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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晏打定主意,安心闭上眼,香甜地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是休沐日,可办差的脚步尚未停止。
四阿哥早早到了毓庆宫,身后跟着不常来的八阿哥,前院大管事王怀一见两人,忙不迭将他们迎进书房。
“二位爷喝盏茶。太子爷稍后就到,昨儿安置晚了些……”
昨儿毓庆宫很不安宁,他们也略有耳闻。八阿哥坐在一旁尚有些拘谨,四阿哥却是仔细问询,得知阴谋全是针对弘晏去的,心下一紧,霎时坐不住了。
八阿哥听着也是一惊,凭借二嫂治家的手段,幕后之人竟能把手伸到侄儿身上,这是谋划了多久,又起着怎样的心思?
如今的胤禩,尚是一个渴望立功的小青年,心愿便是让额娘过上好日子,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对于不甚相熟的弘晏,八阿哥原先有赞赏,有羡慕,毕竟长孙的聪慧与受宠,算得上人人皆知。
可相处了短短半日,他竟无法抑制地生出喜爱,一度怀疑大哥为何会与五岁侄儿计较——
弘晏长得好,乖乖巧巧懂礼貌,小嘴甜得抹蜜一般,谁不喜欢?小小年纪立下大功,才不是大哥说的‘蹭功劳’,他与未来福晋的嫡子,就该照着这个模板生!
且弘晏还帮了他一把,让他有了立功的机会,八阿哥都在心里记着。故而得知昨晚的变故,他清澈的眼底浮现担忧。
“二位爷实在不必忧虑,那贱婢没得逞。”王怀一边沏茶一边道,“太子妃将奴才们都筛查了一遍,生异心的都送回了内务府,就是再有,也掀不起风浪了。”
王怀沏完茶躬身告退,一刻钟后,太子大步踏入书房,面色如常,身后跟着个小尾巴。
弘晏甜甜地打招呼:“四叔,八叔,早上好。”
四阿哥见他精神充沛,顿时松了口气,面色柔和地颔首。八阿哥头一回被侄儿问好,堪称受宠若惊,心下又酸又软,不自觉地露出笑来。
八阿哥的眼睛不是纯粹的丹凤状,略微有些圆,笑起来面庞很是清俊,太子脚步一顿,霎时不得劲了。
他刚刚还在骄傲,骄傲元宝年纪虽小,却有着强大心脏、天生气度,没被芹玉那贱婢吓到,可这问好是怎么回事?
早先只有老四就罢了,如今还多了个老八,福都给这俩享完了,他呢?
太子心里头酸酸的,活似喝了八缸子醋,可对面全然没有接到二哥的讯息。
对面两位爷,一位在打量‘知己’,一位在心里感动,过了片刻亦是抬头望向侄儿。弘晏被瞅得汗毛倒竖,心道你们不会忘了正事吧,他爹要拿刀砍人了。
弘晏很有求生欲,于是给自己救了场,建议道:“阿玛和两位叔叔商议,我旁听就好。”
有他的话,书房那诡异的氛围总算回归正轨。
四阿哥八阿哥收敛了笑意,开始严肃地同太子商讨正事。弘晏托腮听得很是认真,时不时拎起茶壶,给他们添一盏茶,以防喉间干渴。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查抄的差事暂且告一段落。
八阿哥爱极了这样的相处,没有你争我夺,不用提心吊胆,即便有些不舍,却也只能起身拱手:“弟弟谢过二哥,四哥。此回都赖二位哥哥的提携,还有弘……”
弘晏眨眨眼,委屈地开口:“八叔,你的任务还没完成。汗玛法让您与四叔一道催债,您忘了吗?”
太子被茶水一呛,四阿哥猛地一噎,八阿哥停下话头,圆凤眼渐渐睁大,“有……有吗?”
“有的。”弘晏极为肯定道,“不信您同我进宫问问?”
