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一人一院肯定不够的了,不过她和燕长庭一人一间屋子还是没问题的,先挤挤吧,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回岑岭了。
燕长庭下意识:“那你呢!”
“我呀,我把事情安排好了就回来,很快的!”
她回头一笑,推了他一把,自己像只翩翩蝴蝶一样,回眸弯了弯眼睛,一挥手,顺着碎石子路掉头去了。
夜风吹拂,她衣袂翻飞,深紫色的丝绦和她细细的辫子纠缠在一起,纷飞飘扬,没入了夜色之中。
……
燕长庭随手推开一扇门,“哐当”一声把门阖上,昏暗里,他背紧贴着大门,闭上眼睛重喘着。
他功力深厚,耳聪目明,在这座不大的民居小宅里,他甚至能分辨出沈箐的脚步声。
她的脚步声总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像蝴蝶纷飞,轻盈轻快得不像话,不管晴天雨天,不管整洁泥泞,她都一如既往,仿佛这天底下压根就没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也没什么能让她踟蹰,能留得下她的脚步。
燕长庭把脸紧贴门扉,侧耳倾听她的脚步声,沈箐先是交代了留守和放哨的事情,之后让符简和谢英华安排接应驿馆那边,这个应该问题不大,毕竟今晚整个玉城和皇宫都乱哄哄的,西瓯王肯定想不起他们,正好溜之大吉。
她踱来踱去,跑了好几个地方,之后又等在正厅里,等折返皇驿的沈正崧等人顺利撤回之后,她将老爹送到隔壁院休息,回头又巡视了一圈并和送信归来的张云低声说了两句,确实事情都疏离顺当没有纰漏之后,她才踩着轻快的步伐回到这个小院。
她明显心情很好,轻哼着小调,先在他屋门外停停,听了一会儿,之后推隔壁门进屋,洗漱解发,外衣一抛,“扑哧”一声吹熄烛火,踢掉鞋子,躺了下去。
至于那从喉间哼出的唧唧唔唔,断断续续,一直没有停过。
燕长庭有些恍惚,这熟悉的不知名旋律又轻又快,和主流的琴曲完全不一样,他听了二十年,却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十九岁之前的十年,十九岁之后的十年。
波澜起伏,如雷惊蛰,咔嚓一声电光闪过,过往一切,依然清晰。
似乎很快,却极漫长,夜色中她一身浅水红留仙裙,那熟悉的眉眼褪去青稚,韶光风华,一笑,如秋风掠过群芳,芳华绽放。
这是上辈子燕长庭与沈箐相见的最后一面。
像一个烙印,深深篆刻在他的心里。
至死都不能忘记。
之后他痛彻心扉,哀莫心死,唯有无边的恨意支撑着,他度日如年,恨不得立时复得大仇,然后迫不及待地追随她而去。
而事实上,他也确实这做了。
燕长庭从来也没有想过,重生的不仅仅只有他一个,轰然晕眩,混乱一片之后,两世情感,翻江倒海,他忍不住想,她是重生的,那,她知道她死后的事吗?
……她知道他自刎,她知道他最后杀了燕殷后自尽于她的墓前吗?
还是只停留在她生时的最后一刻?
她知道吗?
她都知道吗?
……
“阿庭,你怎么啦?怎么最近都有点精神恍惚的样子?”
舟行破水,一路往北,沈箐和百里珍挥手作别之后,跳上船,凑在燕长庭身边问。
事情很顺利。
这大皇子相当给力,一个月时间不到,西瓯王庭改天换日,新任的西瓯王一反先前客气有礼的态度,以最强硬的姿态冷冷拒绝了大殷使团,并毫不客气告诉对方,马上滚出西瓯,否则后果自负!
——大皇子软禁了西瓯王,以后者能力,可以说没有翻身可能了,并向外界宣布了西瓯王的死讯,并将黑锅顺势扣在大殷头上,干脆利落撕毁先前草拟好的盟约。
之后,迅速调整关防,关闭与大殷连通的关门,西瓯与大殷相接的边境相隔千重万重山,后者大军压境非常不实际,西瓯只要想,就做了。
等搞定了这一切,又和岑岭签订了通商协议,以及第一批订单,还商量好绕百越边境的水路作运输路径。
值得一说就是,这个大皇子下手真狠啊,不管沈箐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跳起来和他算丹砂矿的帐,他死活就是不肯便宜多少,又把先前岑岭递的国书拉出说话,说这是岑岭提出的价格,反正就是只占便宜不吃亏,小气男人!
