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传栏里,贴满了各式各样的校园通告。她看到一张蓝色纸片上贴着狄拉克符号,以及一道量子力学的计算式。她当场算出答案,又根据纸片反面的提示,求解出一个既定的方向和经纬度。
她回过头,和江逾白视线交汇。
“那个地方,是不是学校旁边的饭店?”林知夏试探道。
江逾白给她看自己的手表:“现在是中午十一点五十。”
“该吃午饭了吗?”林知夏略显迟疑。她迈出一步,忽然狂奔起来,江逾白差点没反应过来。
省立一中的南校门附近,有一家档次极高的饭店,生意十分兴隆。这家饭店的正门之外,常年站着两位身穿西装的迎宾员。他们往那里一站,就让路人明白了饭店内部的平均消费水准。
林知夏背着书包,立定在饭店的台阶前。她对江逾白说:“江逾白,我今天带了四十块钱,这是我攒的零花钱,我想请你去省立一中的食堂吃饭。如果你更喜欢在这里吃饭,我可能请不起……但也只是现在请不起,因为我才十岁,雇佣童工是犯法的。等我以后能挣钱了,或者等我今年开始参加竞赛,挣了奖金,我们再来这里吃饭吧。”
林知夏好声好气地和江逾白商量。她的目光清澈如水,不含一丝杂质,江逾白甚至无法与她对视。
“这、这是……”江逾白莫名其妙地说话磕巴,“我家的饭店。”
沉默在空气中不断延长,江逾白讲出实情:“我妈妈经营的连锁饭店。1999年在省城开了总店,北京和上海有分店。”
林知夏歪了一下头。
饭店的大堂经理已经走出了玻璃旋转门。她穿着工整的西服套裙,还有一双黑色高跟鞋。她礼貌地接待起林知夏和江逾白:“二位请随我来。”
江逾白格外坦诚:“生日宴会的包厢已经订好了,我叔叔帮我订的。他听说你过生日,帮我想出了庆祝办法。”
“你的叔叔?”林知夏重复道。
“叔叔对你印象很深,”江逾白一字不漏地转述道,“他让我尽到朋友的义务,尽我所能地招待你,为人类科学的进步做贡献。”
林知夏理顺了那位叔叔的逻辑:“你招待我,做我的朋友,你就能为人类科学的进步做贡献?”
“我叔叔是这么说的。”江逾白不经意间出卖了叔叔。
他们在饭店大堂经理的指引下,穿过一条长廊,走进一间宽敞的包厢。推开房门之后,林知夏发现,房间里坐着她的几位小学同学——包括董孙奇、丁岩、魏荣杰、甘姝丽、唐乐琴,再加上林知夏和江逾白,包厢里一共有七位小朋友。
董孙奇一见林知夏,立马欢呼道:“寿星来了!寿星来了!各位同学,就按我们刚刚排练的那个来!”
董孙奇站在一座软沙发之前,双手举高。他神色庄重,态度一丝不苟,仿佛突然降临于维也纳□□,成为了一名专业知识丰富的乐团指挥员。
旁观者可能会认为,董孙奇要指挥一首复杂的贝多芬交响曲。实际上,他只是在组织大家演唱一首《生日快乐歌》。
在董孙奇的一顿操作之下,在场的几位同学——除了林知夏以外的六个人,全都高声歌唱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林知夏永远快乐!”
“好!收住!”董孙奇十分满意。
丁岩一个猛子跳过来,搂住了江逾白的肩膀:“我靠,我想死你了!江逾白!你和林知夏在新学校过得怎么样!林知夏,你还是年级第一吗?”
副班长唐乐琴接话道:“这还用问吗?林知夏肯定是年级第一吧。”
甘姝丽拉起林知夏的手腕:“林知夏,你最近好吗?”
“挺好的,”林知夏使劲点头,“我、我……”
她一句话讲不完整。缓了两秒,她反问道:“你们还好吗?”
魏荣杰双手背后,像个老干部一样踱步而来:“林知夏,江逾白,五年级(一)班没了你们,班上读书的氛围不比从前。”
“魏荣杰,”董孙奇跳出来反驳道,“每天都有很多同学找我借书。”
唐乐琴双手揣袖,遥望天花板:“林知夏,你和江逾白都跳级了。开学第一周,五年级摸底考试,年级第一变成了二班的学习委员……我们班第一名,没挤进年级前三。”
“不,不要说!”董孙奇发出低沉而轻微的呐喊,“不要让林知夏和江逾白听到这个!不能让他们担心我们!”
