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的时日,安家也不好当面撅林大太太。皮笑肉不笑地装了个热闹,图个吉利。
因着林大太太打了个茬,也没工夫给安琳琅重新洗脸。安琳琅就这么顶着个鬼见愁的妆容被秦婉请来的秦家表兄给背出了门子。
坐上花轿的时候,安琳琅的内心是崩溃的。早知道时间这么赶,她就不该手贱。
这是安琳琅穿越到这个世界有史以来最后悔的一次,后悔自己得意忘形,对这件事不够慎重。她已经想象得到玉哥儿掀开盖头的时候,魂飞魄散的表情了。
……虽然但是,好像也挺好玩的。玉哥儿那张雷打不动的冷淡脸,也不晓得惊恐之下是什么模样。
安琳琅心里正在想呢,手里就被人塞了一个东西进来。
是秦婉:“肚子饿就吃点儿,今天一天日子长着呢。别低血糖,到时候就丢脸了。”
安琳琅谢谢她的吉利话,将那小包点心塞到袖子里。糊里糊涂地听见外面放炮仗,喜婆说的吉利话。礼乐一起,她轿子一晃悠就走了起来。
安老太太扶着苏嬷嬷的胳膊站在门口,本来不想哭的。但一看轿子就这么走远,突然就没控制住哭起来。苏嬷嬷赶紧拉住她,低声地劝。奈何安老太太一哭起来就收不住,抽抽噎噎的别提多难受:“那么小就在我跟前养着,这才没多大,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老太太可万万别哭了,大喜的日子最不能哭。没得给姑娘惹了晦气。”苏嬷嬷其实也难受,要不是老太太身子不好,她都想亲自跟过去照顾。比起老太太,她才是真的一把屎一把尿地贴身照顾着,“再说姑娘嫁的也不远,就在城南那边的巷子。往后想要回来,也容易得很。”
安老太太哪里不晓得?可这姑娘出门了就是跟在家里当贵女不一样。
两老太太搀扶着在一边抽噎,秦婉瞥了一眼反客为主的林大太太,忽然插了一句嘴:“母亲可莫在这伤心了。您在这耽搁一会儿,林家舅母都快将安家改成林家了。”
这话立竿见影,一瞬间就止住了老太太的难受。
她眼睛一抹立即就冷下脸:“人呢?还在后头院子里结交京城贵人呢?”
“可不是?”虽然会钻营是一件本事,脸皮厚也是一种本事。但秦婉就是见不得这林家在她跟前使这两样本事,“母亲若是不介意,儿媳用儿媳的方法去会会林家舅母如何?”
“你能有什么法子?”倒不是安老太太不信任秦婉,实在是秦婉年纪不大。年纪小难免脸皮薄,跟个不要脸皮的妇道人家真对上了,讨不得好,“这些事就不必你沾手了。老婆子我年纪大了,干出什么为老不尊的事儿那都是该受着的。你可莫掺和。”
秦婉愣了一下,瞥向一脸厉色的安老太太笑起来:“多谢母亲疼爱。”
安老太太笑了一声,拄着拐杖就去了。
后院的花厅里,能言善道的林大太太俨然成了安府的代主子,正与礼部尚书家的夫人相谈甚欢。
说起来,这也是托了周家的福,安侍郎虽为礼部侍郎,一直以来却不太得上峰看中。但因为与周家的这个姻亲,上峰如今对安家很是亲近。这回安侍郎嫁女,他携夫人亲自来安府吃酒。
换句话说,今日这一花厅里。身份最贵重的或许不是礼部尚书夫人,但对安家来说最看重的还是礼部尚书夫人。这林大太太倒是会选人,一来就跟吏部尚书夫人搭上话。
不过秦婉扶着安老太太的胳膊一出现,林大夫人这个代主人就失去了吸引力。不少人站起来迎安老太太。就是尚书夫人也亲自过来搀扶了一下安老太太。
“今日孙女出嫁,幸得各位拨冗前来十分感谢……”
安老太太先是场面话说了一通,转头就拉着秦婉给各位介绍,“这位是我家儿媳秦氏。年纪还小,今日府中庶务都是她一手操办。若有什么不周到之处,还请各位海涵。”
话音一落,自然是诸多的夸赞。
安老太太笑眯眯地与他们说着话,期间时不时推秦婉出来说说。秦婉也是个擅长交际的,三两句话就跟夫人们打成一片。被冷落在一旁的林大太太脸色有几分难看,她试图插话,奈何才刚一张嘴就被安老太太毫不留情地忽略过去。几次三番的不给脸,花厅的女眷都看出名堂来。
