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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厨子能搬出来自然是他,被夸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爱吃一口咸菜,下饭。”
这个酸菜捞出来,色泽极为好看。味道也是酸咸够味儿,至少比安琳琅在方家吃的好。原本她是打算做酸菜鱼的,不过刘厨子既然说了王家人讲究牌面。那就还做上回的鱼头豆腐汤。但是这半坛子咸菜,安琳琅实在舍不得,于是问刘厨子:“这半坛子酸菜能卖给我么?”
刘厨子一愣:“就是腌来喝粥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喜欢这个味儿。”
刘厨子没想到自己腌着自己吃的东西被安琳琅给赏识了,顿时又惊喜又意外。想着自己今儿偷学的东西,安琳琅发现了也不说,还顺口指点他两句。他连忙摆摆手:“喜欢拿走就是。若是不够,我屋里还有好几坛子,赶明儿得了闲给你送去。”
安琳琅没回绝这个话,她既然要开食肆,有些东西自然得早做打算。酸菜鱼是她的菜单备选主菜之一。
“等忙完了再说。”
虽然是给人送东西,刘厨子却跟捡了银子一样高兴。后头切菜做饭都乐呵呵的,就差哼小调了。安琳琅看得啧啧称奇,本还想说什么的方婆子这会儿到不说话了。
儿媳妇比她会做人,儿媳妇儿聪明得很。
一个年夜饭十二道菜。一道椒盐牛肉,一道鱼头豆腐汤。加一道香菇鸡汤,两道红烧的大荤。四个素炒,再来两道凉拌菜。安琳琅还记得张妈妈腊月二十八特地上门嘱咐贵客想吃香肠。想了想,干脆蒸了煲仔饭。蒸煲仔饭讲究火候。但上回刘厨子误打误撞蒸饭做得不错。
安琳琅于是出手给调了个酱汁,煲仔饭就交给刘厨子来做:“等吃的时候再淋上去。淋早了味道不好。”
刘厨子知晓香肠是安琳琅做的,只盯着酱汁跟瞧什么大宝贝似的。他虽然偷瞧了两眼安琳琅做菜,但好歹还知道脸皮,没有追问安琳琅这酱汁是怎么调的。
拿筷子沾了一点放舌头上,眼睛蹭地一亮,味道竟鲜甜的不得了!
一个上午,十二道菜忙得明明白白。
菜自然是新鲜出锅的好吃。好在王家过年吃的是中午饭,倒是省得安琳琅想法子保持菜色的味道不流失。菜品一样一样端出去,安琳琅扭了扭脖子,跟方婆子在后厨等消息。
王家是真的出手大方,说给银子半点不含糊。十两银子的辛苦钱半点不少,另外多加五两银子的红封。那边的王家大奶奶吃着牛肉觉得好,还让特地自己身边的妈妈过来这边请安琳琅过去给她瞧瞧。
安琳琅点点头,跟着那婆子就去了后院。
王家的宅子不小,得有五进五出。安琳琅跟着婆子往里头走,走了差不多一刻钟才到大奶奶的居处。
此时屋里人不少,王家几个奶奶和姑娘都聚在一处。为首的一个脸微胖的妇人放下筷子,扭头看到安琳琅就说了一句:“上回的席面也是你做的吧?”
安琳琅瞧着这一屋子女子,一眼看到靠主桌旁边坐着的十分娇憨的圆脸姑娘。那姑娘相貌并不算极美,但身上这似乎有那么一股奇特的吸引人目光的能力。安琳琅不知不觉打量了几眼,那姑娘笑着问一句:“你这小姑娘这么瞧我做什么?”
