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有些想笑,但他忍住了。

江逾白和李梓睿讲了几句话,安抚了李梓睿的情绪。李梓睿邀请江逾白下周去英格兰南部的庄园赛马打球,江逾白也答应了。

李梓睿豪爽一笑,挥手告别:“拜拜,林老师。”

林老师的语气十分欢快,洋溢着对教学事业的热情:“下周五见!别忘了写论文!”

李梓睿拔腿飞奔,以五十米冲刺的姿态,消失在林知夏的视野中。

木地板铺成的宽阔走廊上,李梓睿的鞋底摩擦地面,“嚓啦嚓啦”的声音越飘越远。

林知夏怔了一怔,小声说:“他跑了。”

江逾白揽住她的肩膀:“我继续教你打球?”

林知夏答应道:“好的,江老师。”

他们重新走进那一间壁球场馆。

四面墙壁围成了一个私人空间,江逾白袒露心声:“刚才我听见别人叫你林老师……”

“怎么了?”林知夏问他。

他起拍发球,连打几拍,才说 :“没什么。”

林知夏推断道:“别人叫我林老师,你听见了,觉得不习惯吗?”

江逾白不再打球。

他握着球拍,站在原地,白球从他脚边滚落,林知夏攥紧他的手指,玩闹般地晃了一下。

他弯腰靠近她,她在他耳边说:“我除了想和你玩师生游戏,还想玩医生护士、总裁秘书、国王骑士……”

林知夏一句话还没讲完,球拍就从江逾白的手中掉了下来。

江逾白和林知夏做同桌的那几年,“角色扮演”是他们课间活动的首选。起初仅仅是《探索宇宙》系列漫画的衍生游戏,后来逐渐发展为自成一体的独立娱乐项目。

江逾白反复品味林知夏的游戏规划,对比之下,壁球和球拍都显得索然无味。

他提议道:“我们现在回家吧。”

“回家?”林知夏捡起球拍,“不打球了吗?”

江逾白试着说服她:“我家里有游泳池、网球场、壁球馆、射击场,只是没有攀岩的活动室。你跟我回家,我们专心练球,你的学习进度会更快。”

林知夏感叹道:“我还以为你要和我玩角色扮演的游戏呢。”

江逾白被她当场戳穿,仍然不慌不忙:“你想玩什么都可以。”

林知夏看他这么严谨正派,有意逗弄道:“总裁秘书游戏,我是总裁,你是秘书……”

江逾白很配合地称呼她:“林总。”

他沉稳自持的像是在秘书场上摸爬滚打了许多年,林知夏被他凝视片刻,莫名其妙地一下子怂了。她弃局道:“我……不玩了。”

江逾白又问:“还去我家吗?”

“不去。”林知夏坚决地说。

江逾白早有预料。他应对道:“我准备了草莓派和虾仁水饺,你有没有兴趣尝一尝?”

林知夏再三犹豫,最后还是跟着江逾白回家了。

在江逾白的家里,他手把手地教林知夏握拍打球。他们从上午玩到傍晚,从壁球馆玩到网球场,最后坐到了泳池边上。

夕阳的余光穿透了落地窗,洒在清澈的池水中,水面波纹荡迭,倒影交错。

林知夏坐在池沿,弯腰撩动水面。

江逾白告诉她,他正在接受“游泳教练”的培训,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能给林知夏带来一对一的游泳辅导课。

林知夏抬头望着他。

他陪她一起坐在冰凉的瓷砖上。他拉着她的手,又亲了亲她的手背。

泳池不再是泳池,水面宽阔如海面,波光灿烂如朝霞,林知夏含笑道:“谢谢江老师。”

*

开春以来,天气逐渐转暖。

短途旅行深受学生们的欢迎。法国、德国、瑞士和意大利都是周末度假圣地。学生们周五从英国伦敦机场出发,当天晚上便可抵达目的地,在酒店里睡个好觉,周六周日游览当地风景。

林知夏在微信朋友圈里刷到了世界各地的旅游照片。

即便如此,她的学习热情也没有丝毫减弱。

然而,周一早晨八点整,她却收到了导师的邮件。

她的导师决定休假一个月。

经过多方打听,林知夏从印度学姐口中得知,导师要和他的妻子去瑞士度假。

度假?