不过亏点就亏点吧,这个意外的友谊彻底解决了他们的后勤资源问题,贵点没有关系,他们有钱,怕只怕有钱都没地方买而已。
总体来说,沈箐他们心情是愉悦的,跳着脚和大皇子扯皮来扯皮去,最后敲定重要物资的具体价格,最后已经登上了王位的大皇子折返潜邸,以最丰盛的西瓯席面宴请他们给他们饯行。
——倒不是大皇子不想在王宫设宴,而是老西瓯王刚“去世”,并不适宜宴席请客。
还是潜邸安全多了。
和小气的大皇子碰了一杯,干尽作别,尽兴而归,之后就踏上返途了。
走水路,先往东,到了西瓯和百越的交界,再转道往北,这也是后续的运输水路,他们也顺便看一看。
百里珍亲自去送他们,准确来说,是送她的新闺蜜沈箐。
不过这家伙一直愁眉苦脸,一离开她皇兄,脸就苦兮兮垮下来了。
“怎么办?我皇兄也不许我和木哥哥在一起。”
这些日子,大皇子没说什么,见到百里珍和木哥在一起也装看不见,但百里珍多机灵啊,早就察觉她哥不同意了。
有外人在,大皇子没谈这些事,但估计沈箐他们一走,就要来了。
“他们都嫌弃木哥哥,他们是不知道木哥哥有多好!”
木哥出身挺差的,别看他姓木,但此木非彼木,和西瓯大族木氏没有一毛钱关系。
他母亲是安南歌女,和他的低阶武官父亲春风一度后有了身孕,之后把孩子往他家门一扔,人就走了。后来他父亲死了,被嫡母排挤赶出家门,幸好遇上贵人才被挑选进宫卫后备营。
反正不管在西瓯还是大殷,这身世都属最底层了。
不过也侧面印证了木哥个人素质有多强,不然都不可能脱颖而出年纪轻轻就够得上公主殿护卫。
百里珍十分苦恼:“怎么办怎么办?”
沈箐怂恿她:“要不……你们来岑岭呗!”
她和燕长庭可不嫌弃木哥啊!
这哥们可是潜力选手啊,一旦有机会,绝对能成长为力拔山河的顶级悍将!
西瓯封闭,最多偶然有次逼宫内战,规模根本就不会大,实在太埋没人才了。
而且沈箐觉得,百里珍这辈子,公主之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管富还是贵都不缺的,能干出喷粪逃婚的人绝不是裹小脚的性格,既然有这样的勇气,那还有什么问题呢?
而且这货前世已经私奔过一次,估计马上就来第二次了,沈箐干脆提议她来岑岭算了。
“我看你那木哥哥是个能打仗的,要不来中原建功立业吧,搞个假身份先用着,等以后功成名就,也就没什么配不上你了。”
到时候再回娘家也不迟。
百里珍双眼立马锃亮,“你说得有道理!”
她立马和沈箐拜拜,一溜烟回去和木哥商量去了。
沈箐轻笑一声,转身跳上船。
两头微翘非常具有西瓯特色的乌蓬小船用竹篙一点,缓缓驶离码头,沈箐笑着挥手与岸上送行的人作别,回头一看,却发现燕长庭驻膝坐在船舷边上,静静垂眸盯着船身下被不断破开的绿水,不知在想什么。
最近燕长庭都有种心事重重的感觉,好几次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但最近大家都忙得厉害,沈箐也没时间仔细问问了解一下,如今总算闲下来了,她凑过来,双手趴在栏杆上,瞅着他笑道:“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太妃?”
也不对啊,燕长庭和魏太妃关系出来前就微妙变好了不少,最近他和太妃也没碰过面,两边来往书信她也是有看的,没什么问题呀!
