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穹骤然被笼罩进水球里,身体悬浮,四肢挣动不受控制,他向真人喊:“等道门来人,阵眼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现在下去,好歹能看个究竟!”云天真人无奈道:“道门绝不会允许一个刚闯下大祸的人,只身进入如此关键的场所。”

  “可危险不等人哪……”玄穹大急,忽然下方镜湖的水面又起波澜,这次不只是涟漪,而是有层层微浪起伏。

  云天顾不得理他,升到半空,双手掐诀。只见他道袍飘动,头顶隐然现出三花,一股沛然莫御的法力自周身扩散开来,生生将湖面的褶皱压平。

  可连玄穹都看得出来,这只是强压,只能管得了几日而已,治标不治本。

  这一场施法,极耗心神,云天脸色都为之黯淡了几分。玄穹本还想辩解几句,一看他这样子,只得乖乖闭上嘴。云天真人口气痛惜:“你这孩子,眼看就要被提拔,怎么又生生断送了大好局面?”

  玄穹不服道:“师叔,逍遥丹为害太深,我若不管不顾走了,岂不是又要背锅?”云天道:“我知道你用心是好的,但事涉镜湖,你无论如何都不该私自行动。惹出这么大祸事,我想替你遮掩都难。”

  玄穹索性在水球里盘坐下来,平静道:“我在水下的阵眼位置,发现了一棵郁垒桃树,不过那桃树的枝条被人截断了一根,偷偷收蓄湖中蜃气,可见逍遥丹的源头,一定就在附近,说不定就在另外一侧的神荼桃树阵眼处。师叔一定要

  重视啊。”

  这一段话信息量有点大,云天听得陷入沉思,忽又摇头道:“眼下镜湖封印濒临崩溃,整个桃花源有累卵之危。无论是穷奇还是逍遥丹,都要暂且搁置一边了,先解决封印之事。”

  说完云天一挥大袖,水球自动跟随,很快两人返回了俗务衙门。敖休和老果正蹲在门口,他们本来打算跟俗务道人表功,一看玄穹被困在水球里,无不大惊。敖休大嘴一张:“吭!这是谁敢把玄穹道长抓住?瞎了他的狗……呃呃。”

  他刚说到一半,就被老果张开翅膀堵在嘴前。原来老果看到云天真人正跟在水球后面,生怕敖休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话。

  云天真人扫了他们一眼:“你们快去跟桃花源居民讲,迅速做撤离准备,将有大事发生。”那两位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云天真人不耐烦道:“你们快去便是,本真人已接管俗务之职。”

  敖休试探着问道:“玄穹道长呢?这活不是他来干吗?”云天真人道:“他触犯道律,暂且收押。”敖休“吭“一下急了,挺直了龙躯嚷嚷道:“扯啥玩意儿?他可是本太子的人,能犯啥错?”

  云天真人淡淡道:“这是我道门之事。”敖休却不肯干休,仗义地一拍胸脯:“道门也得讲道理吧?你买我个面子,或者买我爹和我三个伯伯的面子也行,先把玄穹道长放了。”云天真人压根懒得理他,玄穹在水球里摇摇头,冲他俩做了个手势。

  敖休看不清楚球内情形,老果却“看“得分明,对他道:“你别闹了。玄穹道长说了,让咱们赶紧去忙活,不要管他。”敖休吭吭几声:“那他关在水球里咋办?要不我给他找个舞姬在外头跳舞解解闷?”老果道:“哎呀,这水球又不是牢笼,里头舒服着呢,清清凉凉的,你快干正事吧!”

  蝙蝠一拽小龙,赶紧溜出了衙门。云天真人把水球放到衙门后堂,让玄穹暂且好生修炼,然后焚了两道甲马飞符,符如雷电一般“唰“地飞了出去。

  这是道门速度最快、紧急等级最高的符传。一符递出,没过一会儿,云光和云洞就先后驾云赶到了俗务衙门。他们一个是巡照真人,一个是明净观主,再加上云天,武陵县箓职最高的三位道长都齐了。

  云天先收了水球,让玄穹恢复自由,把情况讲了一遍。云光是个火暴脾气,当即骂道:“又擅自行动!你真以为自己比别人高明吗?紫云山的教训,真是一点没记住,自作聪明!”云洞则是一脸震惊:“原先道门一直以为湖里散发的是三尸之欲,原来镜湖之下居然藏的是蜃气-这可是真的?”

