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虏了几个,被立即点穴卸了关节和下颌骨,牢牢捆扎住防止自尽;囚犯也有好些个,但可惜大多都挨了刀剑,有三个已经撑不住咽气了,剩下的气息微弱,只有少部分幸运没挨刀子的,沈箐却发现他们原来的伤就挺重的,新的旧的,斑斑累累,可以说本来就只剩一口气。
“尽力救吧,好歹也能活一两个吧。”
沈箐把孩子交给百里珍,后者手忙脚乱哄着,她捏捏下巴,对胡大夫说。
胡大夫翻了个白眼,一脸肉疼,费了他多少保命丹了,真是太浪费!他顾不上答话,手上忙碌个不停。
反倒是那个被黄涛救下来的女人原始状态要好一些,虽然饱受刑囚,但生命体征是平稳,现在紧急是因为挨了一剑。
她的脸,更像是被人刻意毁容了。
可即便如此,黄涛借着胡大夫火折的光芒看了一眼,眉心却不禁一蹙,“……我觉得这人,有点儿脸熟。”
他喃喃说道。
黄涛心跳很快,他奉荣王之命而来的,现在沈箐的外甥女救下来,而他主子的目的还未有明显进展呢。
他忽然有一种预感,他们的疑惑很可能能由这个女人解开!
黄涛急了:“大夫,大夫!能救不能救,能救不能救?!”
胡大夫焦头烂额,“我不知道,得看阎王爷乐不乐意放人!”
饶是以他的医术,也不敢保证把人救活。
黄涛焦虑转了几圈,他很想把人带回去,但一来他们没有这么厉害的大夫随行,二来更重要荣王那边环境也不大允许,越靠近燕殷,就越危险。
——其实出来之前,荣王就叮嘱过了,像这类情况,把人和证物之类交给沈箐即可。
他信任沈箐。
沈箐在旁已经说:“我们会全力以赴的,一有消息,就通知你们。”
她也看出黄涛的难处了。
黄涛虽然极着紧这人,但荣王有命在先,加上真的为难,于是只点点头:“好,那劳烦三娘子了。”
黄涛跟随荣王多年,旧时和沈箐也是很熟悉的,客套的废话就不需要了,眼见沈箐燕长庭已经控停局面,他任务也已经完成了,黄涛身份特殊并不愿意成为目光焦点,退后一步按住蒙面巾和沈箐低声说了几句,就要告辞离去了。
“主子那边我也不能离得太久,我先回去了,这几个人就留下来听你使唤,有什么消息你让他们传信就行。”
“好!你小心些。”
……
黄涛低声吩咐几句,留下了几个人协助沈箐,很快就率人离去了。
这一场雷霆般的行动,也宣告结束了。
这时候天蒙蒙亮。
等胡大夫将这个伤患都紧急处理过之后,燕长庭命人搜了搜洞窟,结果这个洞窟明显是备用并且多年没用的,开凿的痕迹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很明显最多就偶尔来人确定确定水源并很随意洒扫一下。
另一边确实有一个出口,长长的足两三里地才见星光,不过燕长庭先前已经命陈夷等人往那边去了,搜索的人也就没继续往前,回头禀道,洞里什么都没。
行,那就走吧。
燕长庭随即下令撤出去。
这洞窟久不住人阴暗微腥,又潮湿,最重要的燕长庭杀蛇肯定多少有些漏网之鱼的,洞窟黑魆魆的它们不知道窜那个犄角旮旯去了,万一不小心被啃上一口,那可就不妙了。
还是先出去吧,大家奔袭一昼夜又马不停追踪蹄鏖战一宿,都挺累的,先出去找个地方歇一歇吃点东西,等陈夷他们回来就撤。
往常,这些东西都是沈箐安排的,她操心惯了,可今天她负了伤,不等她开口,他一连串简短的命令已经下去。
简明扼要,有条不紊。