林大太太脸色难看,但还是撑着假笑:“亲家作何这般?大喜的日子,和和美美才好。”
“和和美美也要分人,”安老太太脸色瞬间就冷下来,根本就不屑于装表面的和气,“对于那等包藏祸心,残害我安家子嗣的恶毒亲戚,不来往也罢。”
这一句话就差把林大太太的面子撕下来扔地上踩。
林大太太脸色一瞬间又青又白,僵硬得都扯不出笑容:“这是误会,不是早就解释过么?老太太怎么还抓着这点事儿不放……”
“误会?”安老太太本来不想做的太绝,但林家人不见棺材不掉泪,“若不然将你那糊涂的长子也丢去晋州个四五年?我琳琅若非运道好,得攻玉救命,今日就没你来我安家装模作样。”
安琳琅走失过一段时日,今年年初才找回来这桩事,在京城已经不是秘密。因为安玲珑的宣扬,更难听的话都传过。只是大家伙儿顾忌着周攻玉的脸面,不好议论安琳琅流落在外的事情。他们没想到今日大婚,安老太太竟然把事情捅开来说。
“我琳琅是有大富运之人,可不是宵小之辈能轻易害了的。”安老太太自然知晓京城的传言,想当初她就是因为这些传言被气得吐血才把琳琅给弄回来,“别以为仗着那点血缘关系,就能借着琳琅攀上周家。攻玉比谁都清楚你们林家人做的事,他没找你们算账你们就该偷着笑了!”
这话辛辣得不亚于大嘴巴子扇脸,林大太太脸一瞬间涨得通红。耳边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刚才还跟她好好说话的妇人立即退开了几步,一副不愿意与她为伍的态度。
林大太太脸上又青又紫,一口气顶上来。她当下也不久留,掩面就走了。
花厅里一瞬间鸦雀无声,宾客们都不知该不该说话,尴尬得很。
安老太太却半点不尴尬,她早就想找个机会替安琳琅洗清无名。今儿可算把这话给说出来,眼看着女眷们眼神闪闪躲躲的,她也不忸怩。大大方方地将安琳琅在晋州遇到周攻玉的事情给直白的说出来。说起两人相遇的点点滴滴,以及玉哥儿对安琳琅的爱重,安老太太那是唾沫横飞滔滔不绝。
秦婉在一旁看的好笑,干脆命人给她在上一壶茶,省得一会儿口干。
且不说安府这边安老太太借机一扫前耻。安琳琅在轿门被人踢了三下后,正准备开门。就听吱呀一声,一双白皙如玉的大手伸进来,周攻玉直接弯腰进来将人打横抱起。
什么跨火盆,牵绣绳,通通没有。安琳琅怀里被塞了一颗大绣花,人就这么被人抱进了礼堂。
周家好像很大,安琳琅盖着盖头都要在玉哥儿怀里睡着了才终于到了。旁边的喜婆一句话不说,哪怕玉哥儿种种行为都不合规矩了,但人家愿意宠他们也不敢说。
“到了,下来吧琳琅。”
清越的嗓音从头顶飘下来,安琳琅才恍惚地从周攻玉怀里下来。
当一拜天地的吟唱响起,安琳琅头皮倏地一阵发麻,蒙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种手脚不能用的慌乱。她僵硬地站着,好半天听不懂指令。
还是一只冰凉的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安琳琅才机械地跟着他跪了下去。
夫妻对拜的吟唱结束,安琳琅站起来脑袋都是木的。她从未想过古代的成亲仪式会有这么大的誓言感,仿佛拜过天地拜过高堂,他们就会一生一世一辈子。虽然她也没想过和离什么的,但是这种沉甸甸的誓言感,让安琳琅心中轻慢的态度终于是消散了。
她,和玉哥儿,成亲了。他们会一生一世一双人。
安琳琅坐到绣床上的时候终于有了这个清醒的认知,不过在这个认知之后,是席卷而来的肚子饿。
算了,誓言的事情之后再想,先吃点点心垫肚子。喜房里安安静静的,听着好像没有人。安琳琅从袖笼里掏出一个小巧的荷包。里面是那种被制的指甲盖大小的小点心。刚好饿的时候一口一个。就在安琳琅偷偷摸摸打开荷包的开口时,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咳咳。”是玉哥儿,应该在前庭招呼客人的玉哥儿。来得好快!