说话的人是王家的大姑娘,就是王家举家巴着林主簿要送去选秀女的大女儿。
安琳琅本是无意,听着就回了一句:“大姑娘瞧着有福气。”
可不是有福气?林家那边拖拖拉拉不给准话,她二弟出去转一圈弄回来个贵人。虽然脾气不大好,但直接一封信去到江南,说是可以将王大姑娘的名字加到江南秀女的花名册里头去。
那大姑娘听到安琳琅脱口一句话,眼睛都笑弯了。
不仅她,她身边的王家大奶奶乐得脸皮子都一颤一颤的。人逢喜事精神爽,王大奶奶原本叫安琳琅过来是让想给赏的,她可是听下人说了。这一家子老实人,上回那方婆子就是因为来王家做差事被人推搡的差点丢了一条命。见安琳琅这么会说话,大手一挥,又给她的红封里头填了二两。
安琳琅没想到,做一顿饭,得了二十一两赏银。
跟方婆子两人被送回方家村的路上,两人怀揣着二十一两银子回到家。方婆子眉开眼笑的,走路都带风。方老汉不晓得其中缘由,但看两人这红光满面的模样,知晓是遇着好事儿了。
忙了一上午,回到家还得忙自家的年夜饭。
家里的食材不多,方老汉和周攻玉两人也能打打下手。安琳琅想着桂花婶子那性子,不让她干点活怕是不好意思来方家吃年夜饭,于是让方婆子去后院喊她一声。
桂花婶子确实就在等着呢,一上午就没敢出门。原先说好的,她生怕方家人来找她找不着。这会儿听到方婆子的声音,忙不迭擦了擦手就过来了。
就在方家这边热热闹闹地忙起年夜饭,镇子的客栈安玲珑看着满桌子粗糙的饭食,食不下咽。
路嘉怡其实也吃不惯,但客栈的食材就是这等劣等货。他们随行带的东西早就吃光,到了西北这边也没买到什么好的东西。但是米再剌嗓子,还得吃。总不能饿着肚子。
路嘉怡吃吃停停,他对面的安玲珑却又无声无息地掉起了眼泪。似乎到了西北以后,她就格外容易哭。来了才两天,就已经哭了四五回。路嘉怡知晓她是觉得委屈,好好的官家千金不在闺阁里娇养着,为了找人千里跋涉风餐露宿,自然是觉得苦。
“再等个几日,”路嘉怡也是娇生惯养的,但他大男人不好叫苦,“那个人牙子不在镇子上。等个几日,找到那个拐了你二妹妹的人牙子,问清楚状况,咱们就回去了。”
提到安琳琅安玲珑心里倏地一紧,但面上却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可要是找不到,那可怎么办?”
“那就是你二妹妹的命了。”
路嘉怡说这话,神色格外的冷漠。其实也并非冷漠,他这人素来只关心自己关心的人,旁人又与他何干?安琳琅虽然是林家的表姑娘,但与他又没有半分情分。再来,这姑娘骄纵歹毒的很,在江南这一年多的时日,时常害他的心上人。他没出手搅局,已经是仁至义尽。
“别往坏处想,指不定她运道好,如今在好人家待着呢?”
“怎么可能!”
安玲珑嗓音突然拔高,吓了路嘉怡一跳。
似乎意识到自己态度过分激动,安玲珑吸了一下鼻子,眼泪掉得更厉害了:“不是,我的意思是二妹妹生的那副好模样,就是女儿家看了都觉得可爱堪怜,那些个坏心眼的人贩子如何能放得过她?”
路嘉怡闻言叹息:“……那也是她的命。”
安玲珑似乎悲从中来,不知该说什么。偏过头去,用帕子遮着脸呜呜地哭。哭了好半晌,她才瓮声瓮气的问:“嘉怡哥哥,你说若是咱们找到了二妹妹。她若是早已遭遇不测,带回林家的话,是不是一辈子的名声都毁了?”
这自然是肯定的。不管有没有被糟蹋,一个人流落在外这么久,回去也是要受人指指点点的。路嘉怡看着为妹妹伤怀的少女只觉得心里软成一团。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惦记旁人。这个傻丫头啊,不晓得这人找回去,第一个损害的就是她的名声。
以他看来,这安琳琅,不如死在外头对谁都好。
想到此,路嘉怡不由地开始担心。若是安琳琅回去坏了安家姑娘的名声,他跟安玲珑还能有结果么?
显然,这事儿就是安玲珑的想问的。
哭了这么一通,她可算是问到了主题:“那嘉怡哥哥,你好心带着我北上找二妹妹,我往后,还能……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蠢!冲动之下就不管不顾!”
