双眼微闭,“你说的娘家侄子,是你大哥家的吴勉,三哥家的吴励吧?嗯,年龄相符、尚未娶亲的也只有他们两个了。吴勉这个孩子学问倒还行,长的却是……唉,吴励相貌过的去,那功课真是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