她一头细细的小辫,沈箐热衷新奇的事物对西瓯发型很感兴趣,这个在中原少女发型基础下融入小辫子的打扮最近是她的新宠,却确实极好看,她正趴在栏杆上歪头瞅着她,细白如瓷的肌肤呈健康的粉红色,眉鬓如黛,笑眼弯弯,灵动姣美得不可思议。
“我,我……”
燕长庭唇动了动,话还没出口,后头却传来一声呼唤:“阿箐,沈大哥喊你矣——”
是李瓒。
李瓒蓑衣斗笠,正站在另一小船上撑篙,他性格爽朗,上马能打仗,下船能撑篙,从来都不嫌弃粗活重活,撑船人不够,他自动请缨就上了,没一点曾经小将军的架子。
灿烂的春阳下,他露出了一口白色的牙齿,一边控篙,一边冲这头的沈箐挥手。
船小,一行人共十来只小船,沈隽坐的是另一只翘头船。
“欸,什么事啊!”
“不知道,你问沈大哥。”
李瓒指了指乌篷另一边,燕长庭还来不及说什么,沈箐一站跳起,对他说:“那我去看看,回头再说。”
她笑笑,转身几步到船尾,一跃跳了过那边,她和李瓒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齐齐露出笑脸,接着沈箐一钻,人就不见了。
燕长庭一句话都未曾说完,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转身蹦蹦跳跳走远,阳光下她和李瓒开心的笑脸,一时之间,燕长庭感觉格外刺眼。
前所未有的扎眼睛。
以至于他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下来了。
……
这还不止。
燕长庭很快发现了一个事实。
可能这所谓的伪装糊弄,全程也就沈箐一个人是这么认为的。
水路走得很快,这条西瓯通百越的古水路还是比较通畅的,不出大皇子和岑岭这边的判断,百越果然在西瓯和岑岭达成协议之后,态度立即暧昧起来了,对大殷使团诉苦应是,但动的只有嘴巴,行动上非常消极,推一把都不动一下,对于西瓯和岑岭通行和交易,就装作没看见。
水路没有阻滞,返程速度就非常之快,在二月上旬的时候,燕长庭沈箐一行就顺利返回了岑岭。
他们从大盆地后方登岸,穿过盆地之后,抵达岑岭。
大盆地现在框架已经划分出来了,工坊开工,投奔的流民欣欣向荣。
等回去以后,李瓒和沈箐这对临时搭档开始正式糊弄家长了,不,正确说法是两人从船上就开始了。不得不说,效果非常之好,沈箐一旦流露出有和李瓒走近处朋友的意向,沈正崧和沈隽立马就闭麦了,不再盯着她天天叨叨。
沈箐的烦恼没有了。
每天拉着李瓒过去打个卡,日子就可以恢复从前,老爹老哥欣然的目光完全影响不了她,她照样该干嘛就干嘛,还添了一个大头可以打趣笑骂,日子热热闹闹,她不亦乐乎。
她爽得,还私下和燕长庭夸了自己好几遍。
却不知,燕长庭这边已经乌云密布狂风骤雨了!
“爹,哥哥,我们回去啦!爹你记得吃荣养丸,这边湿冷,您老年纪一大把了,可得多注意些啊,”沈箐今天过来,顺便送上特地让胡大夫给配制的固原养荣丸,适合中老年人食用,至于她哥,“还有大哥,你可别太忙了。”
沈隽虽然不良于行,但如今却接手岑岭内政,他几次行动的参与加上沈箐的因素,如今已是岑岭核心人员之一,作为智囊兼掌内政,接手不多时就心里有数理顺旧务并推陈出新,数管齐下,岑岭加大盆地立的条规账目一下子清晰明了了很多。
他是个内政高手,可惜困于身体原因从前只能当闲云野鹤,沈隽本人明显更喜欢现在的生活,沈箐看着也很高兴,唯一就是担心他太累了,多次叮嘱让平叔汉叔盯紧他。
沈隽笑:“知道了,小管家婆。”
“你不怕李瓒受不了啊?”
居然打趣她,可惜啊,沈箐不是一般女孩,她眨眨眼睛;“不怕啊!”