后头的话她没说,但彼此都懂。她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眼神摇摇欲坠地看向路嘉怡。
路嘉怡本就是舍不得她哭,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眼神。他顿时放下筷子,起身坐到安玲珑的身边,不顾规矩地将人搂进怀里,心软得都化成一团水:“傻丫头!这哪里能怪你?你出来寻人若不是我捅破,旁人哪里晓得你不在?再说你都走了四五日,是我风雨兼程追上来。要说也是我做错。”
“那路家长辈岂不是……”
路嘉怡拍拍她的后背,只觉得怀里人又怜又爱:“是我不顾礼法坏你名声,我家里的长辈都是讲究道理之人。我有错在先,自然是我来承担后果。你放心,回到江南。我便请求母亲去京城安家提亲。”
安玲珑心口剧震,双手环住他的腰突然嚎啕大哭。
“嘉怡哥哥,你真是个好人!我一个小小的庶女,何德何能让你去求娶!”
“傻丫头。”路嘉怡说出那等话,心里本来还有些膈应。毕竟以他的身份,路大学士的嫡长孙,将来娶妻是要成为路家总妇的,一个庶女实在困难。但听安玲珑这么说,他又觉得自己能行,“你嘉怡哥哥何时说假话骗你?说了娶你过门,就会娶你过门。可千万别哭了。”
孤男寡女的一番互诉心肠,可算是等到路嘉怡亲口承诺娶她,安玲珑回到屋里心中大定。但想到今日在镇子东边遇到的那个人,她心中不安。
思来想去,让芍药把车夫叫来。
车夫是安家的车夫,也是安玲珑用了十几年的心腹。她别的话也不好说,只让车夫去查查看:“若当真是安琳琅,可千万不能让她撞到嘉怡哥哥跟前去。另外,去查查看林五在哪儿。大表哥的信里也没说林五在哪儿,可别叫他给找着人了。”
第二十章 二合一
自家的年夜饭, 也是安琳琅穿到这个世界重获新生的第一顿年夜饭,她自然是用了心。
一家四口加上一个桂花婶儿五个人吃,安琳琅与方婆子商议做九道菜, 取‘长长久久’的寓意。九道菜, 两个大荤, 一个汤, 四道素菜, 再加几个荤素搭配的炒菜。方木匠觉得这个寓意取的好,一家人不盼着大富大贵就盼着长长久久。
两大男人不会做菜,方木匠便跟周攻玉两人就在一旁打下手。
方木匠粗手粗脚, 年纪大了眼睛也花。摘菜的活计他做得不精细,干脆就去劈柴。正好大过年的做饭废柴火, 他多劈些也省得一会儿做起菜来没柴火烧。至于周攻玉。腊月二十八抓的鱼还养在后头的盆里,有一就有二,安琳琅自然还是指使他去处理。
……行叭,有一就有二。被指使的多了,他如今的内心也习以为常。
方家的食材也不多,素的荤的都不过。都是这些日子东一点西一点屯的, 做一顿年夜饭是准够了。
一早腌好的猪肋排还挂在堂屋, 安琳琅去拿出来。
这猪肋排是安琳琅特意留的最好的一块,每一块骨头上都包裹着恰到好处的肉。若是在现代,这个排骨无论是烤还是红烧,都比腌过好。但这个年代的猪肉骚腥味儿委实有点重,腌制过后挂两日,那股味儿就慢慢淡了。
方家就一把菜刀,一个人用,别人就没得用。
正好桂花婶子端着小笸箩蹲在一旁细细地清洗, 等她洗好,安琳琅就赶紧炒馅儿。拿新鲜的白菜,韭菜,跟煎好的鸡蛋一起切碎,拌在一起炒出味道。安琳琅素来喜欢搞花样,就是包饺子她也不喜欢吃一个味儿。想着先前还泡了粉丝,干脆擦了点萝卜丝炒粉条。
萝卜丝儿炒粉条是一道神奇的菜,做得好,比肉食还好吃。安琳琅这边急忙炒好馅儿,就让方婆子跟桂花婶子去堂屋那边包饺子。
没办法,方家的厨房实在太小,几个人挤在里头连转身都难。不能都挤在厨房,等分出去干活。主食的话,就吃饺子。北方人过年都吃饺子,武原镇也是这个习惯。今天早上出门之前方婆子就怕发面来不及,天没亮就嘱咐方老汉发面。这会儿面已经发好了,早就能用了。
要说做饭,方婆子如今是完全服了安琳琅的。年夜饭怎么做她不掺和,就全心听从安琳琅的安排做。左右媳妇儿考虑比她周道,她就不在一遍乱出主意。包饺子的活儿交给她跟桂花婶子,两人端上东西就出去堂屋包。
将人都指使出去干活,安琳琅才去牛车上将从刘厨子那儿拿的酸菜拿出来。
酸菜鱼,往日在现代她做的不算少,但在无缘者这里却一次没做过。作为以后食肆的主打菜,安琳琅琢磨着总得先做起来试试手。毕竟不同的环境,不同的食材,味道总归是要调整的。试的多,才知道什么食材做这道菜最好吃。
牛车停在屋后头,酸菜就放在牛车下面。安琳琅拿手扒拉了两下,没拔动。这陶土的大坛子看着不重,搬起来都沉手。吃了半个月的饭,她身上却没贴多少肉。兴许是太操心,又或者到这地方补充的营养不够。安琳琅如今还是单薄的仿佛一阵风都能刮跑。
她一个马步蹲下去,嘿咻一声企图搬起来。但这个破坛子就跟秤砣似的,她好不容易搬起来脚下就打飘。左摇右晃的,怀里的坛子眼看着往下坠。
正当安琳琅以为这一坛子酸菜都要砸地上时,蹲在井边剔鱼鳞剔出刀光剑影的人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她的身边。伸出一只手,拖了一把。这坛子就这么稳稳地拖住了。
周攻玉垂眸凝视着突然面无表情的安琳琅,指尖儿被井水冻得通红但手指背却白皙如旧:“搬到哪儿?”