林知夏很疑惑:“可是我们组里很忙呀,导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去度假?”

温旗叹了一声:“我们组,从年头,忙到年尾。”

这倒是事实。

林知夏他们组里一共有十几个博士生,还有七个博士后。每个月都有人提交论文,有人收到审稿意见,还有人想出了新观点……换句话说,从全组的角度来看,他们永远在忙碌。

导师的邮件里还有一句话:平衡工作与生活。

林知夏对着邮件发了一会儿呆。

她前天晚上才写完一篇新论文,正准备交给导师审查,导师却请假了。

林知夏只能暂时把自己的论文放到一边。她打开档案袋,从中取出四篇Essay(简短的学术文章)——这都是她的学生交给她的。

林知夏拿出一支红笔,很认真地给学生的文章判分。

与其说她在判分,倒不如说她在给学生做笔记。

她会把学生表述不完善的地方圈出来,标注数字1,2,3,4……然后,她会在电脑上按照 1,2,3,4的顺序,写出一份详细的审阅文档。她的评语写得十分专业,英语用词流畅又精准。她为四位学生整理了适合他们的材料,包括各种专业书籍和论文,添加在评语的附录里。

林知夏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改完四篇文章。她敲了几万个英语单词,手指和胳膊都有些酸。

她挣的这份工资,真是血汗钱。

到了本周五,林知夏给学生们上课之前,按照惯例,她先把大家的作业发了下去。

林知夏诚恳地说:“我给你们上过四堂课了,我能感受到大家的认真和进步。上周《量子计算》这门课发布了大作业,你们交作业都很及时,我和另外五位助教负责给你们改分。这次大作业的分数按照百分之十的比例计入期末总分,还是挺重要的。我们先来把大作业订正一下,我发现你们中的三个人最后一道附加题都写错了。”

三个人写错了?

李梓睿心头一惊。

他读完自己的论文,再去看林知夏给他的反馈意见,哪怕林知夏的措词含蓄又委婉,他也感觉自己的论文写得像屎一样。

他偷偷瞥了一眼吴品妍。

吴品妍大大方方地把她的那份文档递给了李梓睿。

李梓睿定睛一看,只见林知夏为吴品妍写道:你的观点很好,据我所知,目前领域内还没有哪个研究组在钻研这个方向。如果你有时间、有兴趣,可以来实验室和我们一起做量子计算模型。

吴品妍面含笑意,悄悄地说:“林老师让我去他们的实验室,我要读博了。”

另一位名叫韩广的同学插话道:“我想申请麻省理工……”

林知夏清了清嗓子:“请你们听我说话。”

教室内一瞬间安静到落针可闻。

林知夏又把打印好的文件分发给四位学生。那文件的第一页是本次大作业的附加题,后两页则是林知夏新出的题目。她想教会大家如何举一反三。

她开始讲题:“这道题目里的代码片段,最多能纠正一个bit(位)的翻转错误,输出状态还是有问题,这说明了什么?”

韩广举手回答:“说明我们必须使用完整的量子代码。”

“对,你说得很好,”林知夏补充道,“放进这道题的背景里,为了纠正bit flip errors(位翻转错误)和 phase flip errors(相位翻转错误),我们要用完整的量子代码[1]。”

林知夏在黑板上画图,很有技巧地转变题型,让每一位同学依次作答。

韩广答得最快,还能拓展思路。

吴品妍的反应也很敏捷。

而李梓睿思考了十几秒,韩广就双手抱拳,在他的座位上笑了笑。

李梓睿最终也没能成功回答林知夏的问题。

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林老师,我刚才忘讲了,谢谢你给我们改作业,评语写了那么长的一大段。林老师辛苦了。”

然而林知夏不吃这一套。

她把话题转回了题目本身。

她不断引导学生发言,态度和蔼,语气温柔。

即便如此,李梓睿还是感到了压力。他时不时地看一眼手表,只盼着这堂辅导课尽快结束。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三点整,他第一个走出教室,刚好和江逾白打了个照面。

江逾白问他:“你们下课了吗?”