董孙奇的语气太好玩了,林知夏心里很想笑。她的嘴角微微往上扬起,眼睛里也有笑意。这时,她才偏过头,注意到了一座摆在桌上的草莓奶油蛋糕。她必须用“座”来形容那个蛋糕,因为它一共有三层,每一层都铺着一圈饱满红润的新鲜草莓,简直勾走了林知夏的神魂。
“好多草莓!”林知夏坐到了距离草莓蛋糕最近的地方。
大堂经理姐姐亲自为他们服务,各种菜式也被服务员相继端上来。林知夏以为,这是一场非常完美的生日宴会了,而江逾白还告诉她:“你可以在饭前拆礼物。”
“还有礼物吗?”林知夏喃喃自语道。
“当然,”江逾白郑重地说,“这是你的十岁生日,我想送你一段记忆。”
“我懂啦,”林知夏笑意盎然,“你送的是快乐。谢谢你,江逾白!今天我真的很开心!这段记忆,我会非常珍惜地保留在脑海里。”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竞赛班重重考验到来!小江总的进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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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飞船
林知夏曾经说过, 她很难忘记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
这种天赋,究竟是好是坏?江逾白不太确定。他希望她的回忆里总有欢声笑语。他走到沙发的前侧, 掀开茶几的桌布, 林知夏才发现茶几的玻璃柜里装满了包装精致的礼物。
“寿星, 你先拆个礼物!”董孙奇大声建议道,“在座的各位同学, 打起精神来!”
丁岩大声反问:“董孙奇!林知夏会喜欢你送的东西吗?”
董孙奇抬起一只脚, 重重地跺在地上。他拉开弓步, 站稳了脚跟:“你不要担心,丁岩!我董孙奇作为班长, 肯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玻璃柜的双门闭合, 插销处挂着一把手工雕琢的铁锁。江逾白送给林知夏的那把钥匙终于派上用场。林知夏找出钥匙,探进锁孔,指尖轻轻一转, 铁锁就被她打开了。
林知夏有条不紊地撕掉了五个礼盒的包装纸, 还把蝴蝶结堆到了一起。她看见了音乐盒、存钱罐、猫爪台灯、小兔子玩偶、还有一本同学录。
董孙奇立马解释道:“这本同学录是我送的!林知夏!你和江逾白突然跳级了, 我作为班长,没来得及给你们举办一场欢送会!”
董孙奇的同桌魏荣杰补充道:“对的,林知夏,你不知道啊,董孙奇威逼利诱全班同学,每个人都给你写了一页的同学录……”
“胡说!”董孙奇罕见地与同桌争执起来。
董孙奇理直气壮地阐述:“我怎么会威逼利诱?我是同学们亲手选拔的班长!我关心班上每位同学!就算江逾白和林知夏去了省立一中,他们也是我们五年级(一)班的人!”
林知夏翻开同学录的第一页,这一页是董孙奇的留言。
董孙奇为她写道:林知夏, 你在实验小学的四年,给我们班争取了无数荣誉。我和二班的班长吵架,只要我一提你的名字,二班的班长就抬不起头!我董孙奇记你一辈子!以前我不敢找你说话,江逾白转来以后,我敢了!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能因为江逾白也很强!
林知夏哈哈大笑。
她翻到第二页,又看见魏荣杰的评语:林知夏,你读书多,会讲话,心中有山川湖海,有浩瀚宇宙。江逾白跟你一模一样。祝你们在竞赛班学习顺利——来自同样爱读书的魏荣杰。
林知夏没有看完。她决定把同学录带回家,从头到尾仔细浏览一遍。
玻璃柜里还剩下最后一只尚未开封的木盒。
林知夏摸到木盒的边缘,“啪嗒”一声打开了铁扣。
在场的几位同学情不自禁地发出一阵“哇——啊”的惊呼。
众人只见盒子里装着一只宇宙飞船模型——这显然是江逾白的手笔。更让大家惊叹的是,宇宙飞船的船尾处,刻着“船长林知夏”五个字。
董孙奇万分后悔他今天没带相机,他好想给这艘飞船拍一堆照片。
林知夏还没发表意见,董孙奇已经眼含热泪:“我靠!地球军团的军事力量!唐乐琴!你看见了吗!林知夏领导的宇宙飞船!”