安琳琅默默捏着荷包口袋,就听到他下一句:“都下去吧。”
“是。”婢女齐声应诺。
握着点心的安琳琅:“!!!!!”
……特么原来有人在?刚才她掏点心的样子该不会都被看见了?
周攻玉看着床上自以为掏点心不被人发现的安琳琅,忍不住笑了一声:“去给世子妃端来些吃食。”
“是。”
随着门吱呀一声关上。周攻玉缓缓地走到绣床前。没有坐下,反而微微弓下腰,视线与盖头的眼睛持平。他一只手伸到安琳琅的盖头边缘,笑了一声:“饿了?”
“废话。”天没亮就起,撑到现在一口饭没吃一滴水没喝。
“辛苦你了。”一声轻轻的呢喃,红盖头应声揭开。
然后一张鬼画符的脸赫然呈现在眼前,周攻玉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僵住,渐渐崩裂:“嚯!”
安琳琅忽然从床上跳起来,双腿攀在他的腰上。像个猴子抱树的姿势死死搂着他,周攻玉身体由于惯性后退了几步。怕摔了怀里人,下意识赶紧抱住她。
安琳琅却龇牙一笑,低头一口咬在他的嘴唇上:“周公子,以后,请多指教。”

 


第126章 番外一
大雨滂沱, 南方的雨季还没到时候,冷冻的寒雨先到来的猝不及防。
安玲珑戴着沉重的镣铐被雨滴砸的睁不开眼睛。这雨水夹杂了寒气,落在身上刺骨的寒。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 心里不停地诅咒着安琳琅不得好死。如果不是她, 她根本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如果不是她, 她现在嫁入路家,已经拥有一个冰雪聪明的儿子。都是她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她才会在大好的年华被扔到牢里, 如今即将要落到被糟蹋的命运。
身后的鞭子声近在咫尺, 安玲珑瑟缩了一下, 加快脚步往前跑。仓促之下撞到了身边的已经烧了一路的万姨娘, 万姨娘呀了一声身体一歪, 重重地栽倒水坑中。
“慌什么!”押解官员一鞭子就抽过来,“大雨淋不着你!慌慌张张去投胎啊!”
安玲珑躲了一下, 鞭子没抽到她身上,她却还是叫了一声。
那押解的官员瞥了她一眼,冷冷一哼:“叫什么叫,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子的鞭子还没打到你身上, 你倒是装模作样的很!”
安玲珑显然一路上吃过亏了,半句话不敢跟他争辩。
押解的官员索性也懒得跟她说话, 这个丫头年纪不大心思鬼的很。一路上怕吃苦怕受累, 什么外招都使得出来。他瞥了眼从泥坑里爬起来万姨娘。就这个还是她亲娘呢,出了事, 这死丫头第一个拿她亲娘出来垫背。押解的官员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也看不起这种丧良心的人。
“再走三里地, 前面就有个破庙。”大雨越下越大, 地上泥泞不堪。别说这群带着镣铐的人走起来困难, 就是他们穿着轻便也觉得湿泥巴打脚。
这群虽然是犯了罪被流放的犯人,但他们身为押解官员却不能让他们在半路上死了。不然到了流放之地,没有人交差也说不过去。押解的官员披着蓑衣,厚沉的蓑衣压的他身形踉跄。他随手提起闭着眼睛想往地上躺的万姨娘,拖拽着就大步往前走。
一行人的配置大概是三十个流放犯人配备两个押解官,方便赶路的时候能倒班来。
万姨娘被拖拽着勉强睁开了眼睛,迷蒙地看着天空。大雨落在她身上,她张了张嘴巴,踉跄地跟上。一群人紧赶慢赶,终于在一刻钟后走到了破庙。