李梓睿微微颔首:“刚下。”

江逾白见他表情有异,便问:“你这堂课听得顺利吗?”

李梓睿的成绩其实还可以。他每次考试的均分都在60分左右,一般70分以上就算优秀。但他以前的导师都没有每周给他写几千字的反馈意见,也没有在上课的时候频繁地喊他讲话,他既感觉自己受到了导师的重视,又感觉自己配不上她的关注。

他叹了口气,忍不住说:“哎,这学期我都不想出去度假了,我要在家学习。”

作者有话要说:[1]参考加州伯克利大学《量子物理》课后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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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止到下章更新前,15字以上2分红包发放,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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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稿

江逾白非常理解李梓睿。

多年前, 江逾白的心态与李梓睿类似,甚至还要更严重一些。

江逾白记得,他当时放弃了度假, 也放弃了聚会, 日常娱乐活动只包括绘制《探索宇宙》漫画,以及在操场上吊单杠。哪怕他和林知夏玩得很开心,他也固执地认定,他并没有沦陷,他只是在灵活地运用计谋,好让竞争对手掉以轻心。

江逾白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李梓睿冲他招手:“我真的头大哦,不聊了, 我回去学习了。”

“加油。”江逾白真诚地祝福道。

李梓睿斜挎着书包, 行色匆匆地走远了。

班上的另外三位学生陆续走出教室,名叫韩广的那位男生还在和林知夏聊天:“我上学期的论文投了《Physical review letters》。”

江逾白听说过《Physical review letters》,他知道这是物理学的顶级期刊,本科生能在这种期刊上发一篇论文就很了不起。

林知夏读本科时,在《Physical review letters》上连发两篇文章, 再次受到了媒体的广泛关注。但她一如既往, 谢绝一切采访,生怕自己误入被众人审视的处境。

韩广显然知道林知夏的学术背景。他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他目前的状况:“我投稿三个月,前天我收到三个审稿人的回复。两个审稿人叫我换模型,重新计算……”

本月上旬,林知夏的导师在休假之前,特意为林知夏牵线搭桥,让她成为了顶级期刊的审稿人。她接受了期刊编辑的邀请。她的电脑里还躺着两篇论文,等待她的审核。

因此,她对韩广很上心:“三个审稿人给你的意见都是正面的吗?”

“蛮好, 他们都写了正面评价。”韩广答道。

“那你不要担心,”林知夏分享她的经验,“你参照审稿人的意见,仔细检查你的论文,缺什么补什么。如果审稿人的观点不对,你及时和他们联系,有沟通才有进步。”

韩广忽地笑了:“我不大清楚审稿人是对是错。”

“你是独立作者吗?”林知夏又问,“你有找过老师吗?”

韩广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一份打印好的论文和审稿意见:“我老师去了马普所。”

韩广所说“马普所”,指的是德国的马克斯·普朗克物理研究所,又名海森堡研究所,这家机构的学术水平很高,在物理界享有盛誉。

韩广简略地解释道,他的老师在“马普所”很忙,邮件过一周才回。他觉得林知夏的功底比较扎实,达到了审稿人的水平。他还没讲完,林知夏就答应道:“好的,把你的论文和审稿意见给我,我帮你看一看。”

他愣了一秒钟,立刻把稿子交到她的手中。

林知夏随手一翻,就说:“我明天看完,明天晚上,我写邮件给你。”

“这么快?你不做别的事?”韩广惊讶道。

林知夏诚心实意地说:“因为我觉得你的时间有点紧。你想申请麻省理工学院的博士,手头必须有顶级期刊的论文,这样才能和教授套磁。这篇论文早点发表出来,你的申请就会容易很多。”

她凝视着韩广,眼中盈盈有光。

韩广的视线飘忽不定,四处游移。他把林知夏和其他几位助教相比较,心中暗想,还是林知夏的教学方法更适合他。李梓睿压力山大,而他如鱼得水。

林知夏把韩广的论文收进书包:“你有任何问题,不要拖,直接给我发邮件。我提前祝你申请成功。”

韩广道:“蛮好,谢谢你。”

林知夏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我是你的助教,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学校给我发了工资。”

说完这句话,林知夏牵住江逾白的手:“久等了,你几点来的?”