八阿哥犹豫了。
弘晏又说:“催债,多好的立功机会!我们也是有秘密武器的,远比查抄更多。您放心,这活儿简单的很,累不着人。”上了贼船还想下来,做梦。
太子与四阿哥:“……”
劝说者实是舌灿莲花,冷静与渴望不断撕扯,八阿哥终是一咬牙,忍住激荡答应道:“好。”
——
自从去了简亲王府一趟,弘晏就当上了催债领头人。
今儿的目标当是剩下的亲王郡王,很快,马车停在了宫门口。皇阿哥换上常服,却见弘晏主仆背着大包小包,何柱儿苏培盛也被拎去当了苦力,包裹都要遮住眼帘了。
八阿哥满是不解,四阿哥一脸超脱。太子看得嘴角抽搐:“东西怎么又多了?”
弘晏笑眯眯的不说话,太子点点他,也就随他去了。
车夫恰由两名灰衣侍卫充当,车厢很是宽敞,加上八阿哥主仆绰绰有余。赶路赶到一半,弘晏忽然道:“阿玛,咱们别给明珠留脸面了。”
这话没头没尾的,车厢里坐着的人,全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等轱辘辘的车辕声停下,太子掀帘一看,府前印着龙飞凤舞三个大字——
“纳兰府”
四阿哥早有心理准备,见此淡定如初;八阿哥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嘴唇微颤,面色一片空白。
弘晏下了马车,转眼望见八阿哥的空白面色,于是拉起他的手,叮嘱说:“八叔别怕,我护着你。”
八阿哥:“…………”
他这是怕吗?
他这是打到大哥的老巢来了!!
第24章 气晕 《您走好嘞》
今儿是休沐。往日这个时辰,纳兰府总是热热闹闹的,一众同僚或赏花饮茶,或品鉴诗词,端的是格调风雅,十分快活。
但昨儿查抄一事,终是渐渐发酵,最后震动全京城,惹得朝臣们全无心思休憩,尤其是明珠大人,得知前因后果之后,差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大贝勒最好的帮手与拥趸,被他错手推给了对面,深入敌营立功去了!
其中骤然有皇长孙的捣乱,可若贝勒爷不犯浑,能落到这个境地吗?
八阿哥年仅十七,办事却分外细致,老成持重,连他都觉欣赏。他走之后,文书谁看,漏洞谁找,就凭贝勒爷一人?
明珠气笑了,气过之后便是恨铁不成钢,八阿哥的立场绝不会变,却也有被拉拢的风险,贝勒爷万不可轻忽。
太子那头,眼看着国债就要讨完了。离间的计谋未成,简亲王府竟是服了软,大张旗鼓送去五十万银,佟国维几个老狐狸怕是坐不住了。
就算再忌惮那个‘知己’,哪有切身利益来得重要。从众从众,若是众人都还了债,他们绝不会袖手旁观。
心中浮现大势已去的无奈,明珠至今也没搞懂,太子与四贝勒的催债为何那么顺利,就如得天相助一般。
难不成真是天命?
叹了口气,心知很快就要轮到自己,花园里,明珠神色凝重,望着池塘沉思半晌。如今的破局之法,算来算去……
“老爷,老爷!”门房忽然慌慌张张地跑来,在管家不悦的眼神中缩了缩脖子,壮着胆说,“有个男孩儿敲了正门,自称是讨债的,身后跟着一群青年人,个个气势不凡,吓人的很!奴才不敢擅自做主,故而前来禀报老爷。”
没等管家大声训斥,明珠面色一沉,摆摆手制止了他。
缓缓吐出一口气,明珠闭目道:“就说家中无人,老夫访友去了,还请贵客改日再来。”
——
纳兰府外。
八阿哥那恍恍惚惚的模样,连一向寡言的胤禛都不忍了。伸手拍了拍胤禩的肩,他开口安慰:“八弟,第一次总会艰难些,熬过了就好。”
毕竟习惯成自然,指不定还会爱上抄家呢。
胤禩:“……谢四哥。”
太子忍笑睨了弘晏一眼,很快,门房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各位爷,实在是对不住!”
等他满面歉意说完理由,四阿哥霎时冷了脸。
太子微微挑眉,八阿哥原本心存忐忑,可听见这番话,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访友,他们心知肚明这是假的。但他们还真不能破门而入,一来不占理,而来不占情,若是强闯重臣府邸,必会遭到御史弹劾,从而坏了皇家名声。
弘晏却如早就料到此事一般,慢吞吞地问:“明珠大人不在,几位少爷呢?”