“我的天哪,飞船的舱门能推开,”唐乐琴蹲到茶几旁边,“真该让柳行简来长长见识。”
林知夏抱着这一艘飞船模型,小心翼翼地推动舱门,船舱内部的陈设显露在众人的眼中。
林知夏猛地抬头,望着江逾白:“谢谢你,非常感谢!江逾白!”
“不客气,林知夏永远是领航员。”江逾白双手揣兜站在一旁,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样子。
林知夏拉开她的书包拉链,努力把所有礼物塞进去。但她的书包装不下那么多东西,尤其那艘宇宙飞船的尺寸严重超标。
江逾白提议道:“等我们吃完饭,我会送你回家。你不能坐公交车,车上人多,不方便携带易碎物品。这艘飞船磕碰后,船舱内部的玻璃门可能有破损。”
林知夏认真考虑,点头说:“好的!”
随后,林知夏坐到餐桌边,和她的众多同学一起用餐。服务员姐姐切开草莓奶油蛋糕,每个人都分到了满满当当的一份。那蛋糕的口感好极了,软糯甜润,奶味浓郁,草莓的香气萦绕在齿间,解腻又解馋,让人身心都产生了愉悦感。
餐桌上还有酱汁鳕鱼、松茸蒸鸡、虾滑鱼籽、桂花炖三雪……等等林知夏从没见过的菜式。她虽然爱吃,但她的饭量比较小,没过一会儿她就吃饱了。
林知夏握着勺子,陷入沉思。她偷偷问起江逾白:“我哥哥去年过生日的时候,他请同学在学校食堂吃饭。今年我过生日,我也应该请客,对不对?”
“不对。”江逾白否认林知夏的说法。
林知夏虚心求教:“哪里不对呢?”
江逾白的叔叔早已提前指点过他。江逾白饮下一口芒果汁,方才不紧不慢地回答:“这顿饭是记忆的一部分,是我们友谊的见证。”
“是这样吗?”林知夏语气疑惑。
“当然。”江逾白万般笃定。
林知夏不再提出质疑。她信誓旦旦地说:“江逾白,你知道的,我记住的事情不会忘。我向你许诺……”
江逾白不由得和她对视。她说:“你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我会为你准备更大的惊喜。我保证!”
“为什么是十八岁?”江逾白反问道。
林知夏做出预测:“那时候的我上了大学,思维更成熟,见识更广阔,应该会变得更有钱。还有,十八岁的你是成年人……如果我们还在一起做同学,我一定认真策划活动,组织同班同学,帮你庆祝生日。”
江逾白抓住重点:“林知夏,我们将会一直做同学。”
“嗯!”林知夏非常相信他的说辞。
生日宴会结束之后,林知夏背起鼓鼓囊囊的书包,抱着那一艘宇宙飞船模型,坐上了江逾白家里的轿车。
回家路上,林知夏有点犯困。她偏过头,手背挨着脸,悄悄打了个哈欠,江逾白又出声问她:“林知夏,你有没有报名参加培训营?”
江逾白所说的“培训营”,指的是省立一中初中部的数学竞赛寒假培训营。只要他们通过了寒暑假集训,拿到省级赛区的一等奖,就有希望得到学校的内部推荐,代表学校参加全国数学联赛。
林知夏一听江逾白提起寒假集训,她就开始犯难了:“每年寒假,爸爸妈妈都要带着我和哥哥回老家。”
“回老家?”江逾白问她,“你老家在哪里?”
林知夏诚实地说:“在乡下。”
她详细地描述道:“我外婆家里养了很多动物。你喂过鸡吗?我喂过!我还在墙角的小洞里捡过鸡蛋。我爷爷家里有一群山羊,我亲眼见过小羊羔在冬天出生。那天还下了一场大雪,天气特别冷,羊圈里温度很低,我和哥哥都害怕小羊羔会被冻死,我们用旧衣服把小羊包起来,带到屋子里,母羊在外面咩咩地叫,声音很惨……”
“乡下生活”这四个字,超过了江逾白的认知范围。他安静地听完林知夏的话,又问她:“母羊知道你们抱走了小羊吗?”