这厮的嗓子跟通过电似的,无论听几遍都让人觉得受不住。
安琳琅死鱼眼:“……后厨。”
周攻玉轻巧地搬起来,头也不回地将大坛子送去后厨。
安琳琅皱着小眉头跟在他身后,斜着眼睛盯着这人的后背瞧:……特么这人是千里眼还是顺风耳?离得那么远,他是怎么出现的这么及时的?该不会时时刻刻听她的动静,就等着她说一句不用剃鱼鳞了吧?
周攻玉没听到她这小人之心夺他君子之腹的小声嘀咕,把东西放下来就拿着刀又回去剃鱼了。
安琳琅:“……”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厮也算是爱岗敬业。
酸菜泡上了,桂花婶子洗好的菜也搁在桌子上。安琳琅拿起菜刀,灵巧地挽了个刀花。两道大荤不用说,一道就是红烧排骨,一道就是酸菜鱼。酸菜鱼是快菜,红烧排骨得焖一会儿。否则排骨的肉不软烂,吃着就腥气。那就先做排骨。
两口大灶,要烧菜烧得快,自然都得用起来。不过安琳琅的专职烧火小哥还在外头剃鱼,她犹豫了会儿将劈柴的方老汉叫进来。
家里两个男人,煮菜烧饭不行,烧火技术都是一流。
而年轻男人周攻玉比起烧火技术,杀鱼杀鸡技术更为鬼斧神工。安琳琅严重怀疑他被人下毒之前就是个干宰杀行业的,要不是宰杀的东西比如人多,谁又想毒他呢?比如现在,斯文俊美的男人端着三条处理得仿佛天生就是张这模样的鱼进来,神情冷傲地放到她的跟前:“这样就行了?”
安琳琅微微一笑:“……不知玉哥这鬼斧神工的刀技,能否用来片鱼剔骨?”
“你说什么?”刚干完准备喝点水的周攻玉以为听错。
“你没听没错,”安琳琅木着脸重复,“把这条草鱼给片了,骨头剃干净。”
周攻玉:“……”这就开始颐指气使了?
对,这就开始颐指气使了。奸商安老板指使的理直气壮,给了他一把桂花婶子拿来的刀:“我这边儿还得砍排骨,你片鱼,就片刀片这么厚。”
周攻玉:“……”
默默地端起刚放下的鱼,转身去旁边片。
安琳琅瞥了一眼,拿起菜刀便剁剁剁地砍起了猪肋排。虽然是腌渍过的,但也只是怕味道坏掉,放几日就能吃。所以没有放太多盐,这会儿就拿它当新鲜的猪肋排来红烧。先下锅焯水,去一边味道。再然后加上八角桂皮花椒姜片等调料一起炖。
这些哦东西是王家的,不是安琳琅偷拿。而是临走之前,刘厨子偷偷塞给安琳琅的。
说起来,这个刘厨子也是个秒人。看似吊儿郎当脾气不小,但很讲义气和道理。在厨艺上也意外的好学。安琳琅今日本来不过随口提点两句,没想到刘厨子后来那态度就差拿她当师傅。师父不敢当,安琳琅自觉她如今还没有当师傅的能力。
大坛子打开取出来两颗酸菜,清水泡。这种腌渍的菜品盐分太高,得泡的味道淡些方可入口。
桂花婶子送的五十个鸡蛋在方婆子的屋里锁着,拿出来炒菜做配菜都够了。
鸡蛋是个什么菜都能搭的好东西,到也不怕配不了其他的菜。
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天渐渐昏沉了下来。北风呼呼地一刮,不管有没有雪,总觉得冷。大门关上还总觉得冷风往身上袭。天一冷,安琳琅就想吃锅子。只是方家条件受限,许多锅子得有器具才好弄。思来想去,她想着不如摊点儿蛋饺。
正当她思索着,耳边又来了一句:“这样的行么?”