末了,他返身回到沈箐身边,大家动身了,他一俯身,打横抱起她。
沈箐:“……”
她吓了一跳,又十分不自在,想说我自己走吧,可抬头却见燕长庭唇角抿得紧紧的,她张了张嘴,闭上嘴巴。
——好吧,其实沈箐不大能自己走,刚才她虽然活跃不减,却是单脚在蹦来蹦去的。
她偷偷瞄了眼谢英华他们,好在后者都知道她中毒负伤了,脸色都挺正常的,没啥惊异。
沈箐这才小小松了口气。
她又偷眼瞄了瞄燕长庭,燕长庭下颌还是绷得那么紧。
沈箐知道,自己负伤,他心里不高兴了。
这个公主抱的姿势让她有点不适应,但她挺直脊梁绷了一会儿,还是泄气软下来了。
唉。
休整的地点距离洞窟并没有太远,找了一个缓坡,破晓后天光越来越亮,已经不再伸手不见五指了,燕长庭小心把她放在山坡上。
有人照顾伤员,有人去找水源,也有人解开干粮袋烤一烤,再顺手猎只野鸡野兔,一起烤热就水再吃。
燕长庭一声不吭,把她安置好了之后,很快猎了一只野鸡回来,熟练带毛剥皮,然后撕下肉条,放进滚沸的大竹节里面,他撕得很细,很容易变成肉糜汤,等煮得差不多,才掰碎干粮,捏粉撒下去。
沈箐是个伤员,最好吃流食。
胡大夫还说她等会可能会发热,最好先垫一垫肚子。
他不管心里多不高兴,还是立马就张罗开了。
动作娴熟得,百里珍都目瞪口呆。
她抱着襁褓,促狭碰碰沈箐肩膀,用眼尾夹了夹燕长庭的方向。
沈箐:“去你的!”
用完好的一只脚把这货踹跑了。
把百里珍撵走了之后,沈箐伸了伸腰,慢慢往后躺在草地上。
清晨的草地,有点露水,淡淡的凉意,但很舒服。
她默默躺了一会儿,翻了个身,头枕着胳膊,眼睛最终还是落在燕长庭的背影上。
唉。
洞窟吸..毒那一幕还清晰着呢。
一时百般滋味在心头。
他说的,“我们一起死”,沈箐当时骂了他一句傻子,可心里却知道,他不是说说的。
他说的都是真的。
她又想起了上辈子那横剑一刎。
现在她终于知道原因了。
简简单单的一个答案。
却沉甸甸的。
就如他以嘴就伤,毫不犹豫为她吸.毒一样,很难让人不动容啊。
“阿箐阿箐,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系统小声八卦说。
沈箐翻了个白眼,“我喜欢你个毛!”
“你有毛吗?没有就闭嘴,你懂个屁!”
她鄙夷:“没用的家伙。”
要不然,她都不用跑这一趟了。
系统讪讪,它自闭了。
把系统怼闭麦之后,她躺了一会儿,直至燕长庭把肉糜汤熬好了,换了一个新鲜不烫的竹筒,端过来给她。
竹筒端在手里沉甸甸的,沈箐冲他笑了笑,低头轻轻吹着,慢慢喝。
燕长庭就安静坐在她身边,看了一会,他抽出干粮袋里剩下的干粮咬了一口。
军用干粮很干,很硬,紧致,以最小的体积最可能填最长时间的肚子,并不好吃,难以下咽。
可他并不在意这些。
不过当他吃到一半的时候,沈箐把竹筒递过来了,里头还剩一半的肉汤。
“你也喝吧。”
微熹的晨光下,她的眉目比平日要更秀美温隽,她把竹筒塞到他手里,冲他笑了下。
自沈箐负伤后一直都绷得紧紧的那颗心忽然就松乏了下来了。
也说不清是为什么,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如潮水般褪了去。
半晌,他接过竹筒,“嗯”了一声。
“今天天气真好,肯定是个晴天。”
她往后一躺,掐了跟草叶衔在嘴里轻啃着,如此说道。
“嗯。”
“那我们大概能一天就赶回西垣吧?”