“少爷们也访友去了,”门房赔笑说,“这位小爷,您不若改日再来?”
“来趟也怪累的,不必了。”弘晏微微摇头,指挥道,“苏培盛,把最上头的包裹拿来,阿玛,四叔八叔,你们往后退上几步。”
迎着八阿哥不解的眼神,苏培盛乖乖递了过去。太子眼角一抽,最终还是按照儿子的‘指示’,拉着胤禩胤禛向后走。
门房眼睁睁地看他拆开花花绿绿的布,拎起一个做工精致,一看就颇为昂贵的——
迷你版唢呐。
弘晏双手握着唢呐,蓄力完毕之后,激昂地吹了起来!
那是一首悲壮的乐曲。
声音嘹亮,响彻云霄,真是听者落泪,闻者哀伤,惊起檐上停靠的飞鸟,惊得门房一屁股坐在地上,耳朵都被震聋了。
他离弘晏最近,遭受了毫无阻挡的冲击波,故而神色呆滞无比,像是失去了魂魄。
太子与四阿哥稍稍好些,却也打了个哆嗦,神色一片空白;八阿哥明明站得很远,却同门房的反应差不了多少,只觉受到了心灵的洗涤,整个人都升华了。
我是谁?我在哪?
门房两眼发直说不出话,连喊停都开不了口。统共有两三分钟时间,像是过去一个世纪,弘晏满意地收起唢呐,揉揉腮帮子,道:“怪累的。”
他问门房:“好听吗?”
门房没说话。
弘晏又问:“想不想知道曲儿的名字?”
门房恍惚点点头。
弘晏一拍手:“您走好嘞。”
门房:“…………”
“你们大人访友去了,不急。我有的是时间,先把曲儿练熟再说,至于上门,什么时候都可以的嘛。”弘晏友好一笑,拎起迷你小唢呐,准备吹奏下一首。
“小爷,小爷!”门房痛哭流涕抱住他的腿,“奴才马上进去,奴才马上进去!您定要等等奴才!”说着连滚带爬冲了进去,活似背后有鬼在追。
不过片刻,他恭恭敬敬打开正门,接着恭恭敬敬把一行人迎了进去,颤颤解释说:“我们大人刚从侧门回来。”
弘晏一副惊喜的模样,感慨道:“好巧。”
门房抹了把冷汗,喃喃说:“巧,巧。”
见他至今还是神志不清,皇阿哥们:“……”
——
一手唢呐惹得纳兰府人仰马翻,明珠亦是浑身巨震。
得知吹奏者正是上门催债的皇长孙,那首曲子名叫《您走好嘞》,明珠一瞬间血压飙升,堪堪忍了下来。
哪想长孙还欲继续‘练习’,他那一张脸绿了又青,只得憋着口气,迫不得已请了贵人进府。
世上竟有这般不讲理的操作,这是正经人想出的主意?!
随后八阿哥的到来,又给了他重重一击。此时此刻,明珠勉强挤出一抹笑,一一给贵客沏茶,最后轮到胤禩,他有些欲言又止。
八阿哥张了张嘴,眼底浮现丝丝尴尬,弘晏善解人意地插话说:“这是汗玛法的命令,八叔哪能违背呢?八叔可难了。”
明珠闻言一个咯噔,却不敢抱怨皇上的决定,只好拱手应道:“是,是。”
话题结束,前厅骤然变得寂静。
太子已从唢呐声中缓了过来,他悠悠地抿了口茶,也不说话,含笑打量着明珠。
还是四阿哥率先开了口:“今儿来意,想必纳兰大人心知肚明。”
四阿哥的意思,明珠哪里会不清楚。到底是站在大阿哥身后的权臣,他恭敬笑了笑,把万般情绪压了下去,道:“自然是知道的。”
“国库欠银,奴才怎敢不还,”明珠斟酌着说,“只是暂且拿不出现银罢了。四贝勒有所不知,就在五日前,北疆闹了小旱,奴才为布施水粮,耗费府里诸多银两……”
这事,明珠倒是没说谎。
趁着这个档口慈善,目的有待商榷,花费却是实打实的,流水一查便知。太子见他如此笃定的模样,在心底哼笑一声,余光瞥向何柱儿手里尚未开封的包裹,而后极快地收了回来。
弘晏像是与阿玛心有灵犀似的,甜甜一笑,制止了明珠的话头:“赈灾花了十万两,还有五十万四千五百七十二两摆在库房。不提手下人的孝敬,明珠大人轻轻松松能够还上,难不成欠国库的,比五十万两还多?”
