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等了很久,久到其他同学都开始玩手机了,吴品妍望着窗外发呆,鸽子停在窗台前“咕咕”地叫着,桌上的一杯热茶逐渐变凉,温旗才开口说:“我想退学。”
他平心静气地说:“和别人无关,是我的决定。”
林知夏尚在沉思,吴品妍小声问:“退学?学长确定吗?”
温旗身上其实有一些积极的变化,通过心理医生的治疗,他能和别人正常交流,但也是这种交流,让他忍不住反思道:“我不适合读博。”
他对科研事业的热爱度不够,他的读博经历枯燥又乏味,需要一个调整的过程。
林知夏却误解了温旗的意思。
林知夏以为,苗丹怡事件的影响力还在,温旗决定彻底放弃社交。
林知夏诚心诚意地鼓励他:“你的机会还有很多,你这么年轻……”
温旗却说:“不是所有博士生都能毕业。”
林知夏竟然表扬他:“你好坦然,你成长了。”
温旗拿出一套珍藏的杯具,给今日到访的客人们泡茶。
林知夏仍在对他旁敲侧击:“我觉得,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你读博不是为了提升学历,是为了做研究……”
温旗忽然用英语询问在场所有人:“Why did you choose to do a PhD(你为什么读博)?”
印度学姐问他干嘛这么问,他坦然地自称,因为他下周就要退学了。导师的话,让他恍然醒悟,与其留在学校浪费时间,不如早点收拾东西,回家工作。
学姐似乎听说了温旗的故事,随即又问,他是不是因为恋情失败而放弃人生?
温旗连忙否认。
林知夏帮他解释,他的恋情从未开始,因而谈不上失败。
学姐扯过一把椅子,摆在温旗的面前,命令他坐下。
学姐告诉温旗,从他刚进组开始,她就看好他的发展,导师为什么如此关注温旗的晨会报告?因为导师也很器重他。
“是的,”林知夏用中文附和道,“读博是一个困难的过程。博士生看文献、做实验、写代码,不一定能做出像样的东西,但是,探索未知领域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讲到这里,林知夏隐隐约约猜出了温旗的心思。
林知夏试探道:“你是不是觉得,你被女孩子骗了感情,就是因为你读博了,整天钻研学术,不擅长交际,才会被她挑中,成为倒霉的受害者?”
温旗略微低下头,拖鞋的鞋尖摩擦地毯,动作就像磨爪的小狗。
但他低声说:“我不是你。我对学习没兴趣,被推着走到今天,我累了。”
林知夏终于能完全理解他的心态。
她总结道:“对你而言,科研是不得不做的一件事,而不是让你感到快乐的一件事……可是你很聪明呀。”
温旗却说:“你是真正聪明。”
林知夏给他讲了一个科幻故事。
“这是我最喜欢的科幻故事,”林知夏介绍道,“故事的主角死于一场车祸,死后他升上天堂,见到了上帝……”
“我……不信教。”温旗打断道。
林知夏却说:“这个故事和宗教无关。”
温旗搓了一把脸:“然后?”
林知夏继续说:“然后,主角见到了上帝,上帝告诉他,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他自己的转世——他是耶稣本身,也是耶稣的忠诚信徒,他是希特勒本人,也是希特勒的刀下亡魂。他的生命意义就在于‘体验’,他一边经历人生,一边获取各种感受,所有人生都成了积累经验的过程 [1]。”
温旗沉默了,吴品妍也沉默了。
林知夏试着宽慰温旗:“无论你走哪条路,都是人生经历的一部分,你不用跟我比较,也许我就是你,你也是我,我们都在为人类集体智慧做贡献。”
温旗评价道:“你……气量很大。”
“没有啦,”林知夏依然谦虚道,“你不怎么说话,我只能跟你讲故事。”
林知夏刚才的这一番话,已经被吴品妍翻译给了印度学姐。
学姐和其他同学低声交谈了片刻。
学姐远比林知夏直白、坚决得多。她说,她清楚温旗的能力,他做一名独立作者绰绰有余,所以她不想看到温旗退学。在他们印度,每年都有无数学生为了高考拼死拼活,到处都是人山人海,受教育的机会有多难得?