  玄穹面无表情道:“当然不是真的。是弟子做俗务道人穷极无聊,随口胡诌的故事,主要是为了给自己添点堵。”云光呵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嘴欠!那湖下确实如此吗?”玄穹道:“师叔信不过我,那就请道门来个人下湖去

  查看好啦。”

  在场的人里,只有玄穹才身具“明真破妄“的命格,这种命格万中无一,就算道门有这样的人才,也得千里万里调遣过来,不知要什么时候了。

  云光不耐烦道:“无论是三尸之欲还是蜃气,总之都不是好东西!你既然把它放了出来,就该认罚!”

  “要扣功德吗?”

  “你还关心这个!”云光大怒。

  “弟子除了些许功德和二两三钱道禄,也没什么了。哦,对了,弟子如今被夺职了,这件法宝的正箓用法失效,必须得缴还道门了。”玄穹说完之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向水球外面递出。云天真人摇头道:“这坎水玉佩是我送你的,与道门赏罚无关,收着吧。”

  玄穹本来也没松手,闻言迅速又放回怀里。云光“啧“了一声,对这种小心思十分不屑。云天真人不忍道:“此事也不完全怪玄穹师侄,他只是想要查探逍遥丹而已,谁知时运不济,造化弄人,竟遇到了没死的穷奇。”

  云光大声道:“你在平心观那么久,怎么也没发现?难道天天都在睡觉?”云天苦笑:“刘仙师的残魂,唯有身具明真破妄命格之人才能听见,我有什么办法?”

  “刘子骥也是!干吗这么设计?多此一举!如果石碑上早明说湖下是蜃怪,道门何至于这么被动?!”云光抱怨道。这时云洞缓缓开口:“仙师的安排,定然有其深意,不必细究。如今这局势,需要你我三人群策群力。”

  云光一拍桌子:“还群策群力个屁,先杀穷奇,再下湖把大蜃干掉,不就得了?”云洞拾抬眼皮:“刘仙师都只能封而不杀,你我难道比他还高明?这件事啊,还是要稳妥处置。”云光讥讽道:“稳妥,缩在乌龟壳里最稳妥不过,舒舒服服看着桃花源变成逍遥丹,好轻松哪。”

  云洞不动声色:“知其不可为而不为,是为也。若是清静无为,顺其自然,哪里还有这么多麻烦?”

  这时云天沉声道:“两位师兄弟,现在可不是打嘴架的时候。我斗胆做个主,如何?”云光道:“这是你的地盘,自然你说,听不听在我。”云洞乐得有人出头,也连连称是。

  “镜湖那边的封印,我去盯着,豁出一身道行,尽量多维持几天;云光师弟,你去追捕那头穷奇,就算抓不到,也别让它来滋扰桃源镇,横生波澜。至于云洞师兄你……”云天明显迟疑了一下,“道门那边,麻烦你来沟通。另外桃源镇的居民也要先疏散,玄穹暂时被关了禁闭,只能请师兄你代劳。”

  云洞“嗯嗯“两声,比起其他两人的活,这个算是比较轻松的了。

  “还有玄穹的判罚,最好师兄你先起草一份,再给道门看。”

  云天这么说,其实是在替玄穹求情。如果明净观先出具了处罚意见,笔下留了情面,道门驳回的可能性很小。云洞心领神会道:“这个交给老道我吧,你们两个尽管去忙。”三位真人计议已定,各自匆匆离开。云洞在俗务衙门里多待了一会儿,对玄穹道:“我要去把疏散的事情办了,先给你上个禁制。别紧张,除了没法出衙门,其他什么都不影响。”说完他右手一伸,虚空画了一道圈,正好把玄穹套在圈内。

  艮土有山岳之相,这个圈子散发着淡淡的中土黄光,光中隐有崇山峻岭之势。比起云天的水球,它更适合囚人之用。

  “放心好了,你之前刚刚立了功劳,这次闯祸又是事出有因,不会罚得太重。无为之为,无为之为啊。”云洞一边施法,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玄穹忍不住道:“师叔教诲得是,我就该不做无为,两眼一闭,就是天下太平。”云洞道:“若人人都清心寡欲,不去折腾,这世道可就太平多了。”玄穹讽刺道:“玄清师兄就是不懂这些,才被折腾死。幸亏我悬崖勒马,及时被点醒。”