这可真是平地起惊雷,把明珠的里子面子全都弄没了。
八阿哥知晓纳兰府欠了三十万整,闻言奇异地望向明珠,就像看着拿钱不还的老赖;后者笑容慢慢变得勉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双手颤抖了起来。
他将把守库房之人全换了一遍,确信再也没了疏漏,既如此,十万两赈灾银是怎么被发现的?
“小爷,”明珠尽量和蔼一笑,垂死挣扎道,“此等隐秘,奴才不知您是从哪打探的。奴才尽心尽力侍奉皇上,从不做亏心之事,且纳兰一族忠君爱国,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汗玛法自然知道您的忠心,这点毋庸置疑。”弘晏一边吹捧,一边接过何柱儿手中的包裹,先拆一个,再拆一个,最后拆盲盒似的摆在地上,吸引了所有目光。
从左到右,一共四个牌匾。前两个红底金字,刻着“治世能臣”“两袖清风”,后两个黑底白字,刻着“国之蛀虫”“臭名远扬”,看着还挺对称,很有风骨美感。
明珠为官多年,怎会不认得皇上的字迹?他不自觉后退一步,面色五彩纷呈,“这,这……”
八阿哥目瞪口呆,远不如两位哥哥一样淡定。他眼睁睁看着侄儿如同超市大甩卖一般,推销着开了口:“反正都是御赐,两红两黑无甚区别,同色选一赠一,端看您喜欢了。”
明珠:“……”
明珠只觉犯了心绞痛,妄图找出弘晏的漏洞,可翻来覆去打量千百遍,牌匾仍是皇上的字迹,做不得假。
世上怎会有如此荒谬之事?
见他半晌没有做出选择,弘晏遗憾地掏出唢呐,道:“明珠大人既不愿还银,也不愿把孝敬所得捐赠国库,那我只好练一练小曲,为阿玛助兴了。”
说罢,弘晏的语气开始激昂:“四叔为我打节拍,八叔记得站远些。阿玛,来,亲自给明珠大人挂上黑匾,正堂一个府前一个,一个也不落下!”
这厢,腮帮子刚刚凑上管口,那厢,四阿哥郑重颔首,太子捋起衣袖。
明珠眼前一黑:“还,我还!”
——
一个时辰之后。
还款以及捐赠全都清点完毕,弘晏感动地说:“汗玛法定会记得您的高风亮节。”
明珠脚下扎了根似的,动也不动一下。
弘晏半点也不介意,叫人收好两块黑匾,继而飞快解开最后的包裹,塞到明珠手里。
那是一本诗集,装订粗糙,看着像是初稿,封面写着《清官集》。
不等明珠翻动,弘晏笑眯眯的:“前一百首署了名,是其余大人的真实写照。至于后两百首,全都是您的,想挑哪首挑哪首,选好了同我说,千万别客气。”
明珠僵硬翻开,发现里头全是赞扬清正廉洁的诗篇,似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血压继续升高,他的手抖啊抖的,不小心蹭上了正文,弘晏眼睛一亮,恍然道:“原来您喜欢这个。”
轻巧地夺过诗集,他从衣襟掏出一支迷你狼毫,并一罐磨好的迷你墨汁。
在诗旁署下“纳兰明珠”四个字,弘晏沉思片刻,一笔一划加上序言——
‘附:明珠是我朝最为清廉的官员,没有之一。’
写罢,献宝似的摆在明珠眼前,悄悄问他:“您看如何?”
明珠:“…………”
今日目标超额完成,弘晏收拾包裹满意离开,八阿哥不知今夕何夕,脚步飘飘坠在后头。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悲呼:“老爷!来人啊,老爷晕倒了,快请大夫——”
第25章 教诲 真品vs赝品
管家的悲喊还没结束,贴身随从悚然一惊,焦急地圆场道:“胡说些什么?大人忠于皇上,这是喜极而晕!快叫大夫!”