林知夏悄悄地点了一下头。
学姐掏出她的皮包,“哗”地一声拉开拉链,找到一篇文献综述,狠狠地扣在温旗的书桌上。
今天到场的每一位同学都给温旗带来了礼物。
不过,以林知夏为首的这帮同学都是送吃的,而学姐送了温旗一个新的研究方向。
学姐对温旗说,当年,温旗给全组发完邮件,她就把他的工作内容删了,她很抱歉。她带来的这篇文章描述了一个新课题,契合温旗的研究方向,她希望温旗不要脱离学术界,至少在他退学之前,做出最后一次尝试。
林知夏立马附和道:“是的,你不要一下子就放弃了,你再试一次。”
吴品妍也说:“林知夏和学姐都快毕业了,你做不成功,她们也不知道。”
温旗想起林知夏讲过的故事。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接受了学姐的好意。
下周一的晨会上,温旗总结了学姐那篇文章的内容。他仅仅提出了一个简单规划,导师却大力表扬他,称赞他的方法行之有效。温旗人生第一次怀疑导师的点评是否正确——于他而言,这种怀疑与否定的情绪都是全新的、前所未有的。他开完晨会就去了实验室,连续工作一个月,竟然找回了从前的感觉。
林知夏旁观温旗的变化,不由得感叹道:“他就是我的《人类观察日记》新素材。”
当夜,林知夏在《人类观察日记》中写道:“今天是2014年5月17号,天气变暖了,我的博士生活快结束了。刚开始读博士的时候,我到处打听,怎样才能做一名合格的导师?我向导师学习,向学姐学习……很不幸的是,印度学姐Aishwarya曾经被人举报过,听起来感觉她失败了。但我忽然觉得,Aishwarya其实也很适合当导师。她的态度比我更果决、强硬。她辅导温旗的效果,肯定比我更好……导师和学生之间的选择是双向的,境况是不断变化的……但愿我和学姐都能永远保持初心。”
*
六月初,温旗忙完了手头的活,才发现林知夏的“PTSIC”量子编程语言平台关联的论文多达十几篇——林知夏是其中的主力,她一个人就发了六篇,堪称论文制造机。
温旗不太确定,林知夏那边的团队还缺不缺人。
他思考到深夜,给她发了一条微信:“你们缺人吗?”
此前,温旗曾经主动退过群。
但他这么一问,林知夏就把他拉回了群里。
温旗特意修改了头像和昵称,就是怕有人说他“临阵脱逃”、“背叛组织”之类的话,但他实在是想多了,进群之后风平浪静,根本没人针对他。
他终于度过了生活的风波。
这一届的本科生也快毕业了。
他偶尔想起去年和苗丹怡的聊天记录,只觉得恍如隔世,往事如烟。
六月底的某一个夜晚,月明星稀,万籁俱寂,温旗坐在寝室里,专注于林知夏交给他的工作。他们正在完善希尔伯特空间的图论问题,这是一个很大的课题,参与者都很有野心,林知夏认为,如果他们成功了,他们将在业内带来一场重大革新。
就在这个时候,温旗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我到了你楼下。”
温旗撩开窗帘 ,向外一望。
他瞧见,苗丹怡穿着一条黑裙子,坐在石头铺成的台阶上,她的衣服、头发都像夜色一样漆黑如墨。月光如流水倾泻,昏暗的树影随风抖动,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当然他也不想看清。
苗丹怡又给他发了一条消息:“你下来,我有话说。”
温旗反扣手机屏幕。
他焦虑地站起身,在室内走来走去。
他心想,如果他不出现,苗丹怡会待到什么时候?
夜里十一点,她还是没离开。
外面又下了一场细细绵绵的小雨,她在雨中发来一句古诗:“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温旗想起心理医生的话——遇到麻烦,你可以先找朋友倾诉,你尽量开展温和的社交。
在温旗狭窄的朋友圈里,江逾白是公认的“温和、聪明、情商极高、交际广泛”,正好江逾白也是个男人,温旗决定请求外援。他把手机屏幕截图,通过微信发送给江逾白。
他一句话都没说,江逾白回复他一行字:“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别下楼了。”
温旗有些震惊。
江逾白私下里聊天,竟然会使用如此委婉可爱的语气?
难道,这就是江逾白“温和礼貌、交际广泛”的表现?
也许温旗与人交往时,也可以仿照江逾白的方式说话——不过,这种措词方式,感觉和林知夏有点类似。
温旗还没打出下一句话,就看“江逾白”说:“我是林知夏,他的手机在我手上。”
温旗愣住了。
林知夏又说:“如果我是你,我不会下楼。”
温旗其实也不打算下楼。他只是没办法忽略一个女生坐在雨夜中等他。他有意无意地问起林知夏:“你想不想体验不同的人生?”
