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陈玲玲多想了,她总感觉这个人眼神闪烁。
这次出来那个徐永根看车子上喷字的神情萦绕于心,是她心里挥之不去的阴霾。
虽然皖南和江城相隔三百多公里,在这个通信和交通都不那么便捷的年代,三百多公里是非常远的距离,她也不认为徐永根能够手伸那么长。也不可能为了自己的一点点小小的疑虑,不让奶奶去看病,也不能放过自己的一小点发现,但愿是自己多虑了。
她跟在急忙回家的奶奶身边,这个场合无法说出自己的疑虑:“奶奶,我晚上一个人睡害怕,您要是陪着那个奶奶去卫生院的话,大半夜回不来吧?我跟您一起去。”
“傻孩子,这种事情忙活起来要一整晚,你在家乖乖睡觉。再说了,阿远也在家啊!”
“您不在啊!阿远睡另外一个房间,我一个人听见外悉悉索索的声音,不敢睡。要不您让我跟您,一起去吧!”陈玲玲一跺脚,“或者您把阿远也带上,大不了,明天我们一家子一起睡懒觉?”
陈玲玲转头看向容远,容远跟陈玲玲接触这么些日子,总觉得玲玲不会无的放矢,他说:“一起去,万一要帮忙,我也有力气。”
那个男人说:“家里已经很乱,你们两个小娃娃还是呆在家里吧!”
陈玲玲听见这话,更加坚定要一起去的想法:“要是你觉得我们烦,不如现在立马拖拉机去接了你家老人去卫生院。万一要是急性阑尾炎,再拖下去阑尾穿孔之后,脏东西流到腹腔里,那可就没救了。我奶奶学的是中医,这种需要外科手术的急症她也没办法啊!”
在大部分人都不识字的农村,能读报的张爱民已经算是识字人,陈玲玲说出对病情判断的人,在大家的眼里那就是个很厉害的人。
“那玲玲就跟奶奶一起去,指不定可以帮上忙呢?”张爱民过来说,“反正阿远一个半大小子在家里也没啥事儿可以做,也一起去。别多啰嗦了,救人要紧。”
许奶奶点头:“你们等在路口,我回去那急救箱。”
许奶奶快速奔跑回家,甚至连板凳和鞋底儿都没来得及拿。
陈玲玲和容远跟着她跑回家,那个男人也跟了过来,站在门口,奶奶进屋快速收拾了药箱说:“走!”
两人一起跟着奶奶上了拖拉机,拖拉机叭叭叭地一路开出山道儿,沿着湖一直开,突然奶奶开口问:“小伙子,你是陈家沟的吧?这个方向不对啊!为什么开到李家庄了?”
“许老师,你认错了吧?我就是李家庄的人啊!”
“我不会记错的。”许奶奶说,“我教过你弟弟,我见过你。”
“许老师,那是我表弟。”
“是啊,许老师,陈家沟是他外婆家。”另外一个人这么说了。
奶奶脸色一下子变了,陈玲玲和容远对视了一眼,陈玲玲伸手握住奶奶的手,让她放宽心,既然印证了自己的想法,那就走一步看一步了,现在在拖拉机上,又跑不了,万一要真有病人?
拖拉机在村口停下,三个人下了拖拉机,往村里走,进这个村,有一段羊场小道,还要经过一座只有一米宽的没有栏杆的石板桥,两边树木森森,前面就是手电筒照耀的一点点距离,跟着往里走,前面两个人,后面两个人,倒是颇有一种被押解的味道。
离开庄子大概五六十米,有一间孤零零的茅草屋,茅草屋周围种上了荆条,在手电筒的照耀下,可以看到上面开着粉紫色的花朵,和灿烂的花朵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茅草屋的破败,黄泥的墙体斑驳,露出了里面竹片做成的筋骨,茅草屋周围摆放着一圈豆萁。
“煮豆燃豆萁”,豆萁是个特别易燃的引火柴。
陈玲玲跟着奶奶进了屋子,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冲进鼻管。
这里与其说是一间房,不如说是一间猪圈,用石块砌起的架子上放了一块门板,门板上是一个干瘪如骷髅上蒙皮的老太太,凹陷的眼睛,张着嘴。
这根本不是阑尾炎引起的急症,这就是只剩下一口气了。
刚才的四个男人,只跟进来了一个,现在他过来说:“许老师,我肚子有点痛,去上一趟茅房,您先给我奶奶看病?”