她做了个鬼脸,一拉李瓒的手掉头就跑了。
台阶上,剩下沈隽和沈正崧,两人相视一笑。
“大郎不错,要是他和我们箐娘真能成,那即便是死,我也能瞑目了,不至于无颜面对你们娘亲。”
沈正崧有些黯然,妻子把孩子们留给他,三个都是好孩子,可惜他这个当爹的没当好,没能给大儿子找到好的治疗方法不说还提早不良于行了,二闺女进了宫又出来,如今相隔千里不知好歹,哪怕救回来,怕也和寻常幸福难沾得上边了。
所以剩下的一个小闺女,他格外执着,断断不肯再重蹈沈恬的覆辙了。
沈隽安慰父亲:“她和李瓒本就多年相识,感情深厚,这次必能水到渠成的。”
他笑:“装着装着,也就是了,这丫头脾气倔,等她和李瓒处习惯了,也就不排斥了。”
沈隽微笑。
其实啊,只要其中一个人有意思,后面总要简单很多的,沈隽眼尖,注意到好几次,沈箐拉李瓒的时候,或者凑得近一些的时候,李瓒那瞬间泛红的耳朵根。
李瓒喜欢沈箐。
每求必应,每叫必到,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只要有一个人有这样的心思,装着装着,很容易就变成真的了。
这件事情,其实沈家父子已经和李信夫妻私下通过气了,两家都很赞同,并不是私下耽误李瓒。
沈隽叹了口气,如果不是燕长庭,他们也不至于这么着急想办法去撮合沈箐和李瓒。
燕长庭快弱冠了,有魏太妃在,而魏太妃膝下仅剩他一点血脉,对他婚配之事不用说都很重视。
“燕长庭这个人,经历太复杂曲折,人难免也过于偏拗阴暗,并非良配。”
燕长庭在沈家长居多年,沈隽对他的性情还是把控得很准的。
加上身负魏氏血仇,不管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太复杂和太多不确定因素。
而作为至亲,作为沈箐的父兄,他们希望她的另一边阳光开朗,简简单单。
一如他们期盼她的下半生。
倘若沈箐也喜欢燕长庭也就罢了,可现在沈箐分明并没有。
——原来,沈隽早已洞悉了燕长庭的心思!
只是,沈家父子俩却不约而同认为他绝非沈箐良配,甚至费了很大的心思,绕着这么一大个弯,最后才促使沈箐主动去找李瓒,伪装情侣关系搪塞他们。
然而这一席话,却被燕长庭听了一清二楚!
镂砖墙之后,燕长庭青筋突突,一瞬间攒紧双拳,关节用力得发白。
这一瞬暴戾涌上心头,他拼命告诉自己,这是沈箐的父兄,她最重视重视的亲人,这般反复多次,才勉强压下了心头暴虐的杀意!
——沈箐越夸,他就越如鲠在喉,他终究按捺不住,暗自前来盯梢,盯的主要是那李瓒。这是第二次。不料,今天却听到了这个令他热血刹那上涌的对话。
呵呵,很好,非常好!
燕长庭冷冷一笑,目光如冰。
春季风暖,飒飒拂动枝头新抽条的嫩芽,沈隽与沈正崧就沈箐姐妹聊了有大约一刻钟,有人来喊沈正崧,沈正崧才去了。
沈隽在台阶上坐了一会儿,正要调转方向回屋,又一阵风过,绿白色的芽衣纷纷而下,如雨,他微笑侧头看了眼,正要收回视线,不料目光陡然一定,他突然发现镂砖院墙西侧门边有一袂暗青色衣角动了一下。
“谁?!”
沈隽微笑一敛,提高声音!
给沈隽推椅的李平和屋里洒扫的王汉快步而出,两人一个扶椅一个挡在沈隽面前,呈防卫姿态。
三人一瞬不瞬盯着那个方向。
微寒的风飒飒,花木扶疏索索拂动,半晌,那袂暗青衣角一动,砖墙后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竟是燕长庭。
沈隽不禁眉心一皱,燕长庭?刚才父子俩的对话,他听见了没有?
他不动声色笑笑:“是阿庭啊,什么时候过来了,也不进屋?”