“肯定能的。”
“……”
……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又好像回到了过去一样。
一直到燕长庭的竹筒汤喝完了,沈箐的声音也越来越轻,她有点困意上涌,手搭在额头,后半句话渐渐听不见了。
燕长庭正要伸手试试她的额头,看她有没有起烧,不过不等他手放下去,陈夷等人回来了。
脚步声惊醒了沈箐,她立马爬起来了。
“怎么样?”
陈夷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当初青云堂一年轻人除了张云符简,最优秀就是他,陈夷先冲燕长庭抱拳见了一礼,才回道:“有点古怪。”
“那边出口是跑脱一些人了,但我们追上去的时候,却都死了,是被人杀的。”
陈夷皱了皱眉:“据属下观察,好像……有三波人。”
跑脱的一拨,杀人的一拨,另外,好像还有两个不属于这两边的,因为看痕迹,后两者似乎斗起来了。
沈箐:“???”
沈箐和燕长庭对视一眼,这么神奇?
燕长庭站起身:“我们过去看看。”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沈箐非常同意,两人稍作安排,让张云谢英华等人带着伤者先行隐蔽,他们立即动身跟着陈夷指引的方向去了。
重新进入洞窟,自另一边出去,疾行大约四五里路,听见水声哗哗,在一条水势湍急的河流岸边不远,开始出现倒伏的尸首。
这些时候,很明显是从洞窟跑出来的,其中还有那个养蛇人。
但是,他们都被杀了。
河边树丛下,十几只半旧长了青苔的快舟。
但这些人没等上船,就被人追上杀掉了。
燕长庭看伤痕,都是一击即杀的,这个杀人者身手极高,这些能第一批跑出来的肯定不乏身手不错的,但俱全部被一击毙命。
“你能做到吗?”
沈箐脸色有点凝重,她肯定不行,她问燕长庭。
燕长庭点点头,“可以,但张云他们不行。”
换而言之,就是得燕长庭这般级别的高手才行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起了那个灰衣人。
两人都没作声,继续往前行去。
可走到接近河边,燕长庭却“咦”了一声。
他真的鲜有这种惊疑不定的语气,沈箐:“怎么了?”
燕长庭上前两步,泥土中,有点点金色,他蹲下抠了其中一下,是一枚金钉。
“透骨钉。”
“司马超?”
这是司马超的独门暗器。
透骨钉不稀奇,加了玄金锻制罕见点也不独他一个,但这人格外刁钻阴险,在透骨钉中加了几条细细血槽,内里甚至还有倒刺,还淬了毒,一旦打中要害,登时半边身都麻痹,这就独此一家了。
燕长庭前世见识,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和沈箐面面相觑。
“司马超?司马超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奉燕殷之命,燕殷让他来杀人灭口?
不能吧?
沈箐发现河边还有拖拽痕迹,他还带走什么人吗?
是他带走的。
还是灰衣人?
沈箐:“???”
作者有话说:
崽崽太好了,没法不动容啊~
至于燕殷明天哈,阿秀已经加速快了啊啊!啵啵啵~ 明天见啦宝宝们!!(/≧▽≦)/
最后还要感谢“洋溢”扔的地雷哒,笔芯笔芯!
.