  云洞一听这名字,胡须颤了颤:“玄清那孩子,我也一直劝他清静点。可惜他是一根筋,连师父都要反驳,非要把逍遥丹查明白不可。当年我若是用艮土圈早点把他圈住,不让他去跟穷奇拼命,他可能就不必殉道了……”

  玄穹忽又不忍,正要说一句找补,云洞又道:“你在郁垒阵眼之下,只看到了穷奇?可还看到了别的什么?”玄穹道:“我尚未细看,穷奇就冒出来了,然后我只顾慌忙逃命,没注意。”云洞“哦“了一声,神情有些失望。他把艮土圈禁制设完,然后转身走出衙门。玄穹知道他的心思,当年玄清就是在凝思崖附近,与穷奇同归于尽的。如果穷奇被困在郁垒阵眼里,那玄清可能也在那里,至不济还能剩下一些遗骸……

  望着云洞离开的背影,玄穹第一次发现,这老道的内心可没那么清静。

  他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做了,接下来的事有道门三位真人接手,不需要俗务道人发挥。玄穹索性躺在艮土圈里,闭上眼睛。他有些懊恼,但心里并不沮丧。

  若不是他自作主张去了凝思崖,恐怕听不到刘子骥的呢喃,揭不破湖底的真相。虽说代价有点大……这也是命数使然。这么多年,玄穹早习惯了这种富贵乃浮云的失落,索性在艮土圈里躺倒,打算好好休息一下。可他躺下没一会儿,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进入俗务衙门。

  “婴宁?”

  婴宁一脸焦虑,连玩笑都不开了:“小道士,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姑姑刚被那个讨厌的云光叫走,然后云洞又来了,说桃源镇居民要全体疏散。你干吗待在这个圈里?哎呀,疼疼疼。”

  她刚一迈过那个圈子,就被山岳之势弹了回来,疼得龇牙咧嘴。

  “你应该再用力点,让云洞那老头把盆栽当工伤赔偿赔给你。”玄穹幸灾乐祸。

  “我好心来探望你,你倒先来取笑我!”婴宁气得一跺脚,转身就要走。玄穹道:“你这招不管用。我出不了艮土圈,没法追出去哄你。”婴宁只好气呼呼地转回来,围着黄圈转来转去。

  “刚才敖休和老果去找她,说你被真人们给抓起来了,吓了我一跳,赶紧过来问问情由。哼,看你这样子,肯定干了伤天害理的事了对吧?”

  玄穹只把自己冲撞封印,误走了上古凶兽,导致蜃气外泄的事说了。婴宁听得连声惊叹:“你闯的这个祸,可真是不小,连整个桃源镇都要疏散。”然后又大叫道:“这么大的事,你干吗又不叫我一起去?”

  “我是俗务道人,查案子是本分,你过去算啥?你是有明真破妄的命格啊,还是有通天法力能当场把穷奇收了?”

  婴宁脸色霎时黯淡下来,摸着脖颈上的金锁不吭声。玄穹知道自己说得有点过了,回了下口气:“天生穷命,我都习惯了。大不了换个地方去领那二两三钱的俸禄。这事咱们都掺和不了,你来了也没用。”

  婴宁嘴巴一撇:“我才不想来呢,是我姑姑特意让我来探望你。早知道你是犯了事被关在笼子里,我就多叫几只狐狸来看热闹。”

  “你姑姑为什么让你来探望我?”

  “你是不是把她送你的狐尾眉笔给用啦?”

  “是啊,若不是那笔,我只怕在湖底下就被穷奇吃掉了。”

  “那笔可是十四姑的本命妖力凝聚,所以你一动用,她肯定就能知道,连位置都能模模糊糊感应呢。”

  玄穹抬抬眉头,这既是大妖的好意,似乎也能理解为一种监视行为-可辛十四娘监视他干吗?

  “我姑姑说,她本以为你就是一条混道禄的咸鱼,如今才发现你也算是个有想法的家伙。有些事情,她觉得可以跟你讲了。”

  玄穹心中的疑惑越来越盛。辛十四娘的话,委实古怪。且不说“混道禄的咸鱼“这种评价,她是怎么发现自己有什么想法的?又有什么事情要讲?