破庙不大,一行人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了。大约二十个人围着一个火堆,正在神色闲散地烤火。听到外面有动静,立即转过头来。一个照面,押解官收起了手中的鞭子。直接握住腰间的佩刀。烤火的一群人个个也握住了腰间佩刀,灰眼卷发,这些都是异族人。
“别紧张,我们是官府的人。”押解官嘴角立即弯起嘴角笑起来,“不巧突缝大雨,进来避一避雨。”
说着,他给同伴使了个眼色。
同伴鞭子一甩,将站在雨里瑟瑟发抖的三十个犯人全部赶了进来。
岔着腿坐在火堆旁的韩丹冷眼看着一个接着一个带着镣铐的人走进来,目光落到人群中唯一姿色不错的安玲珑身上。倒不是她相貌有多惊艳,而是被一群灰头土脸的死囚衬托着给显出来。红花要绿叶配,安玲珑一路上特意收拾得比一般囚犯干净,此时看起来格外的白嫩。
不过韩丹也只是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低头盯着火堆里正烤着的野鸡和鱼。
柴火枇杷一声炸响,肉烤熟的香味弥散开来。
经历了长途跋涉的囚犯们本就饥肠辘辘,此时闻着味道,眼睛都要绿了。安玲珑蜷缩在最干净的一个角落,眼睁睁地盯着那群异族中明显是领头的韩丹。虽然韩丹顶着一脸的大胡子,但以她多年看男人的经验,这个人至多二十六七上下,还是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
事实上,刚才韩丹看她的眼神她注意到了,但害怕押解官再给她一鞭子,她没敢有小动作。但眼下,那个押解官员分两批,一个出去找食物了,只剩一个在火堆旁打盹。她的心思不免就活了。
要是能被这个异族带走,她是不是就不用去军营了?
安玲珑眼睛死死盯着韩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她的身边,生病高烧的万姨娘捂着胸口蜷缩在地上呻.吟。此时的万姨娘已经没有养在安家时的娇媚,污糟的头发堆在头上,人肉眼可见地干枯了。她身上腿上都是鞭打的痕迹,有些已经长了脓。
眼看着万姨娘呻/吟着靠过来,安玲珑的眼中闪过一丝嫌弃,默默将脚缩了回去。
看似打盹的押解官眼中闪过一丝讥诮,这就是养尊处优的官家姑娘,心毒得比猪狗都不如。
听说这个姑娘跟她这个洗脚婢的姨娘两人联手,找了外面的人贩子背地里将主家嫡出的妹妹给卖到窑子里。母女俩都是那等心狠手辣的毒蝎,哪怕长得再漂亮,押解官也不愿给她们好脸色。瞥了眼快要烧开的锅,押解官弄了个碗,装了一小碗就推到了万姨娘的手边,提了提她。
“起来,”押解官嫌弃地皱眉头,“喝了,驱寒的。”
万姨娘还没有烧糊涂,听到声音艰难地坐起身。
押解官已经坐回了原位,手里拿了根木棍正在戳篝火。
万姨娘小心翼翼地捧起破碗,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里的安玲珑。
母女两人从京城一路被流放到岭南,都感染了风寒。只是路上万姨娘将自己能脱得衣裳都脱给安玲珑了才风寒至今没有恢复。但即便是没有冻着,因为流产,安玲珑还是染上了轻微的风寒。时常夜里会咳嗽,偶尔也会喘不上气。
“你喝你的,管她作甚?”押解官一看万姨娘这做派,就知道这婆娘又想把手里的东西给女儿,“要是不想喝你就还给我,没得浪费我一碗药!”
万姨娘虽然对安琳琅心狠,但对亲生女儿那是掏心掏肺的疼。
奈何她的疼爱在安玲珑的心里不值一文,一路上安玲珑对穿她袄子,吃她省下来的口粮,睡她抢下来最好的地方等等种种毫不在意,视作理所当然。哪怕万姨娘初春时感染风寒高热不退,已经烧成了肺炎,她也不舍得脱下一件衣服还给万姨娘御寒。
母女俩截然相反的做派押解官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才格外地看不上安玲珑:“快点!不喝把药给我!”