喜极而晕……
弘晏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纯良开口:“阿玛,不若我们为明珠大人请个太医?”
太子围观了儿子的整场操作,不得不承认元宝是天纵奇才,闻言忍住上扬的嘴角,体贴道:“罢了,孤怕他承受不住。”
“阿玛说的是。”弘晏恍然大悟,小圆脸笑眯眯的,继而望向两位叔叔,“时辰不早了,我们快些走吧。还有几位亲王郡王没有上门,四叔八叔,可别放过这些功劳呀。”
父子俩一唱一和,说得八阿哥晕陶陶的,尚未从刺激中缓过神,下意识跟着弘晏的脚步走了。
四阿哥平静地应了一声,心头却是波澜壮阔。
即便免疫了各式各样的牌匾,他还是受到了震撼。明珠何德何能,得到元宝如此尽心的招待,手段一个接一个的招呼,最后晕了过去。
想到此处,丝丝痛快上涌,谁让你欠银不还呢。
“接下来去哪儿?”胤禛问。
“康亲王府。康亲王年少有为,此行定会顺利无比的。”弘晏胸有成竹地说。
——
八阿哥糊里糊涂上了贼船,然后下不去了。
事实正如弘晏描述的那样,康亲王椿泰谦逊将他们迎入府中,不敢有丝毫怠慢。椿泰年仅十五继承王位,在宗室里头不够硬气,更不敢交恶众位皇阿哥,少年郎脸皮薄,干脆利落地奉上银票,那份实诚劲儿,使得太子很是欣赏。
康亲王自小习武,英姿勃勃,弘晏觉得“国之英才”的牌匾很衬他。这下倒好,康亲王惊喜得红了眼眶,还债继而变得心甘情愿,他坚定地许下誓言:
“椿泰日后定然严于律己,争立功劳,不让皇上看错了人!”
八阿哥:“……”
原来如此,大哥败的不冤。
椿泰和雅尔江阿一样,是前日大阿哥宴请的宗室之一。八阿哥眼睁睁看着自个的离间计失败,表情难以言喻,紧接着有些心虚,特别是椿泰那奇怪的眼神望来,他提心吊胆,紧张万分,保佑千万别漏了馅。
幸好椿泰不是个嘴碎的,胤禩幸运地逃过了一劫。等催债催到下一站,胤禩生怕哥哥侄儿发现什么,褪去一副恍惚的态度,忽然变得积极起来——
劝说顽固分子安郡王的时候,八阿哥抢在最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那叫一个舌灿莲花,弘晏还来不及掏出牌匾让人选,一切就结束了。
四阿哥不敢相信,随后打心眼里佩服!
安郡王是个混不吝,不要脸面又极为难缠,仗着阿玛岳乐的遗泽日日蹦跶,蹦跶得太子都觉烦躁,于是把他划为重点老赖名单,排在倒数第二位,仅次于纳兰明珠。
八阿哥却是不急不缓,笑脸相迎,推心置腹地同他谈天,含蓄吹捧,同时夸大办差的难处。
胤禩大致解释了催债原因,暗示自己处境艰难,最后扯起亲戚大旗,摇头叹道:“若不是走投无路,我怎好劳烦郡王。”
句句搔到安郡王的痒处,让他油然而生一股怜悯的情绪,皇上强令八贝勒跟随太子,可真是可怜呐。
他还奇了怪,八贝勒不是同大贝勒宴请过他么?怎么投身敌营,出尔反尔地上门来了。
听完理由,安郡王的神色从恼怒变得缓和。撇开皇命不说,他与八贝勒的确是亲戚,未来八福晋可是背靠安郡王府的!
这么一来,他和八贝勒紧紧连在一块,帮贝勒爷立功,不也是帮了外甥女,帮了安郡王府?
安郡王觉得八阿哥不容易,心头的怜悯愈浓。他把自己放在了长辈的位置,拍拍胸脯,豪气万千道:“不过是十八万两,凑凑就出来了,哪还用得着贝勒爷如此忧心?来人,开库房——”
八阿哥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一旁看戏的太子骤然沉默了。
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呢。
弘晏忽然觉得,自己与八叔有着数不尽的相似之处。瞧瞧,上贼船的小白菜多自觉多主动,不用他拿着鞭子催,自个就把事情办完了。
他手脚麻利地把包裹挂回三喜身上,心中感动的同时,坐在凳上开始沉思。
还没用上简亲王的介绍信,躺赢的感觉,真好。
八叔定是被他的唢呐声感化,故而决定‘弃暗从明’,日后得多吹吹才行!