  从头到尾,玄穹只见过她一次,后面的联系也只限于那一支狐尾眉笔啊……不对,玄穹突然意识到,自己动用狐尾眉笔的位置,是在凝思崖附近,而那里恰好是玄清与穷奇同归于尽之地。

  真是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玄清这家伙啊。

  玄穹收回思绪,对婴宁道:“辛十四娘大圣有什么话,你说给我听吧。不过先声明啊,我如今被困在艮土圈之内,哪儿也去不得,听过就算了。”婴宁拿出一块乳白色的圆石:“十四姑被真人们征调出去,追捕穷奇了。这是我们青丘特产的留音石,里面存着十四姑的声音,你自己听好了。”

  艮土圈不许人进出,于是婴宁把留音石拿到边缘,敲了一下。很快石头里发出一阵鸣叫,开始嘶鸣混杂,一会儿就变得清晰起来。

  “喂喂,小道士,你在听吧?”石头里的声音和辛十四娘的一模一样,“你居然惹出了穷奇,也算是个有胆识的,值得本妖说一桩秘密给你听。不过这秘密有点危险,你听完之后,搞不好会和玄清小道士一样身死道消。如果你后悔了,转身离开,没人会责怪你,最多是被我笑话一通。”

  声音停顿了一阵,似在等待。玄穹面无表情道:“我还能去哪儿?”

  石头继续道:“你还在继续听啊,果然有点意思。本妖之前跟你讲的关于玄清的事情,都是真的,只不过那个故事并不完整。其实自从十三兄出事之后,我和玄清一直保持着密切合作,他在明,我在暗,联手调查逍遥丹。这件事很危险,但玄清那家伙非要一查到底不可,说那东西有干天和,俗务道人责无旁贷。

  “终于有一天,玄清找到本妖,说他查到了逍遥君的线索,可以锁定逍遥丹的炼制地点,地点就在凝思崖,等他确认了就回来告诉我。本妖本以为这次可以正本清源,没想到,紧接着便发生了穷奇事件,他殉道而死……道门发布的通告说,穷奇袭击桃源镇,玄清毅然迎敌,把它引到镜湖上空同归于尽。但我很清楚,玄清当时并不在桃源镇,他正在镜湖附近调查。换句话说,所谓“玄清舍身挡穷奇'这件事,前一半根本没发生过,穷奇与玄清交手,最初就是在凝思崖。

  “他殉道之后,本妖暗中查访了一下,许多宣称看到玄清道长力战穷奇的桃源镇居民,其实都有中了幻觉的痕迹。可惜呀,本妖纵然有所怀疑,却不敢说出来。我青丘狐族擅长幻术,这种事情别人不来怀疑我们就不错了,许多事情是没办法做的,只能等一个既有意愿又有能力的人类,可谁又

  会有这样的勇气呢?”

  说到这里,辛十四娘话锋一转:

  “本妖第一次见到你时,觉得你是个斤斤计较、一脸晦气的小道士,来桃花源做俗务道人,不过是为了混日子、攒功德罢了,没必要跟你多说。谁知道,你后来倒是给了本妖一个惊喜,剿灭了逍遥君,算是给十三兄和玄清报了个小仇。当你在凝思崖动用了狐尾眉笔时,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打算深挖下去了。”

  玄穹额前的白毛一飘,忍不住要出言解释,可一想到这只是留音石而已,只好闭上嘴。

  “玄清那家伙天性机警,他把所有的调查资料都记在一本秘册之内,藏在俗务衙门里的某处,然后编了一条暗语告诉本妖,嘱咐说如果哪日他殉道了,让我寻一个靠谱之人,把簿子交托出去。可这家伙只告诉我暗语,却没有真解,我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儿-玄清说了,让我考察俗务道人的继任者,如果真值得托付,他一定能领悟真解。所以你听好啦,我只把暗语说一遍。”

  留音石里,辛十四娘清了清喉咙,启齿说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玄穹一怔,这不是周敦颐的《爱莲说》吗?这里明明是桃花源,里头可没有莲花池啊。为什么玄清笃定,自己一定猜得出来呢?