江逾白说:“两点五十。”

“你今天没课了?”林知夏又问。

江逾白的指尖贴着她的掌心摩挲,弄得她有点痒。

他们一起走在布满阳光的石路上,林知夏故意踩他的影子,他竟然放开她的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两张会员卡。

“这是什么东西?”林知夏问他。

江逾白答非所问:“你读博七个月,从没出去玩过。你的导师正在度假,这周末,你想不想去别的地方转一转?换个环境,欣赏风景。”

今日天气晴朗,微风和畅,林知夏沐浴在温暖阳光下,心底蠢蠢欲动,表情有些迟疑:“不……我要改论文,我是审稿人,我没时间休息。”

江逾白认为,林知夏过于疲惫辛苦,自从她读了博士,放松的时间越来越少。

江逾白为她描述美好蓝图:“我们去瑞士度假,两天两夜,今天出发,下周一回来。我预订了酒店的房间。那家酒店在阿尔卑斯山附近,风景很好,有山有水……你不是一直想看阿尔卑斯山么?”

是的。

林知夏小时候很喜欢吃阿尔卑斯糖,所以,她一直对阿尔卑斯山感到好奇。她听江逾白讲过“山顶大雪纷飞,山中绿草如茵”的情景,还有澄澈湍急的溪水在山脚下汹涌奔腾的场面。

而且,林知夏已经持有了瑞士签证。他们的研究组和瑞士联邦理工大学的联系比较紧密。今年暑假,林知夏要去瑞士联邦理工大学做学术报告,所以她提前办理了签证。

她可不可以先去瑞士旅游呢?

林知夏隐隐有些动摇。

她从来没有和亲朋好友一起出门旅游过。

在她的记忆中,爸爸妈妈工作很忙——他们要照看家里的超市。一家四口人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提全家旅游了。

每年春节,爸爸妈妈会带着林知夏和林泽秋返回农村老家。爸爸妈妈来自同一个村子,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仍然住在村子里。

外公外婆家是一栋自建的二层小楼,院子里养了一头猪和一群鸡,常年散发着剩饭剩菜的味道。每到冬天,大堂内就会架起炉子,烧起一炉旺火,飘起一寸烟灰,舅舅、舅妈和表哥总是占据最好的烤火位置。他们经常谈到一家人在日本、韩国、马尔代夫的度假经历,那时候,林知夏的心里其实是有一点羡慕的。她知道,哥哥也很羡慕。但她和哥哥都不会表现出来。他们兄妹俩都会装出一副更喜欢待在农村喂猪玩泥巴的样子。

但是,小孩子的心思,又怎么逃得过大人的眼睛?

她忽然明白了多年前爸爸妈妈围坐在火炉前的尴尬与窘迫。身为父母,无法为孩子提供更好的物质条件,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

林知夏陷入回忆,逐渐低下了头。

江逾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你带上笔记本电脑,可以在酒店房间里审稿。这一次就当作踩点,你要是喜欢,我们以后多出来玩。”

“踩点”两个字,打动了林知夏。

她问:“住宿费一晚上多少钱?”