突如其来的靠近,安琳琅汗毛都炸起来:“干什么?啥?你说什么?”
门外昏暗的光照进后厨,为逆光的高瘦男人镀了一层莹边。有一种清隽俊逸,仿佛水墨画卷。他微微低着脑袋,那双眼睛在如此光色之下半明半昧,仿佛卷着漩涡,能把人吸进去。周攻玉不晓得她突然炸什么毛,但还是好脾气地问了一遍:“鱼肉片成这样,能用么?”
安琳琅瞥了一眼,娘的,已经片完了。一条鱼,每一块鱼肉片的大小一致,厚度一样。这离奇的仿佛游标卡尺测量过的刀工,安琳琅严重怀疑这人是穿越的,就那种上辈子是个外科医生?
脑子一抽,她脱口而出:“奇变偶不变?”
周攻玉:“????”
“……没,”是她秀逗了,安琳琅敷衍地摆摆手,“片的挺好,就这样吧。”
……
一顿饭折腾到天黑,可算是做好了。
一家四口加一个桂花婶子,其乐融融地过了个年。酸菜鱼的味道获得了一致好评,酷爱吃酸的方婆子恨不得将一盘鱼包圆。就是不爱吃鱼的周攻玉,都就着酸菜鱼吃了两碗饭。别说鱼肉,这盆汤底的酸菜都被捞光了。一家人的口味不代表所以人,但酸菜鱼光盘还是给了安琳琅莫大的自信。
年夜饭吃完,除夕是要守岁的。桂花婶子自打丧子以后过了第一个热闹的年,靠在方婆子身边就舍不得走。但除夕夜家家户户都得守岁,她家里虽然没人了,却还是得回去守岁。
怕天黑摔跤,方木匠让安琳琅和周攻玉两人送桂花婶子回去。
忙碌起来,时间过得非常快。转眼就正月初八。
按理说正月里应该是家家户户走亲戚的日子,但方木匠老夫妻俩跟方家的兄弟姐妹都闹得有点僵,今年就没有出门走动。方婆子不是西北边的人,当年在军营跟了方木匠以后就没有回过家乡,自然也没有娘家。天气冷,老夫妻俩不出门就猫在屋里躲风。
安琳琅有些急迫,眼看着日子差不多,她一大早就去镇子上看铺子。
老夫妻俩不放心她一个人,就让周攻玉跟着一起。
还别说,被安琳琅指使着干这干那,吃这吃那,他已经很久没有发病了。如今跟方婆子一样也贴了点肉,人渐渐丰盈起来,这人的皮相与骨相行相互支撑,就仿佛美人灯点了心。安琳琅相信,随便给他一个破皮口袋,他都能穿出高定的味道来。
人比人,气死人。明明她也吃的不少,但就是没贴肉。
安琳琅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日盼夜盼地盼着自己能胖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到了镇子上,发现平素十分安静的街道热闹得不得了。好似是有什么特殊节日,镇子上张灯结彩的。两边的商户开了门,街道上人群拥挤。这会儿一条舞龙的队伍从街道上穿,小孩儿跟在后头拍着巴掌哦哦地起哄。安琳琅有些好奇,伸着脖子往人群里看。
但是她个子矮,脖子伸的老长也看不清。反倒因为站在人群里时不时被人撞一下。一会儿是胳膊,一会儿是肩膀,一会儿是后背,再一会儿又是胸口。来来回回,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回回撞她都是用胳膊肘,疼地她差点吐血。
安琳琅心想这街上怎么这么挤,怎么躲哪儿都能撞到?