  这时辛十四娘道:“本妖托婴宁给你带了一样东西,也算是稍稍弥补我的遗憾。记住,只有你能把那个小道士的调

  查推进下去,不要让他白白殉道,苦心东流……”

  说到最后几句,辛十四娘的声音渐渐敛起轻佻,变得肃穆起来,甚至带了一点点恳求。留音石“啪“的一声,碎了一地,露出里面一小块耀眼夺目的棱石,石质呈现紫纹,竟是一块紫磨石棱精。

  这是石中精粹,别看只有拳头大小,舒展开却堪比城垣之坚,有守御护避之妙,也是天下少见的宝贝。玄穹面色很是复杂:“她是嫌我被雷劈得不够多吗?”

  婴宁俯身从地上捡起那块紫磨石棱精,语气难得凝重:“小道士,十四姑看人一向很准。她觉得你肯定可以做到。”玄穹双手一摊:“姑且当你姑姑说的是真的,那说明桃花源里藏着一股极危险的势力,她都不敢轻易涉入,我有什么办法?”

  “你自己不是也坚持要查吗?”

  “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是个待罪之人,被艮土圈隔绝在这里。别说托付玄清遗志,她要送我的宝贝,我都拿不到。”

  婴宁有些不甘心地伸过手去,一碰到艮土圈,“啊呀“一声,猝然又缩回来。玄穹双手抱臂,索性往艮土圈上一靠:“你看,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道祖不保佑。你们另请高明吧。”

  婴宁拿起棱石:“那我把这宝贝扔给你啊。”

  玄穹耸耸肩:“你们狐狸不见青丘,是不死心哪,小心别弹回去伤了爪子。”婴宁有点害怕,特意后退了几步,这才手臂轻舒,把那棱石扔过去。宝贝在半空画出一道弧线,触到艮土圈的边缘。只见艮土圈几下闪烁明灭,岳影倏然消失,那一块棱石毫无阻滞地砸到了玄穹脸上。

  这一下子,无论婴宁还是玄穹都愣住了。谁想到,这艮土圈竟如此脆弱,居然一触即溃。玄穹还没顾上揉鼻子便猛一激灵,抬头一看头顶,雷云迅速聚拢,一道电光兴高采烈地砸了下来……

第十三章

  “没有,这里也没有。”婴宁大声嚷道。

  “那你去西边的柜橱里再翻翻。”玄穹有气无力地躺在榻上,一缕雷击过后的青烟,袅袅从发间浮起。

  谁能预料,那坚不可摧的艮土圈,在紫磨石棱精面前居然比一张纸还薄弱。玄穹猝不及防,接了这件宝贝,遇财呈劫的命格当即发作,连动用脖子上的那一枚古钱都来不及,一个天雷就劈砸下来……

  于是搜寻玄清秘册的任务,只能暂时交给婴宁。婴宁自知理亏,只好像丫鬟一样被玄穹吆喝着使唤。她在俗务衙门里前前后后翻了好几遍,却一无所获。

  “你这里也太乱了,衣袍靴子到处乱扔,跟我姑姑家差不多了。哎,桃木剑你怎么倒着放?多伤剑尖啊。”婴宁找得心浮气躁,一脸不耐烦,“这个玄清,到底把秘册藏哪里了?”“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意思是纵然出身污秽,心志依旧清高不改,哎,这听着怎么像是说我呢?”

  “难道他把秘册藏在厕所里了?先说好啊,打死我也不去捞,要去你去!”婴宁警惕地抖了下耳朵,一脸嫌弃。

  “哎,你……你快给我拿条浸水的布巾子来,让我再清醒清醒……”

  婴宁“哼“了一声,到底还是转去后堂了。玄穹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陷入沉思。

  俗务衙门里里外外他都熟悉,实在不像有藏秘册的地方。玄清说这句暗语只有继任者能领悟,那么一定有些信息,只有继任俗务道人的人才能掌握。可这些信息是什么呢……他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这时婴宁从后面喊道:“布巾子倒是有几条,全是没洗的,泡在盆里几天都快臭了,你这人过日子真邋遢,怎么不学学人家玄清,把家里整理得清清爽爽?”

  一听这话,玄穹脑海中“轰隆“一下,仿佛被玄雷劈中一样-对啊,玄清有洁癖和强迫症,衙门里面文书、衣着、器物分门别类,归置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