他这话出口,容远已经把他一把压在灶台上,陈玲玲抓起灶台上一块滑腻的抹布往他嘴里塞使劲,那块抹布就跟蚰蜒爬过一样恶心,陈玲玲忍着呕吐的欲望,拿过灶膛边用来捆扎柴禾的绳子,容远用绳子把那人给绑了,这个速度简直迅雷不及掩耳。
外头响起夜枭的声音,陈玲玲低头:“这是暗号吧?”
那人惊恐失措,许奶奶看这个样子,一下子了然:“等下他要烧死在这里的呀!”
陈玲玲拍了拍他的脸:“这叫自作自受。”
那人额头冒出了汗,想要逃,容远已经给他捆好了脚上的绳:“你等在这里。”
夜枭声再次响起,陈玲玲跟容远说:“阿远,你先出去。”
容远刚刚踏出一只脚,就听见一个人说:“快点,快点,人出来了!”
陈玲玲和奶奶跟着出来,陈玲玲笑:“当然人出来了,不过有人还在里面。除非,你想让他烧死在里面。”
听见这话,几个人死命地扑火:“快,快灭火。”
这几个人一下子反应过来,灭火的灭火,救人的救人,趁着混乱容远拉着奶奶快步奔跑,陈玲玲在后头跟着,不时地回头看,那间茅草屋并没有燃烧起来,略微松了一口气,让人活活烧死,哪怕那个人的出发点是烧死他们,也绝对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
跑过小桥,就是大路了,幸亏容远时常晚上出去捉鱼摸吓,有方向感,要是陈玲玲自己,绝对没这个本事。
三个人拼命地跑,发现前头手电筒照耀,两辆自行车,正在快速地过来。
“是许老师吗!”这是张爱民的声音。
“爱民是你吗?”
“许老师,我是阿彪。”
看到两人,三个人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许老师坐我后边儿。”张爱民说。
陈玲玲坐在阿彪大哥后边,容远只能跟着自行车跑了。
陈玲玲把刚才遇见的事情跟两人粗略地说了一下,张爱民叫起来:“这次张秀娣倒是做了个好事。”
“怎么说?”
“我当时也没在意,是你秀娣婶儿说其中一个是李家庄有名的痞子。然后其他人也说,除了带头的一个是陈家沟的,其他几个都是李家庄的。我想不管有没有事,我们都来找找,我跟阿彪来李家庄,阿根和阿福去了陈家沟。”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起李家沟的历史。
张家湾生产队的人最嫌弃李家庄,解放前李家庄这个庄子穷,这个穷不仅仅是自然条件造成的,张家湾地理位置跟他们也差不多,但是一直都是勤勤恳恳干活,家家户户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却也过得下去。
李家庄的人都是一个老祖宗传下来的,不知何时起,他们整个庄子有了个传统手艺--偷。
在他们这个庄子上女人眼里,别人家种的菜,晒的棉花都是他们家的,顺手都可以拿。男人出门十个有九个从事的就是干这档子营生,整个庄子就没一个正儿八经种地的。
别以为兔子不吃窝边草,除了他们自己庄子上不偷,其他庄子上一个个摸过来,谁见了他们不嫌弃?
解放后,政府对他们进行了思想教育,也成了生产队,让他们下地干活,整个庄子也就改过来了,不过小偷小摸的习气还在,反正他们的人一过来,连带酱缸里一块酱瓜都可能少了,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了。也因为整个庄子的风气在,这个庄子上难免懒汉多了些。
后来,这群懒汉还拉帮结派,坑蒙拐骗偷成了一个小团伙,周边的庄子没被少祸害,这群人有个头头叫李大宝,他们都称他为叔,混乱的时候,没少干坏事。
一行人回到自家庄子道口上,张秀娣和几位村民等在那里,张秀娣跑过去:“是不是,是不是李家庄的那群王八羔子要坑你们?”