林知夏诚实地回复道:“我只想体验由我决定的人生。你要是下楼了,你会很被动。”
温旗没再说话。
他面朝电脑屏幕,继续观察他的希尔伯特空间。这一夜他工作到凌晨两点半,收到了最后一条来自苗丹怡的消息:“我毕业了,走了,回国了,再见。”
他在心中默念:再见。
*
不知不觉间,本科生们就毕业了。
江逾白的父母催促他早点回国。
但是,江逾白和父母商量了一下,获得了三个月的假期,因此他能留在剑桥,陪同林知夏读完博士。
那三个月里,江逾白过得比较清闲。
林知夏在书房里准备博士的最后答辩,江逾白就坐在她身边看书,有时候,林知夏觉得累了,会倒在江逾白的身上,江逾白就像自动按摩椅一样帮她揉一揉肩膀和后背,偶尔也会摸索到前胸,林知夏提醒他:“那里不酸,不可以揉。”
江逾白抱着她亲了亲,又叫她的小名“夏夏”。
林知夏妥协道:“好吧,你只能轻轻地揉。”
江逾白很珍惜他争取到的机会。
这三个月,他与林知夏朝夕共处,两人每天共同读书、游泳、打球、聊天,堪称神仙般的日子,不过美好时光总归是短暂的。
十月初,林知夏成功通过了答辩,学校认可了她的博士学位,麻省理工也在召唤她尽快出现。林知夏告别了实验室的导师和同学,众人鼓掌欢送她,仿佛在庆贺她的光明前程。
当她离开剑桥的实验楼,穿过河上的一座桥,她看见了刻有《再别康桥》的那块石头。她便默默地念起《再别康桥》里的一句诗:“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博士毕业时的离别,并未让林知夏产生任何伤感的情绪,她的信念更加坚定了。她怀揣着对于未来的期望,毅然决然地孤身一人踏上了前往美国的飞机。
她会亲身实践,在未知的道路上一往无前。
这一年,林知夏刚满二十岁。
作者有话要说:[1]这篇故事叫做《蛋》,作者安迪·威尔,网上还有动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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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激动人心!难以置信!博士后阶段马上开始又马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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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斯洛需求层次
麻省理工学院坐落于美国麻省的剑桥市。
美国和英国有不少重名的城市, “剑桥”就是其中之一。林知夏从一个剑桥来到另一个剑桥,她觉得挺有意思。不过,美国剑桥市的房租也很贵, 林知夏交完租金, 十分心疼。
林知夏的住所距离学校只有两千米,房型为Studio(单人公寓),自带卫生间、书桌、衣柜和单人床。
抵达公寓的第一天,林知夏通过微信和家人视频,展示了她的新房间,哥哥第一个发话道:“这地方太小了,布局不合理, 床的对面就是灶台, 你在家怎么做饭?”
林知夏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做饭?这叫开放式厨房。”
哥哥却说:“你开火炒个菜,油烟味飘的满屋子都是。”
林知夏微微蹙眉。
爸爸马上说:“秋秋,别讲你妹妹了,你妹妹一个人在国外打拼,哎, 总是不舍得花钱……”
林知夏争辩道:“这种房型算是很好的了, 我要是真想省钱,就不会在学校附近找房子。”
林泽秋再次叮嘱她:“你平常要吃饱睡好,钱不够了跟我说,别抠抠索索地过日子。”
林知夏小声道:“我才没有抠抠索索。”
林泽秋坐在家里那张破旧的老沙发上,爸爸妈妈分别坐在他的左右两侧。他抿紧唇线,片刻后,才说出一句:“我也在挣钱,你别太累了。”
今年六月份,林泽秋本科毕业。由于北京的生活成本比较高, 林泽秋没有留在北京。他回到了省城,参加了2014年的应届生秋招,顺利地成为省城一家互联网公司的算法工程师。他经常加班加点地工作,每个月税后收入一万多块钱,未来还有更大的增长空间。
林泽秋相信,他们家的生活会越过越好。
*
林知夏和家人的通话结束之后,她又向江逾白发起了视频聊天请求,此时是北京时间晚上九点多钟,江逾白才刚洗完澡。他披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坐在卧室的床上,接听了林知夏的电话。
江逾白的衣领半露半敞,肌理紧实而精壮,又有健康的光泽感,但他自己似乎对此一无所知。林知夏睁大了双眼,视线扫过他的胸肌和腹肌,他就不动声色地开始系扣子。
林知夏连忙制止他:“你不要系扣子嘛。”
江逾白还是把扣子都扣好了。
林知夏倒在她的单人床上:“你以前都会给我看的。”
江逾白却说:“对着手机看,没什么意思。等我们见面了……”他低声引导她:“你可以随便研究我。”
林知夏恍然间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在钓我?”
