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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雁回是个和祁念一截然不同的剑修。
他喜欢行慢剑。
沧浪剑似海,那孤山剑就如同山岳。
他那把不过三指宽的剑能挥出的剑气就如山岳一般沉稳庄肃,剑气平地拔高,像一堵墙一样牢牢拦在踏云貔貅的面前。
貔貅被打疼了,巨大身躯一顿,发出震天的怒吼。
“人类!你们该死!”
四爪重踏,地面泛起似雾似烟的鬼火,迅速弥漫开来,顷刻间便已燎原。
“貔貅的鬼火沾上了就无法熄灭,当心点。”易承安说完,自己御剑腾飞,把主战场拉到了空中。
下面三个筑基境的剑修齐齐傻眼。
易前辈,我们还不会飞啊!
三人各自执剑,剑锋横斩,劈开席卷而来的鬼火,偌大一片森林,只有他们三人所立之地还在没有被鬼火点燃。
踏云貔貅原本被易承安引导了空中,没想到貔貅只不过在空中跳了一个来回,身影竟瞬间出现在了地面上,踏着自己的鬼火,瞬移到了楚斯年三人面前。
离得最近的是黎雁回。
雁鸣剑缠住貔貅的独角,惹得貔貅更怒,巨口一张,鬼火竟是要当面袭上黎雁回全身。
黎雁回来不及防备,怔愣了一瞬。
要死了吗?
剑修从不惧死,但就这样死在这个地方,总还是有些遗憾。
来不及多想,他感觉到衣领被什么人拎起来,下一秒就把他扔飞了出去。
紧接着,利剑破空之声赶到。
漆黑重剑在一瞬间撕裂了空气中弥漫的鬼火,落地时发出巨响,掀起一片尘浪,鬼火烟波荡开一圈热浪。
全身漆黑的巨大重剑正好落在楚斯年面前。
易承安看着那柄剑,凤眸微眯,他把黎雁回扔下来,看着劲瘦的少女剑修轻轻松松地单手拿起了这把数百斤的重剑。
眨眼间,朗河带着后面的人已经赶到。
“易承安你搞什么鬼!”朗河捂着流血不止的脖子,嘶声大骂,“带着三个小鬼自己跑过来了!”
踏云貔貅意识到人数太多,几乎从未在旁人面前展开过的翅膀终于展翅腾飞,仓惶往西南方向逃窜,结果却在半空中撞上了一个无形的结界。
谢天行身影悄然出现在结界之后,掌中数十道阵盘蓄势待发。
易承安断眉轻挑:“有阵法师啊,不错,记得把上空也封住。”
谢天行淡笑颔首,手腕一甩 ,十几个阵盘齐发,一个密不透风的阵网便把貔貅局限在狭小的范围内。
“前辈放心,不会让它瞬移逃走的。”
易承安眼风终于落在祁念一身上。
“沧浪剑?”
祁念一偏过头,感受着此处潮气密布,了然道:“你也是?”
易承安轻呵一声:“三百年前入无望海后,这是我第二次见到沧浪剑。”
“那你现在第三次见到了。”
易承安垂眸,打量了半天眼前的少女剑修,实在没忍住,好奇道:“你的身高用这把剑,不会重心失衡吗?”
祁念一周身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星尘纱遮住了祁念一的死亡视线,她收起沉渊,又换上了不夜侯。
踏云貔貅没有吞天蟒那么厚的皮甲,它速度快,不夜侯也快。
以快制快,她最擅长。
祁念一和易承安一东一西,几乎同时使出沧浪剑的第二式——晚来风急。
懂剑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这两人剑法基础都极强,只是易承安修为更深,剑风更强,但祁念一的剑意却更加精纯。
易承安起了兴致:“他倒是收了个不错的徒弟,没浪费他那一身剑术,你师尊如今修为几何?当年我见到他的时候,他以筑基境赢了我金丹境,靠得便是这一手精纯的剑意。”
听清易承安说了些什么之后,境外之人都惊得说不出话。
这人说两百年前他同墨君交过手,那时的墨君仅仅筑基境?
