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青道:“你几时见到她的?”
楚留香道:“刚才。”
艾青道:“那么你刚才一定见到了鬼,大头鬼。”
楚留香笑道:“她的头并不大,她就算是鬼,也不是大头鬼,是酒鬼。”
艾青忽然叫了起来,大声道:“无论你见到的是什么鬼,反正绝不是我妹妹。”
楚留香道:“为什么?”
艾青道:“我没有妹妹。”
楚留香皱眉道:“一个妹妹都没有?”
艾青道:“半个都没有。”
楚留香盯着她的眼睛,盯了很久,喃喃道:“看来你并不像是说谎。”
艾青道:“这种事我为什么要说谎?”
楚留香道:“也许因为你喜欢说谎,有些人说谎时本就看不出来的。”
艾青突然跳了起来,一个耳光往楚留香脸上打了过来。
她没有打着。
楚留香已抓住了她的手。
他的眼睛开始移动,从她的脸,看到她的脚,又从她的脚,看到她的脸。
这正是标准色鬼的看法。
没有女人能受得了男人这样看的,就算穿着十七八件衣服的女人也受不了。
艾青的身子开始往后缩,开始发抖。
她没有被抓住的一只手也已没法子打人,因为这只手必需掩住身上一些不太好看的地方。
楚留香的眼睛偏偏就要往这些地方看。
艾青咬着牙,道:“你……你想怎么样?”
这句话本来也用不着问的,但一个女人在男人面前,有时也不得不装装傻。
楚留香微笑道:“我只想你明白两件事。”
艾青道:“你……你说。”
楚留香道:“第一,我不是猪,是人,是男人。”
艾青眨着眼,道:“第二呢?”
她全身都是害怕的样子,满脸都是害怕的表情,可是她的眼睛却不怕。
她的眼睛里简直连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
楚留香看着她的眼睛,又笑了,道:“第二,我不是君子,你恰巧也不是淑女。”
艾青脸上露出愤怒之色,但眼睛却已开始在笑,咬着嘴唇道:“我还知道一件事。”
楚留香道:“哦?”
艾青道:“我知道你是个胆小鬼。”
楚留香笑道:“你很快就会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很厉害。”
艾青眼波流动,道:“难道你还敢对我怎么样?”
楚留香道:“我不敢。”
他嘴里说“不敢”的时候,他的手已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她整个人忽然全都软了,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的确错了,你的确敢……”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她忽然觉得心往下沉,就好像忽然一脚踏空,就好像在噩梦中从很高的地方掉了下去一样。
她立刻就发现这不是在做梦。
因为她的人已从半空中重重的跌在地上,几乎跌得晕了过去。
等她眼睛里不冒金星的时候,就看到楚留香也正在看着她,微笑说道:“你没有错,我的确不敢。”
艾青忽然跳起来,抓起椅子往楚留香砸过去,抓起茶杯往楚留香掷过去,她手边的每样东西都被她抓了起来,砸了过去。
她砸过去的每样东西都被楚留香接住。
直到没有东西可抓时,她就将自己的人往楚留香砸过去。
楚留香也接住了。
他既不是猪,也不是神。
他也跟别的男人一样,有时也禁不住诱惑,也会心动的。
这一次他真的抱住了她。
他忽然发觉,无论怎么样,她都可以算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艾青轻轻的喘息,又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有很多人要杀你。”
楚留香道:“很多人?哪些人?”
艾青道:“别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个人。”
楚留香道:“谁?”
艾青道:“我。”
楚留香道:“你?你想杀我?”
艾青道:“否则我为什么要这样子勾引你,难道我是发了花痴?”
楚留香笑道:“看来倒真有点像。”
艾青“嘤咛”一声,挣扎着要推开他,打他。
她推不开,也打不着。
楚留香很懂得怎么样才能要女人推不开他的法子,各种法子他都懂。
艾青的呼吸更急促,忽然道:“小心我的耳环。”
楚留香道:“你的耳环?”
艾青道:“你不能碰它。”
楚留香道:“为什么?”
艾青道:“耳环里有毒针,你若想把它解下来,毒针就会弹入你的手。”她咬着嘴唇,又道:“男人跟女人好的时候,都喜欢把女人身上每样东西都拉下来的,是不是?”
是的,在这种时候,男人都希望他的女人身上连一样东西都没有,因为在这种时候,无论什么东西都是多余的。不但多余而且讨厌。
楚留香看着她的耳环,道:“这里面的针很毒?”
艾青道:“每一根针上的毒,都可以毒死一条大象。”
楚留香叹了口气,苦笑道:“难怪有人告诉我,有的女人一戴上耳环就变得很可怕。”
他不让艾青发问,先问道:“你既然要来杀我,为什么又将这些事告诉我呢?”
艾青又闭上眼,幽幽的叹息,道:“因为……因为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因为我真的发了花痴。”她的脸红了,红得那么可爱。
她的脸又红又烫,但鼻尖却是冰冷的。
一个男人的嘴唇触及女人冰冷的鼻尖时,他若还不心动,那么他简直连白痴都不是。
他一定是块木头,死木头。
楚留香不是死木头。
冰冷的鼻尖上有一粒粒小的汗珠,就像是花瓣上的露珠。
露珠是甜的,甜,香。
灯光昏黄,窗上已现出曙色,窗台上有一对翠绿的耳环。