江逾白坚决否认。他还说,本月的月底,他想去美国探望林知夏。
林知夏在床上打了个滚:“可是我好忙呀。”
早在动身前往美国之前,林知夏就给自己定下了一份计划书,每个月都有各种任务要完成。她只打算在麻省理工待一年,这一年里,她要尽己所能地多观察、多学习、多创新。除了物理与计算机之外,她还对脑神经科学十分感兴趣——麻省理工有好几个研究组专门探索人脑与人工智能之间的关系,林知夏很想认识这些组里的学生和老师。
因此,林知夏委婉地谢绝了江逾白的探视。
江逾白沉默了几秒钟。他拉起被子,罩住他的脸,声调依然冷静:“行,我们明年十月见。”
“你为什么要把脸挡起来?”林知夏惊讶地问。
林知夏忽然想起来,小时候,江逾白无话可说时,就会用帽子盖住脑袋,这个举动表达了他的无奈和赧然。林知夏连忙补救道:“圣诞节有空!你圣诞来找我吧。”
根据林知夏在英国读书时的经验,每逢圣诞节,整个实验楼的同学和老师全部跑光了,再勤奋的学生此刻也毫无踪影,整个校园里人去楼空,宁静祥和,空荡寂寥……林知夏也可以给自己放个假,抽空和江逾白出去玩。
林知夏话音刚落,江逾白扯开了被子。
手机屏幕再次显示出他的面容。
“你长得真好看。”林知夏第一万次感叹道。
“还行。”江逾白十分谦虚。他很关注另一个问题:“你住的地方怎么样?”
林知夏翻转摄像头,把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拍得清清楚楚。江逾白欲言又止。他打了一会儿腹稿,才很含蓄地告诉林知夏,他想为她提供一点住房补贴。
林知夏果断拒绝。她还有些奇怪:“你怎么和我哥哥想得一样……”
“你哥哥说了什么?”江逾白问她。
林知夏转述了哥哥的话:“他说我在家里炒个菜,油烟味会飘得到处都是。”话中一顿,她又说:“这个房子条件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能适应。下午我要去实验室,我先休息一下,有空再聊。”
江逾白握着手机,拇指轻轻搭住屏幕。视频通话早已停止了,他还在想念林知夏。她比他预料中更加独立自主。从前,她每到一个陌生环境里,总是需要他的鼓励和支持。他记得,当年的林知夏参加全国奥林匹克竞赛之前都要给他打电话,在酒店住宿都要和他聊天,他用“宇宙大爆炸带来永夜”的故事哄得她不再害怕黑暗……想到这里,江逾白放下了手机。
江逾白背靠着床头,开始思考“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
“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又被称作“马斯洛金字塔”,它阐述了人类的生存需求,被用来解释人类的行为动机。
“马斯洛金字塔”共有五层,最底层代表一种“生理需要”,包括衣食住行和性生活——这是最基础、最普遍的人生追求。再往上走,第四层是安全感,第三层是归属感,第二层是尊重感,最高层则是“自我实现”。
“自我实现”意味着彻底发挥自身的才能,最终实现个人的宏大理想。
江逾白深刻地剖析了他和林知夏的关系。
他在这一瞬间察觉,哪怕他竭尽所能,他也只能为林知夏提供“马斯洛金字塔”第二层到第五层的满足感,至于最高层次的“自我实现”,必然是林知夏一个人的路。
江逾白曾经对林知夏说,他和林知夏分开执行不同的任务,最终仍然要在同一个星球上汇合。现在看来,还是林知夏的描述更准确一些——她早就讲过,她和江逾白是双星系统,生来就有不同的轨道,但他们会永远保持相同的中心。
*
就像江逾白预测的那样,麻省理工的研究组带给林知夏全新的思考和体会,她又完全地沉浸在了科研世界中。
他们的实验室拥有全世界最顶尖的设备。林知夏除了在本组干活,还经常参加跨学科的交叉讨论会,她偶尔还会跑去“Brain and itive Sce(大脑与认知科学)”的实验大楼,与那边的教授和博士生交流。她从未向任何人描述过她奇特的记忆力,因为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当成研究对象。
林知夏的生活忙碌又充实。
她似乎再度遗忘了江逾白。
还好,江逾白已经习惯了。他自己的工作也很繁忙。
他的父亲交给他两家投资公司,注资数亿,又给他配备了秘书与助理。他父亲朋友家培养接班人,基本都是让孩子从基层做起。由于江逾白从十六岁起就在自家的公司实习,他父亲跳过了基层培养阶段,直接让他上手投资业务。
除此之外,江逾白的妈妈也放开了她名下产业的一部分管理权。
每周一到周五,江逾白都要在公司开晨会。散会后,还有一堆文件等待他的处理。
眼下正值十月,秘书送来前三季度的分析报告、分公司固定资产投资汇报、新产品研发的阶段性成果报表……江逾白看了整整一上午。他把产业亏损的分公司单独划出来。这时,秘书又给他打来内线电话,说是江绍祺在公司里现身了,江绍祺想和江总一起吃一顿午饭。
江总?