万姨娘怕押解官真的把药抢回来,顾不上烫,赶紧一口喝下去。
安玲珑可惜地看着这一碗药。她小产以后忧思过重,整日为了未来筹谋担惊受怕,很是没有修养好。被下大牢后又受了惊吓,身体其实很虚弱。哪怕不曾冻着,她也有些咳嗽的。姨娘的病情已经严重到治不好了,拿碗药给她,确实是浪费了。
心里可惜,她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其实不止是押解官,这一群同行的囚犯也个个对她敬而远之。安玲珑本想借着优越的皮相获得一点优待或者特殊照顾,结果都失败了。
没有药,肚子又饿。安玲珑直勾勾地看向那边已经开始大口吃肉的异族,心里特别渴望那群粗莽的异族能在一种污秽之中看到洗尽铅华的她。她那双盈盈如水的眼睛若有似无地瞥向韩丹,可是这个异族只是开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再后来就没有看过来。
大雨越下越大,仿佛天破了一个洞似的,铺天盖地地覆盖了整片天空。
眼看着天色渐渐黑沉,今天晚上是走不了了。马马虎虎地对付了一顿的押解官将瑟瑟发抖的囚犯都赶到角落里,自己铺了个简易的床。两个人跟往常一样,一个守上半夜一个守下半夜。
半夜的时候,看守的押解官突然尿急,冷声警告了一顿囚犯,就出去放水。
与此同时,睡熟的安玲珑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小心翼翼地留心了稻草堆里的押解官,寂静的夜里他鼾声阵阵,睡得正沉。弯腰捡起腿上的镣铐链子,小心翼翼地越过睡熟的囚犯往同样被大雨困在破庙的异族商队。
是的,晚上分饭的时候,押解官跟异族的领头人聊过。这群人虽然是异族,但是常年在大齐国内活动,有很多的买卖往来。每个人都说的一口流利的官话。不仅如此,这个商队已经完成了在岭南的生意,正打算启程去京城。安玲珑当时就在后面竖着耳朵听,自然是一清二楚。
她想回京城,她想回到安家把安琳琅那个贱人打落泥尘,让她付出代价!
安玲珑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异族商队,越过一个又一个东倒西歪的异族大汉终于蹲在了韩丹的面前。她深吸一口气,刚伸手就被一只手给死死掐住。
韩丹睁开了眼睛,一双墨蓝色的眼睛里清明一片,哪有半分睡意?
“你作甚?”
安玲珑靠得近了才发现,这个异族拥有着不输路嘉怡的俊秀。甚至比起路嘉怡,他身上更带着一种金贵与落拓交织的复杂魅力。那双异色的瞳仁注视着她的时候,安玲珑心口猛地一跳。
“我,我,”安玲珑能想到的计策,不过是拿身体换自由。她现在落到这种田地,除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和一副还算鲜嫩的身子,别无长物。安玲珑眼眸婉转,面上立即就染了一丝羞赧之色,“方才官人在人群中看了我许久,就不想要我么?”
韩丹听到这话都笑了,隐藏了身份和相貌在大齐走动许久,这还是头一次遇上主动投怀送抱的。
只是这投怀送抱的人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一个女囚?
他重新打量了安玲珑的眉眼,嗯,应该说一个已经破了身子的女囚?
“你凭什么觉得我想要你?”韩丹饶有兴味地打量这个少女。
“自觉,”安玲珑眼神盈盈地勾着他,不知何时解开了腰间的细带,“你的眼神告诉我,你看上我了。怎么样?你带我脱离这个地方,我跟了你如何?”
安玲珑不顾手腕被掐的生疼,挣扎地想要握住韩丹的手。
韩丹眼中闪过一丝晦气,阵阵的恶心从心底冒出来。本想着隐藏姓名藏住相貌在外行走方便。结果一个不知哪儿来的破鞋都觉得给他尝一口是施恩?晦气的要命!