以及给文文灌溉营养液的大宝贝们哒,啾咪~


第54章
魆黑的夜里, 剧烈的喘息声,混合着浓郁的血腥味, 王钦背着紧捂腹部的司马超在急速奔跑着, 可那个该死的灰衣人却很快就追了上来。
——昨夜的司马超,远没有沈箐燕长庭料想得那么轻松。
他预料了一切,却万万想不到竟然会正面遭遇这个灰衣人。
而对方的身手,竟然高绝到这个程度。
实话说, 司马超这人对别人狠, 对自己更狠, 他身负血海深仇, 深知打铁还需自身硬, 多年筹谋上攀却从未放下过勤修苦练,他也相当有筋骨天赋,这么些年下来, 也就仅仅比燕长庭这个天生的武道天才逊上一筹罢了。
而这逊的一筹,他招式诡异辅以暗器毒物等等还可以填补上一部分。
也算得上是当世一流的高手。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这个灰衣人,身手竟然高他这么多!并且,对方战斗经验之丰富远在他之上, 应对他那些诡异层出不穷的招数对方游刃有余,刚浑雄劲开山劈石, 第一眼就识破了他的虚招直击他的要害。
司马超一个不慎, 腹部中刀,登时血流如注滴滴答答。
他见势不妙,立即就撤了。
——司马超艺高人胆大, 这趟按计划且战且退一路至褒陵山外, 非常顺利, 于是他就趁着夜色,急赶至褒陵行宫来当一当这个黄雀。
一开始是非常顺利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没凑洞窟的热闹,反而迅速绕了一圈,非常幸运地找到第一批逃出来的人。
司马超下手非常之快,瞅准几个,透骨钉无声无息一钉,缀在尾巴的那两三个人就无声扑倒在地,被他拖拽进黑暗里。
他正打算把这些人先藏起来,而后折返洞窟去观察燕长庭那边的进展,谁料突然之间,后脊汗毛一竖,生死之间的第六感直觉发出警报,司马超火速往前一扑,扑倒王钦,两人就地一滚,一个回身,月夜下,一个蒙脸灰衣人无声无色立在他的身后,手中一柄极轻极薄的窄刃长刀,刀尖正处于他方才蹲立的心脏位置。
“锵——”一声短促锐鸣,两人的兵刃重重交击在一起,司马超竟然被震得倒退了两步,他又惊又骇。
两人迅速激斗在一起。
很快,很急,最后司马超负伤了。
而两人打斗的声音惊动了正在前方撤退行宫人马,后者急速往河边逃遁,灰衣人显然出现在这里的原来目标是杀死这些人的,他顾不上司马超,迅速解决了地上几个之后,立即掉头追去。
司马超毫不犹豫,掉头就跑。
什么都没有他的命重要!
黑魆魆的丛林中,四散奔逃的脚步声,很快化作惨叫,那个灰衣人解决了三个方向的逃跑者之后,很快往这边追过来了。
对方身法快得不可思议,身后不断传来惨叫声,有一个比他快点的囚犯,急声:“快点,快点!他们说前面有船!”
话音刚落,他“啊——”一声,扑倒在地,一动不动。
司马超反手拖着王钦,疾速前掠:“快!我们下水——”
他已经粗粗包扎好腹部伤口,一反手一把透骨钉又往后方招呼去,然而非常让人绝望的是,“叮叮叮叮”连续急速的响声,那灰衣人速度竟然不曾减慢多少。
司马超又惊又怒,眼看负伤影响此消彼长,小命危在旦夕,最后一把透骨钉打出去之后,已经拖无可拖,湍急的河水就在七八步外,而仅仅这七八步却咫尺天涯。
最后关头,王钦大喝一声,一把甩开司马超的手,千钧一发,他直接回身一扑,虚晃一招就地一滚,死死抱住灰衣人的大腿!
“大公子!你快走——”
王钦后背立马被戳了一个窟窿,不,他是先被一剑封喉的,然后被一剑封喉之后,他的毅力竟然支撑着他完成了抱腿的动作,并且死死抱着,一动不动,连灰衣人踹他都踹不开!!
王钦用自己的生命,硬生生给司马超拖延了一点时间,他那双暴突的眼睛死死盯着司马超,嘴巴还在动,“快,快——”
司马超目眦尽裂,王钦不是别人!王钦是他从家里带出的人,意义绝对不是陈敏等人可以相比拟的,他心头巨恸,可王钦能争取的时间并不多,灰衣人反应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一踹王钦肋骨尽断都没踹开,他立即反手削王钦的手臂!
一边往挪移,一边砍断王钦两条胳膊。
王钦一口狠狠咬在他的大腿上!