“它知道,”林知夏特别肯定地说,“我非常确信,某些动物的思维相当复杂。”
语毕,林知夏绕回最初的话题:“如果我报名参加培训营,我爸爸妈妈都回了老家,那我家里就没有人了。”
江逾白劝解道:“没关系,你根本不需要参加培训营。”
“可我想和你一起上学啊。”林知夏由衷感叹道。
江逾白紧紧靠着座椅的后背:“你可以先回家,问一问爸爸妈妈,也许你们不用回老家过年。我前天晚上看报纸,报纸上说,明年冬天很冷。”
“有道理!”林知夏透露道,“而且,我不太喜欢回老家。”
江逾白侧目看她:“你不习惯乡下生活?”
林知夏摇头:“我奶奶对我很有意见。我哥哥在家总是做家务,奶奶觉得家务是女孩子干的活。我的存在,给哥哥造成了负担。”
江逾白和林知夏的关系越来越好,话里话外都比较偏袒林知夏。他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林泽秋经常做家务,应该养成了习惯。”
林知夏一手撑住腮帮,并未给予回应。
凉风渐止,车速减缓,车窗外的景物不再后退,轿车停在了安城小区的门口。
林知夏拉开车门,转身对江逾白挥手:“周一见!”
江逾白应声道:“周一见!”
与江逾白告别之后,林知夏双手抱住宇宙飞船模型,足下发力,狂奔回家。她像小兔子一样跳进家门,趁着哥哥还在他的房间里学习,林知夏跑向自己的卧室,还把宇宙飞船藏到了柜子里——如果让哥哥看见这艘飞船,他肯定又要和她谈起“女孩子不能把男孩子当作好朋友”的问题。
林知夏将书包里的其它物品全部倒空。她闹出一点响动,引来了林泽秋。林泽秋倚在她的卧室门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喂,你从哪儿弄来这些玩意儿?”
“同学送的十岁生日礼物,”林知夏捧起一只猫爪台灯,“这个是女同学送我的。”
林泽秋教导她:“你要记得回赠,别占人便宜。”
林知夏乖巧地答应:“嗯!哥哥说得对,我一定回赠。”
哥哥走到近前,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小盒子。她打开一看,那里面装着一只运动手表。
“爸爸妈妈给你选的礼物。”哥哥说。
“你自己的呢?”林知夏抬头看他,“你没有一点表示吗,哥哥?”
哥哥的手掌搭在她的脑袋上:“林知夏,别问人要东西,那很不礼貌。你在家也得注意礼貌,尤其是跟我说话的时候。”
林知夏愤怒地扭过头:“我告诉你,林泽秋,不要把手放在别人的头顶,那更不礼貌!多亏了我脾气好!换个人你这么做,他们会跳起来打你!”
林泽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仍然是一种给小猫顺毛的态度。林知夏的眼神逐渐改变。起初,她还满目凶恶地狠狠瞪着他,后来,她的眼睛又变得清澈明亮水汪汪。
“十岁生日快乐。”他说。
林知夏向他伸手。
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本《希伯来语辞典》,放在林知夏的掌心。
“有天晚上我回家,学校门口有人在摆摊。这本书九成新,没人翻过,没人能看懂,不就挺适合你?”他说。
林知夏果然喜欢这份礼物。她翻开第一页,自言自语道:“希伯来语是犹太人的语言,犹太人复国建立以色列之后,以色列把希伯来语定为官方语言之一。”
“别跟我讲这些,我不想听。”林泽秋懒懒散散道。
林知夏蓦地合上书页:“对了,哥哥,明年寒假我不回老家,我要参加学校的集训。”
林知夏并没有征求哥哥的同意。她只是在告知哥哥这件事。她还跑到爸爸妈妈的面前,有理有据地阐述自己的见解。
她说,既然考上了竞赛班,就要遵循竞赛班的规矩,争取获得代表学校出战的机会,参加全省级别的比赛,与省内的尖子生一决高下。
爸爸问她:“夏夏总考第一,还需要集训吗?”
“夏夏要集训,”林知夏真诚地诉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不能因为集训简单,而放弃锻炼的机会。”
其实,在林知夏看来,那个冬季训练营和“海洋馆秋游”是一种类型的活动。
更何况,省立一中的竞赛训练营不收一分钱,只要学生能凭借自身实力,考取培训名额,学校就免除一切学杂费用。
省立一中真好!