许奶奶心有余悸,一把握住张秀娣的手:“亏得你多生了一点心。”
张秀娣拍着奶奶的手,回庄子里去,到家里坐定,听三个人说了刚才的事情,张秀娣说:“还好两孩子机灵,也有力气。要不然今天不是出大事儿了?”
“可不是吗?”
惊魂未定之际,大黄狗“汪汪汪”狂吠,从外头进来一群人,一路大声哭着进来:“我的奶奶啊!你死得好惨啊!被人给治死了啊!”
张爱民出去看见来人,张大了嘴巴?
这是捅了李家庄的痞子窝了,八个痞子,抬着门板,门板上放着一具尸体,眼睛和嘴都张开着,正是刚刚只剩下一口气,现在已经完全咽气的老太太。
他们进来把尸体往许家堂屋里一放,一个痞子跑到前面,指着地上的尸体:“怎么着,害死了人就跑了,当我们李家庄的人好欺负?”
那痞子见张爱民在,指着地上的尸体:“张爱民,刚好你在,你来说说,许清璇把我兄弟的奶奶给治死了,要怎么办?”
张爱民:“李阿狗,我不巴望你讲道理。但凡是个人,都不会问这句话。你家兄弟的奶奶怎么死的?是你那个兄弟不肯养,活活给饿死的。现在来赖咱们许老师,不怕天打雷劈!”
李阿狗一把揪住张爱民的领口,肥硕的手指指着张爱民:“你胆子可真够大的?”
“我就是说实话,别以为你们几个能在别的地方横行霸道,我告诉你,来张家湾就不行!咱们张家湾的爷们不是好惹的。”张爱民一把推开李阿狗。
张秀娣走到张爱民跟前,站在他边上:“张家湾的女人也不是好惹的。”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子,看向陈玲玲,高声喊叫:“哥,这个小娘们好看,给我做媳妇儿吧!”
“小小年纪就想女人了?”李阿狗嘿嘿一笑,露出大黄牙,“行,谁叫我是你哥呢?就她了,今天晚上弄回去,立马给你送进洞房。”
陈玲玲往那个小子看去,长得贼眉鼠眼,一件海军圆领衫,已经破了好几个洞,一双眼睛看着她色眯眯。
陈玲玲边鼓掌边走向那个小子,到了他面前笑着说:“有位名人曾经说过;‘梦想总要有,万一实现了呢?’我不嘲笑你的梦想。”
那小子看见陈玲玲对他笑,他哪里见过这样漂亮的姑娘对着他笑,立马也跟着笑,陈玲玲低头:“可当梦想照进现实,不知道是美梦成真呢?还是一地鸡毛?”
“妹子,你这么文绉绉的,哥哥我听不懂呢!”
还没等陈玲玲拔拳头让他知道什么叫一地鸡毛,张秀娣从墙脚拿起马桶刷子,劈头盖脸地往那个贼眉鼠眼的小子脸上抽去:“就你这种王八羔子也敢肖想咱们城里来的好姑娘,就你也配,你这种货色就只配一辈子打光棍。永远讨不上媳妇儿!”
乡下的马桶刷子,用竹子劈成毛衣针粗细,五十公分来长,上头扎成一把,下面散开,专用来刷马桶里面的粪便,张秀娣用马桶刷子戳人脸。
且不说疼不疼,这个恶心真是恶心透顶了,堂妹这么勇猛,张爱民没得办法,这个时候是不打不行了,叫:“兄弟们,咱们可不能被李家庄的这群王八羔子欺负了去。”
张爱民也勇猛,抄起农具,冲上去打。
双方正在撕打,外头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进来:“都是吃饱了没事儿干是吧?”