一万多元人民币,江逾白心想道。考虑到林知夏的经济水平,他对林知夏隐瞒了价格。

江逾白拐弯抹角地说:“我爸爸和这家酒店有合作。”——这是一句实话。江逾白的父亲控股欧洲一家食品运输公司。那个度假酒店正好是运输公司的客户之一。

江逾白的描述掐头去尾,酒店的豪华套间听起来就像一个免费赠品。最终,他成功地说服了林知夏。如果他提前几天告诉她旅行计划,她就有机会上网查询酒店的房间价格,但他拖到周五下午才说,林知夏没时间细想,也就认可了他的安排。

林知夏回到她的寝室,飞快地收拾行李,出门就坐上了江逾白家里的轿车。他们搭乘一架私人飞机,经过一个半小时的短途飞行,降落在瑞士的机场。

*

天已经黑了。

皎洁的月亮升在高空,洒落淡薄而柔和的光晕。

林知夏坐在一辆商务轿车里。这辆车在公路上平稳地行驶,直达他们的度假酒店。林知夏双手扒着车窗玻璃,遥望窗外的山水景色,她看不到白雪覆盖的巍峨山顶,只能望见月光与灯色交织下的茂盛草地。

林知夏感到兴致盎然。

随后,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江逾白。”

江逾白靠近她:“怎么?”

“你订了几个房间?”她严肃地问道。

江逾白说:“一个套间。”

林知夏转头看着他,声音极轻:“所以,这个周末,我会和你睡在一张床上吗?说实话 ,我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江逾白嗓音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他说:“去年的跨年夜,我们在一张床上待了一晚。”

“不不不,”林知夏纠正道,“不是单纯的睡觉,是那个意思。”

江逾白呼吸一顿。

清甜的香气蔓延,轻微的气流拂过他的耳尖,林知夏贴在他的耳边说起悄悄话:“电影里都是这样演的,男女主角出去一起旅游,他们就会……”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呜我好喜欢我们夏夏,但是,夏夏你要对小江总说什么,本妈妈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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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温泉

江逾白忽然出声道:“林知夏。”

林知夏很有底气:“干什么?我刚才那句话还没说完。”

江逾白打开车窗, 清冽的冷风灌入车内,他的表情看似平静,说话的声调却越来越低:“我没有别的打算, 只是想带你出来玩。”

林知夏轻轻地笑开了。

她的笑声就像一把勾子, 勾住他的心潮和思绪,他极力撇开那些不该存在的念头,侧目望向窗外的广阔天地。

林知夏倚着他的肩膀,自言自语般宣告道:“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山脉连绵起伏,月亮皎若银盘,山川夜色的风光美不胜收,江逾白却视若无睹。他在心里默念她的小名, 夏夏, 夏夏,她如同夏日阳光一样璀璨,他从年少起就很喜欢。

林知夏并不知道江逾白千变万化的心理活动。她一只手摸到了书包,突然想起了韩广的论文,她答应了韩广, 她要在明晚之前给他写出一份新的审稿意见。

林知夏绝不会食言。

*

晚上九点半, 江逾白和林知夏抵达酒店。

刚一踏进酒店正门,林知夏就看花了眼,大堂内铺着一层浅金色的大理石地板,纯银基座的方形长柱直撑天花板,落地灯的灯盏形状近似雪绒花,明灯环绕,交相辉映,彰显宫殿式装修风格的奢靡。

林知夏非常严谨地评价道:“这里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江逾白却说:“还好,不算很贵, 现在是旅游淡季。”

林知夏拐弯抹角地试探他:“你觉得,‘还好’这个词,代表多少钱呢?”

江逾白的声音里浮现极浅的笑意:“这是一道难题,我们要考虑市场的无弹性需求和有弹性需求,同类产品的市场竞争状态……”

“江江江江逾白。”林知夏打断他的话。

他念了一声:“林知夏。”作为回答。

林知夏感叹道:“你变成熟了。”

“我们都是成年人。”江逾白随口答道。

林知夏连连附和:“对,我们要做成年人的事。”

江逾白正在办理入住手续。听见林知夏的话,江逾白的手指伸长,搭住了冰凉的柜台。他的专属服务员站在一旁和他讲话,他走神几秒钟,才用流利的法语做出答复。

手续办理完毕,江逾白忍不住问:“你刚才说,我们要做成年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