燕长庭和沈隽对视良久,两人之间,有种难以言喻的氛围,片刻,燕长庭淡淡道:“刚来。”
“我找阿箐,祖母叫她有事。”
他眸底暗黑如墨,在阳光的阴影下看不见底。
“这样?可她刚出去了。”
燕长庭淡淡说:“没关系,我去找她。”
……
出了院门,巨大的合欢树如伞似盖,快步下了台阶,他在树干后刹脚步。
燕长庭垂眸,捻起方才落在他手臂的芽衣,一碾,后者瞬间软烂成泥,被他毫不留情弹落在地上。
燕长庭呵呵一笑,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冷。
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魏太妃那天语焉不详的话,原来,魏太妃怕是早就看出来了,沈家父子不同意他。
所以才会说出:“你想和她在一起只怕不容易。”
燕长庭本来已经退一步的了,他此生别无所求,惟愿长伴沈箐身侧。
她不想成婚,那也是极好的,那他就像前世那样一直守着她。
弟弟没关系啊,反正也没人比他更亲密了!
可现在,燕长庭发现,外在条件改变,有父兄在,沈箐单身的可能性在急剧减少。
他先前压下的欲望立马死灰复燃,并无第二选项,他志在必得!
“李瓒?”
沈家父子的打算?
他冷冷一笑,做梦!
……
冷风飒飒,合欢树垂下的枝条索索抖动,一身暗青劲装的俊美青年半张脸隐没在深绿浅绿的阴影下,眼尾一点艳红殷赤如血,眉峰不动,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和凌厉。
得知沈箐重生已经一段时间,燕长庭已经冷静下来了,所去经年,两人都没有缺失一切回忆,这是好事。
甚至把缺失的部分填满了,感觉充盈起来,他心里的感受,和之前不知道沈箐重生之前,又不一样了。
但这个不是关键的,现在关键是他和沈箐日后,会怎么样!
燕长庭不知道已不能放手,知道之后,更加迫切。
沈箐要成亲,要有恋人夫婿,那么,那个就只能是他!
除了他,他绝不允许有其他人,除非,他死!
这个念头伴随这齿间一抹铁腥在他舌尖碾过之后,燕长庭伸手一拨眼前的木槿枝。
那几条过长的木槿枝被毫不留情折断在地,阳光刺目,他垂眸,可现在,他要怎么做呢?
作者有话说:
燕崽不可能束手待毙啊哈哈,当初李瓒刚刚出现的时候,他甚至想杀了李瓒,只是权衡过后不现实,放弃了而已
箐箐他志在必得的,除非他死,现在问题只是得采取什么方式,粗暴告白肯定不行的
假期结束,又要上班,就真的……一眨眼这么快qaq
哈哈哈明天见啦宝宝们!!超爱你们~ (/≧▽≦)/


第35章
“阿庭阿庭!你找我吗?”
燕长庭快步进了沈箐的小院, 却不见她,他又沿着青石板甬道走出山庄大门, 离得远远, 先听见沈箐清越的哈哈笑声。
她换了一套扎袖骑装,鲜亮的深碧色快和漫山草木融为一体,粉面桃腮,微微见汗, 像一个深林仙子。
她背着同色褡裢, 一手拉开牛皮轻弓, 正一边笑一边眯着眼在调试。
这是沈箐打猎的弓, 放在这小山庄里头的, 弓是好弓,不过许久不用,再重新上手肯定得适应一段时间慢慢调试回来。
旁边的还有那李瓒, 两人正在讨论上次一头小鹿的问题,沈箐非得说那是弓没调好, 李瓒笑话她的缘故,她抵赖到底,最后两人拉着这把弓就着调没调好的问题在说笑打骂。
李瓒接过她那把弓, 对着弓弦两侧分别看了半晌,侧眼瞅着她笑了一下, 上手给她仔细较一较, “这样呢?”
“行吧,再紧一点儿!我力气比从前大多啦哈哈……”
“是吗?”
“那当然!”
这并不是沈箐和李瓒第一次上山打猎了,小伙伴数年别后重逢, 很快就找到了小时候和少年那时一起胡闹玩耍的欢快时光, 那时候沈箐驾鹰跨马, 经常和李瓒进山打猎。
但这些都是燕长庭参与不进去的。
因为那个时候,他身份使然,并不能在明面上和沈箐并骑而行一起玩耍。
只不过,燕长庭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能暗自阴郁却无计可施的小孩了。
沈箐和李瓒又要进山打猎,营中肉食紧缺,加餐+进一步勘察地形,连玩还不耽误正事儿,两人频频上山不亦乐乎,燕长庭在旁冷眼看着,却也不急。
他没有再急慌慌要一起去,盯了远处还拿着沈箐的弓的李瓒一眼,他对跑过来的沈箐柔声说:“我还有点事忙,你去吧。”
“那好!”