叔叔竟然用“江总”来称呼江逾白。
江逾白以为,叔叔有公事要和他商量。
怎料,叔叔进门之后,就高兴地说:“叔叔开车路过你们这栋大厦,想到你在这儿工作,叔叔过来看看你,中午在哪里吃饭?你这一身西装革履的,满桌子堆着文件,真不愧是我大哥的儿子。”
江逾白的某一位秘书给叔叔倒了一杯龙井茶。
中央空调维持着恒定的室温,杯盏中的茶香四溢,叔叔落座在一张黑色真皮沙发上。
等到秘书离开这间办公室,四周完全安静下来,叔叔抿了一口茶水,才透露道:“我听讲,你妈妈的一个好朋友想把女儿介绍给你认识,今晚那个女孩子会来你家做客。你爸爸不太支持,你妈妈没表态,但是,那女孩子……挺招你爷爷奶奶的喜欢,就像你婶婶一样。我和Jessica是家里介绍的,你爸和你妈也是。他们兴许以为,门当户对最重要,叔叔不方便多讲,你自己注意点儿。”
“你今天来,是为了这件事?”江逾白又问。
叔叔叹了一口气:“不然呢?我可没那么闲。”
江逾白客气道:“谢谢提醒。”
叔叔面露不满之色:“你这孩子,怎么还跟叔叔这么客套。”他放下手中茶杯,又问:“你和林知夏相处得怎么样?”
江逾白诚实地说:“她最近比较忙。”
“有多忙?”叔叔不解其意,“比你还忙吗?”
江逾白略带一丝幽怨:“比我忙多了。”
叔叔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林知夏平常不联系你?”
江逾白靠上椅背:“最近这一个月,打过四次电话。”
“一周一次。”叔叔摇头叹息。
江逾白并不知道,江绍祺对林知夏的印象非常好,早已把林知夏当成了未来的侄媳妇。
虽然,江绍祺也没什么恋爱经验——他只谈过一次恋爱,但是,他也在努力地帮侄子想办法:“林知夏喜欢什么东西?”
“喜欢吃草莓,”江逾白如实描述道,“对物质几乎没有要求。”
“哦?”江绍祺有些惊讶。
江逾白指尖敲了一下桌子,低声如自言自语道:“她没有缺点。”
江绍祺思索片刻,就给侄子支招:“小江,你把手头的活儿做完,年底请个假,去美国找她。”
江逾白也是这么打算的。为了维持稳定的业绩,争取年底的假期,江逾白连续两个多月都在努力工作。江逾白妈妈的朋友想把女儿介绍给他,却总是找不到机会,江逾白周末都不待在家里,办公室就是他的新家。他还经常去外地出差,行踪飘渺不定,让人捉摸不透。
到了十二月中旬,江逾白关注的一家分公司的第四季度业绩呈现上涨趋势。江逾白就把第四季度的经营报告带上了飞机。这架飞机从省城出发,直达美国波士顿——圣诞节快到了,林知夏和江逾白约好了要在假期见面。
江逾白在飞机的头等舱上办公,林知夏给他发来一条消息:“你什么时候降落呀?”
江逾白回答:“晚上六点 ,波士顿机场。”
林知夏开心地说:“那我去接你吧,你会住在哪里,酒店吗?”
江逾白发给她一个地址:“你家旁边的酒店。”又问:“今晚你能不能……不回家?”
林知夏坦率道:“你想和我一起睡吗?可以,我们一起睡过很多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另一半我还要修一修,明早七点准时更新(这样之后的更新就能回归正常时间了,不然我总是更新得很晚)夏夏立刻结束博士后,立刻回国做教授!本章小江总已经是江总了QAQ本妈妈很感动,儿子也长大了,大家早点睡觉,明早再见!红包照常发放(磕头了,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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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