正准备自暴自弃往周攻玉身后躲,忽然透过吵闹的人声缝隙清晰地听到一句嘀咕:“丑八怪怎么还贴更紧了?往人家公子的身上贴,真不知羞!”
安琳琅:“???”
后背又被人狠狠撞了一下,这下不是错觉,就是胳膊肘顶她的。
她一扭头,抓到一个白眼翻她的姑娘。小圆脸,皮肤黑黢黢的很粗糙,但眉眼生的灵活。她被安琳琅抓到也不觉得心虚。瞪大了眼睛,一副‘我就顶你了怎么着‘的豪横态度。
安琳琅实在费解,她根本不认得这姑娘好吗?
正当这时,她胳膊又被人给顶了一下。顶的还挺重,安琳琅穿这么厚都感觉到疼。扭头又是一个姑娘,头上带着大红的绢花,穿着花袄子。比起黑圆脸姑娘,这个容长脸的姑娘穿得就好不少。她贴着安琳琅,眼睛虽然不看人,但也不掩饰刚才就是她撞人。
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站的这一块全是小姑娘。前后左右,各个贴的都很近。
安琳琅瞥了一眼不知在看什么的周攻玉,忽然一声冷笑。
“你笑什么?”离得最近的黑圆脸小姑娘不高兴了。
安琳琅又不认识她,回答都懒得回答。她干脆一把抓住周攻玉的手,拖着人就从人群里走出去。周攻玉的手骤然被人握住,温暖的感觉从手心传来,他惊诧之下差点出手伤人。不过意识到是安琳琅,一边的眉头抬起来:“怎么了?”
“没怎么,”安琳琅提高了嗓音,“相公,我们去别处吧。这里太挤了。”
周攻玉差点没被她一句相公给惊岔气,但大街上,他也不好说什么。面色古怪地被安琳琅拉出重围。两人走到没人的地方,安琳琅干脆利落地放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她这回倒是知晓爱美了。没第一时间想着去瓦市或者菜市口,拖着周攻玉直奔医馆。
娘的,肉没贴上,先把冻疮给治了!
就在安琳琅跟周攻玉在镇子上逛的时候,一帮人打听去年有没有拐卖的少女卖到方家村的消息,就打听到了方木匠的家门口。方婆子去后头桂花婶子家缝衣裳了,方家就方木匠一个人在。正踩着一块木头在埋头苦锯。他想着儿媳妇好歹是个年轻姑娘,便打算趁着这段时日闲给她做一个梳妆台。
门被敲响,他还吓一跳。开了门见是一个黑壮的汉子,穿得很是体面。这一个多月这等人见多了,林主簿为了一口吃的,时常派人来买。方木匠习惯了,倒也没第一回 那般手足无措。
“拐卖?没有。”方木匠摇摇头,“我们村里都是姓方的,都是祖上在这里的本地人。”
问话的是林五身边的黑壮汉子,拖了这么多日可算是让他逮到那个人牙子。人牙子直说把人卖给了一个瘸腿老汉,但也说不清老汉是哪里人。没办法,他们只能自己打听。
这会儿,黑壮汉子看方木匠就挺像买表姑娘的那个人的:“大约这么高,唇红齿白,十分俊俏。说话轻声细语,胆子非常小,身子骨也弱。若是你当真见过,可千万把人交出来。这不是闹着玩的,这姑娘身份极为尊贵,你们这等小老百姓是承受不起的……”
“真没有。”方木匠真不知道,他们村都是老实人,哪里会从外面拐人?
黑壮汉子想到村子里说他买了个媳妇儿,刚一提,方老汉顿时就怒了:“你可别胡说八道!我儿媳妇不是你说的姑娘。我家儿媳妇儿瘦得跟个猴儿似的,虽然不丑,但也称不上好看。再说,你说的姑娘是贵人家的子嗣,我家儿媳妇做得一手好菜,家里是做厨子的!”
这黑壮汉子倒是听说过,听说这家的儿媳妇去年过年还给王员外家做了年夜饭。那饭食挑嘴的五爷都赞不绝口,表姑娘可没这个本事……
估计是找错人。
黑壮汉子也不为难,给方老汉道了声欠,转头沿着山路往另一个村子寻去。
与此同时,安琳琅发现自己跟周攻玉那厮走散了。这年头,这么大的人还能走散,她也真是无语。难道两人上街还得互相栓一条绳子吗?挤一挤就没人影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