那墨君岂不是只花了一百多年就从筑基境升至大乘境。
祁念一淡定道:“我师尊如今修为吗?还不错。”
易承安燃起了些战意:“他化神了?”
他问出这话,便发现周围众人齐齐噤声,甚至动作都停顿了下。
祁念一平静地摇头:“那倒没有。”
“那便同我一样,是元婴——”
“他大乘了。”祁念一一字一句地说。
第23章 魂兵兵冢
易承安一阵诡异地静默。
他感觉自己好像听错了些什么。
大乘?是他理解的那个大乘吗?
众人心中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吵得祁念一一阵头疼。
一夕之间,不夜侯连斩三十三剑,剑剑命中踏云貔貅的独角。
天眼看到,踏云貔貅所有的生命力,都汇聚在额前的独角上。
这个角似金似玉,坚硬无比,寻常刀剑根本伤不了它。
自己的致命处被进攻,踏云貔貅被困在阵法囚笼里,发出暴怒的吼声:“人类,你们会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人妖两族,早在三百年前就已休战了。你们胆敢伤害妖族的供奉,妖族绝不会放过你们!”
它放完狠话,本以为这群人类会稍有收敛,没想到略微停顿后,竟是攻击得更猛烈了。
朗河每挥一刀,都能咳出一口血痰,血里甚至夹杂着一些内脏碎片,慕晚跟在他身旁,眼神里藏着担心。他讥笑:“妖族十三个供奉,死在我手上了三个,多你一个不多。”
“若停战盟约在这无望海里真的有用,我们何至于打了三百年?”朗河又啐了一口血,“我的妻子女儿,又何至于全都死在你们这群畜生嘴里!”
薛堰眼眶通红,笛声骤变,杀气腾腾。
是啊,如果妖兽真的把停战协议放在了心上,那师姐又怎么会死!
玉笙寒默默注视着祁念一,她不知道,自己每挥一剑,都能引起他手中漏影春的震颤。
旁人都只当他玉笙寒是法修,从未见过他执剑。
偏偏他手中的剑,无时无刻都在因为不夜侯的出锋而战栗不已。
玉笙寒单手掐诀,幽幽玄水荡开,暂时压制住了生生不息的鬼火,挡下了从祁念一背后袭来的一击。
曲微五指轻拨,九枚符纸无声散开,燃着幽幽符火,送抵祁念一身侧。
祁念一剑身平举,翻出个剑花,吸附上九朵符火。
符火、潮声、剑气、水汽。
祁念一此刻心情平静到了极致。
天听也无法再将外界的任何声音灌入她的脑中。
心脏和剑气同步跳动,共谱一曲绝响。
只在这一剑。
沧浪剑第三式——潮平岸阔。
就在此时,另一个威势更加强劲的潮平岸阔袭来,裹挟着滚滚洪流,一剑清平。
“哧——”
踏云貔貅的独角被斩断了。
众人心里终于松下一口气,又隐隐涌出一些难以言喻的兴奋。
筑基和金丹,真的能战元婴。
这口气还没回落,踏云貔貅在地上止不住地翻滚,发出濒死之前的痛击,鬼火掀翻了整个森林,喉中的尖啸足以击穿元神。
谢天行的阵法囚笼终于支撑不住,元神被强势震荡之下,吐出一口血,面若金纸,从空中狼狈坠下,被明然掷出一把剑,透过衣领把他钉在了树上。
谢天行狼狈地看着自己的衣领,吊在树上哭笑不得。
趁着声浪掀翻众人,踏云貔貅爆发出了临死的挣扎,瞬移神通大作,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它逃了!”