这一声吼,让双方停了下来,从自行车上下来一个人,矮胖的身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故作严肃的神情,走过来。
李家庄的那帮子痞子都像是见到亲爹似的围观了上去:“叔,他们张家湾的人都包庇许清璇……”


第37章
容远在陈玲玲的耳边说:“这个就是李大宝,李家庄成现在这个德行,就是他带着一群王八羔子,横行乡里。”
陈玲玲听着容远跟她说这个李大宝的来历,一个偷鸡摸狗的家伙,带着他们同族的一帮子侄,趁乱到处欺负人,尤其是欺负那些成分差的人。靠着这个他什么都不干,变成了李家庄乃至附近的一霸。
那李大宝转头看向张爱民,厉声问:“张爱民,你怎么着,要包庇许清璇?许清璇把人给害死了,尸体都在这里铁证如山,你都敢包庇她?”
“你们自己饿死老太太,关我们许老师什么事儿?”张爱民走过去顶着李大宝,“我告诉你,李大宝,张家湾的人不会怂,你把尸体给我抬走,要是不抬走。你信不信咱们张家湾的人,打上你们李家庄去。”
张秀娣手里拿着马桶刷子,在李大宝面前挥舞:“别当咱们张家湾的人都死绝了,欺负许老师,就是欺负咱们整个张家湾的人。”
阿彪他们一个个站出来,整个张家湾那么多的壮劳力出来。
这群人大约是没想到,整个张家湾的人会为了下放改造的许清璇站出来。
当然主要是张秀娣第一个出来打了,农村宗族观念强,张秀娣是张家湾张家的姑娘,也是张家湾另一个大姓容家的媳妇儿,她拿着马桶刷对着人猛打,要是大家不团结,到时候张秀娣被人算计上了,这算什么?再说也确实大家没把许清璇当外人,加上张爱民带头帮,整个张家湾的人也就站一起了。
张爱民指着地上的老太太尸体:“把人抬走,不抬走,我们找哥儿几个抬你们家里去。别的庄子怕你们几个,我们可不怕。”
“就是,我们不怕你那一套,给我们滚!”
张家湾的人齐心,倒是让这个李大宝气焰降了下来。
李大宝看这个情形,跟那群痞子说:“行了,把人抬回去。”
“叔!”
“叫你抬回去就抬回去!”
那群人气势汹汹地来,灰溜溜地走。
看着他们走了,大家伙儿都坐在许家的堂屋里,女人们让许奶奶烧一把火盆去去晦气,男人们在说:“这帮子孙子肯定会再来。”
“可许老师家里又没啥子东西,他们来干什么呢?”
“他们不像是要东西,如果说他们要放火,看起来是要许老师的命啊!咱们许老师这么一个阿弥陀佛的人谁要她的命?”
“你们想想,那个李大宝可是三番几次,找机会整许老师了,许老师的手指还是被他给弄断的呢!”张秀娣说,“不过李大宝跟许老师是有什么过不去的过节吗?”
现在这个情形下,整个张家湾的人都站在了一起,无比团结,陈玲玲对着张爱民说:“叔,我要给京城的赵爷爷打个电话,他兴许能帮我。”
“赵爷爷?”
“他是空军的首长,应该能够帮忙。”
“行,咱们一起去大队里。”张爱民说,“那其他人都散了吧!有什么消息,我明天跟大家说,反正咱们张家和容家都在一起,绝对不会让外人欺负过来。”
时间确实不早,大家散开。
张爱民从家里取了自行车跟容远和陈玲玲汇合,他的车子上带上许奶奶。
一起骑车出生产队,一个大队下辖十七八个生产队,因为是山里,去大队办公室骑车要十来分钟,大队办公室有一盏灯照亮着,张爱民敲着门:“刘阿二,开门!”
里面一个矮小的男人来开门:“这么晚了来干嘛?”
“小妹妹有急事儿,给京城的亲人打个电话。”
那个男人打开了一间房门,陈玲玲进去拿出电话号码,拨通了号码,不过军区大院的电话还要转接,等了半分钟,一个女声响起:“喂!”
“我找赵源,我是江城民航管理局这里的陈玲玲,赵爷爷知道的。”
“我也知道,我爷爷提起过呢!你等等,我去叫他。”对过的声音很热情。
很快赵爷爷过来接电话:“玲玲啊!”