“还是别了,”韩丹那张嘴里吐出了非常不君子的话,“我膈应破鞋。”
一句话,安玲珑脸上诱惑的笑容瞬间僵住。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口吐芬芳的韩丹,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一瞬间面红耳赤,只觉得脸皮都要烧起来。
“别说你不是。我观你胯骨变宽,眉眼已开,早就破了身。还有,有机会记得多搓两遍澡。”韩丹抬了一只手在鼻子下面扇了扇,眼睛里流露出很直白的嫌弃,“一股子藏都藏不住的骚味儿。别靠的我太近,我这人挑剔的很,你骚着我了。”
“……”安玲珑的脸瞬间乍紫青红的,别提多好看。
韩丹却已经没有耐心跟她扯。一个不晓得打哪儿来的女囚,仗着有几分姿色就以为自己能为所欲为:“还有,爷见过的美人千千万,随便一个拿出来,你都不配给人提鞋的。”
说完,他手上一用力,直接将脸色煞白的安玲珑给扔了出去:“张大人,你也该醒了。”
安玲珑重重地摔在地上,腿上的镣铐砸在地面发出剧烈的声响。一瞬间破庙里休息的所有人都睁开了眼睛,看了过来。倒在稻草堆里的张押解官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果然还是这个东西不消停!老李呢?让他看个人,跑哪儿去了。”
说着,他走过来单手拎起了惊慌失措的安玲珑。
安玲珑意识到不对,立即求救似的看向角落里的万姨娘。
奈何万姨娘正在高热,这点动静根本没惊醒她。安玲珑眼泪立即就下来了,顿时开始求饶:“大人,大人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是这个异族男人!是他见色起意,见我一个年轻女子貌美,半夜把我掳到他那边企图奸.淫。我反抗不了,大人,大人……”
“哈?”本来还想放她一马的韩丹听到她张口就颠倒黑白,都要气笑了,“我企图奸.淫你?”
安玲珑却根本不看他,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哀求地看着押解官。
韩丹被这个做法恶心到了。这辈子,能让他恶心的人很少,大多都被他杀了。虽然这个女囚如今正在押解的途中不好杀,但韩丹不是那种吃亏的性子。
他噌地抽出腰间的匕首,几大步走过来,两刀就画在了安玲珑的脸上。从上至下,从左至右,一个大大的十字。血瞬间冒出来,安玲珑愣了将近三息,眼睛缓缓瞪大。然后捂住了自己两辈子引以为傲的脸,崩溃的大哭起来:“我的脸!我的脸!救命啊!我的脸毁了!”
“所有人起身,”韩丹脸上的笑容收尽,神情竟然是十足的冷酷,“即可启程。”
话音一落,破庙里所有的异族瞬间收拾了行囊,整装待命。
令人咋舌的训练有素。
押解官员目睹了一切发生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此时看着他们这般隐隐心惊,还好没有莽撞得罪人。他上前一步,还没靠近就被一个灰眼的异族壮汉拦住。
“我们爷乃金国最贵重的贵人,管好你的人,下次再冒犯,格杀勿论。”
丢下这一句,一行人眨眼就消失在破庙之外。
押解官员目送着队伍走远,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扭头看着崩溃大哭的安玲珑,一只手提起了她缓缓走入了夜色中……


第127章 番外一
殿试的结果在二月中旬便公布了, 路嘉怡没有依照梦里出现的那样夺得状元。反而得了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传胪。
路嘉怡无论如何都不明白为何会是传胪?他的文采,相貌, 甚至是当日的现场问答都十分出彩。他亲眼看到了同为监考的大人眼中控制不住露出赞赏之色。原以为不敢说比状元强, 至少一个探花少不了。然而结果是一个殿试应对和才貌都不如他的人被陛下钦点。
心中不服,路嘉怡却不敢质疑皇帝的决定。
天知道琼林宴当日他是怎么笑出来恭喜其他人的。明明梦境中是他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人, 居然一举跃到他头上来耀武扬威。想着那个取代他成为状元的朱毅,他都觉得当时说出的话膈应嗓子。
喝了个伶仃大醉浑浑噩噩地回到暂住的院子, 路嘉怡就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不说路嘉怡没想到, 路家对这样的结果也十分意外。原以为路嘉怡稳进前三甲,结果却将将好差了一名, 落了个第四。不能接受, 却又好似情理之中。或许路嘉怡当日的表现没有得陛下眼缘,又或者是别的因素,总之错失了机会不能说实力不过, 输在了运气。
路大太太这段时日在京城专注地照顾路嘉怡的生活起居。自然清楚他的心境。会试出榜之后, 路嘉怡遥遥领先的名次早已让路家和一众观望的人看准了他必中三甲。如今见儿子如此失态, 她也不知该如何宽慰, 这殿试又不似会试。一次不第, 三年后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