“小子,阵法功夫修炼得还不到家啊。”易承安调侃道。
谢天行无奈拱手:“抱歉,是我的问题。”
明然收剑,对着易承安冷眼道:“让一个金丹境初期的人独自守阵,他做得已经很好了,怎么不反省一下自己,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元婴境,竟也让貔貅在你眼皮子底下逃了。”
易承安被怼得一愣,偏过头压低了声音对谢天行道:“这位小友,眼光甚是独特。”
他瞥了眼明然:“好泼辣的小娘子啊。”
明然倒眉怒目,一张冷艳的脸煞气横生。
谢天行只得苦笑:“易前辈说笑了,我同明道友是正经的道友之谊。”
明然的脸便冷了下来,还没说话,却被祁念一打断了。
她平视着东南方:“它往那边逃了。”
明然拧着眉质疑道:“你一个瞎子怎么会知道?”
祁念一平静道:“明大小姐,瞎子也有耳朵,能听得见。”
明然不屑地切了一声。
祁念一准备去追时,却被易承安拦住了:“它受了重伤,暂时不敢兴风作浪,三城不会有危险,先去办正事吧。”
朗河嘴嗫嚅了下,没敢在此刻对易承安说,你离开之后,泠安被屠城了这种话。
“什么正事?”
一场鏖战过后,众人都十分疲惫。
朗河的伤拖不住了,被慕晚扶到一旁的树边靠着,哑声说:“你们莫不是忘了,貔貅收集了很多人修化成的魂兵,为了这些魂兵,它还专门打造了一个兵冢。”
“就在前方不远处,你们自行去取自己想要的魂兵吧,你们这群人,进无望海来,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他拍拍慕晚的手,声音很轻:“丫头,你就在这,等等我吧。”
慕晚牙关紧咬,不忍地转过头去。
众人面面相觑,竟是无人敢上前。
或许,他们一开始进入无望海,为的确实是寻一把本命灵兵。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经历了亲友同门的生死别离,经历了三十天日夜不休的浴血奋战,真到了这一刻,面对着生前同样是人类的魂兵,竟然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静默之中,祁念一迈出一步。
众人看着她独行的背影,云珏忍不住道:“祁道友,当真忍心接纳魂兵?!”
祁念一脚步挺住,回身,平静地问道:“为什么不能?”
眨眼间,楚斯年已经走在她前面了。
云珏红着眼睛,不忍道:“如此一来,他们能安详入土的机会都不曾有。”
“幼稚。”明然嗤笑一声,率先迈步前往。
“不是这样的。”
祁念一认真地说:“不是像你说的这样。”
“这些人,生前是英勇无畏的战士,死后也能化作绝世神兵。无望海不是他们的归冢,若要安眠,此处更难安眠。”她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
祁念一话少,鲜少有这等停留下来解释的瞬间,只怕也是因为对方此刻的柔软心肠。
当今天下,杀伐果断者甚多,如此这般心地善良柔软的,倒是少之又少。
她看着对方,眼底浮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云珏身侧,慕晚淡声说:“师兄,莫说傻话。”她在对方肩膀轻轻推了一下,“快去吧。”
【苍术谷内门弟子·云珏-筑基境(后期)】
唯一让穿书而来的祁念一和重活一世的慕晚都放下心防的人。
书中祁念一最好的朋友,也是在她惨烈赴死之后,唯一对慕晚真心以待,并没有把慕晚当作她的人。
医者仁心,他总是谁都想救。
但上一世,无论是她,还是慕晚,他终究谁都没能救回来。
踏云貔貅的兵冢建得相当豪华,堪称富丽堂皇。
推开沉重的大门时,几百人已经克制住了方才的悲伤,转而一点兴奋之情涌上心头。
他们终于也要拥有本命灵兵了!
众人一齐涌进去,祁念一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回身看向萧瑶游。
“你不去?”