最后的一幕,是鲜血狂喷,王钦死无全尸,手臂和头颅都被劈砍下来,司马超紧紧咬着牙关,却不敢耽误一分一毫,这是王钦用生命给他争取来的空隙。
他连小船都顾不上去解,用尽全身力气,往前一扑,避开了灰衣人踢起飞过来的长刀,“噗通”一声,人落入冰冷的河水里。
湍急的河水,一下子就把他冲远了。
最后一刻,司马超发现河岸趴着的人还没死透,被他一拖动了挣扎着往河里爬,他反手拽住这个人,一下子被水流冲走了。
九死一生,勉强脱身。
……
这就是沈箐燕长庭看到的痕迹由来。
不过两人也很快发现了,司马超似乎有点惨啊,因为他们再走上两步,就发现王钦尸体了。
“咦,这不是那个司马超身边的人吗?”好像是副将还是什么的。
“对,叫王钦,是他贴身心腹。”
燕长庭很肯定说。
其实不用他说,司马超能带着一起潜过来的,能不是心腹中的心腹吗?
可现在这人死了,死得还相当凄惨,手臂没了,头也没了,骨碌碌飞到七八丈之外,肋骨齐断明显凹下去一大块,背上五六个血窟窿。
燕长庭检查了一下,“这人应该是死死抱住对方的腿,而后被劈断双臂,还有头,他咬下对方一块肉了。”
他很快做出判断。
沈箐:“那司马超应该是跑了吧?”
燕长庭点点头,王钦很明显是在为司马超争取逃跑空间。
“可惜了。”
他扫了一眼满地的尸首,他和沈箐都猜度是灰衣人干的,对方第一时间要灭口的这批人,很可能和对方阻止他们攻打褒陵有关。
燕长庭脸色并不好看,他并不喜欢这种蒙在鼓里被别人掌握的感觉,简直糟心透了。
“藏头露尾,鼠辈一个。”
他冷冷道。
然而扫视左右,山林间空空如也,只能听见鸟雀鸣叫和湍急的河水声,杳无人踪。
沈箐安慰他:“咱们不是得了好些俘虏吗?说不定会有好消息。”
不过说到这里,两人也不敢久留了,立马就掉头以最快速度折返!
——他们武力值最高的就是燕长庭,也只有燕长庭才能和那个灰衣人一战,独留谢英华他们可不保险啊。
得赶紧回去啊。
沈箐蹦了一下,燕长庭已经转过身,伏低身体,她眨了下眼睛,最后还是跳上去了。
她自暴自弃地想,行吧行吧,背吧背吧,反正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了。
燕长庭背阔肩宽,已经一点都看不出曾经的少年单薄了,不过腰身还是劲瘦,肌肉流畅紧实,他手抄着沈箐的腿弯,牢牢将她背在背上。
沈箐手叠放在他的肩背上,下巴放上去,呼呼的风声在耳边过,她出神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百般滋味。
自己也不知自己在叹什么。
……
一行人生怕被人趁机抄了底,开足马力,急速纵掠,很快赶回了隐蔽点。
谢英华和抱着襁褓的百里珍迎了上来,“怎么回来这么快?”
好在是他们杞人忧天了,风平浪静,隐蔽点好好的。
不过沈箐也不打算多留了,既然完事儿了,那就走吧。
“咱们先回西垣吧。”
照理木哥已经把褒陵取下来了,但这到底是曾是燕殷老巢,还是回归中军保险些。
不过想到燕殷老巢,沈箐原想自己留下来再搜搜看有没有其他蛛丝马迹的,但燕长庭坚决不同意,她拗不过他,只好作罢。
于是去信一封,再把荣王的人留下一个,这里就交给他们两人了。
当天,沈箐等人就迅速折返了。
离开山区,燕长庭召了车马,大家小心翼翼把伤员都挪上去,沈箐也占一辆,胡大夫说她可能会发烧,到这会儿她终于感觉额头似乎有点微微发烫了,不过她精神非常之好,不疲也不困,就在她纠结着要不要躺下睡一觉的时候,胡大夫火速打发人来了!
“那个刺青师!”
百里珍跑出一头大汗,她玩够了小婴儿,把她还给沈箐,然后就颠颠儿去胡大夫那边凑热闹了,“快!老胡说他快不行,清醒不了多久就要死了!!”
沈箐和车辕上的燕长庭对视一眼,方才还在拉扯要不要睡觉的两人迅速跳下车,沈箐往百里珍马背后一翻身坐好,“快走!”