“爷爷好!是这样的,我妈妈的养母,她是两航起义的时候跟随飞机一起回来的空姐,也是江城许家的七小姐,因为她的出身被打成了老右,这些年在皖南乡下接受改造。我以为政策已经好了,所以这次趁着暑假来看望许奶奶。没想到今天晚上一帮人过来说是让我奶奶看病,到了地儿要烧死我奶奶……”陈玲玲跟赵首长详细地说了今天的经历。
赵首长听完:“玲玲啊!我打个电话,让当地武装部的人去县里了解一下。”
张爱民伸手要拿电话,说:“玲玲,让我跟首长汇报一下许老师的情况。”
“赵爷爷,您听听咱们这里生产队的队长对奶奶的评价。”
“好!”
张爱民接过电话:“首长好,我是咱们……”
张爱民是个能说会道的人,他把许奶奶落户之后做的好事跟赵首长说,话太多,赵首长打断了他的话:“小张,你把话筒给玲玲,我跟她说,该怎么做。”
“好。”
陈玲玲拿过电话,听赵首长说:“玲玲,我听下来,这里有两件事,一件是这个李阿狗骗你奶奶过去,要害人命的事。还有一个我听下来你奶奶下放劳动改造也有问题。前一件事,会打电话让人来处理,后一件事,需要你做一些事情。”
“您说。”
“你整理好这些材料,最好还让当地群众签名,按上手印。明天下午一点左右我让当地武装部的人来拿。初步核实之后我会去汇报这个问题。”
“好的!谢谢爷爷!”
电话那头赵首长说:“别慌,没事儿的。”
“嗯!”
陈玲玲挂了电话,把赵首长的话跟大家说了之后,看向张爱民:“叔,可能需要您去拿签名。”
“包在我身上。”
“那行,我跟奶奶和阿远一起晚上整理材料。明天您去找大家签字。”
“行!”
安排好了任务,大家原路返回,容远问陈玲玲:“李家庄这些人是不是跟江城的徐永根有关系?”
“对啊!我看见徐永根盯着咱们的车看,就怕他搞鬼。他肯定不想奶奶回去,现在他的位子多好?奶奶回去之后,要是清算他罪责?他的位子还能保得住?”
“原来是这样。”容远点头。
“放心吧!他兔子尾巴长不了了!”陈玲玲说,“不过,今天他们没得逞,就怕明天还来,你知道这几个人里面谁是要跟江城有关的?我现在能想到的是徐永根想要弄死奶奶,但是得有人愿意给他冒这个险。”
“我说的,许老师人这么好,怎么就被扣了那么大的帽子,现在你们这么说我就知道了,原来在江城是有对头啊!”张爱民思维特别敏捷,一拍大腿立刻反应过来:“李大宝儿子娶了江城来落户的女知青,那个女知青不知道走了什么路子,现在回了江城,要跟他儿子离婚,他儿子带着家里的两个大小子。”
“那个女知青其实不喜欢他儿子?”
“可不是?女知青怎么可能喜欢他那个儿子,那个女知青可漂亮了,白白的皮肤,说话细声细气,怎么可能看上他那个歪瓜裂枣的儿子,当年女知青住在他们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女知青要跳河,后来又不跳了,还领证了,说是女知青江城的爹妈同意了。”
陈玲玲:“同意了?江城有人给女知青的爹妈做了工作,女知青不得不同意?”
容远说:“江城的人凭什么帮一个乡下小子?除非能得到利益,可乡下能有什么利益?徐永根从一开始,就已经布局了?”
“不是布局,是一开始就想要害奶奶,不知道什么缘故没害成而已。”
“这是一条人命啊!”容远说,“就算是给他儿子解决江城户口,一般人也未必肯吧?可户口和工作怎么那么容易解决?”