萧瑶游一向吊儿郎当的笑脸收了起来,她蹲在地上,身边围了一圈毛茸茸的妖兽幼崽,在她身后,被鬼火烧死的树木花草抖抖枝桠,似乎要开始重新焕发生机。
在祁念一的天眼中,萧瑶游的灵力同身后的森林毫无阻障地连成一片,如果闭上眼之感受灵力,甚至会完全感受不到萧瑶游的存在。
“我不去。”
她萧瑶游垂眸看着脚边打滚的妖兽幼崽,轻笑,“我已经得到了最宝贵的。”
祁念一了然。
难怪萧瑶游不过筑基境却能成为月下听风楼的二当家,拥有着如此得天独厚的消息渠道。
原来她是传说中能够以灵力沟通万物生灵的灵修。
自深渊登天梯出现之后,已有近千年再未出现过的,灵修。
于是祁念一没再问她,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兵冢。
第24章 兵冢之争
祁念一踏入兵冢的时候,气海里的天命书又开始不满地翻页翻得刷刷作响。
这本书比以前灵活多了,从前它表示不满的方式只有发光,现在没事还会翻翻书给祁念一解闷,说不定等她修为再高一点的时候,这本书还能在她气海里游个泳。
能把书泡散了最好,祁念一默默想着。
书缓缓地翻动到其中一页,开始心不甘情不愿地溶解掉原本的字迹,并书写上新的内容。
毕竟,在书中,祁念一从未真正到过兵冢。
这虽然是祁念一迈出的一小步,但却是天命书被迫自我改写的一大步。
兵冢囊括了貔貅领地的大半个山头,洞里光线很暗,肉眼甚至连路都看不清,以至于祁念一此时成了兵冢之中视力最好的人。
明然大小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她嫌弃地“啧”了一声:“什么鬼地方,人修英灵化成的魂兵居然被那头畜生扔在这种地方,呀——”
伴随着一声轻呼,在幽暗的甬道里摸黑行走的明大小姐被地上的不明物体绊了一下。
她眉心跳了跳,表情分外不爽地继续往前。
如果甬道中的光能更明亮一些,或者明然被绊倒时稍微摸一摸,都会发现,立在地上绊倒她的,是一把通体赤红的长剑。
一路不时有磕磕碰碰的声音传来,甬道很黑也很长,明然打头,祁念一押尾,走了约莫半刻后才豁然开朗起来。
见到眼前这一幕,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发出惊呼。
实在是太震撼了。
数以千计的魂兵悬浮于半空,这个山头竟是全部由魂兵堆砌而成。
刀枪剑戟、阵符丹琴。
甚至还有玉如意、笔、拂尘、大锤和鞭子这等少见的魂兵,几乎囊括了在世所有的武器种类。以奇诡的方式堆叠在一起,从远处看去,根本无法想象这铁灰色的山头之上,竟全是神兵利器。
感应到有人进入,无数的魂兵开始发出震颤,它们无声散开,整个空间里尽是魂兵碰撞发出的哐啷声,清脆和闷声交杂,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心跳快了起来。
倏然,魂兵们原本微小的动静逐渐变大,声音变为刺耳的尖啸,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冲击撕扯得元神一阵钝痛。
祁念一忍不住按着太阳穴,无数个不同的声音在她脑中呼喊,那些声音根本就杂乱无章,只是些胡乱的痛吟,一股脑地全都灌入脑海中,令她太阳穴犹如针刺般疼痛。
“呦,你们动作还挺快。”
从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经历了长时间战斗的众人警惕不已,都霎时拔出武器回身望去。
却是易承安拢着袖子,缓步走了进来,他“啧”了一声:“搞什么,一惊一乍的。”
一见是他,众人才松了口气,暗自心道明明是你一声不响跟在后面,怎么还好怪别人一惊一乍。
但碍于易承安元婴境中期的修为,无人敢开口,也没有给人给他更多的注意力。
人群中有人问:“易前辈,我们该如何选择本命灵兵?”
他们进来之前,也没想到兵冢里居然有这么魂兵,让人不知该如何下手。
易承安瞥了他一眼,掏掏耳朵,不耐烦地说:“师门没教过?问这种白痴问题,你师门还敢放你出来游历?”