“等回头我给你打个獐子,还有野兔,我们烤兔子吃!”
她快活地,一边往回跑,一边回头大力冲他挥手。
燕长庭一路目送她和李瓒的背影消失在山腰的小路上。
他垂了垂眸。
张云和符简对视一眼,张云有点小心翼翼的,“主子?”
两人有点摸不着头脑,嗯,就那个平时,他们家主子是无论如何也要一起去的,如果沈姑娘和李小将军先进山了,他们家主子找也找进去。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啊?
张云符简想不明白的事情接下来还有许多,燕长庭瞥了一脸懵逼的两人一眼,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淡淡:“去营里。”
巡营完毕,完成了他主帅军务之后,他又直奔大盆地去了。
工坊,他一一看过,虽寡言少语,但该巡该检的,一丝不落。完事以后,又直奔先前划分出来的现已统一称为民坊区的军属区和流民安置区。
沈箐带过他好几次来,有时手把手和他一起,有时又让他自由发挥。
这民坊区是沈箐大力规划的,尤其是收容流民的区域更是她一力的主张,燕长庭也明白,她循循善诱,是想他怎么样。
不提燕长庭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了多少的真情实感,这引导效果如何,但他一直很努力去做的,真心努力,因为这是沈箐希望他做的。
但凡沈箐希冀的,他都会全力以赴,不带一点敷衍。
哪怕截止到现在为止,他还是处于意志支配行为阶段,很努力了,但根子上改善程度不大明显。
他干这些的根本原因细究还是因为沈箐啊!
不过现在,他比之前更加努力了。体现在行为之上,除了军务和必要了解的内政,他的时间几乎都泡在这上头了。
甚至亲自上手帮忙搭建新房。
让兵甲和家属动容得热泪盈眶,就差肝脑涂地了。
一身泥泞,那双玉白修长的掌心被糙木摩擦损刺,他低头看了看,燕长庭平时很在意很珍惜自己的外表的,怕像前世一样留下满身满手的伤疤太丑陋而不敢被沈箐见到,但这次他看了看,却没有像之前一样各种仔细涂药膏,而是看一眼,顿了顿,却闷头继续干活了。
满头满身的泥泞木屑,一身大汗淋漓,回来之后,却一大桶冰冷的井水兜头就淋下去了。
这几天天公作美,倒春寒,春雨绵绵,南方的倒春寒可是非常难熬的,春寒料峭又湿又冷,能冻进人的骨头髓子里去。
别说冷水了,这天气大家连热水澡都不乐意洗一个。
冰冻井水浇完之后,燕长庭直接卸下衣物,走进冷水池中,坐下来。
一坐就大半宿,直到他也真正感觉到寒入骨髓之后,他才起身。
——燕长庭身强体健,功底深厚,又年轻,哪怕大冬天洗冷水,都冻不着他的。
他这样往死里折腾了几天之后,终于如愿病倒了。
风寒,内感,还伴随发热。
……
西小院里头,半夜里灯火通明,人进人出的,燕长庭昏沉间,他感觉胡大夫来了。
胡大夫背着药箱大半夜匆匆赶过来,给燕长庭把一会儿脉后,“疲累,又遇冷,风邪入体,是风寒,吃几贴药发发汗吧。”
龙飞凤舞写下一个方子,让药僮回去配药就行了。
沈箐十分内疚,她刚才问了一下,才知道燕长庭最近忙得很。
最近压力不大,而她玩心大发,把事情交代一下,就拉着李瓒一溜烟巡山兼打猎去了。
嗯,巡山的任务是李瓒的,她主要负责打猎玩耍。
燕长庭却默默把她该干的活儿都接过去了,本来好些工作会送上来给她过目的,不过在她回来之前,燕长庭已经处理好了。
他不但忙碌自己的军务,还处理了她的事情,最后剩下的时间也搁在大盆地了。
早几天她喊他一起进山,燕长庭说:“你去吧,民坊那边收尾,我去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