整个寒假都能见到同学,见到朋友!林知夏也不用去乡下过年,不用面对奶奶、舅舅和表哥,这简直是她最喜欢的春节。
爸爸和妈妈低声商量了一会儿。爸爸还在犹豫,妈妈已经做出决定:“咱们明年春节不回去了。夏夏,我们都留在家里,一家四口一起过年,好不好?”
“太好啦!”林知夏双手拍掌。
周一上学时,林知夏迫不及待地跟江逾白分享了喜讯。
江逾白沉浸在刷题的世界中。经过将近一个月的突击特训,他的解题思路和能力都有了显著提高。他的每一位家教老师都拥有丰富的竞赛经验,众人拾柴火焰高,江逾白就是一片熊熊燃烧的野火,立志要照亮省立一中的校园。
哪怕他课间去操场吊单杠,他都在思考数学竞赛的题型。
竞赛班的考试多如牛毛,两天一小考,三天一大考,每月一次的段考更是重中之重。因为班主任张老师要根据段考的成绩来给全班排座位——江逾白发誓,这一次他不会让段启言排在他前面。
十月中旬那一场段考开始之前,段启言还在考场外和林知夏搭话。他问:“林知夏,我要是考了全班第二,你能不能跟我做同桌?”
林知夏残酷无情:“不能。”
段启言略受打击。他又挪步到沈负暄的面前,问道:“沈负暄,我要是考了全班第三,你跟我做同桌,怎么样?”
沈负暄笑意温暖:“没门。”
秋日的萧瑟冷风中,段启言眸色幽深,露出冷冷的笑容:“我要考全班第一,让你们高攀不起。”
江逾白插话:“你做梦。”
江逾白端着水杯站在教室之外,等待教室内的监考老师清场。江逾白的衣服大多是深黑、浅白、军绿、墨蓝之类的成熟纯色调。再加上他长得比较高,气质比较出众,他竟然给段启言带来了一种同龄人的竞争压力。
怎么可能呢?
江逾白比段启言小了两岁,成绩也比段启言差劲。段启言一步跨到江逾白的面前,发泄他压抑的怒气:“江逾白,你有什么资格跟我狂?”
江逾白与他针锋相对:“凭我是你的江老师。你又有什么资格跟老师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旁听他们对话的沈负暄爆发出欢快的笑声。
段启言恼羞成怒,脸色变得红中带紫,好不壮观。他扯开外套扣子,站上走廊栏杆底部的瓷砖,呼啸的长风吹起他的衣角,他颇具派头地说:“江逾白,你上次跟我打赌,利用了林知夏。你本人还是个混子。我喊你江老师,那是因为林知夏的总分超过了我,你可没超过我。狐假虎威,你脑子清醒点?”
林知夏正要冲过去,江逾白拦住了她。江逾白对段启言说:“这次段考,如果我总分比你低,我会在寒假训练营的第一天,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尊称你为段老师。”
“总提老师,没意思,”段启言微抬起头,“你得叫我,段启言陛下,向我立正鞠躬。我还会问你,你是谁,你要回答我,你是我的属下,怎么样?我输了,我也照办,叫你陛下。”
韩鹏在一旁听得窒息:“妈呀,你们俩别玩那么大,我们学校的寒假训练营里,不仅有初二年级的师兄师姐,还有其他两所初中的同学……你们想想,一百多人的课堂上,大喊一声陛下,那跟脑子进水一样!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江逾白置若罔闻。他只看着段启言:“可以。”
段启言和江逾白击掌为誓。
江逾白再三确定:“你别反悔,段启言。”
段启言背靠栏杆,仰天大笑:“江逾白,你听好了,我就算从教学楼一楼爬到三楼学狗叫,我都不会反悔。”
考场内的监考老师已经清查了一遍教室。老师们站在门口,呼唤所有同学,众人立刻闭口不言,秩序井然地走入教室之内。
江逾白的考试座位在第一组的第一排。座位号都是随机的,江逾白坐在门口通风处,并不是一个好兆头。段启言挑衅般地冲他抬眉,他视若不见,宛如老僧坐定一般静静地待在座位上。
监考老师用一把裁纸刀割开了试卷袋。这次考试的一份数学卷子共有十六页,题目繁杂,题量惊人,好在江逾白早已学会了心算,他并未感到丝毫的紧张。
“同学们,放松啊,”监考老师开始发卷,“大家抓紧做题,千万别搞小动作。”
江逾白接到试卷,拔开笔帽,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战斗中。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寒假来临!新春开篇巨制!十七班寒假培训营的集训生活!快乐与辛苦并存!(林知夏一个人的快乐,其他所有人的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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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集训(上)
考场如战场, 每一道难题都是一位劲敌,敌人的城池固若金汤, 困住了竞赛班的大部分同学。江逾白刚写完试卷的第一页, 就听见座位后方传来一连串的叹气声。
寒假培训营的名额有限。早在这次段考之前, 张老师就和大家说过,总成绩排名全年级前四十的同学才有资格参加寒假集训。
十七班的许多同学都为集训做了充分的准备。他们白天夜里拼命刷题, 勤勤恳恳不敢懈怠, 谁都没想到这一次段考的卷子会难成这个样子!