对方悻悻不敢言,便听易承安略带深意道:“最适合你的,就是最好的,收起灵力,用元神去感应。本命灵兵,最忌讳强求,得双方都全身心地接纳,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就像薛堰,即便他不学琴,但他师姐所化的七弦琴和他心意相通,他们彼此都愿意无条件接纳对方,如此,即便是没有学过的乐器,在他手中也能发挥出最强大的力量。
云珏眼底有几分不忍:“这么多魂兵,这三百年,无望海究竟死了多少人修啊。”
“只会比这更多。”易承安冷声说。
不安和惊恐过去之后,大家终于放下心,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自己想要的灵兵,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
明然冷笑了一声:“最好的,就是最适合我的。”
她目光扫视过在场所有的剑修,傲然道:“在场哪位剑修敢说,自己不是为云野之剑而来。”
云野两个字像是点燃了某些战火的信号。
黎雁回漠然瞥了眼这位闻名四海的明家青年一代主事者,淡声道:“黎某不是。”
明然嘴角噙着讥讽的笑:“哦?那你为何来此?”
黎雁回垂眸望向自己手中极细极长的雁鸣剑,不卑不亢道:“黎某已经拥有了最心仪的剑。我的剑道,毕生所求不过一个诚字,我与雁鸣乃是最佳搭档,此生绝不择二剑。”
他温柔和缓的语气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含蓄的情话,一副弱剑三千只取一把的模样,让在场不少人都打了个哆嗦。
你们剑修,果然都是拿剑当道侣的吧。
背着五柄剑的祁念一:……感觉自己被内涵了。
庄不凡再次无语地低声说:“剑修果然都是变态。”
明然呵呵了声,下巴一抬:“既如此,就别在这占地方,可以先走远点。”
祁念一觉得她想说的是可以先滚远点。
黎雁回抱剑站到一旁:“黎某为诸位护法。”
明然有些意外他竟真的不要,眉峰挑动一下,扯着嘴角道:“那看来,剩下这几位,都是要夺云野之剑的了?”
玉笙寒作为法修,此时不出所料地被明然排除在竞争对手之外,他身侧,庄不凡有些着急了,压低声音:“寒哥,我们——”
却被玉笙寒一个眼神止住了,让庄不凡肉眼可见得焦急起来。
除开黎雁回,在场共有十三个剑修,修为最高的便是祁念一,其次就是楚斯年和明然。
其余几人互相对视几眼,不约而同地在明然身侧站定,而楚斯年和卢沧海,也默默站到了祁念一的身旁。
祁念一未曾执剑,按揉着太阳穴,神情有些不好。
自从她筑基之后,天听再也没有像今天这般磨人过,成千上万的魂兵之声如影随形,让她一瞬间有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错觉。
明然笑了起来:“看来,你们沧寰是执意要同我明家作对了?”
谢天行轻咳一声,摸摸鼻子,在明然的死亡瞪视下,也站到了祁念一身侧。
“抱歉了,阿然,我是沧寰首徒。”
明然面无表情看了他半晌,一字一句冷声道:“谢天行,你很好。”
下一秒,她便把嫌恶的眼神转到了祁念一身上。
“拔剑吧。”明然用高傲的姿态掩饰住了刚才那一瞬间的狼狈。
“既要夺剑,那便以剑定胜负。谁胜,谁取剑!”
明然紧紧盯着祁念一,见她终于把按着额头的手放下,接下来的动作,却并不是拔剑,而是又侧着头,仿佛在认真听些什么东西。
明然怒了:“你——”
祁念一竖了支手指在唇前:“嘘,明道友最好不要如此这般高声说话。”
这一瞬,她被遮掩住的双眸似乎能穿透星尘纱迸射出强烈的情绪。
祁念一道:“会吵醒亡魂的。”
“他们死后连魂魄都没留下,全都化成了灵兵,哪有什么亡魂。”明然不屑地拧眉道。
祁念一耳朵动了动,听见了洞口传来的某些动静,她意味深长说:“再者,明道友又怎能确定,你就是云野之剑想择的主人,或是……还有其他的灵剑对明道友比较感兴趣呢?”