张爱民拍了拍容远的头:“你啊!还是太小了,李家庄那帮子人,我们张家湾是齐心的,要是不齐心,李大宝手上是沾了人命的。”
听到这里,容远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嫩了。
陈玲玲笑着:“所以,按照这样的说法,李大宝对人命根本没那么看重,他压根没想要江城户口和工作,他就是要让女方知道,哪怕去了江城,离开了他们家,她也活不下去。如果那个女知青刚好是咱们江城民航管理局相关单位的呢?奶奶,你认识他儿媳妇吗?”
“我跟他们家一点点都不想认识,也没问过那个小姑娘是什么地方的人。”
“爱民叔,你去问问?”
“我叫我家娟儿去打听。”张爱民又问奶奶,“许老师,你们说的徐永根,为什么要这么针对你?”
陈玲玲看向奶奶,说了一句:“那个王八蛋,心底有不可告人之秘。”
许奶奶怎么都没想到孩子已经知道了那么恶心的事情:“确实,只是当年的事情早就没了证据,他这是何必呢?”
“怕你回去,影响他的前途?”
张爱民猫爪狗挠地问:“你们能不要打哑谜吗?到底是什么事儿?”
许奶奶叹了一声,孩子比她想象中的成熟很多,有些事情也没必要瞒着了,她开始叙述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
此刻已经到了家门口,张爱民为了听许奶奶说故事站在他们家门口,直到奶奶说完,把张爱民气得七窍生烟:“这种东西不该吃花生米,怎么还能做领导?”
“也是我心太软,认为总得给一个人改正错误的机会,他也是一时糊涂,没想到酿成后来的大祸。”
听奶奶这么说,陈玲玲不觉得奇怪,跟奶奶接触这么久下来,她是一个宽宏忍让的人,要是说不客气点,略带有点圣母心。不是要求别人付出,而是她一直在付出,光凭这一点,自己就做不到,也没什么好批评她的。
张爱民显然也是跟陈玲玲想法一样:“许老师,怎么说你呢?你啊,就是心太善。”
她嘱咐张爱民:“叔,那咱们说好了,明天早上八点,我给你材料,你找人签字去。”
“行!说好了。”


第38章
张爱民推着车子回家,他媳妇儿站在门口等,他一进屋,就被媳妇儿拧住了耳朵:“你真是越来越能了?你跟张秀娣一样没脑子,你去得罪李家庄的那帮子人,我们要不要活了?”
“哎呦呦!媳妇儿,媳妇儿,疼啊!”张爱民说,“那帮子人就是欺软怕硬。再说了张秀娣都打上去了,我不打,难道看着咱们自家妹子被人欺负。”
农村里宗族观念强,要是张爱民不管,那是要被唾沫星子给淹死的。他媳妇儿也没办法,只能换个由头“你啥意思,说自家姑娘不如人家?”
“你自己今天看见的呀?咱们小兰跟人玲玲差不多大,小兰比得上人家的文化吗?”
张爱民的老婆指着他:“虽说,许老师是个好人,可你这样明晃晃地帮一个许清璇,万一要是风向又回来了,到时候,咱们被李大宝那条疯狗乱咬一通,可怎么活哦!”
“亏你戏文看那么多。许老师是落难的凤凰,戏文里朝廷重臣冤狱平反之后会怎么样?”
他老婆眨巴着眼睛看他,张爱民:“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啊!媳妇儿!你知道他们家那个小姑娘认识谁吗?”
“谁?”
“空军的首长。今天晚上他们在家写材料,明天我找咱们村的村民去签名,给许老师平反,许老师一定会记得咱们的好。有这样一个朋友,未来好处多着呢!”张爱民的脑子活络,“你明天去湖滩上打听一下那个李大宝的回江城的儿媳妇的底细。”
“这个许老师自己不是能打听?”
“许老师那么腼腆不太喜欢扯家常的人突然问人家底细,肯定让人警觉,你么!就拿着昨晚的事情起个头,不就谁都知道了?”
他媳妇儿推了他一把“知道了,那也不该说咱们儿子女儿不好看吧?”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咱们建军浓眉大眼,咱们小兰水灵,咱们的孩子是一等品,许老师家的俩孩子是特等品。我说这话是让的大家伙儿让孩子们去读书,咱们山沟沟里穷,要出息,还是要多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