——
时辰渐渐流逝,日头渐渐高照。叔侄几人草草用了些午膳,也不在乎精细程度,东奔西走忙活一下午,终是解决了所有宗室的欠债。
亲王郡王总要面子,加上八阿哥开挂似的话术,还有花样繁多的人造牌匾,催债之路所向披靡,全无败绩。赐字都是什么‘威风八面’‘神采英拔’,唯二例外的裕亲王与恭亲王,各得了一块“朕之手足”,那可真是老泪纵横,感恩涕零!
即便裕亲王世子保泰再不情愿,还对八阿哥生出些许意见,见到那块匾,只能瞠目结舌闭上嘴,一个劲地谢恩。
老王爷望向太子的目光隐含欣慰,连连叮嘱说,让他好好为皇上分忧。太子心虚地应了,再一次后悔起来。
两位王叔与汗阿玛的情分极深,这要是兜不住,他能有好果子吃?
望了望胤禛,又望了望胤禩,太子心下稍安,回宫路上终于恢复了淡定。还没淡定多久,面前冒出个大总管李德全,他朝弘晏殷勤笑道:“皇上召见,小爷快随奴才去吧。”
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很难不让人生出怀疑。太子忙说:“孤正要向汗阿玛复命,不如孤也同去。”
听说明珠被气晕了,皇上老怀大慰,想召小爷问问其中细节,却暂且不想见到糟心儿子,谁叫那题字太过离谱。李德全不说话,只弯腰赔笑,太子微微遗憾,捏了把弘晏的脸蛋,“去吧。”
八阿哥今晨忙碌,回了宫便要往延禧宫请安,此时站在一旁,脑中浮现明珠与大阿哥的脸,他放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笑容渐淡。
李德全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道:“八贝勒今儿的行程,是皇上准了的。”
没头没尾这么一句,却叫太子神色微顿,四阿哥琢磨过后,眼底浮现丝丝欣喜。八阿哥绷紧的心弦一松,原来侄儿没说谎,汗阿玛真的允了他。
弘晏却与他们的反应截然不同。
大事不好!他随口扯的大旗,汗玛法知道了!
——
乾清宫。
皇上坐着,弘晏站着。祖孙俩大眼对小眼,就这么对望许久,久到弘晏的眼睛酸了,皇上还在坚持。
这时候,拼的就是心理战。弘晏眨眨眼,又眨眨眼,却见皇上还是八风不动,终于换了个姿势,解开腰间沉甸甸的布袋,伸手就要探入——
皇上眼角一抽,“慢着,不许在这吹!”
“……”半晌,弘晏困惑了,“您知道里头是何物?”
皇上一笑,悠悠地回:“明珠府前的动静,三条街都听得见,朕能不知道?”
“可动静再大,也吹不进乾清宫来。”弘晏实话实说。
李德全差点没厥过去,小爷怎的还刨根问底了?
皇上噎了噎,见乖孙实在好奇得很,于是朝他招招手,没好气的道:“站那么远做什么,怕朕吃了你?过来。”
弘晏这才露出甜甜的笑,挪了几步上前去,悄悄拽住皇上的衣角。
紧接着,脸蛋儿被揉了又揉,力道轻轻的,掌心老茧带来阵阵痒意。皇上揉够了,心也满足了,让弘晏靠在自己的膝头,开口问道:“明珠府上,元宝都干了些什么?”
祖父有令,弘晏哪敢不从?他声情并茂地还原当时场景,细节分毫不落,只略去了赠匾这一个环节,“明珠大人都喜极而晕了呢。”
一旁的李德全实在忍不住,发出一道扑哧气音,接着打了自己一巴掌,赶忙跪下请罪:“奴才失仪,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摆手让他起来,也没和他计较。继而板起脸教训弘晏:“计策成功,却尚有疏漏之处。唢呐一出,听见的不止明珠一人,冤有头债有主,又何苦牵连那些后宅女眷,以及邻里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