明然冷冷一笑:“剑不愿意又如何,我愿意,谁也拦不住,强扭的瓜,最甜。”
她说这话时,眼睛的余光飘到了谢天行身上,显然意有所指。
祁念一摇头:“看来是谈不拢了。”
那便只能拔剑了。
两方同时出手,看得周围围观的法修丹修医修符修全都倒吸一口凉气,然后躲得远远的。
在他们心里,剑修=疯子。
现在这里有十几个疯子,打群架!
此时不躲更待何时。
明然冷笑拔剑,她身侧,另外八个剑修同时拔剑,其中不乏有跟着祁念一一路从旷野拼杀过来的同伴。
“抱歉了祁道友,云野的剑,对任何一个剑修而言,都是天大的诱惑,我等也不能免俗。”
祁念一倒是非常能理解。
说实话,他们也不愿这样直接站在她的对立面,更何况在场唯二两个金丹修士都是沧寰弟子,平心而论,无论是明家还是沧寰,他们这样的散修都开罪不起。
便只能先联合起来对付剑修之中的最强者。
“嗯?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个剑修。”易承安突然道。
他的剑尖横在两拨人中间,见是他,明然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你也要夺剑?”
祁念一也有些惊讶。
凭易承安元婴境中期的修为,即便他无法独自击杀踏云貔貅,要到貔貅的领地偷点东西走却是不难的,如果他也对云野之剑感兴趣,那这把剑根本就轮不到这百年一次的无望海开启,他早就可以收入囊中。
“这倒不是。”易承安眯眼打了个哈欠,“因为我答应了一个人,要把这把剑,完好无损的交到她手里。”
他手指着的,就是祁念一。
明然咬牙切齿:“好,好。”
她举剑怒斩,却在剑锋尚未落下之时,发现面前悄然飘过来一把剑。
通体赤红,剑身流畅通透,十分精美华贵。
这把剑飘到她面前,就赖着不走了不走了,飘来飘去,把明大小姐所有的攻击路线全都挡住。
易承安忍笑:“这把剑叫飞红,就爱暴脾气的美人,明大小姐觉得如何?”
他表明立场,余下人明显就忌惮了起来。
一个元婴境修士的重量,和两个金丹境可完全不同。
僵持不下时,祁念一似有所感地回望,看见了玉笙寒深邃的眼神。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将漏影春佩戴在腰侧,腰间只有半枚玉玦。
玉笙寒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靠近她,用极低的气音问:“你对神剑势在必得?”
“当然。”
“可惜了,我也是。”玉笙寒道,“或者说,仙盟也是。”
他先说了他自己,再称仙盟,便是无形拉开了他这位仙盟少主同仙盟之间的联系。
祁念一瞥了他一眼。
“此处只有你我知道所谓云野之剑的真相,要不要做个交易?”玉笙寒仿佛在蛊惑她,“我的……未婚妻。”
说话间,更多的魂兵当空飞来,停在了那些释放出元神,小心翼翼试探着的修士面前。
云珏怔然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一排粗细不一的长针,轻轻伸出手去触碰了下。
他好像听见了空中传来一声轻笑,而后这排长针便化作流光,钻进了他的体内。
甚至就连先前对峙的几个剑修面前,也各自都飘来了一把剑。
整个场面如同一个大型毕业双选会。
玉笙寒微微笑了:“我不是剑修,我对神剑其实并不感兴趣,但如果这些人知道这里藏着的剑,并非是漏影春,而是传说中的神剑,你说,他们会不会不顾一切也要争抢?”
当然会。
祁念一低语道:“你想怎么交易?”
“我保守秘密,助你拿到神剑,而你……在拿到神剑后,同我解除婚约,破除同心契。”
玉笙寒嘴角噙着玩味的笑,像是在问祁念一:如何,每一个剑修毕生追求的神剑和自己的命,你怎么选?
祁念一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启唇:“好。”
玉笙寒脸上有一丝惊愕,似乎难以置信她为了剑当真这么不要命。
与此同时,听到他们对话的庄不凡急了,他扯着玉笙寒的袖子:“寒哥,盟主说了——”
玉笙寒淡淡道:“不干你事,别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