燕长庭和沈箐迅速赶了过去,此时的两人,完全顾不上彼此之间的那点私密事了,燕长庭一跃人就在车辕上,沈箐一伸手,他握住她的手腕一拽一带,沈箐就站在他身边,两人低头一钻,同时进了车厢。
多年的默契,迅速得不得了。
百里珍“淦”了一声,也顾不上吐槽,赶紧翻身下马也钻了进去。
沈箐一进车厢,立即明白胡大夫为什么这么急了,那个老头头发披散衣襟大开,头部胸腹刺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呼吸紊乱又急又细,显然是胡大夫眼见他急转直下要不行了,强行用金针催动最后一点生命力,硬是让他醒转过来。
稍纵即逝。
“你是谁?皇帝为什么关你?你是刺青师吗?暗卫为什么保护你又要杀你?!”
沈箐一眼就看明白了,劈头盖脸就问。
“你若有儿孙,我可全力救你儿孙;他们要是在外面,我保他们一生富贵!你有什么心愿都可以告诉我,落叶归根,葬归故土?!”
这个老头,原来只是微微睁开一点眼缝,喘息像拉风箱似的,但沈箐噼里啪啦说到最后一句,他却像突然被惊醒了,吃力睁开眼睛,直直盯着头顶的车窗。
他想开窗?
沈箐福至心灵,唰一下把窗推开了,呼呼的北风灌了进来,还有刺目的日光,她说:“你重见天日了!”
“你是哪里人?我送你回乡吧!”
老头大滴大滴眼泪淌了下来,突然时间,老泪纵横,他贪婪看着有些灰蒙蒙的天空,半晌,吃力转过头,“……老,老朽,是桂岭屏乡人……老家牛头,牛头岭,姓王。”
“我,我年轻的时候……随师父学艺,青出于蓝,远近蜚声,正是在褒、褒陵城,我是个刺青师傅,……”
不等沈箐再问,老头落泪一阵,就挣扎着说出他的故事。
他也不知什么皇帝不皇帝的。
只知道一天打烊的傍晚,家里突然来了一群人,将他绑去,从此不见天日。
他有吃有喝,居住在洞窟内,他不知道身在何处,只知道每隔一年,就会被蒙上眼睛带上马车,去给一个人的刺青加色。
其实老头还是谦逊了,他是褒陵非常有名刺青师,手艺栩栩如生,经久不变,还能给旧刺青添色。
要知道如今的染料问题,刺青和后世不一样,当时漂亮,但过上个十年八载,再好的刺青也会褪色。
之后就要年年添色。
毕竟后加的到底不一样,要维持皮肤自然完整光滑,就没法和新刺时一样了。
“……那人身上的像胎记,但,但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是个刺青。”
只是刺的手艺太好了,让它看起来仿佛一个胎记。
本来还能再过几年才添色的,但那孩子显然是很小时候就被刺上的了,他会长,所以淡色得格外快。
老头当年第一次见到那个刺青的时候,刺青甚至有点变形了,他花了很大的功夫才修补成功并顺利添色,也是因此,他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之后,就被囚禁,每年去精修那个刺青。
“……有,有时候远些,得,得一个多月的路程……偶尔一次很近,当,当晚就到了,……”
老头断断续续说着,目光越来越涣散,声音也越来越低,沈箐心里着急,她想抓重点问,可问题她不知道重点是什么。
这个时候,身后不知何时来的黄涛留下的人,也就是荣王的心腹,叫许渐的,他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急声抢问:“那个刺青!……是不是在后背左肩胛往下一寸,色如涂朱,形如凤凰振翅?!”
“那是不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燕额广颌,鹰目,面相英伟!!”
沈箐急忙回头看他,又赶紧回头看老头。
老头吃了一惊,“……你,你怎么,怎么知道?”
说到这个困他暗无天日的刺青,老头激动起来了,“是!正是了!……背左肩胛往下一寸!色,色如涂朱,形如凤凰振翅!”
“八年了!……八年,我家的人全死了呜呜,我,我以为,我也要死在那里头了……”
老头激动过后,声音很快转弱,他呼吸已经微弱到极点,终于不可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