数学不再是数学, 它变成了地狱的火焰,炙烤着一群手足无措的应试者。
教室内窗户紧闭, 气氛沉静, 无形无状的压力砸向了段启言的头顶。他被一道填空题难住,百思不得其解。
那是一道看似简单的几何题,段启言一眼发现了出题人设置的陷阱。但是, 正因为他明白普通解法不适用于这道题的情景, 他一时想不出自己还能用什么办法?
恰好, 林知夏就坐在段启言的右手边。
段启言的眼角余光稍稍偏向了右侧——就是这一眼,让他后悔了很久,也让他感到胸闷气短。他看见林知夏已经写到了试卷的第八页。
林知夏不打草稿。她握着一支笔,在题目上随意地乱划两下,就能找到解题思路,能在答题纸上纵笔如飞。
第八页和第九页都是数学证明题,林知夏故意放慢自己的做题速度,将答案写得非常详细。她还分神抬起头, 朝着江逾白的座位望过去,心中暗暗为他加油:江逾白一定要考得比段启言高!
江逾白察觉到旁人的注视。他往后一瞥,正好与林知夏四目相对。
江逾白真没想到,林知夏考试的时候还敢直勾勾地盯着他。或许,林知夏很担心他一道题都写不出来……但他其实正在解决试卷第四页的题目。
他合理地规划时间,一丝不苟地答题,三个小时一晃而逝,广播里传来响亮的铃声。监考老师语气严肃道:“所有同学,都停笔啊,不许再写了。第二组第四排那个穿棕色衣服的男生!我说的就是你!把笔放下,不要让我记你零分啊!”
被监考老师恐吓的那位同学,正是段启言。
一张卷子有十六面,而段启言的笔迹停在了第十二面。
交卷的那一瞬间,段启言的心脏仿佛跟着停了一瞬,就像英国国王亨利八世没料到自己会摔下马背,就像法国国王路易十四没料到自己会被当众斩首,段启言的人生惨遭滑铁卢,他摇摇晃晃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大脑空空如也,像是被数学抽空了。
他唯一的愿望是——江逾白考得比他更差。
他走到江逾白的座位附近。
江逾白拧开保温杯,倒出一杯温开水。林知夏、沈负暄、韩鹏等人都围在江逾白的身边,沈负暄率先问了一句:“江逾白,你考得还行吗?”
林知夏忧心忡忡:“对你们来说,今天的试卷……是不是特别难?”
“你能猜到卷子的难度?”江逾白看着林知夏。
林知夏双手扶住课桌:“考试的时候,好多人都叹气了。”
“为什么这次的卷子,要出得那么难?”韩鹏忍不住发出质问。因为他本人就是在考场中垂头丧气的同学之一。
江逾白说:“出卷人想拉开我们的差距。”
江逾白平静地揣摩出卷人的意图。他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让人怀疑他考得特别好。沈负暄一下子来了劲,喊道:“江逾白!我们俩对答案吧!对一下选择题、填空题、还有前四道大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写得好顺畅。”
江逾白爽快地回答:“先从大题开始,第四道大题,答案是九分之七,对吗?”
“不是。”沈负暄皱紧眉头。他左手托住右手的肘关节,右手支着自己的下巴,深思熟虑好几秒钟,才说:“第四题的答案是十七分之二。简单的不等式运算题,我不可能算错。”
沈负暄的声明,引来了段启言。
段启言附和道:“十七分之二,我也是这个结果!沈负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